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舞落 始章&舞章————苍瞳
苍瞳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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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最漂亮的琉璃,绝美又易碎。

东风聚,正香雪随波,浅烟迷岫。

孤原,方圆三十万公里,位於圣氏最东边离京都安阳十万公里的东边,北面接圣丰辽原,南面接圣永锺原,东边境则是天险刹血山脉,山脉之外沃土万里正是一直以来对圣氏虎视眈眈的殷。
麟王府所在的松洲,倚刹血南山群而眠。


尚初舞抬头远远看到几乎吞噬一切苍茫,一直未曾言语。
已经到了边境,传言中一下十年的大雪缓慢却又带著无法逆转之势纷纷扬扬。
他身後的人也只是环了他,熟练地操纵著跨下的千里名驹。
特地没有带任何侍卫,这白皑皑的世界除了彼此再没有其他,仿若天地间也不过如此,
天山,雪地,漠风,美人相伴,驰骋千里
──似乎仅仅如此便也足够。
座下宝马虽载了两人居然也是飞快,踏雪无痕。
圣麟微一低头,那人飞扬起来的长发便浅浅擦过淡色的唇,轻柔的触感如蝶翼拂过
[冷麽?]
尚初舞摇头,呼啸的风刺在脸上却都是阴寒。
圣麟也不多言,径自解了披风把他也包裹进来。
温热的气息,圣麟的呼吸就在耳边,平静的起伏,在这冰天雪地里竟是唯一让他安心的东西。

两人一马向北面驰行,遥遥看的看到北山群的山脚。
圣麟不自觉勾了嘴角,紧了紧前面的人
[就快到了。]
通体雪白的马儿绕了山脚,仍不停下,轻巧跳开山地的沟壑,竟是径直向山上奔去。

天下奇险的刹血山,道路崎岖,悬崖峭壁几乎直上直下。
而胆敢不顾死活硬闯进山脉深处,最後还活著回来的人,百年来只有一个。
圣麟漆黑的瞳仁映照出不断退後的苍白怪石,奇壁险崖。竟是有一抹淡然的笑爬上唇边。
直往刹血北山侧峰的路只有一条,而知道这条路的人也只有一个。

觉察到身前的人有些发抖,却还是倔强地一言不发,英挺男子空出一手,抵在那人後背,将温存的真气缓缓输入他体内。
尚初舞一愣,几乎本能地要拒绝。
[别动]他却先开口,
[交给我就好。]

急转了一弯视野忽然开阔起来
冰封千里雪丈万尺的边境,在刹血北山峰之上看来这些都更显得凄凉。
尚初舞跳下马背,愣愣望了去,苍峰之下是没有边界的白,包容一切的空。
拴好马儿,圣麟亦走近那万丈悬崖,却始终只是在他三步外的地方垂手而立,看他惊叹不已的神情但笑不语。

是怎样的天地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鬼没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
这个迷离的世界没有尽头,仿佛万象天地也只不过为了这一场宏伟而沧桑的梦。
江山何倚?


风是最冷冽,
灌满了他素白衣衫,扬起水色腰穗,拂乱墨色长发,而那容颜绝世的人带著敬畏的神情,在山峰上迎风而立,仰望世间的苍茫。
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宛若能唤醒一场生与死的奇迹。

圣麟直直望了他,
一直以来所有被压抑的情感所有无法明了的冲动他在这一刻这一瞬间终於懂得。

原来 如此
不过一个[情]字而已。

 

[圣麟]
他忽然开口,微凉的声音在如此狂乱的冷风里却是没有一丝不稳。
[圣氏的江山,就是你想要的麽?]
身後的人一滞,并未作声
[圣氏几十万里土地,三川贯穿纵横其中,奇山异峰亦不胜数...这些,]
尚初舞回转身,前鬓的发散乱在胸前更是惊人的美豔
[你一直想要的麽?]
圣麟上前,似随手帮他把散发理了理,旋而扳过他的肩膀,让他一同面对绝壁外的世界。


[是天下。]
他说,每个字都是不变的傲性和浑然天成的霸气
[我想要的,是这七国的天下。]

是王者,就应统一百万里河山结束长达百年的七国纷争
是王者,就应重现太平盛世就应了结烽火连天的岁月
是王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就像为了之後的安康就算而今血流成河也不会手软。
是尸横遍野的残忍亦是悲天悯人的仁慈。

身边的人转过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看著他,漂亮的浅苍色眸子映出他如雕刻般英俊容颜,
[那我帮你。]
惊异地睁大眼,圣麟不解
不著声色退开一步,尚初舞嫣然一笑,眉目如画。

[孤原距安阳不过十万公里,包括你在内四位番王被封东南西北四边境,而三位亲王占据内侧的封地。]
[安阳三面围山,仅灵川贯穿其中。而圣氏三大河的源头都来自这座雪山。]
[所以,要攻入安阳就要争取到两位亲王的援助,压抑三境的番王。]
[要不动声色,要不让其他国家有机可趁只有速战速决,截灵川放洪,堵截山口急攻安阳]
[最不引人注意最快的方法,也是 最无情的方法。]


语毕,如漆墨的明眸抬起,风华绝代的色彩。

圣麟看了他半晌,却笑出声来。
[初舞,初舞...]


[我所不知道的你...到底还有多少。]


圣朝年轻的麟王伸手,拂去落在那人额发上的几片素白。
[我的谋划也居然能被你猜到...]
[只是,现在仍需准备。同亲王圣毅、北番王圣辽已经和孤原达成密议。]
[李良,韩沈平已死。玲珑郡主虽无足轻重却也是一颗好棋。]

尚初舞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那麽现在?]

[现在所缺的,是兵力,部署,还有时机。]
[之後──]
他唇边展开的笑容,让任何人都拒绝不来的魅惑
[我将亲手拿回属於我的东西。]

转过身,圣麟忽然敛了笑容
[告诉我──]
轻柔扳起那人精致的下颚,圣麟对上那样一双波澜不惊的剪水瞳。
几分清浅,几分淡漠,似把千般旧恨,离合悲欢都埋葬其中,
不著痕迹。


[你愿意为我的理由。]


(贰三)

华世浮沈三千,终有梦醒时。
不若从此作个世外人,只一轮月,一架琴,一卷书
谈笑过残年。

他曾想过他此生唯一的愿望是可以一直看著那个人,
安安静静不让任何人知晓 不期望任何回应。
却最终成为了不可能。

他曾说过他想要的 在很久之前是期望而不可待,
在很久之後是绝望而永无法触及的空白。
於是终於明了,终於言败。

只身乱世,
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就好。

[我能为你所用,]
素衣的人轻轻说过,平静的声音压抑了看不清的苦楚
[所以 请不要赶我走。]
[给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就好。]

圣麟亲眼看著那个骄傲的人如何敛下眉眼,
那个曾在祭天台上震惊满朝的人如何收拾起破碎的心情淡然承受起背叛和欺骗,
那人让任何都奈何不了的倔强如何被深深掩埋
竟是无法抑制的心痛。


放开捏住他下颚的手,圣麟侧过身,缓缓将右手举到齐眉处伸出三指。

[皇天後土为誓,如有一日得以夺回圣氏江山,圣麟必将为尚初舞踏平安阳]
[此誓至死不渝。]
然後回头看向正震惊不已的人,
[大圣河山为证,如有一日得以实现统一七国大业,圣麟必将与尚初舞共享天下]
[此生不得背离。]

这样,你可相信我并非游戏?

尚初舞睁大双眼却无法言语,圣麟捉住他纤细的手腕,忽然靠近的气息如同梦幻,又逼人的灼热
[怎麽会赶你走呢...]
[你走不掉的。]


[什麽阴谋什麽算计都来我来挡,任何人都休想伤害到你分毫。]
就算是如此自负的言语,那人说起来是理所当然一般
似乎天生就应尽得天下,谈笑兴亡

[尚初舞,我想要全部的你。]
全部,从头到脚,从身体到难以收服的心。

 

天很高很高,万里无云。

明黄色锦裘貂皮的披风铺在地上,重叠著的身影。
他绝美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一直没有焦距地望向空白的苍天。
俯首在他颈间的高大男子狠狠咬住他雪白脖颈像要吸噬他的血液一样。
难耐地扬起了头,身体屈成漂亮的弧度,如满月的弓。
被一次次撞击著,咬牙把所有耻辱的呻吟堵住,他将纤长的四肢展开在没有一丝污垢的雪地上,
如同献祭 顺从而痛苦。

剧烈的疼痛到来时,圣麟伏下身亲吻他的眼睛,长而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脆弱若透明的碟翼。

是否这样就可以再无交集
是否这样就可以从此陌路
是否这样就可以各自天涯


[初舞...]
十指相扣,同色的长发纠缠在素白雪地上分外醒目,
他在他耳边轻呢
[叫我麟...叫我的名字...]

除了彼此的喘息声,山间是如此肃穆清冷安静。
他闭上眼睛,像是不堪屈辱一样蜷了身子
许久,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碎在冰天雪地里
就算有名贵的貂皮就算有圣麟源源不断传来的真气,
他却在这里,在交合的一刻感到真实而刺骨的寒冷。


[麟。]
却终是叫出声。


那麽
请让我就此忘记
你的温柔和残忍 你的溺宠和欺骗

请让我就此相信
此生无缘 此世不见
[再一次...]
[麟。]
他亲吻他铺散在地的发
[再一次...]
[麟...]
他抚过他布满自己印记的颈项
[麟,麟,麟...]
他不停地念过那个名字,疯狂又绝望像是在催眠。


彼岸花涉水而眠,摇曳在忘川边,
就当是要重新活过
喝下孟婆汤,踏过三生石,再不管什麽碧落黄泉。

残梅瘦,飞趁风雪。半壁斜阳,半山流光。
又百年,唯素絮纷扬不变,似已将繁华看遍,依旧无言。

 

此刻的千里之外 夜明王朝京都

高贵英俊的年轻男子在夜明王室的正和殿前缓缓转身
[那麽]
他笑,身後的侍卫恭敬跪了,不敢抬头看这位年轻的将领
[夜明的十城,我就先代圣王收下了。]

披风一扬,暗蓝色长袍上有被鲜血浸染的痕迹重重叠叠
俯首在殿中央的夜明王已经白发苍苍,扭曲了的面容,攥紧了拳头,却用最隐忍的语气说
[楚将军...既然夜明已经──]

[传令下去,]
一挥手打断夜明王,
楚成焰大步走出正殿,在正门口站定,居高临下望著城下站得整整齐齐的兵马。

[撤军,继续向西。]
一瞬间眉目中闪过的风采,竟是绚丽得刺目。
高高在城楼上站定的男子,漆黑长发在大风中纠结起伏,小麦色的肌肤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剑眉入鬓,带著犀利的眼神审视他的军队。
宛如画卷上的年轻战神,俊美非常,气宇轩昂。


在副将的簇拥下走回自己军队,他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
多少鲜血曾在上面凝结,多少生命曾在此消失。
暗红的色彩是抹不开的伤,被刻入灵魂,带著罪孽的痕。
然而下地狱也好,死後如何收煎熬也罢,他都不会後悔。
一丝血色的笑爬上嘴角
因为他需要力量


保护一个人的力量
为了这些 付出什麽代价都是值得。

至此,正是圣氏五二年。
距离真正的纷争,真正的血雨腥风,真正乱世的到来,
还有十年。


(贰肆)

曾以为岁月会把我们欺骗走,将一切掩埋於虚空的静止间
光阴层层叠叠覆盖过流年 流逝的画面泛了黄,卷了角边
不真切的记忆已经足够久远 谁的容颜褪了色 模糊不见 

谁对谁错 而今已再没有无关联。


光阴瞬息而过 时日安然

燕子呢喃,似念人憔悴。
有人在门下斜倚,一袭碧衣,纤长身段漆黑长发。
蝴蝶盈盈弄晚,一帘风静。
冰指微屈,正拿著一卷书垂下的鬓发有几分散乱到颊前。
乖顺垂下的眉眼却并没有放在书卷上,半天不曾翻动纸页,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隐隐有落寞的味道。

两年後再次听到那个名字,
原以为平复下来的心境原以为都忘却了的伤 却在那一刻那一瞬间从胸口细细蔓延,是最微小又最无可奈何的痛。

全国上下都在盛传,颂扬著
扫平西南边境障碍,让四国得以臣服,为圣氏平添二十余池城的年轻将军,如何英武如何骁勇善战。
而今 他凯旋而归。

尚初舞闭上眼,在心头默默念过那个名字

楚成焰
他回来了。
却与自己无关
千里空回首,才惊觉原来彼此都已经隔了那麽远。
□□□自□由□自□在□□□
圣氏五四年 初春

任何人都可以断定,这一年将是圣氏王朝最鼎盛的一年。
迎接外出征战的军队,安阳城门大开,举国欢庆甚至破例国宴三天。
等看清那乌黑骏马上的人,年轻姑娘们都不自禁红了脸。
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不禁想象起能够站在他身侧的美好。
却都只能是想象而已。


大圣的王上喜笑颜开,亲自到殿外迎接。
金银珠玉 奇珍异宝 丝绸锦帛 赏赐了整整一大车。
英俊非常的将军却只是恭敬地谢了恩。

然而从金殿走出的时候,楚成焰终於隐隐露出笑颜,对著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

三军总领,全朝将士最企盼的职位已被他纳入囊中。
而能够娶圣庄最疼爱的四女儿,藏身民间传言中的冷美人"霜月公主"圣颜依为妻,大概会让全天下男人都嫉妒不已。

虽然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如何看重素未谋面的她,
跻身皇室确是一步登天的好方法。
已经不久了 我们再相见的那一刻

尚初舞。


夜黑 凉风习习 月娘羞怯似的掩了半边脸。

一辆不大却异常精致的马车飞驰在松州边境,几名壮士骑著烈马紧随其後。
马车内,暗紫锦衣的男子扫了眼手中的纸张,然後把它随手扔进灯罩,薄纸片立刻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那人仿若雕刻的容颜看不出什麽表情

[陌崖]
外面的人立刻闪身进来
[殿下?]
圣麟挑了挑眉,[孤原东边的兵马还显单薄。圣丰又密函告之圣庄居然要收番王亲王的部分兵权...]
玩味般用手支了下颚
[难得他聪明一回呢。]

[我倒以为...]陌崖说[这应该不是王上的主意。]

斜坐在坐塌上的人露出有些危险的笑
[当然不会是圣庄...]
陌崖没说话,移开视线看到被烧成灰的信函

[楚成焰]眼中掠过一些兴奋色彩
[的确不简单。]

[罢,由他去。表面上的军队都不过尔尔,要收回就给他好了。]

火光摇曳著,忽明忽暗。
那人的容颜在动态的明暗间更显得邪魅,隐隐透出冷冽神情。

[殿下...]
陌崖顿了一下还是问出来[这次东巡为何不带上尚公子呢?]
圣麟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皮肤黝黑的男子立刻觉得有些窘迫。
[哈哈哈,陌崖,你被未言教坏了才是。]
他忽然笑起来[那个小子果然还是本性不改没大没小。]

[殿下您这可就冤枉我了。]
马车上梁上有人影一闪,清脆的少年声音[我哪里有没大没小。]
陌崖似是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身体。
圣麟笑,[出来吧,这里没其他人。]

只看到车帘轻轻动了动,就像被风轻柔卷起。
车内却已多了一人。
刚到陌崖肩膀的身高,水灵灵的眼睛正眯成条缝,笑著看身边的那人紧张样子,看起来应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谁想得到他却已经在圣麟身边呆了十九年,身为孤原专司情报,暗杀的地下组织"夜"的首领。
从不在第三个人面前显身 手段厉害到可怕的高手。

[未言不要总是欺负陌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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