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难养也————明仔
明仔  发于:2009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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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是一件白色的衣衫。他想笑,却被疼痛扭曲了脸蛋。只得请拍那人的背部,轻声道:"放我下来吧。"
话音还没落就后悔了,他还没来得及补充,身子就被人扔到了一旁,疼得他眼角含泪。
嘶......他就知道,跟这少年沟通,一个字都不能少!
舒瑾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似笑非笑:"你自己走着回去?"
苏念清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苦笑不已。堂堂一个吏部侍郎,竟然落得这种下场。手肘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知道如果再这么颠簸下去,他绝对会再次晕死过去。小心地护着自己的手,不再看向少年:"嗯。我自己走着回去,谢了。"
这一个"谢"字听得刺耳。舒瑾瞪着他,冷哼一声,转身果然就走了。
苏念清难免有些失望。
可下一刻又摇摇头,开始嘲笑自己无聊的失望。
夜里的街道寂静得很。不能再用轻功,因为这会引动筋脉,让手肘更为疼痛。苏念清只能慢慢地走回苏家,幸好吕家离得并不远。只是开门的小厮瞧见门口站的居然是方才还在院里的大少爷,惊讶不已。
苏念清收起自己受伤的手,毫无异样的回到了房间。
从柜中取出药箱,一点点地擦拭上跌打损伤药,丝丝沁凉却让他大叹一口气:看这情形,这几日都是无法亲手处理公务了。
从药箱中取出绷带,他正要用嘴和手一点点包扎时,房门却被踢开了。
进入房中的人让他惊得松开了嘴上的绷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就已经开口道:"闭嘴。"
苏念清一愣。忍了好久才没笑出来。
少年径直走到自己面前,粗鲁的拉起自己的手,三下两下就把已经脱臼的手复了位,随后又像丢掉什么脏东西一般甩开他的手,冷道:"三日内不能碰冷水。"
像个乖学生一般的点了点头。苏念清始终没有说一个字,随后便默默的开始自己包扎起来。
被少年这样对待的青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态度好得叫人以为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脾气。
舒瑾盯着这个青年。他与寿喜截然不同。寿喜像一团火,一团跳跃的火,而这家伙,却像水,静静流淌的怎么也激烈不起来的水。
却同样都让人无法产生敌意。
......明明是这么一个深不见底,根本没法捉摸的人。
他忽然觉得,也许这个男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这般无趣。可舒瑾似乎有些不满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立刻冷下脸,摔门而出。
苏念清叹气。
好漫长的一日。
3

第二日,苏家果然如同想像一般大乱起来。
苏念清一直站在弟弟的身旁,笑看着这一切的发展。曾经那样狂妄高傲的弟弟,面对着爱人依旧不改本性,可那霸道的独占欲下,却是无法分割的深爱。
别扭得叫人心疼。
他当然也没错过舒瑾眼里的嫉妒与失落。
再怎么样坚强的外壳,内里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的柔弱。他不免有些同情。
苏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苏老爷黑着脸,不得不让步。而舒瑾当日便离开了苏家。
这也是难免的吧?
苏念清脑中闪过弯月下那道白色的身影,不自觉地轻抚着手腕受过伤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小风雨没能改变他的生活。苏老爷果然没过几天,便开始明挑暗示大儿子是否该成亲了,二十四岁,事业有成,怎么说也是成亲的大好时光,要再不抓紧......
苏念清则不紧不慢地打起太极。
受过打击的苏老爷一看这形势,心中大感不安,次日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群媒婆,花枝招展的媒婆把整个苏家染得尽是脂粉气味,浓妆艳抹的,连苏家的下人们都被吓得躲开老远。
刚下了早朝的苏念清还没回到家,便收到弟弟发来的警告,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调转脑袋去了挽月楼,再也没有回来。当天夜里,几个黑影开始在大少爷的房里进进出出。
第二日,吏部侍郎苏念清主动请求前往陵州一带考核吏治,小皇帝也没忘,前些日子陵州一带官员贪赃枉法的案子便是由苏念清主持的,考虑了一会,便恩准了此次特别巡查。
苏老爷连自己儿子的尾巴都没揪着,又让他溜了,直懊恼得捶胸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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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是南方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虽说年年水患不断,可这也没妨碍陵州的繁荣。几代的知府都算是较为励精图治,再加上人民的勤劳聪明,使得陵州的赋税年年都位列前排。
可这两年,不但水患越来越厉害,就连知府也变得糜烂不堪起来。
好在苏念清借助弟弟搜来的证据,一举掀翻了整个陵州的腐败大网,陵州上下无不称快。如今听闻这位好官要来陵州巡查,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自然不敢怠慢。
前脚才踏入陵州的地界,后脚就被人抬入了知府住处,苏念清面对着流水盛筵,淡笑着,没有拒绝,反倒是很愉悦的接收着众人的敬酒,把一杯杯的黄汤喝了下肚。
新任知府一看这情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立即拍拍手,让那些衣着单薄的舞女们上场。
已然是初秋,还穿得这般单薄,若不是存心,那便是有意了。
苏念清嘴角含笑,眼睛没从姑娘们身上移开,说道:"知府可真是客气......"
知府笑得就差没把眼睛缝上。
众人官员举杯,尽欢颜。
月上中天时,院子里还是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苏念清慢慢站起身来,朝知府大人抱拳:"本官明日尚有要事,很遗憾无法继续奉陪......"
知府大人一听,连忙说道:"若是苏大人不嫌弃,尽可住在府中,我早已命人打点好一切,苏大人只需在此休息便可。"
苏念清笑道:"这怎么可以,我是来考核的,住在此处,不小心会落得别人的闲话。苏家在此处也有别馆,知府大人您就不用费心了。"
知府一听,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可还是不甘心,又提出:"那我立刻派人送您回去。"
"还是多谢大人。"苏念清摇头道:"我许久未来陵州,正想欣赏一下陵州的夜色,就不用劳烦大人了。"
这年轻的侍郎不但长得好,就连脾气看来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知府只能罢休,在三拜别后,苏念清终于从觥筹交错的宅院中脱身而出。
而此刻,已是夜深人静时。
离开了知府住处的苏念清这才开始有点脚步不稳起来。
说实话,他的酒量一点都不好。死撑到现在已经算很了不得了,平日里苏夜带回的陈年女儿红,半盏就能让他脸色大变,今日还能与那胖知府谈笑风生,简直如同奇迹。
初秋夜里的街道带了点寒意。苏念清扶着墙根,强忍下胃里的翻腾,靠着墙,深深地吸了口气。
虽说现在这副模样有醉倒在外面的危险,可总比坐在轿子里,承受那种可怕的颠簸要来得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靠着冰冷的墙壁,有些单薄的衣衫让寒意不断的渗进来,人总算清醒了许多。
微凉的夜,朦胧的月,似乎总会有什么发生。
尤其是不要抬头往天上看。
没人会从你头上踩过,所以别老是望天。
你看苏念清后来不就后悔了么?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头上掠过,忽然间,又返了回来,站在他对面的墙头。
苏念清一愣,那人显然也愣了一下。谁会想到在这里相遇?
苏念清忽然低下头,扶着墙壁,捂着嘴,一幅难过的模样。清亮的月光照在脸上,越发显得他的苍白。
那人犹豫了一会,才跳下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根本就直不起腰来,你叫他怎么回答?r
"喂!"得不到回答,又看他这样难过,那人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这一拉,刚好,就撞在那个点上。苏念清青白着脸,拽着他的袖子,低低的说了句:"好......难受......"就哇啦拉的在他面前吐了起来。
犹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舒瑾气得差点没把这人掐死。
莫名其妙在陵州遇见他,第一面就碰上这种事!什么斯文书生,如今这副模样哪还有平日里风流淡定的气质?!
"给我滚开!"想推开他,已然无用。虽然苏念清没吐在他的身上,可那股酸臭的气味,必定也熏染了整件衣服。
苏念清拽着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别看他手无抓鸡之力,真要抓住某样东西的时候,就跟死死黏住了一般,甩都甩不开。
没一会,吐干净胃里的所有东西的苏念清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或者该说,是睡了过去。
舒瑾盯着这个三番四次在自己面前晕过去的书生,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
这个大胆的书生,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对他下手么?
哼。
恼怒的把他身上被弄污了外衣撕去,舒瑾一把扛起苏念清,朝自己的住地走去。
4

苏念清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于房间中。可这里并不是苏家的别馆。更多的,像是一间客栈的上房。
自己正趴在一张桌子上,而桌子旁是一个屏风,屏风上方挂了一件白色的外衣。外衣并不干净,上面沾染了一些污物,还有......显眼的血迹。
那并不像是受伤的血迹,更像是从别人身上飞溅出来的血迹。
苏念清盯着衣服发怔。
屏风后响起了水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后,那张艳丽的脸蛋再次出现在眼前。
苏念清"哎呀"了一声,似是想起自己曾作了什么坏事,白皙的脸上难得的浮现一丝红晕,便一声不吭地,只是盯着他。
"哼,你还算记得你做过的事。"仅着一件单衣的舒瑾冷哼一声,然后将屏风上的衣衫取下,扔到了角落里。
那家伙却只是笑。微红的脸蛋,朦胧的眼神,哪里有清醒过来的模样?
舒瑾皱着眉头,走上去,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微恼道:"死醉鬼,快给我醒来!"
被猛烈晃动的人不但没有清醒的迹象,反像是要被晃得睡过去。
啧。他怎么会神使鬼差的把这个麻烦的东西捡回来?!
扫了眼桌上的东西,舒瑾想起茶能醒酒,便胡乱地倒了杯茶,然后粗鲁的就要往苏念清的嘴里灌。可怜的苏大少爷,就被人这么掐着下巴,欲挣扎而不能。
可喝醉了的他与平日大不相同。
被茶水呛着了的他,不高兴地用手架着舒瑾,不让他靠进自己,还紧皱着眉头,死死抿着嘴巴,全然一副闹别扭的孩子模样。
舒瑾挑眉,忽然抓着他的手,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要不我用嘴喂你?"
换作别人,早就跳起来了。当然,有可能是高兴的,也有可能是惊吓的。
可苏念清却抬起头,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有点闪亮闪亮的,突然天真无邪的笑开。
舒瑾一愣。
这家伙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
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恼火感。
往嘴里灌了一杯茶,他拉着他,迅速的贴了上去。
温热的唇,带着酒的香气。茶水一点点地渡入他嘴里,像是在交换着一些让人心跳不已的东西。
那喝醉的家伙却意犹未尽的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衫,喝光了他嘴里的茶水,还不满足的将舌头伸了进来,企图寻找更多的水源。
口中多了一种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和触感,这种明明该是熟悉的感觉,却让舒瑾陌生得很,想拉开他,那家伙又开始发展缠功,紧紧地揪着自己不放,半天,没发现任何水源的他似乎有点失望,微微离开了舒瑾后,忽然又咬了上去!
"喝!"吃疼地推开他,舒瑾捂着自己的嘴,又恼又不可思议的盯着一脸得意的家伙,过了一会,便拉着这家伙的手,把他拖到门外,恶狠狠的说道:"滚!"
瘫坐在地上的苏念清似乎还是没搞懂情况,愣愣地看着他。
门板被狠狠地甩上。
房中人此刻正坐在床边,用上好的绢丝布料擦拭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匕首的外身雕刻着精致的麒麟,因而也被起名为"银麒麟"。这把匕首已经跟了他多年,不管是在哪儿,都决不会离身。
就连今日的暗杀使用的都是这把匕首。
他不爱用长剑。因为匕首刺入的感觉是那么强烈,这样才能让他切实的感觉到他已经杀了人。匕首会让他与血的温度相当的接近。
相对的,也会让他每次杀人时,身上难免都会沾了血迹。
视线落在角落的白衫上,他眼神骤冷,大步上去,三下两下就把衣服给撕了个烂。
心理的急剧变化很快又被抚平。
他忽然想起门外的人。至少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那家伙该走了吧?
忍不住过去推开门。
门口没有人。
可门旁边却坐了一个人。堂堂苏家大少爷,就这么靠着门板,沉沉的睡了过去。
舒瑾皱眉,伸脚去踢他,大少爷还是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这样的家伙究竟是如何做到吏部侍郎这种高位的!
跟这家伙见一次面,他就要生气一次,舒瑾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脾气如此的差劲。退回房中,他摔上门,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可过了一会,门又被推了开来,少年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将青年拖进了房间里。
房中传出水花声,少年的低吼声,以及......
青年的笑声。
又是一个麻烦的夜晚。
※※z※※y※※b※※g※※
看来这家伙酒醉得不清。
待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挣扎着,痛苦不堪的从床上爬起来的苏念清睁开眼,赫然发现这里不是苏家别馆时,着实愣了许久。
房中有股淡淡的香味,却不是他惧怕的脂粉味。
可身上穿的,却不是昨日的衣衫,而是一件略显窄身的单衣。
苏念清绷紧了神经。这里可不是京城。况且他还是来公办的。
就在他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时,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让他大大松了口气。苏念清叹气道:"还好是你。"
舒瑾挑高眉脚,猜到他这话的意思后,不禁冷笑道:"我是男的,就能放心了么?"
"若是你要我负责,我定然不会拒绝的。"苏念清微笑道。
哼,这死狐狸,就赌着自己不会说这种恶心的话?舒瑾瞪着他,忽然挑衅道:"难道我会像是吃亏的那一方?"
"......我是无论哪一方,都不会觉得吃亏的。"不愧是苏念清,无论这话是否真心,但作为一个男人,还能轻笑着说出这句话,着实厉害。
舒瑾嫌恶的撇嘴:"就你这种货色,送上门我还不想要!"他喜欢的,要么是漂亮的娈童,要么是吕寿喜,而绝不可能是这种干巴巴,一点乐趣都没有的臭书生!
被人当面这么嫌弃,苏念清再淡定,也难免苦笑。"我没打算过送上门。"
那昨晚又算怎么回事?舒瑾差点脱口而出,可还是憋了回去。当事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他若主动提起,又是什么意思?这么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憋气。从未有人这么挑拨他,然后还全身而退的。
烦闷的舒瑾甩了个包袱给他,苏念清接过,打开,笑容更深。
里面是一套新衣裳,显然是刚买回来的。虽然知道不可能是他亲自去买的,可这也足以让旁人诧异不已。
"换上就快滚!"冷漠的甩下这句话,少年再也不看他一眼。
虽说如此,苏念清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这孩子别扭起来的模样,真是跟映梓相差无几呀......这么想着,苏念清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舒瑾的头,犹如对待自己的弟弟一般。
正在看书的少年被人这么一摸,差点没跳起来,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苏念清,犹如一只被逆着摸了猫的猫。只是脸上微漾起来的红晕,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了。
苏念清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才一脸歉意地拿开手,笑道:"抱歉。"
"滚开!"少年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夹杂了无数的感情。并不仅仅只有愤怒。
再不滚,的确是有生命危险了,苏念清很识相,扔下了一句"下次见",便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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