谈判专家————璧瑶
璧瑶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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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从此井水不范河水,我可以让约什从此不再涉足毒品!”我郑重地重复。
“这怎麽可能?!”他再也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开什麽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也跟著站起来,严肃道,“既然他让我来谈判,自然全权授权於我,这是规矩。你要不信,我可以打电话给他,当面对质他是不是让我作主。”
“拿电话来。”他炯炯有神地盯著我,把手下递过的电话给我。
我按了免提,拿起电话就拨,直到电话里传来约什独有的磁性嗓音:“怎麽样?”
“阿鲁赞先生质疑我不能全权代表你,特地来跟你求证一下。”我沈著道,“你说,我能不能全权代表你?”
那头沈默了几秒,淡淡地传来个字:“能。”
我松了口气,抬眼看他:“这下行了吧?”
“既然约什将军这麽说,我们当然没有问题了。”他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那就好。”我挂上电话,直视他,“这个交易成立麽?”
“成立!怎麽会不成立?”他呵呵笑出了声,“那就请东方先生立个字据,然後我们回泰国,大家从此井水不范河水。”
“可以。但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我面无表情地盯著他,“据我所知,你贩毒得来的资金,大都用在武装购买上,相不相信只要我一句话,没人敢卖武器给你?”
“哦?”他显然不信地挑眉。
我笑了笑:“拉塞尔就不用说了,还有裴臻和唐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们随便哪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就没有人敢再做你的生意,你信不信?”
他没有出声,将信将疑,可能不相信我有这个能耐。
我耸耸肩:“你不信我可以立刻致电,跟刚才一样。”这根本不是难事。拉塞尔是约什的朋友这没什麽好说的,而裴臻和唐睿更是轻而易举,之前占了那麽多便宜回报一下也不为过吧。
“不,不用了。”他也算识时务,见好就收,吩咐道,“立刻动身回泰国。”
“後会无期。”我微笑著说。不管是对阿鲁赞,还是展杰。
我很清楚走出这扇门後,将要面对的是什麽。咀嚼著内心翻涌而上的苦涩,我知道那是彼此间信任的崩塌,但我不後悔,这是我最後的反抗。即使它很可能毁灭我全部的爱情。
 
诺大的房间,四周整齐有序地站满了背著机枪的士兵,而站在最中间的我,正接受审判。
“为什麽?”面前这个英姿飒爽的男人俊美得好比撒旦再世,唇上残忍的笑意也不让恶魔专美於前,令人忍不住心生寒栗。
“你知不知道国际扫毒行动已发展到向世界各毒巢进行清剿的行动。”我坦然地面对他,义正词严,“美国政府向南美提供扫毒装备技术,又帮助训练缉毒人员,并向委内瑞拉派出六架飞机,帮助其边境巡逻和缉毒,又向哥伦比亚、玻利维亚等国提供反毒资金,此外,还与缅甸、印度、英国等国家达成联合扫毒协议。近期,泰国政府也加强了泰国边境扫毒的兵力,封锁了各条要道。黑虎队在云南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对云南边境采取清剿行动。试问,金三角这块弹丸之地,还能撑多久?”
他冷冷的翘起嘴角,嘲讽道:“要不是我了解你,真会把你当成缉毒委员会的说客。”
“我实话实说。”我看著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为什麽不见好就收?况且毒品走私只是你一小部分的收益,放弃又如何?”
“这就是你对背叛我的全部说词?”他笑了,可盯著我的眼神就像猎杀者一样,冰冷而隐含躁动,贪婪而嗜血,让人发毛。
“你对背叛的定义有待加强。”我冷冷地回他。我对这个词很敏感,它是我人生中尝到的第一枚乍逢的苦果,而这枚苦果,却仿佛能影响到我全部的人生。而这次,我不觉得是背叛!
他持续冷笑:“我这麽相信你,而你呢?你回报我的是什麽?”
“你明知说服不了我,为什麽还要搞出这场戏试探我?”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自作自受了?”
“差不多。原本我们可以相安无事,你有你的领域,我有我的,你为什麽非要打破这个平衡?”话出口後,我才发觉这话有些过重了,但已经来不及。
“既然要跟我在一起,就必须接受、融入我的生活。”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笑了笑,回他三个字:“办不到。”要我接受可以,但是参与,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突然淡淡地笑了,无奈中透著些许苦涩:“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我也无奈地笑:“那你对我的呢?”
我们就这麽默默地对视,尽管周围还有很多人,但一贯的训练有素让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空气中寂静得可怕。
最後,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是该被乱枪打死,还是该滚了?”
他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迟疑。可惜,在渴望的尽头,我越过目光的海洋,却依然没有打破那里面残淡的沈默。
他没有说话,只是决绝的转过身,用沈默回答了一切。
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他们将军的命令,他们仍是一动不动挺立在那边,那麽,我自动选择了後者。
24
一个月后
美国 纽约
“哇塞……不用颓废到这地步吧……”随着门合上的轻响,传来一道惊呼声。
我躺在沙发上浑浑噩噩地转过头,看到摇头向我走来的裴臻,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周围的生活垃圾状况也很糟糕,但仍打起个笑脸:“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嘿嘿,来给你看报纸。”他笑眯眯地递给我张报纸。
我抹了下脸,手也懒得伸:“有什么直接说吧。”
“约什退出毒品界了。”
“不可能。”我苦笑,自问自己还没有这个能耐。
“嗯,准确的说是明着退,暗中嘛……嘿嘿~”他嘻嘻一笑,“你知道的,真要退也不是这么一时半会的事,你要给他时间。”
“可能吗……”从窗帘缝中射进的阳光激起我眼中一阵酸涩,“权宜之计吧,目前风声的确很紧。”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应该比我了解他,约什是个军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政治理想而战吧。”
“可是这个在他们看来也许是至高无上的理想主义,恰恰是以牺牲大多数人在内的长远和根本利益为代价的。崇高的理想张开恶魔的翅膀,这不是一件咄咄怪事吗?”
裴臻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当今世界反毒禁毒投资最大、花费最多的西方发达国家,不正是一百年前那些靠贩毒起家的最大的毒贩毒枭国家吗?是不是可以反过来说,是恶魔长出天使的翅膀来?”
我不禁语塞,回头佩服地看着他,认为经典之至,简直称得上至理名言。
“嘻嘻,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不要这么看我,人家会害羞~”他捧着脸自我陶醉状,忽地,“对了,我给你办个舞会怎样?”
“你想干什么?”我一向对他突来的主意敬谢不敏。
“老规矩,介绍美男你认识嘛~”他笑得很贼,“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有前途,不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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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宅
香槟美酒,衣寐飘香,悠扬的音乐,充诉着整个宽敞明亮的大厅。
我刚进门便遭到一连窜相亲似的待遇,不停的帅哥美男经由裴臻的手转到我身边,接连不断轰炸弹一般,最后竟逼得我逃也似的闪进阳台透口气。
“比我预计的快了一分钟。”阳台上早有一个人持酒而立,英俊尔雅,那双略带邪气的眼睛盈满笑意。
“嗨。”我不意外地跟他打招呼,本来,裴臻的身边一定缺不了这个人——唐睿。
“你根本就不该来,陪他一起疯。”他摇摇头,眼睛望向周旋在众多帅哥中仍最耀眼美丽的男子,嘴边不自觉泛出一丝宠溺。
我眨眨眼,回他一笑:“嘿,好像陪他一起疯的那个人不是我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意味深长道:“找出彼此间的平衡点需要时间,不要过于心急。”
我正欲回他,忽然,“呯”地一声枪响,一旁墙上的壁画顿时斜了一角。由于里面的音乐说话声过于嘈杂,受惊扰到的只有在阳台外的唐睿和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唐睿只是愣了一下,便从容地轻啜了口手中的酒,笑起来:“请你转告他,接吻可以选错对象,发脾气则不可。”
我走到墙边那幅画旁察看弹点,垂直射入角约为负二十度,水平射入角约为50度。看起来那个狙击手就在10点钟方向,斜下方的草丛中,但现在一定不在那里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狙击手的铭言。
“你说——是他?”我心下一颤,一个月以来低沉的心潮突然激荡起来。
他朝我挑眉一笑:“你觉得不是?”
我的心嘭嘭嘭地加速跳起来,突然像是觉得最终战役的到来,那夹杂着兴奋、忐忑、不安、焦虑……

自那天之后,我常常会受到莫明的狙击,不管何时休地,但不会击中我,只是警告一般。有时倒杯水,刚起身玻璃水壶便被击碎。长期以往,心脏不好的人绝对承受不起。这种情况的屡屡发生,就算说不是他,我自己也不信。
这是他的报复么?告诉我他就在我的身边,却让我见不着也摸不着……
“呯!”——又是一枪。
我看着家里伤痕累累墙壁,顿时有些火了,一个月了,已经又过了一个月了!他到底想怎样?我决定采取行动,被动不是我的风格,既然是他先挑衅的,就要承担后果。
可是,正当我准备向约什发起正面进攻的时候,从裴臻那里传来了个噩耗——
“什么?!”我无比震惊地瞪大眼吼出声,“联合国发起围剿了?!”
“是的。”裴臻脸上是难得的肃穆,“消息传出,就在这两天。”
闻讯匆匆赶来的拉塞尔也神色凝重:“怎么办,联络不到约什,只知道他还在金三角一带。”
“我去找他!”我毅然决然。
“我派直升机送你去。”唐睿也出声了。
裴臻和拉塞尔并没有阻止我,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只有在我上飞机时让我小心点,注意安全。
这就是朋友,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明白你的需要。

金三角,美丽的金三角。
如果不是贫困、疾病、战争、毒品、暴力和罪恶困扰着这片美丽如画的原始土地,它一定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具开发价值的旅游胜地。那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令人眼花缭乱的珍禽异兽,雄伟而奇异的山川河谷,还有神秘动人的风土人情、民族部落、历史文化、自然资源,都是人类世界不可多得的最后遗产。
可是,当我刚踏上这片土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围剿提前了!
这是一个恐怖的时刻。
宁静的空气中响起雷声,或者说很像晴空中滚过一串闷雷,连续不断的巨大轰鸣将万兴达居民惊呆了。他们举头张望,看见明净如水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湛蓝的天庭柔和深远,一群受惊的鸟儿从树林中蹿起来,惊慌地躲向蓝天深处。一轮太阳刚刚从山巅升起,在红日照耀和万道金光的巨大背景下,一队传说中能驮起大山的黑色巨鸟排出整齐队形,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万兴达上空。
整个万兴达都被这个史无前例的壮观景象震慑了,许多人从来没有见过武装直升飞机,当地所有人的见识加在一起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直升飞机。学校师生纷纷从教室里跑出来,呆头呆脑向空中观看,跟和平时期我们观看飞行表演一样。
“快跑!”我冲还呆呆的村民们大喊。他们是来打仗,来进行殊死战斗的。飞机上的各种火箭、炸弹和机枪早已对准毒品王国万兴达,飞行员得到命令,坚决清除这个危害国家利益和世界人民安全的毒瘤。
军人为正义而战,为消灭毒品而战,这是一场神圣的战争,谁不拥护把毒品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从我们这个蓝色星球上清除干净呢?
几乎同一时刻,大地也像地震一样颤抖起来,数十辆轧轧行进的装甲车和坦克,以及大批戴钢盔的黑色士兵出现在万兴达四周山头上。枪炮声猛烈响起来,透明的空气立刻像玻璃那样破碎了,到处都是像蚂蚁一样惊慌逃命的人群。直升机率先开火,炸弹爆炸的热浪令人窒息,到处硝烟弥漫,机枪哒哒,密集的子弹像无数毒蜂,疯狂追逐惊慌逃命的人群,把他们打得血肉横飞,无情地抛进死亡旋涡里。
政府军大规模的清剿一直持续了三天,基本上把万兴达变成了一座无人区。我和一群难民乘隙躲进山,后来步行到了山外佧佤寨避难。
连续几天,我不停地打听有关约什他们的消息,可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一定存活不了。毕竟这是一场由国际社会和政府联合发起对金三角贩毒集团进行的一次最大规模的、具有决定意义的围剿。
“不用担心,你的爱人一定没事。”身边这个抱着小女儿的女子温柔地对我笑。她叫月琴,是当地的教师,与丈夫和大女儿在战争中失散。
“嗯,我相信他没事的。”我也抱着坚定的信心。我东方御的爱人不会这么短命!
“相信战争很快过去,我们一家人一定会破镜重圆的。”她并不十分悲观。
战争好比台风,个人的小船只好听天由命。那三天好像挨过漫长的三年,我们都在在无望的黑暗中煎熬,就像小船在茫茫风暴中漂流。
风暴终于平息。军队宣布战争结束,平民被允许重返万兴达。
我和心急如焚的月琴走在路上,她到处打听她的丈夫和大女儿,相信他们同样正在满世界寻找她们。在距离万兴达还有几里远的一个叫做回棚的山寨,她终于听到有关丈夫的确切消息,这是一个噩耗,一个晴空霹雳!有人告诉她,他丈夫死了,是在学校里被炸死的。
月琴当即昏死过去。她的世界破碎了。
事情是这样的,战争开始不久,他的丈夫骑摩托车冲回学校,当时校园一片狼藉,直升飞机正在开火,这个平时瘸着一条腿戴眼镜的男教师没有顾自逃命,他本来完全可以保全自己,因为他有摩托车,有体力,地形熟悉,头脑灵活,但是他没有选择逃跑。他转身冲进硝烟弥漫的教学楼,冲上楼顶,将一面蓝色的校旗拔下来朝直升飞机用力挥舞。校旗飞扬,风把他浓密的黑发刮得飞张起来,子弹嗖嗖地掠过耳边,但是他丝毫没有畏惧。许多活着的人证实,他们亲眼目睹这个惊心动魄的壮烈场面。身体单薄的男教师高高地站在万兴达学校楼顶上,勇敢地挥舞校旗,并且声嘶力竭地呼喊一些什么。这些由方言组成的句子排列成一道脆弱的屏障,就像不结实的人体,它们很快被子弹击碎,落到地上的尘埃里。据说男教师向飞机示威的主要口号如下:“滚开!……这里是学校!……不许开枪!……混蛋!”等等。
然而一枚火箭弹在楼顶爆炸开来,男教师被高高地抛向空中,就像当今盛行蹦极跳,人被一根弹簧绳子拉向高处,然后舒展地优美地飞下去。然而他没有飞起来,像只中弹的小鸟,或者像块破砖头一样重重跌落在地面上,鲜血飞溅起来,大地增添一朵盛开的向日葵花。他的脸庞深深埋进大地,亲吻这片遭受不幸和苦难重重的金三角土地……
月琴哭着对我说:“我要控告联合国,向联合国索赔!”
我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向联合国控告与控告联合国是意义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她坚定地说:“是控告联合国!因为联合国禁毒组织误杀了我的丈夫,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平民,一个手无寸铁的和平教师!他没有武器,与毒品无关,是为保护学校才被军队杀死的。”
我表示支持月琴的正义要求,但是我的态度仅仅出于对朋友的道义支持和情感倾向。我私下里却认为,她的控告不会成功,即使她是个坚强和有韧性的女性,也没有可能创造奇迹。
因为从联合国方面讲,他们会找出更大更充足的理由。他们会说,出动军队扫毒并没有错呀,万兴达难道不是金三角大毒枭总部所在地吗?打击毒枭和扫毒禁毒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吗?而那些政府军官兵、美军官兵更没有责任,因为他们是奉命向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王国开战,这是一场正义之战,神圣之战,是铲除毒品和保卫千千万万人类家庭免受毒品侵害而进行的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殊死较量。他们向万兴达开枪射击,发射火箭,这都没有错,因为这是战争,你不能苛求军人在战场上先区分出好人坏人、毒贩还是平民然后再开火。战争就是你死我活,战场上只有胜负而没有对错之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许多军人也就是人民的优秀儿女都在禁毒扫毒战争中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他们难道有什么错吗?他们不是最可爱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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