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猊奥与冉客
猊奥与冉客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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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自□在□□□
你只是舍不得罢了。
那天叶轻眠说的,对易容一来说,犹在耳畔。
但他无法那么快的冷静下来,所以他只好躲了。
反正王子让晚上会来照顾,他在不在也无所谓。
但他现在却无法回到寝室去。
穆清。j
他拼命地想着这个人平日里的一举一动,拼命地否决自己对他的感情,但越是深思,就越是发觉他对自己隐隐的爱惜。
明明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却在他面前半句硬话都没说过。
半句都没有。永远是低眉顺目的宠溺。
挣扎,易容一却还是在晚自习结束前终于走回去了。
打开门,关门。
很黑,寝室里没有人。
他走到自己桌前,开灯,习惯性地朝自己桌面上看了一眼,有本厚重的教材,似乎其中还夹着什么东西。
翻开,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姓名那栏用挺拔的字体写着,"易,容一。"
捏着那本笔记,易容一想了一路紧了一路的心,瞬时又拧了起来。
他转身往对面铺位看了一眼,却突然间不会呼吸了。
竟是空荡荡的床板。下面是空荡荡的桌子。
书桌旁的衣柜半开着,却隐隐约约也是空荡荡的。
易容一站在那里,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人声慢慢涌过来。
"哐啷"一声推门而入的声音。
"容一?"
庞笑的声音。"你怎么。。。"声音却停住了,没有再问。
易容一转头,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
眼神却没笑。
颜洛顺着他刚转过的眼神扫了一眼,关上门。
也许是不知道怎么说明白,大家这时都默默地选择了沈默。
易容一低头捏着那个笔记,努力让自己仿佛停止了的呼吸顺畅起来。
抬头。
"他走了?"
很淡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心情。
庞笑张了张嘴,但看着易容一清明犀利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颜洛后还是闭上了。
"他说他自己会告诉你。"
颜洛最终沉闷地回答。虽然答非所问。
易容一扬起嘴角,"显然他没说。"
顿了一下,口气依旧淡淡,"去哪儿了?"
"澳大利亚。挺好的机会,整个学校就三个名额。"
庞笑抢了进来,口气很急,怕易容一会怪穆清似的解释。
然而易容一只是笑了一下,口气甚至有点羡慕,"是吗,真好。"
"通知两个星期前就贴在行政楼下的通告牌上了。"颜洛突然有些不忿,"我们都以为你知道。"
易容一闻言,眼光直直看了过去。
颜洛却感觉被射穿了一般,感觉那束目光有些冰冷。
他和庞笑望着依旧保持微笑的易容一,静默无声。
两个星期前。
易容一脑子里一直转动着这个时间概念。
那是多远。
那时他和他还应该泡图书馆里,一泡就一下午。因为他说他喜欢看他沐浴在阳光下的额头。
那时他还是不管不顾死乞白赖地要去接晚上收工回寝的他。因为他说那段路上晚上不安全。
那时他会趁人少或者黑夜的时候,偷偷吻啄一下他的嘴角。然后绽出一个憨傻却调皮的笑容。
。。。。。。
易容一嘴角弯曲的弧度更大,他眨了一下眼。
两个星期前的事似乎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
那么远。如此远。
颜洛微微挪动了一下,望着眼前那个眼神依旧深沉,笑容依旧温润的人。
他突然明白他透过自己在看谁。
他突然察觉那束冰冷的目光里微微夹杂着的不容察觉的刺骨的哀伤。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做的有些残忍。也突然觉得,那个人所做的,或许更残忍。
"容一。"
紧绷的空气被庞笑这一声叫炸开。
庞笑他有点怕了。他怕这样站着微笑却好似面无表情的易容一。
易容一眼珠动了动,敛了笑点了点头后转了过去。
这时他才记起,松了松因用力过度而僵直的手指。那本笔记"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从里面飘落一个轻小的红色本子。
存折。原来他给穆清的那个存折。
他翻了翻,果然一张两指宽的纸条显露出来。
上面用和笔记皮子上"易,容一"一样的字体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易容一笑了笑,手指一点一点捏了那张纸,拳在手心,汗津津的。
"他明天飞机。还赶的上。"
一直盯着看的颜洛终不忍心,提醒了一句。
他借着桌上台灯微弱的光,似乎看到易容一眼神亮了一下。却只有一下。
等了良久,易容一终于开口说了知道穆清离开后的第一句话。
"走就走吧。"
"嘣"的一声。
易容一心里紧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无色之原
无色之原。顾名思义,色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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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了一人的寝室很快就又搬进来个新人。叫杨小道。
很奇怪的名字。
和他们同级的小道却显得毫无半点心机。但他为人开朗随和热情,最大的特点是脸上总带着笑,连同嘴角边一颗浅浅的酒窝。
易容一和他相处的还不错。总是看着他对着那个带着强烈孩子气的小道温柔却又无奈地微笑,甚至极为耐心地让他左右缠着。
旁观的颜洛,甚至是迟钝的庞笑都发觉了那种笑容后的隐讳。
小道身上洒脱爽利的气质,跟原来那个离开了的人,仿若相同。
但每次看到易容一平淡微笑着的眉眼,颜洛感到恻隐。
---
就这么着,三年也就过了。
穆清一直没有再跟易容一联系。
唯一有牵扯的就是每个学期穆清总会往那个存折里打3000块钱。
易容一明白,那是帮他交寝租的钱。
但他没用过。只是每次都在存折机上打出来而已。
一共五次。15000块。
再加上原来里面他还的3000,共18000块。
最后一次从银行出来,易容一觉得手上沉甸甸的。
钱都这么多,何况感情。
他对着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的街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
没人注意到他片刻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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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易容一凭着坚实的成绩和面试时良好的谈吐去了一家外资企业当销售助理。
而颜洛则带着庞笑四海云游去了。
易容一听到后笑了一笑,玩笑似地感叹家境好的孩子真是不一样。
杨小道出了国,说要先走上万里路实践下孔圣人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名言,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
而他们中最早出国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或许有,只是颜洛和庞笑怕他难过瞒着他罢了。
他也不强求,他明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得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
日子天天过。
怎么过都是过。所以何必为过去的事折磨自己。
他是新人,他有很多事要忙,很多环节要熟悉。他关心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努力不给自己闲下来的时间想别的有的没的事情。
但易容一的运数一直旺,特别是桃花运。
公司里有好几个女同事都明明暗暗地示意过易容一。他只是装傻不理。
对他这种令人眼红的垂青,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碍于脸面,不好表现。
背后那么多对他青眼有加的女同事,易容一他却也有着不用亲切客套疏远着的,肯说话的女性朋友。这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企划部的孙丽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公司里的红人易容一搭上话的。她只是在第一眼直觉上觉得这个有着温润微笑眉目清秀的新助理很孤单,背影很寂寥。所以就怜悯地发挥了她光辉伟大的母性胸怀,早上给其他人带咖啡时顺便随手给他打了一份而已。
后来她也问起过的。
易容一想了一想,老老实实说因为看见她感觉很亲切,有姐姐般的气息。
当时孙丽就咧着嘴哈哈笑了,被一个如此俊秀的年轻人说像姐姐也不知是好是坏。她说其实她没那么贤淑啦,其实她也很三八的。
孙丽在公司算是元老级的了。所以大家也卖她面子没再怎么折腾易容一,虽然因为她跟易容一走得近这事没少惹其他女性嫉妒。
孙丽也因为此事私下里问过易容一,说这么多美人才女在旁他怎么能视若无睹,难道心里有人了?
易容一愣了愣神,却低下头去没说什么。
孙丽识趣也就没再接着问,因为她看到易容一微微黯淡下去的眼神。看来这是这个性格清冷有些孤僻的年轻人的禁忌。
但她是个活跃开朗的人。
想着也许是因为性格关系易容一才如此疏远人群,或许玩多了他就自然熟起来了。所以她一有空就叫公司同事出去吃饭唱歌喝酒,作陪的定有易容一。
易容一推了一两次也就推不了了。只好跟上。
而每次他只缩在小角落里,看着别人笑闹快乐,自己时不时跟着笑一下,但快乐持续得很短暂。
半年也就平静地流过去了。
易容一从每月一封信的走南闯北的颜洛和庞笑那里听来似乎不属于他的世界之外的消息和趣闻。
他看着杨小道寄来的他在纽约时代广场上被冷风吹得变色扭曲的脸的特写照片。
他们寄来的都是信,因为他们了解,易容一需要的是真实的存在感。那种可以捏在手里的触觉。
易容一把信整好,放在床头柜上。顺便摸了一下床头柜上另一边一个薄薄的本子。
本子上有着他的名字,却不是他写的。
本子里面有个存折,存折上有18000块钱。
存折里面有张纸条,皱皱巴巴字迹模糊,显然是被捏了汗湿后舍不得丢掉又展开的。
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后面清楚地记着一个日子。
一个人离开的日子。
易容一对着那个本子出了一会儿神。
三年了。
那天他在把那张舍不得扔掉的那张纸展开存好后就意识到,他会一直就这么等下去。
不管他会不会回来。
---
星期五是孙丽定的外出日。
其实好几天前就已经商量好了,说是下班后大家吃完饭就去唱歌。
易容一被带出来了,也随着他们胡闹惯了,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吃完饭大家直奔KTV包房。
各自就座。
易容一依旧找了个僻静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要了杯红茶,慢慢地啜,面带微笑地听其他人鬼哭狼嚎。
嚎完一曲下来毫无形象可言的孙丽猫着腰钻到易容一附近。
"怎么了?"易容一问。这个典型的麦霸要不是有事是绝对不会松麦的。
孙丽笑地夸张,贴近他耳边,"我告诉你个内幕啊,今天有个新人要加入我们。"
"哦?"易容一笑笑,"哪个人这么可怜,特地来听你们专业级哭丧队的表演?"
"切。"孙丽推了他一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听还是不听?"
"听。听。"易容一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们部要来个高级助理吧。"孙丽眨眨眼,眼泛桃花,"今天来的,长得那叫个玉树临风潇洒风流啊。"
易容一又笑了一下,孙丽口里的"玉树临风",还是不要想像比较好。
见没反应,孙丽推了一把易容一,"哎我说你怎么不妒忌一下啊。你在公司里崇高的地位,就要动摇了。"
易容一再笑,垂下眼睛看他手里的茶。
"喂,没反应不好玩啊。"
易容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笑,"我没兴趣啊。怎么,你要追么?要我帮你?"
"切。"孙丽碎了一口,笑了,抛了个媚眼,"追什么追,姐姐我有你就够了。"
易容一笑着摇头。
"今天我问他我们有活动他要不要来,他居然答应了。嘿嘿。这下,"她眨眨眼,"俩帅哥都集聚一堂了。你们好好斗一场给我看看啊。"
易容一继续微笑,"他好歹是新人啊,我怎么好欺负。"
孙丽正准备贫两句,包厢门开了。
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说曹操曹操到。"孙丽起身,热情地挥挥手,"哎这边这边。"
男人朝这边看过来。对孙丽绅士地微笑了一下后,目光转向孙丽旁边的易容一。
易容一望过去的目光在触到那个人的面孔后僵了一瞬,便又赶紧转了开去。
好在男人的目光在易容一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又转开了,他一边熟捻又礼貌地跟其他人打招呼,一边往孙丽这里挤过来。
易容一发现自己突然不会笑了,嘴唇微颤,连那种最平常的客套的微笑都挤不出来。握着杯子的手也微微有些哆嗦。
在他感到来人带着陌生的气息站在他身边时,他不自觉地往墙里瑟缩了一下。
他真的想恢复平常的冷淡疏远,抬起眼来静静地打个招呼。却怎么也力不从心。
三年多了。
他想。
却在他最没准备,最不适宜的时刻,见到了那个人。
男人立在易容一身边,绅士地跟孙丽客套,"真麻烦孙小姐告诉我地址。"
孙丽完全没看出易容一的失态,笑呵呵地,"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么。出来聚会常有的。人多也好玩。你也时时来参加啊。"说罢看到一旁垂着脑袋缩在一起完全不打算引人注目的易容一,她伸手。
"对了,这个是我朋友,易容一。"
男人微笑点头,盯着听到这声缩了下肩膀却依旧没抬头的人。
"喂喂,你好歹起来打个招呼。"孙丽拿脚尖踹了一脚那个人嘶声道,"怎么这害羞啊。"
对于这个举动,男人微微眯了眯眼,却忍住没说话。
易容一终于起身,微抬头对上那双深色的眼睛,伸手,面无表情,"你好。"
男人微微扬了扬嘴角,肆无忌惮地望入易容一眼睛深处,"你好。我叫穆清。"
穆清。
他如此语气清淡地说起这个他至今无法轻易碰触的名字。
好像突然间内心里深埋的伤口被人毫不在意地掘开了,胸口一片撕痛。
"你好。"易容一又呢呐地重复了一遍,默默抽回手。
穆清望着复又坐下面无表情的那个人,心里刚刚因为见到那个人涌上的欣喜突然淡了下去。
他当年确实是为了让他忘记自己才选择离开的。隔了三年多才见到的这个人,却正如他所愿的淡忘了他。他是否该感到高兴?或者,悲哀?
他说不出来,只是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紧紧而又贪婪地盯着这个人削瘦的侧影。
那时他冲动而又单纯地以为,只要他舍得离开,易容一就可以继续单纯地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而他自己则也可以在远方继续默默地维持那份卑微的幸福。
只要他舍得离开。
所以他离开了。甚至没有跟他说一声。他怕他说了,他就永远无法离开。
三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感情就像一个一直充气的氢气球。
站在异乡的土地上,他努力下去的唯一希冀就是对易容一渺茫的感情。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一点对于回忆的珍惜,那种煎心熬肺的想念终于一点一点集聚起来,成了勇气,迫使他转了回来,希望能看到奇迹。
穆清苦笑了一下,果然只是奇迹。
包厢里那两个男人各怀心思沉默着。
沉默是可以漫延的。终于慢慢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俩的沉默而沉默下来。
易容一最先反应过来,他望了一眼望着他们微皱眉头的孙丽,心头一沉,却装作不知地傻笑,"怎么不唱了?唱啊。"
他起身,身边的穆清抬眼看他。他也扫了一眼,眼神纠在一起。
气氛突兀地尴尬。
"我去洗手间。"他逃似地赶出去。
捧了捧凉水洒在脸上。抬头。
相当惨白的一张脸。
易容一呵呵地笑了,笑声低沉凄凉。
他闭上眼,看到穆清那双黑亮的眸子晃动。脑子里尽是他的声音,多少年拼命回忆都想不起来却刻骨熟悉的声音,"容一。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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