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千年————绢诗
绢诗  发于:2009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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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尘是个安静的人,微微的点头向我招呼,从头到尾还没有说上一句话,我却被他的绝豔脸庞给看得出神了。
所谓玉人,说的正像出尘这样的人,沉静绝美,气质沉稳就像古潭中的深水一般不染瑕疵、绝世脱尘,见了他竟隐隐有著莫名的情绪浮动。
「稳著点。」夏泉似乎是发现我的不对,轻声说著:「他的确具有感化世间万物的能力,你给我好好把持著。他这般超脱,始终也是为情而留;而你,此生也须为我停留。」
18

席间,一剑和出尘并没有多说什麽话,大部分只是安安静静的吃著饭。
小屁孩......不,九尾妖狐兴致勃勃的一下子和我聊天,一下子和夏泉聊天,倒也气氛融洽,过没多久,本来缓缓吃著东西的夏泉,变得沉默。
一剑突然站起身微笑著说:「这次云游回来,我特地从南方带来难得的佳酿,现在正好请你们一嚐。」
夏泉听了,有一瞬间的发愣,後来才笑著说:「不用如此客气。」
一剑只笑了笑,马上抱了罈酒回来,封泥一被拍开,充满花香的酒立刻香绕满室。小屁孩动作很快,立刻拿了两只小碗给我们一人到了一碗,我不客气的嚐了一口,却被夏泉在桌底下拉住手。
「慢点,别喝。」
他一阻止,我连忙停下却被酒呛到直咳,他叹了口气拍著我的背顺气:「什麽时候你变得那麽爱酒?」
我咳的脸都红了,残馀的酒从嘴边滴落,夏泉用手擦去我唇边的酒渍。
「咳、咳咳,你给我的梅酿酒,咳,我都舍不得喝太快,之前你还送蜘蛛精喝,我一气之下全喝光了,现在有酒,正好可以解瘾。」
「没想到是我害你如此的?」夏泉忍著笑意,知道我话中多有不满,那次蜘蛛精事件我一直耿耿於怀。
「我还以为你喜欢女人,只可惜我没办法像你一样以处子之身随意变化性别。」说著,我又将碗里的酒一口喝掉,只觉这酒香醇浓厚,仅一杯便使人飘然欲仙。
「本来是行的,怎麽说,你都是从灵梅地出生的,不过......。」夏泉靠近我的耳边轻轻的说:「上次,你便将处子之身给了我,是以,再无法变化性别。」
「你喜欢我这样子?」我试探的问他,并设法让自己不要那麽容易就脸红。
「爱极了,我从没喜欢过你之外的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俊秀风神,对待我总是冷冷清清不假辞色,那时,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它是不是会跳动。」
闻言,胸口瞬间被喜悦的情绪填满,竟有些哽咽,我连忙掩饰自己的窘状,见碗里又被斟满了酒,便仰头一口喝乾。
「我的错......,我会改。」
小屁孩见我喝完,很快的又斟满我的碗。
「现在就很好,早知道你会这麽热情大方,我该早让你开窍。」夏泉笑著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又是一口喝乾碗里的酒,心里实在乐开了花,原来他这麽在乎我,我实在不该再多想了。
「陵雪,别喝了。」
酒的後劲很快就上来,我一高兴就往夏泉身上靠去:「醉了,还有你照顾我。」
我醉眼朦胧的看著夏泉,眼里流露出一丝对他的渴望,这是被酒意引出的真情,够露骨,也够引起他的回应。
接著酒的後劲一整个上来,我除了头晕眼花,只是犯睡之外,已经没办法保持清醒,一下子就栽到夏泉温暖的怀里。
模糊中还听到夏泉向一剑道谢招待晚餐之类的话,便抱著我离开。
一走到户外,清风一吹,夏泉的手将我揽得更紧了些,他低下头问我:「会冷吗?」
「我好热......。」我伸出双手抱住他的颈项,顺便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他身上特有的浓郁芳香扑鼻而来,让我醉得更加深沉。
「当了我那麽久的护法,居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看来,真是要好好训练你如何对人有防备心了。」
「嗯?」我隐约听夏泉这麽说,努力的睁开了眼睛,酒意却不停的侵扰著我。
「别担心,我能应付,这里的妖气......很熟悉......。」
妖气?凭我现在的修行根本跟以前没得比,不要说发现妖气,连九尾妖狐那样强大的妖族的妖力我都没感觉到。
「不、不行,我要保护你......。」我挣扎著要下地,夏泉却将我抱得更紧。
「现在换我保护你,小陵雪,你连妖气都感受不到吧。」
我在他的怀中随著他脚步的移动微微晃动,十分舒服,我却不敢沉稳入睡,如果夏泉有危险,那我岂能让他一人面对?
「是谁?这里不是有阵法保护?」我问他,勉强将眼睛睁开,却沉重得让我不得不马上闭上眼。
「还能有谁?能在阵法作怪的......除了你、除了我,剩下的就是......。」
「那个小妖狐?」
「黎儿。」夏泉摇摇头,叹了口气:「这顿饭是鸿门宴吃得我坐立难安,你却喝得快意了。」
我不禁红了脸,对於好酒没有抵抗力的我,居然因酒误事了。
「呵,我同你开玩笑呢,就算你在千军万马中喝挂了,我还是能护你周全,休息一下吧,不是想睡了?」
夏泉的温暖体贴比起在山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禁将他抱得更紧,满足得叹息了出来:「能与你如此相伴度日,今生足矣。」
「这麽简单就满足,小陵雪,真的不想向我多要求一些?」夏泉捉狭的笑著调侃我。
我故意想了想,慢条斯理道:「是你说的,那我就说出我的要求,听好了。我要你的人。」
「允。」夏泉故意斟酌著,表情严肃。
「想要你的心。」
「诺。」
「还要你的一生。」
「应你了。」
「上次,白玉双说,身为男人,就得试试男人的真义......。」
说到这,夏泉突然停下脚步,眨了眨黑曜星辰般的双眼,如远山般的眉头纠结了起来,说:「我该禁止你跟白玉双往来的,他的馊主意真多,我怀疑他跟我有仇。」
夏泉委屈的样子让我笑了出来。
「他还说,是男人就要在上面才行。」
「这不是真的,你别信他!」夏泉急急的说著,好像我坚持一定得这样似的。
我看著夏泉突然笑了开来,他这样子,实在可爱。
他就这样看著我笑,眼里闪著一丝痴迷。
笑够了,我将脸颊贴到他的胸膛,说:「我喜欢这样,喜欢你抱著我,亲著我,上、咳、上次那样也很好,我没有别的要求。」
「陵雪......。」夏泉放轻了声音,温柔似水。
两情交融,此刻无声胜有声,慢慢的,我在他的怀中安稳睡去。
连他什麽时候把我放到床上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夜半时刻夏泉能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春末的深夜居然能这样寒冷,究竟是......发生了什麽事情?
19

半夜我被一阵阵莫名的寒意冻醒,一睁眼,发现身上被薄被密密实实的裹住,可怎麽还那样冷呢?依现在这个时节不应该冷成这样才对。
看著身边空空如也的被窝,再看看自己睡在床上的位置,明明就是和夏泉一起睡的,那他人呢?
伸出手来探探被窝的温度,已经没有残留的馀温,那麽,他已经离开好一段时间了。
我看看房间,发现这里是我的寝房,薄被是柔魅的紫色,夏泉房里的是温暖的黄色。
扯开被子坐起身来,发现脑袋一阵阵的痛,还晕眩不已,这酒怎会如此磨人?踉跄的脚步到了门边,手一推,门却纹风不动,我这才惊觉一切都不对了。
「是黎儿......。」那个据说还是小孩子的九尾妖狐搞的鬼吧!
我用力拍了拍门,大喊:「夏泉!开门啊!」
敲了半天,似乎这个空间里只剩下我,四周异常的安静,既没有任何声音出现,周遭一片静悄悄,让我的心更往下沉了沉。
夏泉会不会有什麽意外?
心脏突然紧缩著,以前以我的能力还能帮得上他,现在,我连这扇门都出不去,我、我必须冷静......。
房里的寒气也到了呵气成霜的地步,我开始抖颤著,身体很冷,但我没想那麽多,就站在门边沉思了起来。
什麽样的术法需要如此深重的寒气?或者是因为施行某种术法而造成这样的寒气?更或是这寒气根本就是用来对付我的?
用力搓了搓手,发现连指甲都变成一种灰蓝色,真是......太冷了。
没想到这一闭眼,我就这样昏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很不安稳,身体十分沉重而且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身体顺著门板的开启而倾斜,我一下子倒在地上,门也开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从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已经十分炽盛,我眯上了眼,想躲避强光的侵扰,在地上蜷缩著,胸口到喉咙像火在烧。
我不能倒在这里,门已经开了,我得去找夏泉......。
「夏泉哥,他怎麽在那里?天都已经大亮了,他还真能睡呢。是说,哥,你都还没仔细跟我说过他是谁呢?」
这样甜腻妖冶的声音,是谁?
「黎儿,他是我的护法陵雪,这次跟我下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夏泉?!
勉力张开眼睛,夏泉被金色阳光笼罩的身影犹如神只般美丽圣洁,我正放心夏泉好好的出现我眼前,却看不懂眼前的情况。
好不容易撑起已经睡麻的身子坐了起来,眼睛已经能够适应这样的光线,被称做黎儿的已经不是昨天见到的小屁孩儿,而是一个散发著妖豔气息的美青年,他藕般雪白的手臂挂在夏泉的肩颈上,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用著极亲密的方式贴在夏泉身上。
他笑著看看我,那张绝美的脸庞奇异的融合了单纯与煽情至极的冶豔,连我也不禁看怔了。
这就是九尾妖狐的真面目?!
我还来不及理清纷乱杂沓的思绪,黎儿轻轻笑著贴到夏泉脸颊边,用著我能清楚听到的声音说:「我渴了......。」
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我也好渴,而且很不舒服,我正撑著身体准备站起来,身体却意外的沉重,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陵雪,上茶。」
夏泉命令的语调,像极了那时在山上他与我疏远的时刻。
我浑身打了个激伶,就著单脚跪在地上的姿势看著夏泉。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放在我身上,他只看著黎儿,温柔的微笑著,表情是十分的爱怜。
「是......。」勉强开口回应,却是破碎沙哑难听的嗓音。
我摇摇晃晃的走向灶房,看著我根本没使用过的灶房器具,拧紧了眉头。
煮茶要热水,这个我知道,水要烧热就需要柴火,来这里的路上,我见过夏泉收集木柴生火的方式,於是便动手往灶炉里塞满了柴火,然後点上火就可以把水烧开了吧!
闭上眼,凝集心神,召换火的法诀在脑中念了一遍,手一指,焰火顿现,还来不及把柴点燃,弱小的焰火却熄灭了。
我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有点懊恼这两天没有持续修炼,竟然丢脸到连火都点不起来。
试了好几次,终於堪称狼狈的点起了火,煮茶对我来说不是拿手的事情,把热水从那边倒到这边再倒到那边也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於是我被热水烫了几次,终於端出两杯茶,颤巍巍的放到夏泉跟黎儿面前。
「请用茶。」我垂下眼眸,恭敬的说。
「哎呀,陵雪,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黑炭的样子了呢?」黎儿伸出手在我脸上轻抹了下,他的手马上被夏泉挡开。
「很脏,你别碰会弄脏手的。」夏泉终於抬眼看我,眼中的感情全然消失,甚至有几分厌恶,他说:「陵雪,以你的身分,不该连茶都煮不好的。」
怔愣了下,我低垂了眼眸,恭敬的说:「属下会改进,请主子恕罪。」
「去吧!」夏泉的命令,让我如释重负的离开了这屋子,也不必再看黎儿亲密的搂著夏泉的模样。
到底是怎麽了?夏泉怎麽变得如此?
20

对夏泉如此冷淡待我,我没有半句怨言,虽然心里还是忍不住会难过,我知道他是被控制了。
至於那只小九尾妖狐的力量确实是在夏泉之上,否则怎麽可能著了他的道?
出了门,我连仪容都来不及整理,带著满头满身的脏污便往一剑的居所跑去,照夏泉之前所说,也只有他的师父一剑能够对付他的了。
来到一剑屋前,心里面竟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若是他的师父就在这麽近的地方,那小妖狐怎敢作怪,难道......?
心里很急,我还是缓下了口气,礼貌的敲著门。
扣扣声不停的传出,却始终没有人应门。
那只小妖狐的师父该不会根本就不在?
我使力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小心的踩了进去,谨慎著招呼著:「一剑道长......。」
如此叫了之後,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莫名的恐惧感也沿著背脊迅速往上攀爬,我几乎就想如此拔腿跑走,『道长』这两字实在让我恐惧到连脚都快要发软了。
深呼吸了几口气,我往前迈了一步,最後终於在大厅的角落里发现两个稻草人。
稻草人?!
摸上稻草人,明显的感受到上面有妖力的残留,我瞪大了眼睛,莫非,昨晚的一剑跟出尘是术法所化?如此一来,又有谁能治得了那无法无天的小妖狐?
知道了真相之後,我连忙退出这个地方,对『道长』这种人的恐惧已经深植於心,我想,以後就算他真的邀请,我也不可能再来这里了。
该怎麽办呢?
除了夏泉,我不认识其他的人,只能说求助无门,如果去求小妖狐呢?
一定不成的,看他对夏泉喜爱的程度,连用稻草人假冒师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怎麽肯轻易放手?
一边思索著一边往桃花溪的方向走去,稍微洗净了弄黑了的脸和手,我坐到溪边掬起水喝了一口,入口的冰凉让我极没形象的哀叫了声。
「唔......好痛。」
原本像是被火烧的喉咙被这冰水激得更加痛楚,胸口也更加猛烈的燃烧起来,这种身体极度不适的状态从来不曾发生过。
「咳、咳咳。」
眼前开始阵阵发黑,我轻拍了下脸颊,强自振作起精神,为了夏泉......不能轻易倒下。
方才,夏泉看我的眼神空洞异常,明显的是意识受到控制,关於可以控制神识的术法......。
「唔......。」我挫败的呻吟著,懊恼当初怎麽不学?
在仙阁里,我的术法师父据说......据他自己说最强的其实是阴暗面的术法,他那样说还是客气了,说白点,关於害人的、骗人的、欺人的术法他都十分拿手,只是平常他没办法拿出来炫耀,因为,那样的术法在仙阁里是禁忌。
不过,从小因为我自己的意愿和经过挑选,很早就已经成为护法,而护法层级的人是不受这禁忌的规范,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我肯,就算是最邪恶黑暗的术法,我都可以学。
而他总是利诱我:「护法是破例可以学习这样的术法喔,你不考虑学一下?」
「不,君子岂能学习小人的招数?不学。」我义正严词的反驳了师父。
他笑了笑说:「学习是用来破解,没叫你去害人。」
我捂著头懊恼的要命,当初怎麽这麽自傲不去学,若是学了,现在怎麽会在这里苦恼?
「师父,我好想你......。」哀怨了声,往事不堪追忆,是我当时年少轻狂没办法体会师父的用心。
我心里一跳,出来将近一个时辰,得快些回去,至少要监视著他们,否则小妖狐不知道会做出什麽事情。
走了一步,才赫然想起跟夏泉刚来那日,被小妖狐打断那日的欢爱,夏泉曾说:『别被他骗了,这种事他不懂我夏泉踏雪倒过来写。』
小妖狐......他的目的是夏泉!
拖著开始轻飘飘的身体,立刻往回走,路上磕绊了好多次才顺利回到屋里。
一进入厅室,便见到夏泉的寝房门是闭上的,我连忙过去拼命的拍打房门,却听见房里传出粗重的呼吸声,我的心脏顿时像是被利刃划破,痛到就要魂飞魄散。
「不行!出来!你们快出来!夏泉、夏泉......。」我声嘶力竭的大喊,就怕从此刻起,我将永远的失去夏泉,如果失去夏泉,那我的存在还有什麽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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