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进一样,转身从厨架上抽出一把细长的水果刀,直直地指着我, "你答应我,拒绝查理好不好?"我往后退了几步,"教授,你冷静点,先把刀放下好不好!"我在心里是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平时看起来书呆子气的戴维斯竟是这么个偏激的人,只好不住点头,"放心,我肯定会拒绝她的,肯定的。"
他恶狠狠地看着我:"你别骗我!"
"我不骗你,我怎么会骗你,况且根本就没那么回事。"我不耐又害怕地嘀咕了一声,哪知道这又一次激怒了戴维斯,他拿着刀的手在抖,却不停地向我靠近,"你根本就不愿意,是不是?"我的背后已经是墙壁,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就像那次被吊在鲨鱼池上面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戴维斯这模样好像根本就不会再听我讲什么,只能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先把那柄水果刀抢下来吧。
想起来后怕,说老实话,我到现在还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就那样笨拙地冲上去,跟戴维斯几乎是扭打成了一团,他的打架技巧要比我稍好一些,最后的结果是我的左手腕被水果刀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液一下就往外渗,速度很快,好像源源不断一样,糟糕,该不会是割到什么血管了吧?
当时并没有疼痛的感觉,戴维斯木然地丢下了手里的刀,我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突然叫了起来,"快点,我送你去急诊室!"
到达急诊室的时候,我的里衣袖子已经全被血液湿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头也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戴维斯扶着我大喊着,"医生,医生!"圣诞节的急诊室人并不是很多,我觉得脚下虚软,整个人都要往下掉一般,模模糊糊地有穿着白衣服的人还推了车过来,突然就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罗尔,罗尔!"我努力地抬头看了看,咦,约翰尼怎么会在这儿?
手腕上被裹上了一层层的纱布,约翰尼脸色不善地看着我,我疲惫地挤出了一丝笑意,"怎么,你已经开始实习了?"他鼻子哼了哼,"圣诞的时候人手少,我被安排提前实习了。" 戴维斯则在一边焦急地问约翰尼,"罗尔他没事吧?"
约翰尼走出病房,"大事没有,还要输血。"
戴维斯满眼血丝地看着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笑了笑,非要搞到这一步才肯罢休,"教授,你先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查理那里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他的脸色突然很灰败,嘴唇开合了几下,最终颓然地走了,我想告诉他自己是说真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病房,真是可怜的人。
约翰尼没一会儿又过来看我,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语气也是平板到不像他,我暗地里自嘲,我们两个怕真是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了,他将我另一只胳膊的袖子卷到肘部,准备输血。天知道,当他温暖的手指接触到我稍凉的皮肤时,我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从唇间泄出了一丝细细的暧昧的呻吟,他抬头盯着我看,我的脸一下子红霞纷飞,丢脸到家了。
还好约翰尼没有什么反应,他帮我挂好输血袋后立即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离开,刚想舒一口气,谁知道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怒气冲冲地问我:"说,这次你又干了什么,要搞到割腕这个地步!怎么,去了趟圣彼得堡,你的乔伊不要你了?又跑回纽约在我面前装起楚楚可怜?"
两难境地
"你TMD放屁!"一听他的话,我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其他,想也不想话就脱口而出,虽然这是个不大的病房,此时也没有别的患者,可是窗边的护士回头看了我们俩一眼,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略微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喜欢看见你啊,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实习,我宁可多走几十个街区也不来这!"
约翰尼的脸色愈加阴沉起来,我有些不知好歹地继续说道,"还有,我再没出息也没到要割腕自杀的程度,这手只是个意外。"
"意外?"约翰尼盯着我,"究竟怎么回事?"
我抬头面对着他,笑了笑,"我在外面拈花惹草,被争风吃醋的情敌弄伤的,你满不满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挑衅的话,甚至有些害怕他会不会一巴掌甩在我脸上,转念一想,反正现在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没什么好害怕的,只是眼角余光瞥见他握紧的拳头,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而他好像是在极力忍耐怒气,死死地捏住我的肩,"罗尔•克鲁索,你,你。。。。"他没把话说完,转头就走了,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就只盯着输液管里红色的液体一滴滴下落,流进我的身体里。
治疗的过程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约翰尼没有再在我面前出现,我被另外一个医生嘱咐好好休息后,自己一个人走出了急诊室,拖着缠满纱布的手臂回家。圣诞前夕的路上人少车少,我瑟缩着身体,打了个冷颤,心里翻滚的满是凄凉。
电话的答录机上显示了老爸的好几条留言,怒气冲冲地问我有什么急事,圣诞也不跟家人在一起过,也不管自己妹妹的订婚式,莫名其妙地就离开,我瘫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良久,给查理拨了个电话,让她帮我准备一份贵重的礼品送给苏珊和乔伊,庆贺他们订婚,然后又在电话里被老爸骂了几句,老妈絮叨了几句,好像一切都解决了一样的平静。
我加了件大衣,推门站在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竟然下起了雪,而地面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雪花下落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我的头发上,衣服上已经沾满了碎雪,我用手接住几片,放进嘴巴里尝了尝,如水般无滋无味。
远远瞥见别人家的圣诞树五颜六色,叮叮当当挂满礼物,我竟然怨恨起这种美丽欢乐的气氛,手腕处的伤口也突然疼得厉害起来,shit!刚想转身回去,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睡他个昏天黑地,到醒过来后就什么事情也没了。这个时候门外居然有车停了下来,我以为大概是谁停错了地方,谁知道出来的竟是约翰尼,他又来干什么?
约翰尼看见我呆站在院子里,忙说:"罗尔,你过来开门啊!"他的脸上甚至带着笑容,好像刚才的怒气都好像烟消云散了一般,我有些无措地往前走了几步,就站着没了动作,也不知道问他来干什么。约翰尼有些焦躁地说了一句:"你怎么了?开门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警惕地问他:"你来干什么?怎么不回去跟家人一起过圣诞?"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先让我进去再说。"我开了门,他竟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着我,"罗尔,我知道,你没有拒绝我,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感觉?"
我被他的话弄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问了一句:"约翰尼,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他这才放开我,拉住我的手先进了屋子,拍去了我这一身碎雪,见我还一脸迷茫的样子,才说:"罗尔,刚才在急诊室你的话让我很生气,说老实话,我当时恨的连掐死你的心都有,可是你为什么会挑衅我呢?你有没有想过?"
我看他一脸兴奋得讲着这些话,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痴痴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好像等不及我回话的模样,靠近我的身体,"那是因为你对我还有感觉,你想确定我会不会因为你的挑衅生气,想确定我们之间还有没有感情,是不是?"
我羞恼他的自以为是,连这种话都讲得出,心里却有些迷茫,只是口里还假作强硬地说:"没有,我才没有。"他很难得地没有生气,继续靠过来,"罗尔,别嘴硬,好不好?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没有理由这么绝情的,如果不是惦念我,那为什么还在这种时候从圣彼得堡折回纽约?为什么放弃跟家人一同过圣诞的机会?"
"我没有!"反而是我无来由的暴怒,"我离开圣彼得堡有别的原因,不是你说的那样!"
"什么原因,你说什么原因?告诉我啊!"约翰尼干脆环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说到。我无力掩盖自己的失落,硬是推开他,"因为,乔伊要和苏珊订婚了,而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约翰尼没有再说其他什么,平静的异乎寻常,我抬头看到的是他满是受伤落寞的眼神,心头一紧,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尴尬和沉默又成了主旋律,我默默地将他的话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惘然若失,也许他的话也有道理,至少我现在会心疼他的受伤,没能再想下去,他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好,我走了。"
空气里不知道凝住了什么东西,我的第一反应竟是冲上去抱住了他,将面颊贴在了他的背上,"别走,别走,约翰尼,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们就不能再做回朋友吗?"他站住了,转过身来看着我,什么也没说,我不争气地泪流满面,"约翰尼,我们做回朋友好不好?好不好?我求你。"
他俯下头来,轻轻吻去了我的眼泪,"罗尔,你真是个纯情又绝情的家伙。"那吻的感觉好像羽毛般轻柔,我情不自禁地将身体更贴近他,只知道说:"对不起,对不起。"半晌,他捞过我的腰:"好吧,那就做回保持性关系的密友吧!"铺天盖地的热吻立即就压了下来,我面色涨红,索性交由他摆布。
寒冷突然就不复存在了,约翰尼抱我进了卧室,此时身体的交流胜过了一切言语或者其他,我很容易就沉浸于这种美妙的激情与快感中,直到有人焦急不安地叫着我的名字,"罗尔,罗尔,你在哪里?"我从约翰尼的怀里探出头来,而此时的房门也被人一把推开,来人风尘仆仆,一看到这屋子里的满室春光,立即就呆住了,我想自己也是一样的反应,好不容易从嘴巴里磕磕巴巴挤出一句话:"乔伊,你不是明天要跟苏珊订婚了吗?怎么会来这儿?"
乔伊的脸色惨白,他狠狠地一摔门:"罗尔,你骗我!"
"乔伊,你听我说,我没有,没有骗你!"我急忙从约翰尼的怀中挣脱出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一件,刚想往门外冲出去,回头看见约翰尼的眼神,god,救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迟来的表白
事后回想起来,那一年的圣诞大概是我从小到大过的最荒唐,最挫败的圣诞了,那个时候,我没有向乔伊解释什么,有苏珊的原因,但也不否认有其他的情愫存在,我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坚持的人,什么事情总是采取"无作为"态度,以至于给别人带来痛苦,而自己却有异乎寻常的自我安慰能力,经常可以依旧活的潇洒随意。
显然,乔伊和苏珊的订婚礼在急急匆匆之中勉强如期办了,查理帮我准备的礼物非常棒,苏珊爱不释手,甚至特地打电话来道谢,乔伊从那以后再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心里有愧,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是每想起他,就会觉得自己丑陋自私,到最后竟至于是在刻意遗忘。
而查理回来那天,我去机场接她,她不停地夸我的家人热情好客,说这是她过的最棒的一个圣诞,我苦笑。她好像已经知道了我的手腕被戴维斯教授割伤的事情,怒气冲冲,拉着我的手问寒问暖,咬牙切齿地要找戴维斯算账,我看她那会儿张牙舞爪的模样,心里好笑,便对她说:"戴维斯教授也是因为太爱你了嘛,再说,我就当替我老爸倒一回霉吧。"
查理突然就瞪圆了眼睛,她有些结巴地问我:"你都知道了?"我笑着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好像还意犹未尽地向我解释,"我和你父亲实际上,我们不是在圣彼得堡才,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我摇了摇头,"hey hey,我可没有兴趣听你和我老爸的罗曼史,总之对戴维斯好一点吧!"她的脸色发红,我也不再调侃,戴维斯教授的事总算尽了力,心中自嘲,这大概是我唯一处理的比较好的事情吧!
约翰尼很惊讶我竟然没有向乔伊解释清楚,但是却没再自信地认为这是因为他的原因,我有些失落,大概他也对我失望了吧,对于这件事,他实实在在地扮演了一个好朋友的角色,我不知道该是感谢还是气恼,想想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摇摆不定的混蛋,狠下心来,抛开一切,就算所有的事情解决的不尽如人意,却总是解决了。
然后日子就平静地过,平静的像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我顺利地修完了大学课程,成了查理的助理,好像真正地成熟了。而约翰尼也一直恪守着朋友的最后底线,我们在一起做爱的时间不多不少,缱绻缠绵终究逃不过只是一夜激情,我依旧隔三差五的更换性伴侣,充分享受年轻的欢乐,关系比较确定的大概只有以前那个腼腆的男孩尼奥,但是这几年来,我从没有和他在一起度过情人节,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思,怕他误解。而这个别人最为放纵欢乐的日子,我通常总是一个人寂寞神伤,好像老天对自己的惩罚一般。
那是我毕业第一年的情人节,尼奥还在攻读他的硕士学位,13号晚上他死皮赖脸地希望明晚我能和他在一起,而我实在受不了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哭闹撒娇,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他竟立即快乐得好像中了亿万大奖,而我却早就不能理解这种心绪了。
情人节当晚,尼奥希望可以出去庆祝一下,他喜欢东方菜,已经在一家日式餐厅订好了位子,餐厅里是那种长长的桌子,我和尼奥坐在桌子的一头,周围都是有说有笑的情侣,我却无法提起精神,显得有气无力,本来还能强打精神,可是巧合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当服务生上完菜色时,约翰尼带着一个栗色头发的性感女郎走了进来,还好死不死地坐在我们对面,虽然是很长的桌子,却还是抬眼就能见面。尼奥看到我坐立不安,以为我要反悔,脸色也跟着阴郁起来。SHIT,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过情人节,怎么今年刚想改变一下就遭遇这种尴尬!
我拿起桌上的菜单,想要挡住自己的脸,免得和约翰尼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只能尴尬地打招呼,约翰尼很是优雅有礼,微笑着向我招了招手,介绍了身边的性感女士,我觉得自己的脸差不多都快僵住了。
约翰尼和尼奥是校友,早就认识,这样也好,免去我的介绍。寒暄过后,我有些不是滋味地嚼着盘子里的米粒,尼奥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约翰尼那边游移,我憎恶自己的这种行为,却控制不住。
约翰尼和那女郎很是亲密,他甚至有好几次用手去抚摸那栗色的发丝,好似千种宠溺,万般柔情都缠绕在那千丝万缕之中,我感觉自己的胸口一滞,说不出的难受,也顾不得尼奥怎么想,很是失礼地起身去洗手间,不干别的,只是想抽支烟,将自己迷失在吞云吐雾中,能不那么难受。
我从洗手间回到餐桌上时,尼奥在我的身上闻了闻,露出不满的神色:"罗尔,你怎么又抽烟?"我无暇回答他的质问,懒懒地别开身去,"现在不谈这个,好不好?"他很委屈地低下头去,没再说什么。我有些愧疚,终究还是没有安慰他。
这顿晚餐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我几乎是到了克制的极限,不想去看约翰尼与那女郎柔声软语,不想看他们恩爱非常,却根本不能控制自己,我按捺不住的起身去洗手间,尼奥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以至于到最后一次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干脆消失不见了。低头苦笑,连尼奥都要舍我而去了。
我索性将自己半倚在墙壁上,一支一支地点燃,一支一支地燃尽,将自己的口腔氤氲上浓浓的苦味,来往的人都用怪异地眼神看着我,还有人对我说"先生,你抽太多了"。再加上我和尼奥是一对同性情侣,注意的人比较多,甚至有人窃窃私语,大概都认为我被自己的同性情人甩了,我苦涩地笑笑,有一种牙掉了往肚子里吞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