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说————紫堂青[下]
紫堂青[下]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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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鲛精是故意缓战已殆尽仙神锐气精力,我也只得按兵不动,暗中蓄力,伺机突袭。没有十成的把握,我觉不冒险强攻。
别处战况传来,仙神与妖族势均力敌,僵持不下。也不知神武将军布了什么战局,所有的突破机会统统聚焦在我的前锋大队上!若我胜,则仙族将力挽狂澜;若我败,则妖族势如破竹。
"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接到神武将军最后一道催战令,我不禁冷锁眉头,手中不自觉地把令书揉成了碎片,"这般重任,真让人兴奋哦。"
边上小将真当我是斗志昂扬,立刻跪了一排齐声喝道:"誓死跟从将军血战到底!"
他妈的!我想一个接一个地抽死这帮猪脑子仙将!想血战?好,我保证这一仗下来人人只剩一滴血!
明摆着是让我等作炮灰铺路,后继部队再踏着我的鲜血走下去,将来如果还记得我们,再来立个烈士碑!这个神武将军,做事非得这般急躁么!如此莽撞进攻,得利的是妖族!
"将军莫非还想按兵不动?"身边小将看到我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问道,"上营已连发五道催战令,若将军仍无视此令,只怕神武天将会治将军贻误战机之罪。"
前些天象征性地打了几下,按实力说,我手下这票人根本难以抗衡潮水般的强悍妖族。灵力较强者都在神武天将手下,我这前锋营就是一废品团。
贻误战机......到时治下的罪怕是由金猊狴犴他们去扛了......我岂能坐视不理?
握紧了赤铁令牌,我咬了牙横了心:"传令下去,全军布下摩天阵,不破妖族终不还!"
天界要的,不就是这个? 
好,我认了!

硝烟弥散熏天日,披甲上阵待从头。
我驾着天马而出,错刀运力劈出一记天雷,直击鲛精阵地!雷撼地动,诸仙将阵法布局,蓄势待发。鲛精闻声,出营应战。
一声嘶吼,极光闪过天际,神兵洒血术法夺命,风尘遮空,浩瀚胜海。
兵荒马乱地交战,我四下看了看。虽仙族已倾尽前锋营,可鲛精连个领兵主将都未出!只有两个洛部偏将在场应战。
可恶,对峙多日,连主帅鲽梦的影子都没瞧见。其余众部首领也只剩几个,灵力较强者如鲪悔鲱尘,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禁心剩一丝疑惑,鲛族的首领等大人物,都去了哪里?
信手丢出的术法打散了鲛精排阵,紫烟缭绕,一时间战势大好。我斩下数妖,眼看着首阵鲛精渐已不敌,诸仙气势大增。我却高兴不起来,指不定对方还有什么后招伏兵。管不了大局如何,我只盼能解决几员大将,削去妖族势力。
忽然,残余鲛精停止了交战,在领将一声令下,统统退回了阵地。我亦是斥住诸天兵,不让他们追击。鲛精的手段,我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声号角乍然惊彻四海,御风狂卷,只在一瞬,退回营的鲛精先锋重布黄河阵,潮水般涌出!而重兵簇拥间,一袭白色尤为显眼。
主帅鲽梦,身披白色战袍,凌风而出!犹如幽灵鬼魅般,身形一恍,他已挥令发兵!
诸仙高喝,立时重排大阵,分兵四路迎身而上!
兵刃交接,血洒云头。
鲽梦踏空如浮水,衣袂飘扬似云,凌于空中俯首观望。风抚花容,青丝四散。半面罗刹似的凄厉毁颜狰狞而现。凤眼淡扬,轻蔑的邪笑迎得战火诡异。
我冷笑一声,飞身弃了天马,潜云至他身后,一记冷刀直斩而去!鲽梦听风觉察,迅速侧身避开,挥手召起水流,化而为箭,从四面八方向我射来!
双刀交错而舞,诡异紫光从刀刃溢出,挡起了水箭。我持刀立于云端,冰冷的眼神正对上他轻佻的目光。
鲽梦轻柔一笑,妖艳不可方物。回袖而立,身姿旖旎曼妙。他凤眼上挑三分,冷不防凑至我身前,巧妙地躲过我的刀锋,留下细语在我耳畔:"九儿,你的灵力变强了哦。"
我双刀并举,冷色刀光映冷了脸。
他站在我不远处,柔声而道:"可惜呵,一听到偏将说我的九儿在外叫阵,我生怕战火弄伤了九儿,特地赶出营来保护我的九儿......谁知倔脾气的九儿不领情哦......"
"鲽首领的情,我可吃不消。"淡淡回他一句,反手一记紫电术,照他门面劈去。
白衣浮动,长袖中霎时泛出白光,化去了术法。鲽梦目中闪过阴狠之色,拂袖逼近我,又是弯唇一笑:"早先听闻你伤了鲪悔,我还不信。现在来看,还不得不信。九儿,鲪悔可恨透你了,如今你又对我举刀,想让我也恨你?"
我抢上一步,刀影闪如电,招招对准要害:"想恨就恨,我不介意。"
鲽梦疾身闪开,妖颜若玉暗藏杀机:"真是狠心哪,九儿,连交情颇深的人之圣也舍得杀,你为了灵力可真花了不少心思......鲪悔说你城府深,果然哦。"
心中不觉一惊,我停下了攻击,冷言而问:"你怎么会知道‘人之圣',还有灵力的事!"如果没记错,关于三圣与灵力之事只有我和圣鹏天尊知道!
鲽梦轻扬剑眉,凤目妖韵流转。朱唇一抿,他径直走至我身边,俯身侧首,在我耳边呢喃轻笑:"天界皆知我窥过天机,谁又知道,当年我窥知的天机,有两封。"
"难道......"我咬牙盯着他,心底难言一种恐惧。
"一封是我鲛族的荒天封印,还有一封,"他的绝色容颜巧笑嫣然,"是天界对九儿的神谕。"
神谕断言无数命途,将椒图的命运拟成定数。
"那封天机的守护者,恰是圣鹏天尊,"鲽梦挑起我的一束发丝,执于掌间抚弄,"天尊把一切预知之事,统统留在了天机上。"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圣鹏天尊对我的过去、未来了如指掌,如今,一切已被鲽梦知晓。
"那么说来,你早该知道我不是九儿,也知道我是个灭天的祸患?"斜了眼看着他邪媚的笑容,我沉声而问。
鲽梦高傲地笑着,不加掩饰眼底的阴狠:"是啊,我自然知道你才是椒图。我不遗余力地勾引你,本想让你尽快成神谕所言,助我妖族灭了天界!只不过......好像我一直摸不清你的心思呢......"
戾风撕扯着呼啸入云,纠葛纷乱的阴谋藏了不知几重天。
"椒图,别人都说我狠,殊不知你为了私欲灭天之心藏得有多深。"鲽梦凤目冷意毕露,"待三圣皆亡,你才会撕破那张与世无争的虚伪面皮么?哼,我倒想看看,仙之圣与妖之圣,你是否对他们下得了手!"
不想辩解什么,也无力去做苍白的辩驳。我没必要让他信我什么,随他去想去误会。
"你知道仙、妖二圣是谁?尽管告诉我好了。"心里早对这两人有了猜测,但仍想确定究竟是不是我猜的两人,"看样子,这个天机你没有告诉鲛族的任何人。"
鲽梦轻轻眯眼而笑:"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荒天封印破解,大局已定之时,再给你这个助我妖族灭天毁地的机会吧!"
白衣一晃,化入云深处。鲽梦那既似嘲讽奚落又似笼络我反叛天界的话,空留余音回荡耳边,触动着我内心最深处的一道伤痕。
黯然之余,我猛然觉察到鲽梦话中的一丝玄机。

第五十六章 寻探不周
鲽梦御风遁去,我孤立于云端,手中双刀颤动不已,几欲坠手。
压抑去心底的凄意,我细细回想鲽梦离去前的话。
"等荒天封印破解......"我重复着念道,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我弃了沙场的残酷战局,弃了众多天兵天将的搏命血战,独自逃离了前锋大营。一如我逃离现实的戏弄,继续投入命运的洪流中。

我不是个负责的人,也不想负那些无聊的责任。领军征战,只不过为了阻止荒天封印的破解。如今弃军而逃,亦是为了我自私的目的。
我根本不在乎天界存亡。或生或死,懒得去管。
除下了铠甲,我换了便装,偷偷潜回上营,摸进了四哥狴犴帐中。
四哥一人坐于帐中部署阵仗,忽而闻声,立刻冰冷杀气四射:"谁!"
"我,"匆匆应了声,我跑至他的桌案前,一把推开案上摊开的阵图沙盘,"四哥,你答应过我,随时都能放弃这里去对付荒天封印,记得吗?"
狴犴冷冷抬了头,冰雕似的容颜未曾动容:"前锋营败了么?擅离职守,是死罪!"
"哼,你应该比我清楚,前锋营无论我管不管,横竖都是败。"我冷笑,"为这无用的天界拼命,值吗?"
他别了头,眸中寒意流转,却找不出反驳之语,终是一叹:"你来做什么,等神武将军治罪?"
我抓住狴犴的手腕,缓缓而道:"四哥,你注意到没有,鲛精泽洛涣三部均由鲽梦一人统领,而鲪悔、鲱尘几个灵力颇强的首领却不知所踪,还有鲛王,这么大的战事,他不出现振威,岂不是很怪么?狐王可是亲自上阵的哦!"
"你的意思......"他略略沉吟,"难道......"
"是,"我咬了紧了牙,声声铿锵,"鲽梦领军,只是在拖延消磨时间,以转移我天界注意力!而鲛精真正目的,是掩护鲛王破解荒天封印!"
狴犴的眸中,终是凝起深凉的寒意,冷颜如霜。

天色向晚,昏黄沙尘遮蔽晴空碧海,天地犹如盘古开辟前的混沌萧瑟。
我孤身离开营阵,逆道遁影而行。
狴犴终于答应放弃这场无谓的战争游戏,助我对付荒天封印。
不周山下幽潭底,便是封印所在之处。潭中冥灵护将遍布,三十六重护阵,进到潭底实属不易。破阵困难不堪,而那些冥灵护将犹如无意识的偶人,见活物便杀。
狴犴知晓破除三十六重阵之法,也知晓如何避开冥灵护将,只是需要时间。他说,他必须回龙神宫调来自己的得力部下协助破阵,还要去幽冥取来青冥之石以抗冥灵护将。
青冥石郁满幽冥弱水阴寒之气,贴身而置能使自己带上冥灵阴气,冥灵护将便觉察不出佩带之人。这样潜入幽潭,才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于是我先行一步,直接去不周山等狴犴。
离了大营,潜进一片密林,渐渐往林子深处走,以避开被我丢弃的前锋战场。
古树参天阴密,我行色匆匆,顾不上荆棘碎石阻隔了万重山水。
忽而,我猛地停住脚步,前方密林传来细微的声响,似是有人在说话。索性放慢了速度,蹑手蹑脚地靠近声源之处。昏暗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零零碎碎地洒在林中。借光而望,隐约有两个身影在林中晃现。黑影渐近,拉拉扯扯般纠结在一起;声音也清楚了些,远远听去,似乎两人在争执什么。
我闪身隐入草丛,逼近了那两人。悄悄拨开眼前一片草叶,那两人的侧影正映入眼帘!
"你别再胡搅蛮缠了!"身形略高的一人甩开另一人的手,不耐烦地侧过身,露出他微含怒色的清俊面孔。
饕餮!我大惊,定睛望去,他一身风尘,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刚刚赶来,白皙的脖颈一侧残留着些许血色伤痕,清秀的容颜透着凌厉之气。
"听我解释啊,我真的不想这样啊!"另一人急促辩解,音调却娇柔妩媚,犹似化了蜜的糖水,"求求你,别去!"
那人急忙跨前一步,展开双臂挡住饕餮的去路。那人衣衫锦绣,黑发如缎长似流水,几乎长至足踝。冰肌玉骨稍显单薄,一张妖颜融了万千妩媚。难以想象一个男子长成这模样,妖娆中蕴着蛮横,妩媚中透着狡黠。他下颏尖尖,媚眼狭长如丝,盈水之光点韵其中,额间以朱砂点了绛纹,眉宇间隐隐生着一股傲然贵气。
饕餮挥手一掌推开他,愤然而道:"冷月,你该适可而止了!"
我不禁皱眉。那人竟是狐王冷月,却为何也弃了阵营,孤身跑到这里纠缠饕餮?
风抚过冷月蔓长的发丝,妖娆的眉眼流露出些许委屈:"要我怎么‘适可而止'?你非得端起你正直忠诚的架子,把我推开?你明明对我有感觉的!"说着,他无理取闹似的转身抱住饕餮的腰,身子紧紧贴上他,娇横之色融入媚颜,万千风韵惑人心。
偏偏饕餮郎心如铁,一脸大义凛然地推开他:"要是戏弄够了就请你别再缠我。你我是敌,只能在沙场相见!"
冷月失望至极,愤而瞪他:"你!你就这么想灭一我一族?!饕餮,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是要我,还是要去战营为将!"
"冷月,若你放弃反叛天界,我可以求玉帝饶你狐族。"轻轻一声叹,饕餮似作出了最终让步。
妖冶的容颜泛起一丝阴狠,冷月抬起了尖尖的下颏,腻声怒道:"我不稀得你帮!要打仗?好!我在战场上摆阵恭候你的大驾!"说罢长袖一挥,漫天一片烟尘。只见那长飘垂地的青丝一恍,冷月的曼丽身姿瞬息消隐不见。
山林中还回响着冷月的娇莺斥声,饕餮面色苍白地抬手揉了揉额头,似有话难言。
我从草丛中站起身,悄然走到他的身后,微微感叹:"既然喜欢,为何还伤他的心。"
饕餮一惊,回首望见我,哑然失笑:"竟然被你发现了......呵,我是仙,他是妖,私定终身是逆了天道的。"
"你该学学九儿,他追鲽梦可是很大方的。"我拍着他的肩叹道。饕餮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出格之事从不会在他身上出现。只苦了冷月,放下自己身价来乞求,却换不来一句怜悯。
"所以......九儿才丧了命......"饕餮垂了头,轻言吐气,"天道之命,不可抗拒。"
不可抗拒......我的神色黯然沉默,是不是,我所改变的一切,仍撼动不了命运的无情轨迹?我这一去,是否正是将自己逼回了命数的安排?
未来,仍是迷雾重重。而我,只从中洞悉了迷茫。
那一瞬间的悲怆,让我忽然想放弃。
"小螺,你在这儿做什么?不该待在营中征战吗?"五哥打断我的思绪,"我被冷月施计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赶回来。"
"五哥,"我沉了声,目光幽深,"若你去军营,拜托你接替四哥的位置。还有,告诉金猊,如果我回不来......让他忘了我吧。"
哪里在隐隐作痛?早被命运鞭笞得遍体鳞伤,为何我还会感到一种深洇心扉的幽痛?难以言明......锁骨上绽如金盏花的印记,似在代我泣血。
"你......小螺,你要去哪里?"饕餮惊慌地拉住我的手腕,生怕我随风化烟而逝。
我深吸一口气,净去沉淀心底的阴郁,缓缓地抽回手。微微侧首,淡然一笑:"离云作纸书薄命,椒龙逝水归洪荒。"
密林雾气氤了绵延余音,紫华没入黑影,一已随烟而去。
踏云而驰影长孤。谁知云之彼端,是否印证了命运的惨淡。

"呵,王上可算回来了,"妖族上营传来一男子爽朗的笑声,"还好回来得早,否则属下以为饕餮携王上私奔了哪,哈哈!"
"风月,别刺激王上了,"狐营谋士火月妩媚一笑,"我猜那饕餮还是不领情,硬是回了天界大营,准备开战了吧?所以王上才气得花容失色哦?你说呢,花月?"
"饕餮有什么好?等我族攻下天界,把他绑来天天给王上折腾不就行了?"名叫花月的男子不屑地讽刺他的狐王,"只要王上玩得动他就行。"
"行了,别说了,王上正气着呢。"又一个男子柔声说道,"王上一共对饕餮表白三千零四十八次,饕餮跑点一千五百六十九次,瞪王上七百八十二次,骂王上四百七十六次,推开王上二百二十次,还有一次是吻了,哦不,是被王上强吻而呆立不动。王上,这一次,他又是什么反应?"
"......无聊。"一旁水月冷冷哼声,侧过头去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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