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生活————草の灯
草の灯  发于:2009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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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两个人没有回答。
沉默了许久之后。
"我们都被他抛弃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声音中含着无法形容的悲怆,"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说完他转身离开。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望着他踉踉跄跄的走出他们的视线,萦绕在他们心中的只有深深的无奈--

房间里如死一般的寂静,博雅坐在沙发上,右手撑着额头,左手端着酒杯,他已经喝了一夜的酒。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份报纸,上面的赫然写着:

英国餐饮业巨头安倍集团易主,
次子安倍晴泰意外执掌董事局。

"为什么?!"博雅猛的将酒杯砸在桌子上,水晶杯应声而碎,褐色的液体在桌上漫延流淌。他的心跳得又快又剧烈,在一片寂静中甚至可以听到它的博动声。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因为愤怒,无法克制地抖个不停。
"为什么?"眼泪扑簌籁滚下来,是愤怒、惊骇、滚烫的热泪,"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再次抛弃我?"他颤抖的语调是怒气与指控,让人感到他的屈辱和丧气。
他向后躺倒在沙发上,头向上仰着眼神迷茫的盯着天花板,除了暗红的两颊和有如暴风雨前夕的乌云般漆黑的眼珠以外,整张脸一片惨白。"晴明,别抛下我--"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挣扎、凄凉之感。
时间在静静的滑过,一切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泪水顺着眼角落过耳际。
"你把我毁了!晴明--"
他现在才明白一直支持着自己走到今天的那份希望,已随着晴明的消失而化为了灰烬!
血猛地涌上了他的脸,他眼里闪出火一般的目光,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冲向床边的柜子拉开上面的抽屉。由于他拉得太猛,整个柜子前倾,几乎倒在他身上,然后又稳住了,抽屉跌落在他的膝盖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他跪在地上,用手在一片混乱中翻找着,泪水一滴滴的坠落下来。
终于,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张布满折皱的白纸,上面用铅笔画的一个男子的半身像,微微卷曲的头发,一双大而长的眼睛,眼角向上翘起,直而挺的鼻子,还有性感弯曲的嘴唇以及嘴角那似有似无的微笑--
看着这个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人,他只感觉到自己眼睛后面血红一片,随着他的心脏一起脉动。"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消失?为什么?"
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心底燃起,似乎要将他烧毁,他直起身体,两手用力的撕扯那薄薄的纸,"什么为了保护我!什么为了不伤害我!......"
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片,他似乎已经筋疲力尽,颓然扑倒在地,"让他们杀了我吧,我不怕死,但我害怕没有你--"从他嘴里痛苦不堪地吐出这几句话,随后是一阵强烈而痛心的啜泣。
他躺在一片狼籍之中,仿佛中了邪似的将手挡在自己的脸前,他的手看上去就和他的脸一样憔悴,他用嘴唇轻轻的吻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两眼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突然间他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震撼住了,那种感觉就像电击一样锐利、奇特、吓人,迅速的传到了大脑和四肢。
"博雅--博雅--"
这么熟悉的、亲爱的、牢记不忘的声音,它们是晴明的声音,是晴明在痛苦、悲哀、凄惨、急切中呼喊出来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从空中传来,又仿佛是从地底传来,它飘浮在空气里,混杂在漆黑的夜里,
博雅站起来奔向窗户,外面漆黑一片,"你在哪儿啊?"他大声的喊着,倾听着,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风的低吟--

同居生活
博雅曾经以为自己会一蹶不振,就此沉沦下去。可是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对生命的渴望仍旧占了上峰,他活了下来。但与此同时,那颗属于爱的心却永远的停止了跳动。就像艾米莉.勃朗特的诗中所写:
......
可是,当金色梦中的日子消逝,
就连绝望也未能摧毁整个生活,
于是我学会了对生活珍惜支持,
靠其他来充实生活而不靠快乐。

这就是博雅此时最真实的写照,在得知晴明失踪的消息后,他回了日本,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欢乐与幸福的地方。可是那里此时已变成一片焦黑的废墟。
整栋宅子只剩下漆黑的,高而薄的墙壁及大理石的台阶,空洞的失去玻璃的窗洞,四周一片死寂。博雅站在那里久久的凝望着,心中充斥着一种寂寞荒凉的冷落感。如果说在来这儿之前他的心中还留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那仅存的希望也被眼前的现实杀死并冻僵。
雪花翻飞着慢慢飘落,犹如一片白色的花瓣轻轻摇摆飘舞,徐徐落下,洁白而冰凉。他伸出手去接住一片,但转瞬就融化成一滴水珠。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爱情吧。那些曾经所经历的美好生活就如同这些雪花一样,美妙、晶莹。但若是想伸出手将它牢牢抓住握在手心,只会加速它的死亡,使它瞬间融化。
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的梦,曾经的幸福,曾经的感情,曾经的爱人--
他转过身,右手抄在口袋里,缓缓向小巷外走去,只有手指仍在不经意间旋转着的银色指环......

一年后--
博雅的"处女作"《同居して生活します》(同居生活)发表。令人震惊的是,就是这样一册笔调并不老道,看似不入流的"自传",在文艺书籍受冷遇的逆境中,却没想到令万千读者泪洒列岛,初版3万册一日之内便告罄再版,目前销量却已突破百万册,并且在数月之内垄断各大排行榜首位,成为畅销书中的畅销书。而他也摇身成为知名作家。
有人说他的文章‘紧紧地揪住了同世代读者的心,尤其是那空白的结局,将对失去爱人的那种凄凉、悲哀以及对爱人的深厚感情全都蕴涵在这不动声色的空白之中。'每每听到这样的评论,博雅只是微微笑着,没有认可也没有否认,但他仍旧忧郁如往夕。
小船顺着目黑川向下游飘去,从眼前铺开去的,那连接两岸、辉映河面的樱花,似一抹抹飘逸云彩的簇拥。那些枝干都从两岸竭尽全力地向对岸延伸,在河面上形成一个没有尽头的樱花隧道。
"怎么还是这么阴沉着脸?"说话的人是保宪,此时晴泰坐在他的旁边,两人微笑的看着博雅。
他转回头冲两个人笑了笑,但那笑容也是转瞬即逝。
"这么久了,你还忘不掉他?"
博雅仍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的手仍在无意识的旋着手指上的指环。
"土御门那里进展怎么样?"晴泰忽然问道。半年前,博雅从安倍家族手中购得了土御门小路那块地的产权。
"我已经搬进去了。"博雅静静的回答。
"听说你的小说要拍成电影了?!"保宪似乎有些兴奋的问。
"嗯!"
"演员选好了么?"
"不知道。"
"怎么,你不关心么?"
"谁又能演出他的神韵?"
听他这样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博雅也不再说话,只是听潺潺流水,放眼向岸边望去,散落在林荫道间的长椅上偶尔可见偎依的恋人。此时樱花已经过了盛期,只要风起处,便有无数的花瓣离枝而去,宛如置身于飞雪之中一般。
飘零的花瓣,落于发际,额前,唇边,掌心......透过缓缓落下的樱的花瓣,博雅瞥见河岸上远远站着一个人影,被暖暖的春意包融,发出耀眼的白光,那消瘦背影是那么的熟悉,随着缓缓向前行进的小船,那个人影离他越来越远--
猛然间,他怀疑自己是心脏病发了,心怦怦地急速跳动着,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目炯炯有神,仿佛全部生命都已投注在眼睛上。
保宪和晴泰见他这副神态,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向后望去,却只见有两岸的如火燃烧般的樱花在河面上交织出一片美景。
"在看什么?"
"没什么。"博雅失落的收回视线,"你说他会在哪儿?"
保宪和晴泰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我总觉得我们还会相遇。"博雅望着漂浮着樱花花瓣的水面,伸出手捞起两片,像是对着花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相信你会如此轻易的将我忘记,正如我无法轻易的忘记你一样。"说完轻轻的将花瓣放回水中,看着它们随着水波渐渐漂远。
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一场如冷雾般凄冷的雨降了下来,车子正沿着海滨公路行驶着,车内一片寂静,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雨刷规律的刷刷声。
博雅坐在后排看着前排的两个人,此时保宪两眼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晴泰坐在他的旁边,将手搭在档杆上,保宪的手就放在他的手上面,"你们家人不反对了么?"
晴泰低头笑了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自从我哥走了,老妈整个人都变了,现在她似乎什么都不再过问,总是说只要我自己觉得开心就够了。"
"我老爸也一样!"保宪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博雅笑着说。
"真好啊--"博雅心里忽然泛起一股凄凉,转过头望向窗外。
晴泰似乎是为了调节气氛,伸手将收音机打开,一阵嘈杂声之后,一个低沉婉转的男声传了出来。
唱歌的人有一副好嗓子,他的声音微微有点低沉,但却如悠扬的大提琴般圆润醇厚且富有磁性,歌唱中注入了他自己的感情和力量,能够入耳动心,并且奇妙地唤起听者心中的激情。
博雅似乎是被这划破寂静的歌声吸引住了一样,转回头来,眼睛定定的盯着那没有画面的收音机,一直到最后一个深沉丰满的颤音消失,他才仿佛是从睡梦中惊醒一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是他的声音--"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说。
前排的两个人迅速回望了他一眼,停了片刻,保宪说道:"博雅,你太敏感了,这个声音只不过跟他有些相似而已......"
"你们难道听不出来吗?!"他几乎是噙着泪吼道。
"博雅,你冷静一下!"晴泰转过身来,抓着他攥成拳头放在膝上的手。"我们先回去调查一下。"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博雅,你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逼疯的--"
他向后倒去,靠在椅子背上,头微微侧着,似乎在强制着自己冷静下来。"抱歉--"
雨下得不大,高楼大厦的灯光倒映在雾气如烟的路面上,轻轻摇曳。对面的车辆照射过来的灯光在雨雾里显得蓬松朦胧。
"也许在一年前我就已经疯了。"博雅眼睛望着窗外,用闷闷的声音说着,"我没法忘了他,现在我只想找到他--"

为你重生
土御门路的一栋新建的欧式宅院,拱型的窗户被窗幔遮挡着,灯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整个房子要比从外面看起来大的多,房顶上装饰着华丽的水晶灯,鹅黄色的地毯,舒适而宽大的沙发。在客厅的另一面是一个酒吧,吧台后面是一整面墙壁的酒柜,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酒。吧台的侧面有一个木质的楼梯通往楼上。
博雅坐在沙发上,冷冷的对面前的人说道:"抱歉,我写不出。"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此次执导电影《同居して生活します》的制片人。此时他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充满请求的对博雅说道:"可是据公司调查,绝大部分观众都希望能够在电影中看到一个美好的结局,所以请您再考虑一下。"
因为博雅此次作为原著作者,并担当着电影剧本的创作,所以制片人才会这样请求他。
"真的很抱歉。"博雅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半盒香烟,似乎有些无奈的说,"其实在我心中也在期待一个美好的结局,只是现在的我写不出。"
"这样啊--"制片人叹了口气,"那演员您还是不想见一见吗?"
"在我心中没有人能演得了这个角色。"
"但是我和导演都认为这个演员,不论是从外貌到气质都很附合原著中的人物描写,他长年生活在国外刚刚才回到日本,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演员。"制片人的情绪有些兴奋,看样子他对这个人的确是很满意。
"既然你们都认为他很合适,那就定下来不就行了?"博雅冷冷的说,"反正我们迟早会见面的。"
送走了制片人,博雅坐回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闻着那熟悉的烟草味,他仰头望着璀璨的水晶灯,左手旋转着指环,眼神有些涣散,喃喃的说:"晴明,你究竟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站起身走进书房,坐在白色的钢琴旁,掀开琴盖,左手轻轻敲击着白色的琴键,断断续续的琴声回响在整个房间。

夕阳留下鲜红的光芒消失在丘陵那端后,天空迫不及待似地变成紫色,夜幕悄悄掩下。太阳一沉,夜的来临突然加速,刚才还金光闪闪的海面瞬即涂上墨色。
博雅一个人缓缓地信步在空无一人的海岸,每天傍晚时他都会来海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抱膝坐在沙滩上,静静望着深蓝色的海水和灰蒙蒙的天。
秋天一场令人不堪的雨突降,在沙滩上点出大大小小的坑,博雅站起身来,慢慢朝回走着,这时他身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保宪,有事么?"
"上次你在车上听到的歌--"
"你查到那是谁了吗?"博雅急切的问道。
"关于他的资料少的可怜。"保宪似乎有点无奈的说,"只知道是一个年轻艺人,似乎是长年生活在国外,最近才刚刚回来。"
在电话里博雅听不出他声音的阴阳顿挫,"另外,据说他似乎准备参演你的那部片子......"
"难道真的是他?"博雅愣了一下挂断了电话,全然不顾电话那头保宪还仍在说话。
他手指有些颤抖的按着号码,在等待对方接听的几秒钟时间,他觉得如同几个小时一样漫长,心脏紧张的几乎要停止跳动。
"制片人吗?我是源博雅,我想见见你所说的那个人。"他全然不顾对方的诧异,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完。
从天而降的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衬衫湿淋淋的裹在他的身上,穿过一条条街道,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偶尔一辆汽车疾驶而过,溅起一片片水花。
"喔--他说想去拜访您,我已经将您的地址给他了。"制片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他到我这儿来了?"渐渐的那条熟悉的小巷出现在不远处。他忽然感到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似乎是在梦中一般充满着不切实际的朦胧感。
一片寂静中,只有雨水拍打着地面的声音。就在这条博雅走了无数次的小路上,一个身影出现在暮色中,他站立在巷口,手中拿举着一把雨伞,两指夹着香烟放在唇边。
尽管撑开的雨伞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尽管暮色茫茫;尽管隔着灰色的雨幕,看起来有几分模糊。但博雅还是认出了他,那正是他牵魂梦萦的那个人。
"另外关于结局的事还是希望您能......"
制片人仍在说着什么,但是博雅一句话都没有能够再听见,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滚下,他停下步子,几乎还停住了呼吸,握着电话的手臂垂了下来,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他,--细细的看着他。
那个人将烟蒂扔掉,将手臂抱在身前,安静地默默地站在雨中,转头向巷子深处看看,又转过头向巷子外看看。
在他转过来的那一瞬间,博雅屏住了呼吸。
而那个人也停止了不安的张望,伞下露出了微微卷曲的头发,一双大而长的眼睛,眼角向上翘起,直而挺的鼻子,还有性感弯曲的嘴唇以及嘴角那似有似无的微笑--
博雅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嘴巴轻轻嚅动,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我已经有了最完美的结局--"
雨水仍然不断的降落在两人之间,但雨势已开始减缓。他们静静的站在雨中对望着,炽烈、思念慢慢的眼神中传递着,彼此补捉着对方眼中闪烁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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