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他快步往发声的地方走去,推门的动作十分急切,然当他推开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屋子里,成人的小兽软弱的躺倒在床上,本来浅色的被褥,被殷红的色彩取代,充鼻的血腥气让人不用看都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麽,更何况在君笑梧看到的时候,小兽的身上已经被浓重的血色包围。
他想要冲上前,身後的风悠然适时插进话来,让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风悠然说:"你手里的东西正是从佟儿身上取下来的。"
君笑梧问:"为什麽?"
风悠然说:"浴血菩提是一种非常奇异的药材,这只是世间谣传,他真正的作用不过是种普通的补品。真正要达到治愈百病青春常驻的功能,只有和火麒麟血混合在一起服用。"
君笑梧说:"所以你让我等?"
风悠然说:"没错。"
君笑梧怒问:"那为什麽要杀宝宝?"
风悠然冷冷道:"火麒麟的死成就药性。......从今而後,不要让我从你口中听到‘宝宝'这个名字,他不属於佟儿。"
18
重新踏上熟悉的土地,君笑梧心中只有满满的陌生。
那天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回转,浴血的小兽苍白著脸、生死垂危的样子,狠狠撞疼了他的心,可那个冷血的男人不让自己靠近小兽,不让自己叫小兽,更阻止自己今後在想起小兽。
两天前,他已经把治病的药给了宛娘,颖儿的病也很快好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他不愿意看到颖儿,成日成日的练武强身,打著恢复家业的名头,他不分昼夜地待在山上。
男人给了他不少的银两,这个举动虽让他不明所以,他想拒绝,也被生硬客气地反拒绝了。
这些天都是宛娘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刻意避开和颖儿碰面的可能,心里面有份奇怪的感觉,他始终理不清楚,以至於她没办法面对颖儿,更加无法面对那个健康的身体是用什麽换来的。
和往常一样在林子里飞快舞剑,杂乱的心思直接反映到剑招上,他的心思又不由自主回到那天的景象,以至於没有注意逐渐靠近的身影。等到他终於发现,他已是飞快挥出一剑,欲夺突闯之人性命,他是有吩咐过的,练武的时候不准人打扰。
"啊!"尖锐的惊叫穿破密林,也镇乱君笑梧的剑招,粉装的女子脸色苍白地跌坐地上,神情仍旧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来。
"颖儿?"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原本就准备倾尽生命相救的女子,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此刻的他并没有过多怜惜之情。明明,那张脸还是原来的脸,那个人还是原来的人,他却怎麽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少......少爷......"刘颖儿显然被吓得不轻,这是她第一次被君笑梧用剑指著,心里头一阵委屈,眼泪便也顺从地爬上眼角。
"你没事吧?"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喝杯茶的君笑梧,回过神看刘颖儿,神情冷漠的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这让本来想要以眼泪换取同情的刘颖儿大为惊讶。
"没......"他嗫嚅著从地上爬起来,眼角含著泪,并没有让泪掉下来。
君笑梧并不是刻意冷漠,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刘颖儿,尤其现在,无论他面对谁,脑海里都会浮现那个苍白无力的影子。他拿过毛巾擦了擦汗,随後恢复以往的温柔,轻扶仍旧站立不稳的刘颖儿坐到树桩而就的木椅上。
"这麽急著来找我,有什麽事吗?"他也坐了下来,看著自己心爱的女子。
想到"心爱"二字,不由嘲笑自己,何时开始自己在想起刘颖儿的时候,要特别提醒自己,自己是爱著她的。然,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是会迷惑,就是会将"心爱"和另一个乖巧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尽管心里十分清楚,他不能和他在一起,那是不符合社会伦理的。尤其,现在那个乖巧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刘颖儿看了一眼君笑梧,状似羞涩的低下头,嗫嚅半天,才听到她的声音:"娘说......让我问问少爷,咱们......什麽时候成亲?"
本来拿著茶杯的手顿时一顿,他甚至忘记自己这次回来,除了要医好刘颖儿的病,还有,就是挑个良辰吉日,和这娇俏伶俐的女子结为夫妻。
空气里弥漫著一股沈闷静默的味道,君笑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睛不由自主看向远方,那个有著他的身影的地方。
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他的声音,他说,你让我好好想想,想好了,我就去跟宛娘说。
自从家道中落,就只有宛娘和刘颖儿陪伴自己,悉心照顾自己,他们对自己的恩情,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回报的,更何况,他原本还爱著刘颖儿。
"原本"?
他不由得苦笑出声,看著一脸落寞表情离开的刘颖儿,他也只是原本喜欢著这个女子麽?
什麽时候开始,他的爱变得这麽渺小,几不可闻?
19
遥远京城的皇宫里,昏睡了几日的风云佟醒了过来,醒过来的他,第一时间就是找君笑梧,可无论他怎麽找,都没有办法找到。
著急的他伤心地哭了起来,身边的太监早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就通知了风悠然,这会儿风悠然也赶到了,看到他哭得那麽伤心,浑身都透露著不安,立刻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球球,乖,不哭!"
风云佟只是哭,脸颊鼓鼓的就是不说话。风悠然知道他在跟自己赌气,说是赌气也只是哭给自己看,并没有推开自己,这一点倒和他十分相像。
乖巧得让人怜惜!
"梧梧呢?"风云佟问,近乎於质问。
"爹爹让他离开了。"他回答,并没有觉得有什麽不对,他是为自己的儿子著想。
"为什麽?"风云佟惊讶地抬头,声音里有些不敢相信。
"球球,不是爹爹狠心,爹爹是不忍心看你被别人欺骗!"他拍抚著风云佟无力的肩头,嘴上解释著自己的作为,他知道不说清楚,这个孩子永远也不会明白,"爹爹派人查过,他去找火麒麟只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子。既是如此,他却能在心里有一个人的前提下,对你......你又怎麽能够相信他呢?"
"球球......信梧梧......"如同牙牙学语的孩子,他说话的时候,仍旧断断续续,他能够变成人的时间晚,加之在山洞的时候,娘一直都没有准备教他人类的语言。他的脑海里最早植入的名词,就是"爹爹",之後就是"梧梧"。
他自然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能够那麽清楚地记住君笑梧,只是在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深深记住了这个人,也深深喜欢上待在这个人的怀里。
可是,见到爹爹的那一天,他突然之间变大了,大到梧梧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後退,都不会再上前抱著他了,他心里难过,身上又疼,一著急,也不知怎麽的,他就变成了人形。
本来因为自己的变化难过的,没想到变成人形後,梧梧就不害怕自己了,所以,他就一直保持著人形,随时准备一看到梧梧,就扑到他的怀里。
爹爹不是最疼自己的麽?明明知道自己最喜欢梧梧了,为什麽要把他敢走?坏爹爹!不理爹爹!
为风云佟脑子里的想法而无奈,他并不是通过什麽调查来得知一个人的过往的,他有自己更特别的能力──透心术。说是"透心",不过就是在和另一个人面对面,看著对方眼睛的时候,读出对方心里的想法,不过巧合的,有一次,他读到了君笑梧想到一个女子的想法,为了弄清楚这件事,也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深陷泥沼,他这才派了人,前往君笑梧的家乡查探。
谁知道,结果还没有出来,他和佟儿就已经......
他苦心准备的三皇子妃,就那麽毫无用处地晾在一边了。
"唉!"他怎会不了解火麒麟的固执,只好爱上了,这一辈子就只是这一个人了。这个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说是什麽喜欢,就真的只是喜欢了麽?
想到这里,不由又想到了他,这麽多年了,为什麽就是不能放弃那个所谓的上天使命?为什麽不能和佟儿一起来到自己的身边?而後,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地在一起?
眼神黯淡了片刻,他知道自己也有对不起对方的地方,也是自己的错误,造成他对自己一时的不信任,才会有後来那些事情,才会有现在两不相见的僵局。
感受到男人消沈的情绪,风云佟翻过身子抱著男人的腰,嘴里喃喃嘀咕著"爹爹......"
风悠然心里安慰,这个儿子确确十分贴心,手里揉弄著他柔软的头发,空气里一时充满了天伦的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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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补充一句,今天就先放这些了,好像有点晚了。。。
还有这次,很不好意思,要等到今天才把文放上来。我没想到我工作那个地方竟然会停电,害得我留在那台电脑里的文,都拿不出来,然後昨天我就没办法上线了。。。
20
父子俩本来互相安慰著彼此,突被一声奏请惊扰。
门外刘公公尖著嗓子叫道:"启禀皇上,傅小候爷驾到!"
"宣!"简单的回道,又对怀里的风云佟说,"亚舅舅来了,让他陪你一会儿,好吗?"
风云佟露出迷惑的表情,不知道爹爹口中的"亚舅舅"所指何人,待到房门打开,一个锦衣华服相貌英俊的男子,逆著光走进来,嗅到熟悉的气味,他才满脸笑意。
"亚亚!"他高兴地叫道,好久没有见到宁亚,见到了,心里自然的高兴。
"微臣参见皇上、三皇子殿下!"宁亚恭敬地躬身下跪,对面前的上位者。
"起来吧!"风悠然仍旧抱著风云佟,阻止他想要下床的举动,"宁亚,这些天就住在宫里,好好陪陪佟儿,朕要远行,到朕回来前,佟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言下之意,如果风云佟出了什麽事情,维他是问。
"微臣领旨。"宁亚仍旧冷漠著表情,风悠然刚说完,他便迎上旨意。就算风悠然没有这个打算,他也不会放著风云佟有危险而置之不理的。
风悠然点点头,放开了风云佟,招来宫女为他穿好了衣服,才让他跑到宁亚身边,他也就没有什麽事情,离开了重韵宫。
"亚亚!"风云佟高兴地围著宁亚打转,完全不理身边的下人。
傅宁亚看著风悠然离开了,才大舒一口气,满脸笑意地看著风云佟。
"宝宝,有没有想我?"揉揉风云佟柔软的头发,傅宁亚脸上都是宠腻的表情。
风云佟重重点了点头,他很喜欢宁亚,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还有就是,每次只要宁亚在,他就能吃到好吃的东西。
"亚亚,糖糖......糕糕......"揽著和自己一样高,身形较瘦的宁亚,风云佟高兴地说著自己想吃的东西,爹爹平常都不让吃的。
庆历14年三月,圣旨下,皇帝要微服出巡,寻访各州各县,体察民情,朝政交由二皇子风云修主理,丞相薛文君及尚书韩双泰辅政。
风云佟对於朝政上的变化并不了解,他只是单纯的因为能够到宁亚家里居住而高兴,每天无忧无虑除了吃就是睡,慢慢又要往那个兽形小胖子的形态发展。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君笑梧因为烦恼著那个不合时宜的婚礼,而选择了最愚笨的方法──逃避。
他对刘颖儿及宛娘说,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需要到京城一趟,等到事情结束,他会回来,到时候八抬大轿迎娶刘颖儿。
走的时候,刘颖儿如他所料,任性地没有出门送他,他知道她是在生气,只是以前每一次,她都会大吵大闹哭哭啼啼,哭完了也就什麽事情都没有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麽她会躲著他,面对这样的情况,宛娘只是无奈地看了眼刘颖儿的房门,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刘颖儿生病,宛娘看著他的眼睛里就净是愧疚。
他如期到了京城,面对这个不过才待了短短两个月的城镇,他原本以为的陌生感全然没有,心里涌起的都是到了这里的激动。
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他要去看看小兽的陵墓,放下身上的东西,问清楚小兽陵墓的位置,才能赶过去。
刚刚走进房间,在小二问自己需要什麽前,他先问道:"这位小哥,可否告诉在下,皇家陵墓在哪里?"
年轻的小二露出惊讶的表情,在他短暂和不多的经验里,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所以他对於君笑梧的目的,深感怀疑。
犹豫了一下,他才说:"这位公子,这皇家陵墓其实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是不能够去的,况且那里还有好多看守......"
"究竟在哪里?"对於小二的罗嗦,君笑梧有些不耐烦,他的问题很简单,那麽这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只要回答就好。
小二被突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低著头颤颤巍巍道:"在......西郊......"
看到君笑梧摆了下手,他赶紧溜出门去,提醒自己,再也不要来伺候这样的人了。
西郊......君笑梧想著那里的样子,猜测著那个乖巧的身影会在一个什麽样的地方。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本来应该和煦春风般的处所,却只是冷冷清清一片,完全不似那个孩子气的家夥会待的地方。
他很生气,可又实在无能为力,他决定趁夜进宫,再看一眼那个活泼的家夥住过的地方。
21
当君笑梧重新坐在客栈的椅子上,内心还是有些许欣慰的,那个表面冷酷的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风云佟住过的地方清理掉,而是原样保留,这是在他看过那个冷清的坟地後没有想到的。
他趁著夜里人们都睡下了,坐在那个还是有些许人去楼空的冷清的宫殿里,心里涌现出无限悲凉。
风悠然的话仍在耳边,自己若要救心爱的女子,只能牺牲掉风云佟。他说,自己以後都不能称呼他"宝宝",那不是他的名字。
他还说,拿著你想要的东西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风云佟面前......
永远麽?
他思忖,永远究竟是个怎样的概念?为什麽要轻易许下永远的承诺?我真能做得到吗?
永远不见啊!
他猛地抬起头,疑惑地视线不停梭巡这个应该冷清彻底的宫殿,房屋的摆设没有变,床上的被褥整齐地叠著。他打开衣柜,里面还摆放著宝宝平时看一眼就不会穿的衣服。
突然,他被一件淡紫色的衣服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件极宽松的紫色内衣,真丝的布料有著独特的柔软舒适,他记得,宝宝最喜欢这件衣服,哪一次偷偷跑出去都要穿著这个,然後由自己的一件外套给包回来。
对了,自己的外套?哪里去了?
风悠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外套对风云佟的重要,宝宝基本上只有晚上身边有一件衣服,才可能独自睡著。不然,一定会吵醒守夜的太监,甚至可以吵醒脾气暴躁的皇妃,和吵到一夜看奏折的风悠然。
就算再怎麽对自己厌恶,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的,不是麽?
那麽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宝宝还活著,活得好好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欺骗了自己。
想到这里,不由得握紧拳,他凭什麽认为自己为了得到那种稀世药材,可以狠心到杀死宝宝?他凭什麽!
然而现在,不是懊恼生气的时候,他要找到宝宝,既然那个男人认定了自己对宝宝不利,那他就要做到好好对待宝宝,让那个男人从此不敢轻视自己。
寻找的念头在脑海里打转,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些被自己点了睡穴的宫女太监,他们一定知道他们的主子去了哪里。
当君笑梧踏上去宁亚府的路上时,风云佟正在为不能吃到好吃的烧饼而蹲在地上和宁亚闹脾气。
"好宝宝,听话,咱们让府里的厨子作了吃,你忘了你上次在街上乱吃东西,结果拉肚子拉得都站不起来麽?"宁亚也蹲著,柔声劝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