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历克斯看着楚凌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目光向下一扫，看到他的双手也已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这一切都表明了他的紧张，就像待宰的羔羊，虽然认命的不再反抗，却仍是泄露出他心底的恐惧。
阿历克斯按在楚凌身体两侧的双手倏地紧握成拳，深吸口气，努力压下了狂袭而来的欲望，提醒自己千万不能重蹈覆辙，楚凌刚刚开始信任他，甚至刚刚开始对他改观产生好感，他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再次犯错，他必须控制住那该死的欲望，楚凌对性爱的恐惧是他的强暴造成的，所以他活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阿历克斯俯身在楚凌的唇上亲了一下，道："凌，睁开眼睛，我再说一遍，请你相信我，不要怕我。"
楚凌慢慢睁开了眼睛，阿历克斯正微笑着看他，蓝眸中的欲望已经变成了那种熟悉的怜惜，他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紧张的心也随之放松下来。
然而在放心的同时，楚凌又隐约感到了一丝模糊的......失望？他不明白那莫名奇妙的失望从何而来，同性之间的性关系在他的记忆里实在太痛苦了，他应该非常害怕跟他做爱才对，他应该庆幸他又一次肯放过他，怎么会反而感到失望呢？楚凌不解的微蹙起了眉头，真是太奇怪了，也许只是因为他太紧张了吧？
阿历克斯放开他重新侧身躺在他身边，依旧以手支头笑看着他，道："凌，接下来又该你提问了，你还想知道什么事？"
楚凌也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轻轻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爱我？"
阿历克斯深深地凝视着他，线条优美的唇边现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这个问题呢。"
楚凌微微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想知道。"同时在心里黯然地补充道："在我离开之前，在我们永别之前，我真的很想知道。"
阿历克斯收敛起了笑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在世人眼里，我是一个恶魔，我自己也并不想否认，可即使是生活在地狱最深处的恶魔也会憧憬天使的光明。"
楚凌似乎并没有听懂，微显不解地看着他。
阿历克斯温柔地笑了，道："凌，你就是我幻想中的天使，当我在监视器里第一次看到你并且对你一见钟情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在你出现之前，我的生活甚至生命都毫无意义，我每天所做的事就是不停地谈生意，不停地将各式各样的武器出售给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组织，不停地赚回数不清的金钱，不停地除掉那些阻碍我的对手或者敌人，然后再不停地扩张势力和军火生意的范围，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止，我对此早就已经麻木了。我十七岁时从我父亲手中接管了黑焰组织，当我谈成第一笔生意赚回上亿美元时，当我每天像换衣服一样换着不同的女人时，我其实早已失去了对所有事物的热情。十年来我将势力伸展到了世界各地，黑焰的规模和实力已扩大了数倍，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我想要做却没有做到的，我的心越来越冷酷，也越来越空虚，我对任何人和事都不再感兴趣，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打发从生到死的这段时间而已，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我甚至冷漠得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是否还在跳动，直到我遇见了你。"
楚凌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他磁性好听的声音诉说着从来不曾对人诉说过的内心世界。
阿历克斯的蓝眸爱恋地看着他，道："凌，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监视器的画面里，你应该也看到过那张照片，而就从那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了你。凌，你知道么？你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清澈、纯净而透明，在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属于天使的光芒，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干净的眼神，那是我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在那一瞬间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你，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你。是你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脏在跳动和血液在沸腾的感觉，是你让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在真实地活着，也是你让我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原来也会笑，也会有凡人那些喜怒哀乐的情绪，所以我爱上了你，疯狂地爱上了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去交换你的心，只要能让你爱我，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楚凌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涨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温暖而酸楚的情绪，轻轻转开了目光，道："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我所从事的职业和你一样的血腥而残酷，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上的错觉而已，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天使。"
阿历克斯微笑道："我见过你执行任务时的冷酷与冷静，我也知道你面对敌人时绝不会心慈手软。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杀过不该杀的人？死在你手下的有没有无辜的好人？"
楚凌皱眉认真想了想，终于道："没有。"
阿历克斯笑道："当你不忍心让小鹿失去妈妈而阻止我开枪猎杀那只母鹿时，我就知道以你这种性格是不可能滥杀无辜的，所以我说你是天使并没有说错。"
楚凌不觉好奇地看着他，道："你忘了么？我还曾经杀了你手下许多人。"
阿历克斯剑眉轻扬，微笑道："黑焰组织里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是世界级的罪犯和通辑犯，你就是闭上眼睛随意开枪，也碰不到一个无辜的人，所以你尽管放心的大开杀戒好了，不用客气。"
楚凌被他逗得忍俊不住轻笑出来，道："你就是这样领导和管理黑焰组织的么？你这样对待手下人，以后谁还敢加入啊？"
阿历克斯感动而痴迷地看着他流转的星眸和动人的浅笑，喃喃地道："凌，你笑起来很迷人，我喜欢看你笑。"
楚凌微窘地轻轻抿了抿唇，再次转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阿历克斯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颊边，道："好了，凌，现在该轮到我提问了。嗯......你最不喜欢或者最讨厌什么人？"
楚凌想了一下，道："作恶多端和滥杀无辜的人。"
阿历克斯轻笑道："那可真不巧了，我很可能就是你所说的这一类人。不过不知道我从现在开始改邪归正努力修行是否还来得及？"
楚凌回避着他的眼神，道："那都与我无关。"
阿历克斯笑道："怎么会与你无关？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干嘛闲着没事忽然想要改掉从前随心所欲便胡乱杀人的坏习惯？任性而为的日子本来也挺有趣的。"
楚凌默然，没再开口。
阿历克斯道："凌，该你提问了。"
楚凌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如果......有一天我惹怒了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阿历克斯笑道："小傻瓜，当然不会了，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放心，对我来说天下人都可以杀，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一根手指。"他说着将楚凌的手举到唇边又吻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他，道："凌，我可以负尽天下人，但我此生绝不会负你。"
楚凌的心随着他每一个深情的字句而颤抖不已，再也不敢面对他诱惑人心的蓝眸，轻轻地转过头去。
阿历克斯继续把玩着楚凌的手指，道："又该我提问了，我想想我该问些什么？嗯......凌，你为什么会进入海军陆战队？"
楚凌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我从小就跟随母亲习武，后来我母亲和继父在一场空难中去世，我继父的弟弟罗伯特便收留了我，他是陆战队的军官，所以我后来便也加入了陆战队，两年前，罗伯特叔叔在伊拉克执行任务时殉职了。"
阿历克斯凝视着楚凌故做坚强的表情，轻声道："凌，你现在已经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是么？"
楚凌轻吸了口气，低声道："是。"
阿历克斯心疼地伸臂揽过他拥入怀中，柔声道："凌，有我在你身边，你今后再也不会孤单了，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所有你缺失和渴望的感情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给你。凌，你已经有了我，再也不必一个人难过了。"
一股灼热的暖流渗进了楚凌冰冷的心底，搅动着他所有积压的伤感与脆弱，他枕在阿历克斯有力的手臂上，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身上已经不再陌生的温馨气息密密地包围着他，令他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安心与宁静。
楚凌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就让他在离开前最后放纵这一次吧，好好地感受一下被疼爱被呵护的感觉，而这种美好的感觉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阿历克斯拥抱着楚凌躺在枕上，道："凌，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么？"
楚凌没有睁开眼睛，停了一会儿，道："你最喜欢什么事？"
阿历克斯笑道："当然就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你跟你聊天了。"
楚凌依旧闭着眼睛道："你在说谎。"
阿历克斯道："不，我说的是真的。凌，能够这样抱着你跟你同床共枕，平心静气地聊天，就算不能跟你做爱，我也觉得好开心好快乐。如果你是要问我从前喜欢什么事，我恐怕只能回答不知道了，因为在从前，我全部的生活内容就是权势和金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楚凌没再说什么，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阿历克斯道："凌，你最喜欢的事又是什么？"
楚凌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我不知道。从前我最喜欢跟妈妈一起出去游玩，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想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事了。"
阿历克斯想像着他小小年纪就孤单一人飘泊在异国他乡，感受着他无依无靠时刻与死神为伍的伤怀与寂寞，不禁又是一阵心疼，将他又抱紧了一些，叹息道："凌，我真的为你感到难过，如果我能早些时候遇见你就好了。"
停了一会儿，阿历克斯见楚凌没再开口，便又问道："凌，你是喜欢美国多些还是喜欢台湾多些？"
楚凌轻轻地道："台湾。"
阿历克斯道："那你有多久没回台湾了？"
楚凌模糊地轻叹道："十年了吧。"
阿历克斯道："你一定很想回去看看吧？等我们找个时间就一起回去，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台湾了。然后......我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你不是喜欢旅游么？我们可以从亚洲游玩到欧洲，凡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陪你去的，只要你开心，我可以陪着你走遍全世界。"
阿历克斯没听到楚凌应声，轻唤道："凌，凌。"
楚凌却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阿历克斯宠溺地笑叹了口气，轻轻地放开他，欠身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以手支头就侧躺在他身边痴痴地看着他。即使没有狂乱的激情，即使必须强忍着无法满足不断叫嚣的欲望，他也愿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度过漫漫长夜的每一分每一秒。
第十四章
楚凌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阿历克斯已不在身边。
他从床上坐起来，马上想到了有关安迪几人的事，急忙掀开被子下床，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衣，皱巴巴的十分不雅，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梳洗一下再去找阿历克斯，房门打开，早已穿戴整齐的阿历克斯走了进来，微笑道："早安，凌。"
楚凌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他身边睡得那么熟，连他何时起身离开的都不知道，不由得脸上发热，微避开他的目光，道："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阿历克斯走过来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再反悔，等一下我就叫雷放他们走。"
楚凌沉默了一下，还是低声道："谢谢你。"
阿历克斯一笑，道："你先梳洗一下，我在楼下等你。"抱过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快点，早餐凉了就不好了。"放开他转身出了卧室。
楚凌看着房门在他身后合上，心烦意乱地蹙起了眉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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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下楼来到餐厅，阿历克斯已经坐在餐桌后等他了，见他进来，道："凌，快过来吃早餐，还是你最喜欢的米粥。"
楚凌没有立即入座，道："安迪他们呢？你放他们走了么？"
阿历克斯看着他轻叹道："你还是不肯完全相信我，我已经叫雷去放人了，你就别再担心了好不好？"
楚凌轻抿了一下嘴角，道："我......我想出去看一下。"
阿历克斯皱眉道："凌......"
楚凌抬头道："阿历克斯，我只想看他们平安地离开，求你了。"
阿历克斯看着他黑眸中的央求之意，终究不忍拂逆，无奈道："好吧。"起身拉着他走出餐厅，穿过大厅来到门口的台阶上，道："你看，他们已经快要到大门了。"
楚凌远远地看见十几名持枪的保镖正押着安迪几人走向庄园的大门，他不知不觉就要迈下台阶追过去。
阿历克斯一把将他拉回来，道："凌，不许过去。我已经如约让他们安全离开，你总该放心了吧？"
由于庄园占地极广，大门距离主宅十分遥远，楚凌极目远眺，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些人的背影，人物的面貌根本已看不清楚，只知道穿黑色西装的是保镖，其中四个穿绿色军服的应该就是安迪几人了，他好想追赶上去再跟好友们说几句话，但阿历克斯牢牢地抓着他，他也只能这样怔怔地看着，一直看着那些人走到大门前，然后过了片刻，看到那些保镖们关上了大门开始向回走，安迪几人则已看不见了。
阿历克斯一拉楚凌，道："好了，你已经亲眼看着他们离开了，我们该回去吃早餐了。"拉着楚凌便转身进了大厅。
楚凌被他拉着走进门口，仍忍不住回头望去，却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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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夜的长谈，阿历克斯和楚凌之间的相处似乎已变得容易许多，阿历克斯能够敏感到楚凌对他已不再有明显的敌意，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不理他了，开始愿意跟他坐下来喝喝茶谈谈天，虽然楚凌的话始终都不太多，但阿历克斯对此仍非常高兴，至少这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和进步。
与伊拉克军方关于最新式战斗机的谈判已顺利结束，伊拉克军方派来的人已经赶到了巴黎，雷已将所有的资料整理了出来，在晚餐时交给了阿历克斯，明天就是正式交货收款的日期，阿历克斯是必须到场的。
阿历克斯与雷商讨明天交货事宜的时候并没有叫楚凌回避，楚凌沉默地低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喝茶，但实际上他的心却跳得好快，他怕自己因为紧张而发抖的手将茶水洒出来，索性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了餐厅。
楚凌坐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遥望着因为距离太远而模糊不清的庄园大门，思考着刚才听到的事--明天阿历克斯将离开庄园前去与伊拉克军方的代表会面，那将是他逃离的最佳时机，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安迪几人明天将离开巴黎，如果他明天能够逃出，他们就有机会一起回国，如果失败的话......楚凌不由苦笑了一下，如果他逃跑失败的话，以阿历克斯的脾气，还能让他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根本已不用考虑其它后果了。
楚凌轻吐了口气，不管怎样他都要走，这是他已经决定的事，他必须离开，哪怕......就算他的心已经遗落在了这里，他也一定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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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历克斯抬手看了看表，雷还在书房等着他，明天要准备的事还有很多。
他抱过身边的楚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凌，你早点休息吧，晚安。"放开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楚凌看着他走向门口，脱口道："阿历克斯。"
阿历克斯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他，楚凌却又低下了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
阿历克斯摇头一笑，回身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楚凌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一只手交给了他，阿历克斯一把拉起他揽入怀中便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