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夜色飘香————夜色飘香
夜色飘香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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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我吗?"王东阳摇摇头。
"那你想不想治好这个毛病?"王东阳迟疑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话音刚落,吴礼已经瞬间栖身到王东阳的防御范围以内了,出于防卫意识,王东阳开始左右躲闪并还击。他眯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中和对方激烈的对抗。
"睁开眼睛王东阳!看着我打!"吴礼加重了出拳的力道,速度也越来越快,而相比较之下王东阳的攻击却丝毫造不成任何威胁,渐渐的他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了。
"我不会因为你不敢睁眼就手下留情的。"吴教官从没有这样严肃过,严肃得有些可怕。就像他声明的那样,他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王东阳被打得跌坐在雪地上,却仍然不敢抬起头。
莫名的烦躁的焦急让吴礼有些愤怒了。
"你抬头啊!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我有这么难看吗?"他冲着王东阳大喊。
王东阳知道他故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却也只能无奈地频频摇头。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吴礼揪着他的领子一把把他拽起来,眼睛都气红了。
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惊愕。王东阳任由对方抓着,仍然紧紧闭着双眼,他不知道吴教官还有这样一面,那个笑起来温柔得像阳光的吴礼,此刻却像倒灌进衣服的寒风一样刺骨。
‘他刚来那会儿可不像现在似的这么好说话,个子不高白白瘦瘦的脾气却暴的很!'
王东阳想起了不久之前刘教官跟他说的话,终于感受到了些许真实感。
怕得不仅仅是那身警服,更怕看到他此刻狰狞的表情。
王东阳被甩到了雪地上,他没再起身,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似乎就算吴礼要把他打死,他也毫无怨言。
自己到底有多么了解吴教官呢?那个天天对这自己笑的人是吴礼,那么现在这个呢?
他不想看到他现在这样啊!真的不想!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连个警服都怕的要死的胆小鬼,值得吴教官这样吗?
王东阳狠狠攥紧手中的雪,感受着雪花融化所散发出来的冰冷触感,好冷......眼泪流出的瞬间都结成了冰。
吴礼呼呼地喘着气,白色的哈气频繁地出现又消失,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来的雪,星星点点,跌落在吴礼微微泛红的脸上随即与汗水融为一体。
沉默瞬间蔓延,王东阳觉得与其这样僵持着还不如让吴礼揍一顿来得痛快。他能感受到吴教官心里的苦,他好心疼。
王东阳眯着眼睛看着视线中的黑皮鞋,已经被雪水和污泥弄得面目全非了。看着它们蹒跚地向自己走来,于是认命地闭上眼睛。
似乎等了很久,预想中的冲击还是没有到来,难道吴礼走了?还是自己已经冻僵到不知道疼了?王东阳不禁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吴礼并没走,但此刻他却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嘶嘶地往外渗着血,周围的积雪已经被染成了绛红色。
王东阳被彻底吓呆了,此时此刻他脑子就跟罢工了一般什么都想不清楚,也想不起来。但他突然意识到,在这样下去,吴礼会死......会死......
这个想法让他一下从雪里跳起来窜到吴礼身边,也顾不得别的了,三下五除二撕开了自己的衬衫给吴礼止血,可在接触吴礼裸露出来的皮肤时王东阳惊跳了一下:好烫!
吴礼发高烧了,而晕倒时额头刚好撞到地上碎砖,就是王东阳一直舍不得移开视线的那块红色砖头。
王东阳泪流满面地抱着吴礼往医院赶,简直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不能抬起头来看看他,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和他打一架,为什么看到警服比看到阎王爷还害怕......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吴礼被鲜血濡湿的警服,路上人们差异的眼光,一切的一切,和吴礼的离开比起来,什么都不可怕了......
吴礼炙热的体温渗透过藏蓝色的警服,一直传到了王东阳的心里,那么热那么烫,灼烧着心脏最脆弱的那个地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吴礼能好起来......
"大夫!大夫!来人啊!!救命啊!!"
踹开警校附属医院的大门,王东阳就扯着脖子大喊,把周围的病人和家属都吓了一跳。
"怎么啦怎么啦!?"迎面跑过来一个小护士,正是上次他来看刘教官时和他说过话的那个。
"大夫!大夫!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王东阳抱着吴礼就要给他下跪,他已经急傻了,连医生和护士都分不清楚了。
"你别着急!先过来!"小护士看见他身上又是泥又是血得才不忍睹,脸上也已经分不清汗水雪水还是泪水了,脏兮兮的一大片。赶紧把他拉到旁边的椅子上让他把病人先放下。
"伤口不要紧,已经止血了,哎呀!怎么那么烫!都烧成这样了你怎么才送过来!?"小护士一摸吴礼的额头吓了一跳,一边埋怨着一边跑进去找大夫了。
"我......我......我不知道他发烧了......我......"王东阳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解释,他看着吴礼痛苦得皱在一起的脸,心如刀狡。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他把吴礼的大手帖上自己的脸颊,这双手平常最喜欢揉他的头发,可现在它烫的就像个烙铁一样,直把王东阳的心都烧焦了一大片,连血都流不出来。
不一会功夫十来个医生护士呼啦啦围上来一大片,七手八脚地把吴礼塞进了抢救室。王东阳呆呆地看着那帮人远去的背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清晨,王东阳被从窗户里吹进来的冷风冻醒,揉揉眼睛勉强坐了起来。脑子还有点儿迷糊,他只记得昨天吴礼被推进了抢救室,他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跌坐在椅子上,就这么了靠着扶手对付了一整夜。
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了,身上破破烂烂的衬衫告诉他昨天的一切都不是做梦,手脚已经被冻麻了,连拳头都握不紧。身上披了件没见过的女士大衣,红色的,不过有点小,可能是小护士怕他着凉给他盖上的。
伸着脖子看了看抢救室的方向,连个人影也没有,不知道吴教官怎么样了......
挣扎着站起身来,王东阳活动了一下手脚,正准备进去看看,忽然看到小护士从旁边走廊的一间病房里走出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看见他就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怎么样了?"王东阳压低声音焦急地询问。
"昏迷了一夜,刚刚度过危险期,睡下了,先别打扰他。"小护士一脸的疲惫,显然是一夜没合眼。
"我该下班了。"说着话伸手把王东阳身上的大衣拿了下来,"你回去收拾一下自己,跟个叫花子似的,一会儿人刚醒过来又让你给吓晕了。他身体很虚弱,本来他这样的身子骨就不能受凉,他有低血压,还禁得起连着站在雪里好几个小时?又受了外伤失血过多,我们7、8个人忙了一整夜才把他的小命抢回来!要说你们这些当学生的可真是不知道心疼人......"
王东阳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低血压......好几个小时......他后怕得浑身直哆嗦。
小护士拍了拍王东阳的肩膀:"别担心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下午来给他办手续,他得住院。"说完套上衣服就往门口走,可刚到门边上就停下了,回过头眯着眼看看着王东阳:"自己的人以后看紧着点儿,真出了事儿你哭都找不着调儿!"说完便扬长而去。
王东阳的脸"腾"地红冒了烟,这个小护士啊......简直......什么变的啊!
搓了把脸,王东阳扒着病房窗户往里看,吴教官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脸白得有点儿吓人,氧气罩也还没撤,眉头还是紧紧地拧在一起,似乎他从昨天开始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王东阳擦擦又有点湿的眼睛,急匆匆地往宿舍赶。


第14章

风后暖,雪后寒。稀稀拉拉下了一整夜的雪终于停了,天儿却冷得邪乎。
"啊嚏!"一个大喷嚏打得王东阳脑袋嗡了一声,赶紧裹紧了大衣加快脚步,心想千万可不能感冒。
清晨的校园冷清得有点儿萧瑟,天黑黑的,如果不是出来之前瞅了眼手表根本分不清现在是半夜还是黎明。
王东阳小跑起来,呼出的白气还没等消失就被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路长得让王东阳有点儿惊讶,平常走路也就20来分钟的距离却好像怎么都跑不到头。
他狠狠踢着脚下的雪,遗忘了一夜的焦躁感似乎又回到了他心里。
好不容易一路小跑奔回宿舍,又跌跌撞撞地爬了10楼,掏出钥匙开门时,却发现门是开着的,灯也没关,王东阳苦笑着进了屋。
门敞了一宿,屋里子已经冷得跟外面没什么区别了。王东阳有点纳闷,昨天夜里没人查寝室吗?还是因为教官的房间所以那些值班的就绕道了......
桌子上还放着那包已经快冻成冰砣子的晚饭,王东阳随手把它丢进垃圾桶。换衣服的时候从破烂不堪的衬衫兜里摸出了那张小纸条,熟悉的笔迹,王东阳的心跳漏了一拍。
呆呆地看着手里秀气却不乏刚劲的字体,昨晚的一幕幕跟过电影似的从脑海里闪过,当那个吴教官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的情景再次跳出来时,王东阳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王东阳使劲甩甩有点儿发懵的脑袋。
拿出手机来想帮吴教官请假,可犹豫了半天都不知道应该跟谁说。最后他决定给"榴弹炮"打电话,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差5分6点,又想想某人被吵醒后的一张臭脸,王东阳心虚地摸了摸脑门,只发了条短信给他--‘吴教官病了,麻烦您跟学校带个假。散打课请假一次,求您别扣我平时分......'
看着屏幕上的小鸽子飞没了影儿,王东阳阖上手机丢在床上,拿了衣服出去洗澡。
烧锅炉的老头儿还没起床,王东阳只好去水房打了两壶开水随便把身上擦了擦,凑合着把自己收拾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就去帮吴礼整理必要的东西。
拉开吴教官的抽屉,王东阳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会过日子的多。
所有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最上面是常用的参考书、教学笔记、CD机和几张碟片,吴礼很喜欢听张国荣的歌,但他却对张国荣这个人没什么兴趣,总说什么自杀是懦弱的表现......
王东阳知道吴礼是坚强的。g
下面两个抽屉都是书和一些文具,在最底下的抽屉里王东阳终于看到了他要找的医保小蓝本和身份证、工作证等证件,还有存折和一个小本子。
犹豫着拿出存折,看到余额那栏王东阳皱了皱眉干脆放了回去,从自己钱包里掏出银行卡和吴教官的证件叠在一起揣进兜里。
那个精巧的小本子却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个带锁的日记本,但那到屏障却形同虚设--因为钥匙就挂在旁边。
很精美,很漂亮,漂亮得不像男孩子会用的东西,王东阳好奇地拿出来,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可就是没有勇气打开。
正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吓得王东阳一下把本子塞了回去咣当一声推上抽屉,王东阳暗骂自己没用,贼还没做成就心虚到这个份上真他妈给男人丢脸!
心烦意乱地抄过手机看了看,一条新短信,是"榴弹炮"发过来的:‘吴礼的事你放心,你跷课虽情有可原,但分还是要扣地'王东阳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后来他才知道"榴弹炮"只扣他平时分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了--刘教官的手机是三星的老爷机,那短信只要是你不看它就跟电话铃一样响起来没完......
一觉醒过来已经快12点了,王东阳揉揉眼睛坐起来。
这一觉睡的极不踏实,那梦多得王东阳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梦见了什么,一睁眼就觉得跟刚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似,满脑子糨糊。
洗了把脸又愣了会儿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王东阳抱了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就直奔警校食堂。在软磨硬泡还贿赂了两块意大利进口的巧克力之后,终于成功地从食堂大婶手里讨来了一碗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
王东阳闻着哈喇子都快滴答到脚面上了,也顾不上自己吃没吃饭拎着保温桶就往医院赶。
医院里没什么人,刚过了吃饭的点儿,护工们都忙着整理残羹剩饭,王东阳连跑带颠地跑了一路,站在病房门口呼呼直喘粗气。
刚要伸手开门,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吓了他一跳本能地直往后退。从里面出来一个手里端着饭的小护士,看见王东阳也是一愣:"家属?"
"恩......对、对......家属。"王东阳点头哈腰地回答。
护士抬头看看大厅里挂着的大时钟,1点刚过,刚好是探视时间,于是转过脸来对王东阳说:"成,进去吧,刚醒一会儿,还有点儿迷糊呢。你问问他想吃什么,最好弄点稀的,你看医院的病号饭他一口都没动。"
护士无奈地耸耸肩,端着托盘走了。王东阳赶紧推门进屋。
床上的人脸色还是很白,在冬天的阳光下显得有点透明,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可能以为是来打扫的护工,吴教官的眼神并没有转回来,王东阳鼻子就有点发酸。
"教官......"怯懦地开口,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可吴礼仿佛听到了一般,回过头看着他,随即绽放了一个久违的微笑:"你来了啊。"
真的是久违了,久到仿佛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微笑还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那笑容就像一个巨大的锤子,狠狠凿在王东阳的心坎里,鼻子酸的发疼,眼泪吧嗒吧嗒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也止不住。
王东阳很少哭,吴礼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胡乱抹了把脸,王东阳把东西放好,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吴礼有些担忧的眼神,赶紧给自己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刚跑得太急了风吹的,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看着吴教官头上缠着的纱布,王东阳伸手小心地碰了碰:"疼吗?"
吴礼缓缓摇了摇头,王东阳又想哭了。
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赶紧拿出保温桶盛了一碗粥:"教官,吃点儿东西吧,我叫食堂大妈特意煮的,可香了,你闻闻。"
吴礼一脸狐疑地斜着眼睛瞅王东阳:"食堂的大妈我都请不动,人家会特意给你煮粥?别是你牺牲了色相吧......"
王东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色相到不至于啦,就两块巧克力而已,家里寄过来的,一直没舍得吃......"
吴礼端着碗呼噜呼噜喝了个底朝天,末了一抹嘴儿:"真没想到咱食堂还有这手艺!"
王东阳顿时乐得北都找不着了,傻笑着手忙脚乱地收拾碗筷。
病房里安排妥当,王东阳楼上楼下跑了两、三趟才把所有手续都办齐。吴礼昨天高烧引发了肺炎,伤口又有点感染,医生同志大笔一挥给开了两个礼拜的假,一个礼拜住院,一个礼拜在家调养。王东阳跑得满头大汗,好容易办完事回到病房吴礼又睡过去了,郁闷得小王同学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娘。
看着吴礼安稳的睡脸,王东阳实在不忍心打扰他,可又舍不得回去,只能悄悄在床沿上坐下来,看着他发呆。
"小礼......"轻轻握住他打着点滴的那只手,细腻而骨感,一旦握进手里就再也不忍心放开。
王东阳的心里就跟打翻了调料架子,五味杂陈。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王东阳轻柔地揉搓吴礼的指尖,"其实我早该想清楚的,我们不是哥们......"吴礼的眼睑微微抽动了一下,可惜王同学没注意到。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应该是喜欢吧......现在我才知道,这就叫做喜欢......如果不是昨天,我可能还意识不到,可看到你倒在雪地里,想到你要离开我、我......我他妈真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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