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林————叶华[上]
叶华[上]  发于:2009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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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谨言不依,揪着衣服道:"我冷。"
陆慎行道:"我是个大火炉,你抱着我睡,不会冷的,穿这么多睡忒不舒服,明早起来还会着凉。"强把岳谨言的衣服除了两件,还剩了中衣和里衣,岳谨言死活不让脱了,陆慎行也知岳谨言比不得自己,笑道:"好罢,饶了你。"吹了灯,紧紧抱着岳谨言问道:"暖不暖和?"
岳谨言觉得陆慎行倒真是暖烘烘的,呵呵笑道:"小孩的屁股三把火。"陆慎行恼得用脑门去顶岳谨言:"臭谨谨,敢说我是小孩。"
岳谨言被箍得紧紧地,挨陆慎行顶了两下,笑道:"莫闹了,快睡罢。"陆慎行说声好,想起今日街上的那个人,现下应该明白惹上自己是多么倒霉的一件事了罢,得意地笑了一笑,闭上眼,听着岳谨言轻轻的呼吸声,闻着岳谨言身上淡淡的药香,打个哈欠,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 25 章
岳谨言花了心思地给瑞王调养,瑞王也甚是听话,没几日瑞王的脸色便红润起来,颊上的肉也长了些回去,他本就生得好,现下在岳谨言面前又总是低眉顺目,乖顺中带了些怯意,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陆慎行见了瑞王从没半分好脸色,可对他冷言冷语了几次,瑞王总是不回嘴,任他嘲骂,倒觉得无趣起来,也不再去招惹他。岳谨言见二人不再吵闹,暗暗放下心来,一心想着赶快治了瑞王和康王回湘西去,得空就在药房里配药,身上的药香愈发浓郁起来。赵云重来了几次,见岳谨言无事甚是欣慰,只是瑞王一病,军中所有事务均压在他身上,忙得脚不沾地,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统共也没能跟岳谨言讲上几句话。
这日岳谨言陪瑞王吃了午饭,看他喝了药睡下了,正要到药房去,陆慎行一头撞进房里来,兴奋地叫道:"谨谨,老吴来了!"岳谨言一听两眼闪亮,忙忙地跑出房去,一眼看见吴征站在院子里,微笑着看他,鼻子一酸,跑到吴征面前站住,嘻嘻笑道:"吴大哥。"吴征拉他入怀,抱了一抱,皱眉道:"你怎的还是这么瘦。"
陆慎行跟出来听了这话,愤愤道:"谨谨受伤生病了,又忙着去治那个小王八蛋,劳心劳力,老也不长肉。"吴征眼神一闪,忙上下仔细打量岳谨言,问道:"小言受伤了?伤在哪里?谁伤的你?"
岳谨言忙道:"没事的吴大哥,是我自己不小心,现下早已好了。"扯了吴征进屋,"外头好冷,咱们快进屋罢。"
吴征从山东带了些蜜枣来,岳谨言高高兴兴地抓了一把来吃,陆慎行在一旁撇嘴:"小孩子才喜欢吃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吴征笑着看岳谨言,道:"再过十来天就过年了,我请人从金华带了只火腿来,到时候咱们吃火腿鸡。"
岳谨言嘴里塞满蜜枣,连连点头,陆慎行凉凉地说:"到时候别那个瑞小王爷又犯了失心疯,把你袢住了。"
岳谨言使劲嚼了嚼蜜枣,咽了下去,这才能开口:"他到底有没有病我又不是不会看,我有那么笨么。"吴征搂住岳谨言的肩笑道:"是啊,小言那么聪明,谁能骗得了你。"
陆慎行心道:"你倒是够聪明,不过心也够软。"拈起一颗蜜枣放进嘴里,"谨谨,过年你做个糖醋鱼给我吃。"岳谨言点点头,陆慎行又道:"还要吃黄笋干炒肉片。"岳谨言皱起眉,问吴征道:"吴大哥,京城买得到黄笋干么?"
吴征微笑:"小言,慎行又逗你玩了。"陆慎行拍手笑道:"谨谨是个小笨蛋。"
岳谨言扔了手里的蜜枣,扑上去掐陆慎行的脖子,陆慎行啊地大叫一声,两眼翻白,倒在床上装死,手脚还一抽一抽的。岳谨言笑得全身发软,吴征把他抱在怀里,看陆慎行的惫懒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吴征坐了一会便走了,他从山东回来,还没回镖局就赶过来看岳谨言,现下还要赶回镖局去交差。岳谨言要送他,陆慎行拦着道:"我去送老吴就得了,你还是在房里呆着罢,一会那个什么王爷醒了,叫唤起来我可受不了。"吴征也道:"外头冷得很,小言你别出来了。"岳谨言拗不过,只得依依不舍地趴在窗前看着陆慎行送吴征出去了。
出了内院,吴征看了陆慎行一眼道:"慎行,你有什么话,说罢。"陆慎行笑一笑,道:"老吴你真不愧是老江湖,一双眼毒得很。"当下将岳谨言受伤之事讲了一遍。
吴征听得脸色铁青,回头朝内院那边看了一眼,握紧了拳头,听完了,对陆慎行道:"我晓得了,你赶快回去罢,多帮着小言些,别让他累着了。"
陆慎行道:"谨谨心好,不让我动那个小王八蛋,我却是饶不了他,总要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吴征摇头道:"小言是对的,瑞王是皇室贵胄,你千万莫乱来,不然到时候还会连累小言。"
陆慎行不忿道:"难不成就这样算了?谨谨的罪就白受了?"吴征道:"此事我自有区处,你照顾好小言即可。"陆慎行点头道:"那好吧。"两个人拱手作别,吴征回镖局,陆慎行自回房去找岳谨言。
萧怀真在庆王府里已住了几日了,庆王这几日事多,他整日在院子里游荡,跟庆王的几个姬妾都混得熟了。萧怀真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又生得高贵俊美,嘴巴也甜,甚得众人的疼宠,只有凌霄对他一直淡淡的,让他甚是不解。
这日庆王难得回府来用晚膳,他这几日忙得见不着萧怀真,自是分外关心,吃了饭,带萧怀真到书房里,细细地问了这几日的起居饮食,又谈起了诗画。萧怀真自幼跟庆王亲近,两个又都是满腹诗书之人,谈兴甚浓,夜已颇深了,庆王才送了萧怀真回房,在房门口萧怀真如小时一般在庆王的脸颊香了一下,这才笑嘻嘻进了房。
庆王看萧怀真掩了门,这才转身回去,走到院中,看天空一钩弯月,冷冷清清,不觉轻叹一声,忽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王爷好兴致。"
庆王悚然心惊,这人已到近旁自己却毫无知觉,武功实在深不可测,隐隐又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遽然朝声音之所在转过身去,只见一人站五步开外的假山旁边,却是吴征。
庆王呼了口气,笑道:"吴兄,你可真是吓了本王一跳。"
吴征也笑了笑,道:"王爷,我可真是羡慕你呀。"见庆王一怔,接着道:"王爷的姬妾个个是绝代佳人,新进的娈童也是绝色,这等无边艳福,叫人怎能不羡慕。"
庆王听吴征称萧怀真为娈童,极其不悦,沉下脸,厉声道:"吴兄休得胡说,若若一看即是身份高贵之人,怎可诬指他为娈童。"
吴征见庆王满脸怒容,言辞间对那个美少年极是维护,气得握了握拳,强忍一腔愤恨,道:"王爷,我去山东之前,您曾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小言,又是怎的让他受了如此伤害。"吴征冷笑一声,"或许,您觉得小言身份不够高贵,可以任人凌辱不成?"
庆王一见吴征便知他是为了岳谨言而来,此时听吴征这么一说,想到岳谨言,心中疼痛难当,低声吼道:"胡说!言儿在我心里是最高贵的,你怎能如此诋毁我对言儿的心意!"
吴征见庆王双目发红,嘴角微微抽搐,神情愤怒,倒是愣了一下,旋即又冷笑道:"我说错了么?小言受伤之事不能怪你也就罢了,那为何你要把小言赶回瑞王府?你难道不知道就是你那混账弟弟害的小言么?小言会有多么伤心难过你想过么?"
庆王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吴征,自己一直以为岳谨言对瑞王有情,却从不曾问过他的心情到底如何;明知岳谨言对瑞王极度恐惧,却还是要他去救治那个让他饱受伤痛的人。一时间,庆王只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该死之人,胸口一阵发紧,不禁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
吴征心中愤恨难当。他一向视岳谨言如珍似宝,先前见庆王对岳谨言甚是真心,而岳谨言又喜欢庆王,这才郑而重之地将岳谨言托给庆王,却不想岳谨言竟受了如此苦楚,心情激荡之下,挥手一掌,将假山石劈了一角,恨声道:"可怜了小言的一片真心,也是怪我瞎了眼,居然信了你。若不是小言喜欢你,怕他伤心,我今日就把你和你那混账弟弟劈于掌下!"
庆王闻言猛地看向吴征:"你说什么?言儿喜欢我?"
吴征见他神情震惊,绝非作伪,心道:"难道这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是看不出小言喜欢他么?"语气倒是放缓了:"怎么,你不知道么?"
庆王怔怔道:"他,他对谁都那么好,我,我以为,他对我也是跟别人一样的。"
吴征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道:"你听好了,小言亲口对我说过的,他喜欢你。"
庆王呆了半晌,突然扑了过来,揪着吴征的衣领道:"吴兄,你快告诉我,言儿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他真的说了他喜欢我么?"
吴征拍掉庆王的手,看着他道:"有酒么?"庆王拼命点头,连声应道:"有,有!"
那夜吴征和庆王喝干了整整一坛杏花白。喝下最后一口酒,吴征大力拍着庆王的肩头道:"喂,庆王爷,小言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只晓得对人好,不晓得要人对他好,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庆王使劲点头,指着心口道:"是,本王会把言儿放在心里,好好疼他。"
吴征搭着庆王的肩,口齿不清地道:"你的心里只许有小言一个人。"
庆王哈哈大笑,舌头也很大:"我心里本来就只有言儿一个人,从来没有别人。"
吴征道:"以后也不能有别人。"他皱眉,"那个什么若若,还有你那些姬妾,赶走!"
庆王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能赶走,若若是表弟,凌霄她们也都不能走。"
吴征大怒,一拳揍上庆王的脸:"妈的,赶不赶?"庆王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吴征笑了两声,趴在桌上,终于也醉倒了。
门吱扭一声开了,凌霄和春意走了进来,两人均是一脸恼怒。凌霄走过去踢了踢吴征,见他一动不动,骂道:"混蛋,居然想把我们赶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春意俯身把庆王从地上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走过来道:"凌霄,这人如何处置?"
凌霄恨道:"这人可恶得很,待我想个法子治治他。"一眼看见桌上的笔墨,眼珠一转,跟春意如此这般地耳语了一回,春意咯咯笑了起来,道:"你这个死丫头,惯会使这些坏招。"两个人忙了一阵,终于弄完了,掩了门,笑嘻嘻地去了。

第 26 章
第二日吴征醒来,只觉头疼欲裂,骂了一句:"妈的,什么宫廷御酒,还不如老许家酿的烧刀子。"觉得身下硬邦邦的,原来自己躺在地上,爬起身来,看庆王躺在床上还未醒,不忿道:"你倒是有得床睡。"
说话间庆王睁开眼来,还有些迷糊,见吴征站在床前,坐起来道:"吴兄。"眼睛突然定在吴征脸上,忍了又忍,终于扬声大笑起来,指着吴征道:"吴兄,你,你..."
吴征莫名其妙:"我却如何?"
庆王跳下床来,找了镜子举到吴征面前道:"吴兄,你还是自己看罢。"
吴征这一看只气了个倒仰,不知何人给自己梳了个百花髻,更甚者是在自己额头正中画了只小乌龟。那只小乌龟圆润可爱,不大不小,站在脑门上,吴征看得两眼冒火,忙举袖去擦。庆王强忍着笑,开门叫人送水来,又自己过来帮吴征拆那个髻。
百花髻梳起来手法极其繁复,这拆起来也是不易,庆王一个男人,弄了半天,只把吴征的头发弄得纠结成一片,如鸟窝般堆在头上。吴征大怒,推开庆王道:"算了,让我先洗脸。"
那只小乌龟看似用墨画上去的,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吴征气急败坏,快把皮都搓掉了,那只小乌龟还是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没奈何,只得找了条布巾缠上。刚缠好,听得有人咯咯笑道:"这位大侠,这发式真真适合您。"
吴征转身一看,见一个美貌女子倚在门边磕着瓜子儿,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吴征认得他是庆王的宠姬之一,冷哼了一声,对庆王道:"你要记得昨夜说的话。"身形一掠,转瞬间踪影不见。
凌霄吐吐舌头,走进房来,说道:"这人武功好高。"g
庆王道:"是,昨夜他随便就越过了王府的几重护卫进了来,你们怕也没发觉罢。"凌霄摇头道:"我们真是一点也没发觉。"
庆王想到吴征的那个髻和那只小乌龟,笑道:"凌霄,这又是你搞的鬼罢。"
凌霄得意地点头道:"谁让他居然要王爷您把我们姐妹赶走,这不过是给他给小小的教训而已。"
庆王道:"昨夜是吴征喝醉了,不然你怎能近得了他的身。"凌霄道:"那倒也是。"见小丫头送了水来,忙服侍庆王梳洗。
庆王换了身衣服道:"凌霄,我要到瑞王府去,你把前几日的客房再收拾一下。"凌霄抿嘴笑道:"王爷是去接小岳的罢。"
庆王的脸居然红了一下,点头道:"是。"凌霄道:"我早就说么,小岳好得很,我都喜欢呢,王爷你可要好好待人家才行。"
庆王逗她道:"那我就要把你们都赶出府去了。"凌霄在庆王肩上轻轻捶了一下,假嗔道:"王爷你可真狠心哪。"
门响了一下,庆王转过头去,见春意站在门口,抱着一只雪白的鸽子,问道:"怎么,扬州有消息了么?"
春意过来递了个小小的纸筒给庆王,庆王展开一看,笑道:"黄之衍买的那些铁器的下落已经查清了,果然是锻做兵器,供给了倭人。"
春意和凌霄都凑过来看,春意赞道:"盈月姐姐真厉害,竟然把运送兵器的船截住了,还俘获了好些接应的倭人。"
庆王点头道:"盈月这一次做得不错。现下既已摸清了那个锻造兵器的海岛位置,我回头就去奏请皇上,派水军前去清剿。"他略一沉吟,对春意道:"春意,你速传消息给盈月,让她盯住黄之衍。黄之衍背后定有主使之人,一定要找出来。"
春意应了,自去发消息给盈月,凌霄催着庆王道:"王爷,你快去瑞王府把小岳接回来罢。"
庆王跨出门去,又缩回脚来,看了看凌霄,犹犹豫豫地问道:"凌霄,你说,言儿会不会生我的气,不跟我回来?"
凌霄心道:"就你那样在小岳面前跟别人亲热,人家不生气才怪。"正色道:"王爷,小岳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只要你是诚心,总能让他回心转意。"
庆王听了凌霄这话,恍然笑道:"你说得不错。我这便去了。你吩咐厨房做几样精致点心,言儿喜欢吃这个。"凌霄把他往门外推:"是了王爷,你快去把人接回来罢。"
庆王骑了踏云,飞一般到了瑞王府门前,却看见一顶蓝呢轿子停在瑞王府门口,下来了两个人。庆王一看,竟是齐浩锦的父亲齐柘安及夫人,暗自纳罕道:"齐大人不是自光华失踪后,悲痛不已,向皇上辞官还乡了么?什么时候回了京城的?"
齐柘安出身江南四大世家的齐家,少年时即以文名著称,二十岁中了榜眼,满腹诗书,曾为太子太傅,与当今的皇上有过一段师生情谊。齐柘安人物俊秀,才华横溢,用情甚是专一,与夫人感情深笃,不曾纳妾,膝下只有一女一子,女儿齐令婉即是康王妃,亦是名动一时的才女。齐浩锦是齐柘安三十四岁上才得的,自幼聪颖过人,又生得清秀俊雅,被父母姊姊视为掌上明珠一般。齐浩锦六岁那年,齐柘安带他到太子府玩耍,遇到了瑞王,瑞王一见齐浩锦就很是欢喜,硬是要他做了自己的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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