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 下——乙竹
乙竹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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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像是自暴自弃的一种做法?他不是你的爱人麽?这样做──好麽?”有些惊讶於对方的坦率,菲利普一边面带笑容的刺探,一边手指已经在罗昭的唇边留连。
  “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他那里,除非他愿意,否则我拿不到。所以他不能死。”说话时罗昭面无表情,就连阅人无数的菲利普也看不透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真假又如何,他要的,仅仅是一个可以拴住他的机会。
  “成交,记得你说的话,一切随我。”
  “我会记得,希望你也记得你的义务,一旦他死了,交易就作废。”罗昭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相信,以这个男人的自尊,一旦答应,断然不会反悔。
  “好,那我需要先兑现我的权利。”菲利普说著欺身上来就要以口封口,却被身下人用手挡住:“先帮我准备药材,他很可能熬不过这一关。”
  菲利普愣了愣,了然一笑,旋即起身拿起电话吩咐下去。
  
  罗昭听著对方冷硬的声音,心乱如麻。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做,也许真的像菲利普说的那样,自暴自弃麽?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执著的究竟是什麽了。是对雷蒙德的爱,还是,只是希望迪恩能活下去。是希望靠近,还是希望远离;是在逃避背叛,还是在寻求救赎。身上仅有的两处伤,都是由声称最爱自己的两个男人所留,一个已经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另一个为了救他而危在旦夕,什麽是应该的,什麽是他想要的……他很累,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了,也许,在这里结束,是种解脱……
  
  病房的门被礼貌的轻敲,一个护士走进来:“总裁,病人的状况实在不乐观,大夫问要不要冒险用一种激进的治疗方法?”
  “不要!”还没等菲利普发话,罗昭已经抢先说:“欧内斯特先生,兑现你的承诺,给我药材,我要去救他。”因为他知道,迪恩的生命力已经就要耗尽,那个什麽激进的治疗方法绝对会要了他的命。
  菲利普略带深意的看著他,点点头:“把这位病人也送到手术室去。”
 
五十七 归零
  
  那一片朦胧的白雾中,罗昭找到了坐在地上的迪恩。迪恩看见他,咧开嘴笑起来。
  “你没事。”带著点痞痞的顽劣,迪恩揪住罗昭的黑袍,用力一拉,把他也拽得跌坐在地上。
  罗昭没有抱怨,也没有什麽其他的表示,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跟我出去。”
  迪恩看著罗昭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跟那时一样,缓慢而坚定。
  罗昭咬了咬下唇:“就算为了我,也不行麽?”
  迪恩的目光动摇了一下,没说话。
  罗昭有些气恼:“你能为了我死,难道不能为了我活著?!”隐约间,眼中似乎有水光流动。
  
  “昭,”迪恩很无措:“我不想你为我杀人。”
  “也不想有无辜的人因我们而死。”
  “就算这一次我可以活过来,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难道要永远靠著别人的牺牲而活下去麽?”
  “就算这样无休止的活下去,又有什麽意思?”
  
  每一句,都比前一句说的更加缓慢,更加坚定,也更加虚弱。
  罗昭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
  而每一句话,却又都重重的压在罗昭的心上。逼他记起那个诅咒般的药剂师誓言:
  永远不用药剂师的能力夺取生命,否则将在无尽的黑暗中度过余生。
  在杀了那麽多人之後。
  
  迪恩,对不起。
  上一次,我为了得到和雷资质相同的爱,违背你的意志用药材的命让你活了下来。
  这一次,我仍然要违背你的意志。因为我不能让你就这样因我而死。
  我的自私,最终会由我来接受惩罚。
  
  “既然如此,你可以依照约定把雷的记忆还给我麽?”
  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迪恩有些恍惚,抬眼看时,罗昭面色如常,正冷冷的看著他。
  原来,如此……
  惨然一笑,“拿去吧,你要什麽……我都给的。”
  “他的记忆跟你的是连在一起的,我需要把你的也一起抽走。”
  迪恩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居然连对他的记忆也……
  点点头:“随你,阿昭。”
  罗昭的眼睛里有什麽东西落了下来。
  
  一片无边无际白雾。
  迪恩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这里是哪,自己为什麽在这。
  很困,很想睡。
  就要躺下,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
  “迪恩•凯•罗伊特,把你的烟瘾交换给我,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看不清黑袍男人的脸,只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很好听。
  不过,烟瘾交给他,是什麽意思?
  这里是哪里?为什麽要出去?
  迪恩•凯•罗伊特……
  是在说他麽?
  
  想开口问,却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黑袍在他面前蹲下,直视他的眼睛。“你再不快点,罗娜就死定了。”
  那双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莫名的,一种熟悉感弥漫在迪恩的胸腔。
  “……好,我把烟瘾交给你,你带我出去。”
  甚至,他连这句话代表的意思都不明白。
  只是种感觉,那黑袍,不会骗他。
 
五十八
两年後
  
  克利夫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迪恩的车离开了主宅大门,轻轻的叹了口气。
  “少爷。”休伸手揽住了克利夫的腰,越过他的肩膀一起目送著迪恩离开。
  克利夫放松地把身体靠在休的身上,头枕著他的肩膀,看著落日的余晖把远远近近的景物都镀上一层金晕。微眯起眼睛,轻声说:“休,时间过得真快。”
  休轻轻点点头,“是,少爷。”
  克利夫不满的偏过头,对上休无辜的眼神,终於忍不住抱怨:“你不觉得最近你的‘是,少爷’太多了麽?”
  休被说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克利夫已经从他的怀里挣出来,重新坐到办公桌前看文件。只不过,那些被虐 待的纸张正明明白白地显示著主人恶劣的心情。
  休苦笑了下,走过去,抽出还被克利夫捏在手里的可怜纸张,把靠背椅转向自己一面,双手撑在扶手上,微笑地看著一脸怒气的人:“你还是那麽不擅表达。”
  被困在靠背椅中的人看起来有些委屈,面对浮在自己面前的微笑渐渐变得无措起来:“对不起,我……”
  休俯身,把他的後半句话含进嘴里。缠吻良久才放开,又将唇靠近克利夫的耳边,轻声说:“不过只要我能懂就够了。”
  克利夫的脸色发红,慌忙推开他:“这里是办公室,休!”
  休微扬起嘴角:“是,少爷。”
  
  两年了,从那个时候到现在。
  
  迪恩受重伤昏迷於欧内斯特庄园,罗医生仅对他说了一句话:“我会救他。”
  听说罗伊特主宅受袭,自己火速返回,在最关键的时刻为克利夫挡了整整一弹夹的子弹。
  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活下去的自己不顾一切地对他表白,之後便人事不省。
  等他清醒的时候,克利夫已经血洗了帕尔家族,熬红了双眼守在他的床前。
  迪恩作为律师,把罗伊特家族洗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只不过,迪恩似乎失去了一年左右的记忆,丝毫记不起罗医生,而罗医生也从此销声匿迹,就连问起欧内斯特,他也从不回答。
  
  从那个混乱的时候到现在,原来已经两年了。
  
  抬起头,发现克利夫正在看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轻咳一声作为掩饰,“少爷?”
  “大夫说,父亲的一些脏器已经开始萎缩了。”
  “……”休不知道该说什麽,昏迷了两年,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罗医生还在该多好。”克利夫轻叹了口气,“休,待会陪我去看看父亲吧。”
  
  迪恩坐在包厢里,面对著几个点头哈腰的小喽罗,一脸的不耐烦。
  是,他曾经力挽狂澜,把控方十六个证人的证词和八个关键证据全部推翻,保住了罗伊特家族。
  但那是因为,对方是伯尼•帕尔,是比克利夫•罗伊特下流百倍的混蛋──至少,罗伊特家族从来不贩毒,不买卖人口。
  那是因为自己的正义从来就不是古板的正义,没了罗伊特这个黑道老大这里会变成什麽样子,他到底还是知道的。
  可是,就偏偏有些不长眼的人认为自己是拿钱护黑的律师,眼前就是不知是第几批的白痴。
  有些沮丧,难道,自己做了那麽多的慈善白工救助弱者,都没人知道麽?
  看著眼前的人,迪恩知道难为些个喽罗也没什麽用,准备等他们老大来了再说。
  
  正想著,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目露精光的矮胖男人走进来,见到迪恩马上堆砌满脸的笑容:“罗伊特律师,您能来我真是太荣幸了!”
  迪恩挑挑眉,想直接把话挑明,不料对方却一挥手,从门外立刻进来了两个打扮妖冶的黑发青年,一左一右上前来,缠住了迪恩。
  真的是缠。
  胳膊绕在他身上,以一种极具挑逗的方式动著,嘴唇贴到迪恩耳边,用绵长轻柔的气息撩拨著他的神经末梢,黑色的眼睛带著魅惑鼓动著他。
  迪恩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背後的冷汗直流,男人……两个男人缠在他身上!
  他用力的甩开挂在自己身上的两个东方青年,狠狠的瞪了矮胖的男人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包厢。留下男人懊恼地训斥著手下:“你不是说他好这个?!”
  
  恶心死了。
  迪恩很想吐。
  他知道,自己曾经把一个东方男人作为恋人。
  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并且很唾弃自己为什麽会喜欢男人。
  搞得现在很麻烦。
  
  走出包厢,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男娼馆,强忍下呕吐感,找了最近的安全出口离开这里。
  是後门。
  迪恩深呼吸了一下,平静了一会儿。
  晚上的空气虽说不算清新,但至少够凉爽。
  
  听见後门又开的声音,迪恩转身快步离开。
  “嘿嘿,这是刚从南美运过来的,听说味道相当不错。”
  “不过,唉,只可惜了这副好身子,我还想听他叫呢……”
  “呵,他要不是这样,你以为咱们能这麽容易弄到?”
  一阵猥亵的笑声,迪恩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
  
  声音惊动了还在兴奋中的两人,抬眼发现迪恩一脸鄙夷的看著他们,顿时不满起来:“看什麽看!没见过办事的麽?!”
  迪恩转身要走,可他那副显然不把二人放在眼里的神态却激怒了好事被搅的两个人。他们丢下手里的玩物,左右包抄上来。
  迪恩正在不爽没处发泄,送上门来的两个地痞显然做了牺牲品,没过几招便双双倒地不起。
  打过了瘾正要离开,却发现被地痞们丢在地上的人正趴在地上,用手摸索著向前爬。
  那一寸一寸摸索的样子……他看不见?
  不知怎的,极度讨厌牛郎的迪恩竟然走过去,伸手拉起了还在地上爬的人,把他的手放在墙上。
  那人在接触到迪恩手的一瞬间,抖了一下,然後又拿开,扶著墙,朝著一个方向摸索著走过去。
  “喂!至少说声谢谢吧?”迪恩皱眉,这牛郎,真的看不见。
  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继续向前。
  “喂!”迪恩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执著,他想听这人跟他说话。
  可那人却像是没听见般,继续向前摸索。一块石头差点将他绊倒,迪恩的心跟著悬了一下。
  
  “在这里!”
  後门突然热闹起来,几个保安上前抓住还在向前摸索的人,把他拖回来。
  那人在不停的挣扎,却不叫。
  迪恩看著奇怪,在想清楚自己为什麽这麽做之前就已经喊出声来:“等等!”
  保安们有些诧异的看著他。
  “呃,”迪恩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麽,硬著头皮发问:“那个,他是不是又瞎又哑?”
  “哦,是,他还是个聋子。”一个保安撇撇嘴,“不过长得很出色就是了。”
  说罢就拖著人往店里走,接著店内的灯光,迪恩看到那人有著一头黑色的头发,
  和一双无神却漂亮的黑眼睛。
 
五十九 家
  
  “你们干什麽?放开他!”一个略显幼稚的声音响起,紧接著,一抹小小的身影掠过迪恩眼前,冲到被保安架住的人身边奋力地扯开扭住在他身上的粗壮胳膊。然後紧紧地握住还在挣扎的人的手安抚著:“我在这!卡洛!是我!”之前还挣扎著的名为卡洛的盲眼牛郎这才安静下来,顺从的跟著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回到店里。
  保安撇撇嘴,对著还站在一旁的迪恩耸耸肩:“客人,您要进来麽?”看到迪恩摇头之後,礼貌地冲他躬躬身,然後关上後门。
  两个地痞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这偏僻的小路上一时间就只剩下迪恩一个人。两旁的夜店里偶尔传出几声强劲的音乐鼓点,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
  
  找到自己的车,发动起来,却不踩油门。
  不知道要去哪。
  迪恩趴在方向盘上,眼睛茫然地看著前面,要去哪?这是每天晚上都困扰他的问题。常去的酒吧麽?且不说克利夫今天下午特意告诫他不要再跟那家店扯上什麽关系,就让刚才那个该死的胖子一搅和,他也什麽玩的心都没了。
  可家,他真的不愿意回。
  
  听见车窗被轻敲,迪恩偏头,一个帅气的男孩正站在车窗前戏谑的看著他,迪恩苦笑了下,是他在酒吧认识的朋友海德。不知道这小子怎麽会在这里,迪恩打开车门让他上来。
  “等我呢?”海德调笑。
  “没醒呢?”迪恩斜睨了他一眼。
  “好无情哦。”海德假模假样地哀怨。
  “少罗嗦。要去哪,我送你。”
  “回家,到了叫我。”说罢放倒副驾驶的座位,顾自睡觉。
  迪恩连苦笑都省了,认识了他快一年,对他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也早就习以为常。调转车头,今天晚上也终於有地方去了。
  
  海德是那家酒吧的调酒师,比迪恩还小四岁,由於调酒技术好,人又长的帅,著实为酒吧平添了不少人气,可人怕出名,一来二去的也总被人找麻烦。有次一个男人因为自己的老婆夜不归宿的来泡吧到店里来闹事,海德上前拦了几句却被那男人揪住,说他勾引自己老婆。两三句说不合便动起手来,海德被打得够呛,恰好迪恩在店里,实在看不下去就出手救了他。两人也因此相识,渐渐的熟悉起来。
  
  到了地方,迪恩停车熄火,推醒了睡得已经开始流口水的人。海德揉了揉眼睛,看见迪恩拔下车钥匙,下车关门,这才有些醒悟的从车上下来。
  “你也上去?”
  “不想回家。”
  海德眯起眼睛,趴在车门上,越过车顶看著迪恩:“喂,这麽想跟我在一起的话,干脆你做我恋人得了。我不介意你比我老哦。”
  迪恩放弃般地重新打开车门,海德见状忙开车门进去拉住迪恩:“干吗今天火气这麽爆?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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