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叶秦弓[下]
叶秦弓[下]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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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只是在不远处听着,只要何进能解决他也没打算露面。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怎么插手都是多余。结果一个是情况有点棘手,再就是被他威逼利诱来的出租车司机一直在放郁闷至极的歌,什么情难自禁,什么最爱你的人是我,什么give me your love tonight,什么一路好走,什么为什么爱他不爱我......
就算乐明塞着耳机,也阻止不了这些凄凄惨惨戚戚的声音给屋子里那出戏配乐,再联系他这一年的演出,活活配成一出悲剧。
实在不忍剥夺已经成惊弓之鸟的司机仅剩的安慰,乐明递过车钱,开门下了车。
不等他站稳,出租车"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怕鬼追一样。
摇头笑笑,乐明深吸口气,挠挠头,把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向那个点点烛火摇曳的地方走去。
记得那时和陆行川说这里只剩鬼了,结果,鬼一个没见,人倒是全来了。

那房子毁成那样,天又黑,找条没人发觉的路进去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稍微吃惊的就是他刚摸到跟前,就和何进早有准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当时还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笑了。
警惕性还是这么过人啊。
还是因为对象是他呢?
解决燃眉之急后,乐明就知趣的退到一边。解铃还需系铃人,那三个人的事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至于他,说好听点是公证,说有用点是防暴,说通俗点就是观众。
看戏而已。有什么感受只有自己知道。
陆中麒早从打击中恢复了。本来就是因为气极了,一时冲动。一旦冷静下来,就是面对明显以一敌三的局面,仍没有一丝惧意,站在原处冷笑。
而陆行川,从何进进来,就再没说过一句话。除了最开始有些慌乱外,就一直抿紧嘴唇,眼睛瞟着别处,一副死不认错的倔样。
他没错。
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做他该做的,他没错。
他一没杀人放火,二没谋财害命,他就是耍点手段让他想要的人留在身边,他有什么错?
何进不耐烦得点起烟,从始至终没回头去看陆行川一眼。本就诡异的屋子在众人的沉默下更显压抑,飕飕的不停有冷风钻进来,吹动烛火,照着各人的面目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直到"卡拉"一声,枪上栓的声音打破沉寂,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陆中麒手里的枪竟然直到此时才拉开保险栓。还不待他对准谁,场中形势再次变化。
何进原地未动,陆行川猫腰躲在何进身后,乐明却是一脚垮进来,挡在何进前面,端枪对准陆中麒,笑着开口:"陆总,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空气里充满了紧张的味道,何进叼着烟,看又一次挡在他前面的人,没什么太大表情,只是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甩到后面,丢下一句:"不用你多管闲事。"就又抬眼去看陆中麒,没说什么话,眼神却没一丝服软,满满全是挑衅。对身后的陆行川,则是一眼没看。
陆中麒也不慌,只嘲讽的笑笑,把手里的枪用食指挑起来,"紧张什么。我只是试试看是真是假。那小子话哪句是真的。"
"然后呢?试出来了吗?"
"看他躲那么快就知道了。呵,还真是胆子大了。"
何进瞟一眼缩在身后的人,没什么表情。
这反应他早料到了。也早习惯了。况且就算陆行川自己不往他后面躲,多半也是他给他挡上去。
没办法。他们就是这种人。他们就是这种关系。从小就是他给他出头,给他挡灾,给他解决一切难题。
就像陆中麒说得,他惯他太过了。陆行川变成今天这样,他何进有责任,而且是很大一部分。
不过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
"杀人放火。还不是跟你学的。"反诘回去,两个人完全忽视当事人的存在,用眼神较劲。一边乐明看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那个一向冷酷寡言的何进竟然像小孩儿一样站这儿和人斗嘴,那光辉形象啊......
"学得再多,也比不上你。他变成这样,都是你给惯坏了。"
"我惯得我负责,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你以为他这些年吃谁的喝谁的?你负责了吗?你除了刺激他你负什么责了?"
"要怪就怪你们陆家。谁让你们认他回去的!"
"你以为我想吗?是他自己要认我们的。"
"哼,既然认了就该管。早从他走的那天就不归我管了。"
"说不管你就放手干脆一点啊。还时不时回来招惹他干什么?没你搅和我会把他看得好好的。"
"哼,你做什么自己知道,还想让我袖手旁观?!"
"我可没想伤他。"
"想不想都伤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管怎么样,我才是他亲哥。"
"那也要看他认不认!"
......
眼看陆中麒越来越激动,何进越来越冷淡,却绝对是越吵越上火,乐明也懒得管,叼根烟窝一边抽着听,不过目光一直没离陆中麒手里那把已经上了膛的枪。
就这样等两个人把这么多年的积怨发泄得差不多了,乐明才扔掉烟头,皮笑肉不笑:"两位老总,再吵天就亮了。先说正事行不?"
所谓得正事,就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行川。一切因他而起,自然也应该由他而终。不管怎样,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说明白了算。
结果,又沉默下来。
何进抽烟,陆中麒盯着陆行川表情阴沉。
到了这个地步,让他们还能说什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谁能有那么好的承受力。
真丢下不管,又谁也狠不下这个心。
沉默许久之后,何进终于开口:"我不管了。"
一言即出,其余三人闻之变色。
陆中麒将信将疑,显然在琢磨何进这话是真是假。乐明面色一沉,难得严肃,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陆行川,陆行川却只是更用力的抿紧嘴唇,还是倔强着不肯说话。
何进把还剩不少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碾灭,回过身来,一晚上第一次直视陆行川。
"从今以后,你疯也好,不疯也好。我不管了。我也管不起。那十六年,我有个弟弟。十六岁以后,我当他死了。你好自为之。"
然后又转过身,看陆中麒,"你要管得了,你就继续管。管不了,以他得能耐,也死不了。我和你们陆家,这次是彻底清了。别再耍那些不上道得手段,我没那么好的耐性。玩阴的你还不是我对手。"
这次是真的。
他真的可以放手了。
以前是因为还记挂那个曾经灿烂可比阳光的笑容。那样无忧无虑,那样干净无邪。
他一直为让那样的笑容消失而无法释怀,以为是他的责任,现在看明白了,那种笑根本就从来不曾存在过。

陆中麒冷笑着不说话,看着陆行川,显然也在想以后怎么办。何进说的认真,那就多半会做。那他也就不用因为怕有一天他勾勾手指,陆行川头也不回的重回他怀抱而费心花钱雇人搞什么暗杀。但正如他说的,以现在陆行川得能耐,他未必管得了他。
钱财地位,头脑长相......
除了良心,那小子什么都有。
以前是中了邪,以为他容易受伤,需要保护,却没想过,没有心的人又如何会伤心,只会伤人罢了。
等他连装都懒得装的时候,还有谁是他对手。
他还能妄想把他留在身边吗?难不成真拿铁链绑住他吗?
别傻了。他陆中麒还没病态到那个地步。
最开始想夺权的时候,就是想有锁住他的力量。后来真等他坐稳董事长得位置后,这个念头慢慢也就淡了。只想从何进拿拿回东西,以后就安分待在他身边,照顾他,看着他,一辈子也就够了。
结果......
呵,天真的竟然是他。

何进陆中麒各有心事,竟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转身跑上了摇摇欲坠的楼梯。
"陆董--"乐明一直注意陆行川的脸色,看他咬牙咬得脸色发青,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完。果然何进一转身他就赌气跑上了快塌的楼梯。乐明想拦,却因为站得远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他三两步窜到最高的地方,望着下面三个人满眼威胁。
经过上次大火,这楼梯根本就是虚搭在那里,就是风大点都能吹倒,更何况站个人上去。眼看有土灰因为踩踏扑簌簌往下掉,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塌,下面的人齐齐变色。
"陆行川,你给我滚下来!"何进指着上面的人怒喝。要不是怕楼梯承受不住,他早上去把那不知轻重的混蛋拽下来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他妈的都干全了!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耍脾气也得看看场合。这已经不是威胁了,根本是在找死。
"行川,有什么下来说。"陆中麒几步上前,难掩焦虑。
陆行川却只看着何进,说了今晚见到何进后第一句话就是:"收回你刚才的话。"
凶狠决绝,那样子如果何进说不,他马上就跳下去。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下来。"何进愈加暴躁,恶狠狠盯着陆行川,命令,却不肯松口。
"收回你刚才的话。"陆行川丝毫不让步。
"想死你就直说。我成全你!"至此何进彻底怒了。
"何进你他妈疯了?他都这样了,你还逼他?!"陆中麒不比何进冷静,吼完何进又抬头去看陆行川,却不敢恶言相逼,只放缓口气劝诱:"行川,先下来再说。"
"何进!"陆行川完全不理陆中麒,语气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霸道:"收回你刚才的话。我不会为我做的道歉。你也别想就这样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我操,你跳下来才真是一了百了。有种你就跳。死不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这你说的,你别以为我不敢跳。"
"你他妈的给我差不多点!"
......
眼看何进失去平日冷静,陆行川又受不得逼,一言一句早晚出事。乐明摇摇头,到底还是走上来,插足其间。
就是因为早知道会这样,他才不想介入其间。
就是因为早看出来这两人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才没有放手去争。在权衡对比的几方感情后,早就明了了形势,打算做一回好人,抽身后撤。留点纪念日后回忆就算。却没料到想走都走的这么惊天动地的。

走到楼梯下,抬起头,笑容亲切。
"陆董,真的不下来么?"
"死间谍!滚开。这没你的事。"陆行川咬牙切齿地骂。
哎?就算是事实,也不用说得这么明白吧。乐明干咳两声,抬头还是笑:"陆董,先别生气。我就是想问问,你要真不打算下来,那我让何总跟我走您也不会阻拦吧。"
"你什么意思?!"陆行川面露狐疑。
"是这样的,陆董。我已经跟何总表白了。何总呢,他也想答应我。但又放不下陆董你,所以我们才想今天来和你商量一下。看陆董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成全我和何总......"
乐明面不改色地扯,也不全是瞎话。陆中麒是听傻了,何进则皱着眉冷着脸看。果然乐明话没说完,陆行川就怒了,指着何进吼:"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他只怕何进说不要他,却从来没想过何进还可以要别人。
何进看乐明一眼,没回话。陆行川就更怒了,早忘了现在他是在玩威胁,转身往楼下冲。

果然还是这招管用。
看着陆行川往下跑,何进几个虽然还不动声色,但明显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弄下来再说。
然而还不等他们一口气松完,就听咔嚓一声,脆弱的楼梯经不起陆行川剧烈的运动,从他脚踩的地方断成两截。
陆行川惊叫一声,一脚踩空掉下来。
第一个冲过去的竟然是陆中麒。
一个原因是他离得最近,另一个原因,则是何进站在原地没动。
按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他身手比较快,而且也会更不要命。但陆行川掉下来得时候,何进确实没动。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刚要动,就被人挡在跟前。
乐明用冷静得过分的表情,抬胳膊挡着他,说:"何总,危险。"

何进皱了个眉的功夫,那边已经一切都结束了。
"轰"的一声过后,满屋子就见尘土飞扬。陆中麒爬伏在陆行川身上,身上、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泥块,早失去了知觉。而陆行川虽然有陆中麒不要命的护着,没看见什么太严重的外伤,但可能是惊吓过度?碰到了头?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乐明回头看看,又把头转回来。眼里有疼痛却没有后悔。
救不了那个,不能把这个也搭上。他向来自傲的判断,这次也一样没有错。

看还站在面前的人一眼,何进什么也没说,只淡淡的吩咐:"打电话。叫救护车。"
如果刚才不是他挡着,现在躺在那里的,应该是他。
尾声
凌晨十二点的blue kiss依然人山人海,充满喧嚣。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吧台前却有两个人并肩而坐,看也不看对方漫不经心地交谈,安然得像是在放着蓝调的咖啡厅。
"听说你把公司卖给蒋家了?"右边的男子笑着偏头,相当让人感觉舒服的轮廓五官,表情生动而随意。
"嗯。"坐他左边的男人眉目深刻,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应了一声,掸掸烟灰。
不用问,这两个人就是何进与乐明。
听了何进的回答,乐明有些狡黠的笑,"何总,我可是好像有听到上次毛旗炸房子那件事,是蒋家几个老头背后安排的......"
"听?"何进冷笑着瞟旁边笑容狡猾的人:"你怎么听?"
"哈哈,何总。这可是我吃饭的手艺,怎么能随便说呢。"乐明毫不在意得笑,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
何进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件事就算乐明不说,他也知道。毛旗有那个胆但还没那个脑子。他早知道蒋家那几个老头背着他搞鬼。但顾忌道上的名声,何进也不好做什么让人家说他忘恩负义,赶尽杀绝。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何总,那个项目怎么样了?"看何进表情就知道他不可能善罢甘休,乐明继续出言试探。
别忘了,他伟大可敬的何总可是以记仇出了名的。
而那个何进当初放弃10%股份大力支持的项目,好像进展一直不错,现在应该是和公司一起转手给了外人。
"很好。"何进点头,表情平静得吓人,"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就知道会这样。乐明忍不住摇头笑。对那些得罪了何进,还不知道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深表同情。
那项目一垮,那公司也就差不多了。
"陆中麒的事是你干得吧?"点了根烟,何进回头瞅乐明。
上次那件事,为了救陆行川,陆中麒受了重伤。但于性命还没什么大碍。只是人还躺在医院的时候,就有警察找上门去,说是调查买凶杀人,挪用公款,甚至**性虐一系列让人头晕眼花的罪名。后来**等罪名虽然应为对象是男的,还是有过卖淫记录的,算是不了了之。其他几项罪名却是因为证据确凿,想开脱都开脱不了。现在就等着陆中麒从医院出来,直接进监狱了。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当然就是何进面前这个笑得也有些无奈的人。
乐明也不想陆中麒出了医院就进监狱。当时就是想走得无后顾之忧,毕竟保镖这活他不可能干一辈子,让找事的人住手是一了百了的好办法。只是没想到他刚把人证物证送到警察局,陆中麒就十分不走运得进了医院。证据再拿回来是不太可能了,剩下他能做得也就是想办法把罪名弄轻一点,进去待个一两年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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