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美人坊————11路公车
11路公车  发于:2009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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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揽上了我的腰,而杨铭缘又深深下拜。
我垂下双手,向身旁之人福了一福,"皇上。"
"杨卿平身吧。"李言德看著眼前的重臣,朗声笑道,"想不到爱卿也有兴致与皇後聊起项链的问题来了。难道想为尊夫人求一条同样的?"
"这......不敢、不敢......"杨铭缘也顺著说下去,拱了拱手。
"夫人......?"我疑惑出声。难道他已经娶妻?
那麽......他,果然是享受著他幸福的人生?我的心中悲哀的不忿起来。
"不知尊夫人......"我的声音及其温和,却也再没有露出脸上的笑意。在我牺牲的基础之上构建的幸福,我也想亲自看看。心中涌上莫名的感情,是极致的悲哀,却又是复杂的怨恨。当年我是那麽的信任你啊......你却把我给抛弃了......
紧紧攥著的手被身旁之人温柔的包进掌心,我看了身边一眼,对方却对我咧嘴一笑,开口道:"是了,爱卿,正好今天,让皇後见见你那位诰命夫人吧。"
他似乎很犹豫,但是最後,他还是低声说了声"遵命,失礼了。",便转身向远处叫道:"湘儿。"
远远的,看见一个轻快的身影从远处跑过来,待走近些,却见是一绿裳女子,笑得纯真,也笑得无忧无虑。她手中捧著一个琉璃杯,透明的液体在杯中摇晃著,似乎要飞溅出来。但琉璃杯本就比其它的杯子要深些,大半杯的液体倒也好好的呆在杯中。
"相公!你看,这杯子好漂亮哦!而且这里面的水酒甜甜的,真是好喝!"
纯纯的笑脸有著不经世事的天真,未加修饰的脸上是青春的灵动。一个可人儿,一个就宛如当年的我一般,应该被人们捧在手心呵护,而丝毫不知道世间险恶的可人儿。
她就站在那儿,一手捧著琉璃杯,一手拽著杨铭缘的衣袖,巧笑倩兮,明亮至极。
仔细看了看她,我却笑了:"这不是水酒,是番邦上贡的葡萄汁,甜甜的,很好喝吧?"
"啊?是吗?"她粲然一笑,明眸看过来,接著便向我伸出手来,似又想亲昵地抓住我的衣角,却不想被杨铭缘硬生生拉下身子。
"快见过皇後娘娘!"
略显粗鲁的动作让女子猝不及防的弯了身子,手中的琉璃杯子也摔在地上,酒溅了我一身。
"我......"她呆呆得抬起头来,看见我的凤袍湿了一块,竟不知道要说什麽了。
"衣服湿了,你可否与我去换衣?" 我轻轻地开口。
在场的人一愣。
"夫人能否与我同去换衣?你这件绿裳也湿了呢。"
"啊!这......"她低头看著自己袖口的一大片深色,却为难的看向她的丈夫。
不由她犹豫,我握住她的手:"你随我来吧。"
女子抬头看著我,眼中有著不解,但仍然顺从的站起身子,在我的牵引之下走向内宫。
淡淡地回眸,看见了李言德一夥的表情,但更让我注意的,是杨铭缘莫名紧张的样子。
呵,有什麽可紧张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便去了偏殿。

28
关上门,散退了众人,我边取出衣物,开口道:"这就是非你出面不可的生意?"
扮成湘儿的湘君嘻嘻一笑,接过衣物换了起来:"是啊,老板。他母亲很挑剔,可是当时又病得快不行了,所以想他母亲安安心,好生养病。"
"母亲......果然是孝子。那,他母亲满意吗?"
湘君抬起下巴很自豪的样子:"咱们美人坊的人,自然让人满意了。只不过他母亲还是没有熬的过去,没几天就去世了。"
"什麽?"我一惊。
"大概就在我接了生意,和你断了联系的三四天後吧。"
难怪宫变那几天他没有出现。而在这种特殊的情形下,想必也顾及不到他母亲的死讯。
"他的母亲也没有大葬,所以京里都不太知道。他将老夫人就葬在住宅的一座小坟的旁边。"
"哦?尚书府内怎麽会有座坟?"
"好像是他弟弟的吧?谁知道他们家小少爷为什麽不葬在祖坟。"湘君换好了衣服,耸了耸肩膀,"本来老夫人是想葬在老爷身边的,不过尚书大人还是把自己母亲葬在了那里。好像是说,母亲还是葬在儿子身边比较好......"
"什麽......"我呆了。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李言德站在门口,笑道:"我就说这个小姑娘我好像是见过的,当时你穿男装,我还给了你一锭金子。"
湘君呆了呆,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抬头一看,发现杨铭缘居然也站在门口。想必又是李言德捣的鬼,轻轻一笑:
"湘君本来就是男孩子。湘君,没事的话你可以和......尚书大人走了。"
湘君退了出去。杨铭缘一直看著我,似乎有什麽想说,却还是走了。
"为什麽!他这是什麽意思!"我恨恨的问道。
李言德抱住我,轻轻的在我耳边说:"因为,她确实是你的母亲......"
"......"
"当年,她在江南游玩,却被人劫走,後来虽然找了回来,可是那时候,已经怀了你了。"
"可是爹爹却对我很好......"
"老尚书是一个好人......但是生下你之後,她的精神就不是很正常了......所以......"
我知道他试图安慰我,可是,心里那种忿忿的感觉却总是压抑不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终於知道为什麽母亲对我不好,为什麽叫著"私生子"要把我杀死。她不能接受我这个耻辱。但是为什麽呢,为什麽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可以那样的爱我,而母亲却要这样的对我。哥哥看似宠爱我,却对我的境况无动於衷,然而过後却又要摆出一幅怀念的样子来。
"我不懂,人之间的关系怎麽能是这样?谁对你好,对你不好,相信谁,不相信谁,都是这麽复杂,这麽难以断定!"骤然得知这样的真相,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心里很乱,想努力平复自己,怨恨的话语却冲口而出。
"虽然很复杂,可是你只要相信可以相信的人,不就好了。比如说,我。"被抱在怀中,感受著他的安慰。
"你......"我抬起头,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
"你不要再拘泥於过去了......夜里的噩梦,是你永远逃脱不了的心结,美人坊,是你独自封闭自己、自我保护的小窝。你说你不相信任何人,不和其他人谈感情,但实际上,你最期盼著信任和感情。否则的话,我也就不能够给你温暖。我能够温暖你,你能够接受我,是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已经在心中接受了他,但是,在面对我的过去的时候,我总是感到不安,总是埋没於当年的恐惧里。然而我知道,是他的固执,让我有了安全感,让我开始尝试接受。
"我希望你能够解开心结。"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一直不平,为什麽母亲要那样对我,现在我还能继续怨恨这个已经死去、精神一直受到折磨的老人吗?我不能......
"你可以放心的依靠我,可以依靠著我,你......"他没有把话说明,但是我能理解他的意思。
"可是,你可以保证一直做到吗?我的身份是建立在我们原本的交易的立场上的,一旦交易结束,你还是你,而我......也就不再是田青阳......"
"不,你可以一直是的!"他似乎有点激动,"我......其实很早以前就和母後商量过了,已经准备在几个兄弟中立太子......我并不想要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并不能算家庭的地方生下的孩子,所以母後能够理解。但是现在我的想法却不一样了!可是以前的安排却正好。现在,你什麽也不用担心,只要你能够在这里,我只希望你在这里!"
"难道你要我永远以女人、以皇後的身份生活?"
抬起头,发现他脸色一震。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但是,只要你愿意留下,哪怕......哪怕你想还原身份,我都可以答应!"
"如果我恢复了男性身份,你不怕会被看作昏君吗?"
"昏君不昏君并不是你来决定的。朝中如果有人这麽认为,哼,也是到了该退休的年龄。如果他们都不认可,我也可以带著你远走高飞!"
也难为他,对我这麽上心,这麽固执。然而就是这点的固执,才让我的心松动了......轻轻一笑,我下了一个决心。
"我,要回美人坊一趟。"看著他惊讶的表情,笑道,"你也要一起去。"

29
第二天,我便回到了美人坊,随行的当然还有李言德。
我拜托大哥代我坐镇美人坊,他大概也以为我会有一阵子好忙,谁知道我又回来了。看见我,他很是吃惊。而接下来我说的话让他更加吃惊。
"大哥,你能一直帮我把美人坊照顾下去吗?"
大哥一惊,立刻明了了我的想法:"怎麽回事?你想离开?还是这次的生意有什麽不妥?"
我摇了摇头:"不,只是,我想,我已经可以离开美人坊了。"
"是吗?"大哥微微一笑,"你已经不需要美人坊的保护了?可以走出心结了吗?"
这美人坊,就是保护我的城堡。在这里,我可以小心的保护著自己,想与人们交往,又害怕与人们交往,似乎什麽都不可信,能够相信的也只有这黄澄澄的金子。我被救活之後情况就是这麽不好,内心矛盾又煎熬,可是人毕竟要活下去,於是大哥就按照我的意思,构建了这个美人坊。我也可以与人们交往,更可以随时全身而退,不必担心人们的不可信,美人坊的生意给我带来了当时我唯一能够相信的财富。
现在,我提出要让大哥一直照顾美人坊,自然是已经到了能够脱离这个保护自己的堡垒的地步了。
我长久以来的心结,在昨天已经解开。从前我并不相信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人能够值得相信,哪怕一直宠爱著你,但是依然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抛弃你。连与我有血缘的哥哥都能舍弃我,更何况那些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呢?可是事实却是,与我有血缘的母亲嫌弃我,而父亲却视我如己出。人的关系如此微妙,李言德的执著,打破了我内心一直存在的不相信,这份执著带来的安全感已经可以代替美人坊来保护我了。
"是因为你这次的生意吗?"大哥笑道,"你虽说不愿意相信人,却还是在通过美人坊不断地和人们接触,这次终於有人能够把你带出来了。是谁?这次你生意的对象也不是一般人吧?"
"我让你见见他。知道你不放心。"笑嘻嘻,让李言德进来。
李言德知道我这次一定要与他一同出来的原因,早就在门口等著了。从来都是人家等他,他什麽时候等过人?不过这次他等的倒是心甘情愿。听见我叫他,立刻就蹿了出来。谁知道他进来之後,在场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你说的就是他?"大哥的脸色暗了。
李言德皱皱眉,没说话,但脸色也不好。
"你确定是他?"大哥冷哼一声,"深宫之中斗争不断,那里才是一个人都不能相信的地方,你居然相信他?"
我疑惑於大哥为何知道我的事情,还没等开口,李言德也说话了:
"只要你少掺入我国政事,宫内就会很平静。"
然後,两人对视,互瞪。
我张了张嘴,大概知道发生了什麽,可是在这种状况下却又仿佛没有我说话的份。
最後,还是大哥先开口:"那林修本就不是什麽可造之材,可是野心还很大,我刚到就被他缠上。本来就是来这里看看青阳,顺便看看美人坊的事情,偏偏青阳不在,还被他游说。缠得我不行,干脆就给了他一支小队打发了他。原本打算过一个月就回去,谁知道他沈不住气这麽快就发难,还动用我的军队,险些伤了青阳。"
"是我把青阳救回来的,我没有把他带走,是因为最适合他呆的地方只有他的家乡。以往我还能抽空出来照顾他,现在你能让我相信你是值得相信的吗?这皇宫之内的事情,我们都清楚,有什麽是能够相信的呢?"
李言德严肃道:"既然你直说,那我也告诉你,为了青阳,我可以做到所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不会把他丢在一个地方只是偶尔探望他。更重要的是我会杜绝掉所有对他不利的事物,即使是这个皇宫本身。"
"你竟然能做到如此?你真的能做到如此?"大哥一脸震惊。
"我不会让他做到的。"我打断他们,"我已经走出心结,不是需要人保护的了。我不能单方面的要求别人的信任,更要与他共同面对。李言德,我要和你留在宫内,这是我给你我的陈诺,而你,也要恢复我的男性身份。昨天说的事情,你真的敢做吗?"
李言德完全没有考虑,脸上是狂喜:"你当真?好,我们一起面对!"
大哥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你们都这样,我也没什麽可说的了。这些年,我只对你们首都有所刺探,想必你们也察觉了,但为的是多照顾著青阳,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不用多想了。青阳,这美人坊也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以後的事情还是我来办吧。我给了它一个开头,也要给它一个结尾。"
"......还是保留美人坊这个名字吧......它是我最危难时候的容身之处,是我一切的结束和开始,对我的意义是不同的......"
大哥点了头,应允了。

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李言德过於高兴了,因为我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和他一起在宫里生活,一起面临压力,互相扶持。他决定第二天就要把一切搞定。我问他难道他不担心吗。他回答,只要两个人一起面对,互相依靠,互相信任,就没有什麽可以担心的。我也感到,只要他在我的身边,那种安全感就永远不会让我害怕。

一个月内,京城里乱得一塌糊涂。
先是宣布我的身份。这是封男皇後,而是在将近半年之後才发现皇後是男的。这混乱可想而知。
然後京城那有名的美人坊在某一天忽然打开了一直紧锁的大门,里面焕然一新,花园内种满了各色美丽的名贵花朵。美人坊成为了一个买花卖花的所在,花如美人,美人如花。
直到有一天,美人坊的门口出现了一样东西,人们因为从中所能猜测到的内容而掀起了最大的混乱。
那是和李言德的生意中他欠的最後一样东西。
御笔亲题的倾城倾国美人坊牌匾一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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