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入魔(下部)——皂鹰追黑雕
皂鹰追黑雕  发于:2009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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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明知道我不是真的想为那小子出头,又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卫离淡笑着,用下巴摩挲着卫尚安的发心,柔声呢喃道:“你若是想说,小安只是一介凡人,不值得我为他付出这么多,那就省了吧。我说过,对小安,我绝不放手。没人能从我的身边把他夺走,就算是死亡也不行。”

  “你,果然没改倔脾气。但愿将来你不会后悔……”

  渐轻的叹息消失于房内,卫离将手臂又收拢了些,闭上眼聆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对他而言,每一次强而有力的脉动像是春草破土而出的动静,仿若蝴蝶晃动彩翼的声音,带着希望,缠着妖娆。若是能永远听着这样的音律入眠,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甘之如饴。

  童墨一步一踉跄地冲出了翁老汉的家,在望不到尽头的土路上完全没有思绪地胡乱蹒跚着。天地之大,似乎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容身处,也没有可以倾诉之人。老天爷像是跟他开了个峰回路转的大玩笑,所有的事情都在兜兜转转了许多年之后,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从小就在上一代武君强势的鞭策下成长,天生善良性情温和的童墨却鬼使神差地能令鹰扬展开双翼,并因此成为了魔界的治军大元帅。若不是他年纪尚幼,想必那个令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王位都会是他的囊中物。

  可是,当所有的臣民都向他投来赞美和尊敬的眼神时,没人知道那位躬谦接过麒麟玉兵符的大元帅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无谓的争斗和牺牲。所以当童墨化作凡人来到“老风池”左近散心,进而遇上了一个相见恨晚的“凡人”时,千百年来从未向旁人敞开的心田间便种下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焜烨。

  从不关心仙界的童墨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俊美异常且善解人意的“凡人”竟会是敌方阵营的双贤之一。因而当成千上万的仙界帝卫埋伏于“老风池”,摆下“九阙归一阵”欲将其置诸死地的时候,童墨几乎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杀气给惊呆了。绝望之余,他不免对焜烨与自己的邂逅和相知起了怀疑。幸好不消片刻,焜烨带着满身的震怒和慌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种种揣测和猜忌震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就当童墨以为自己终将如愿以偿之际,上苍便开始惩罚他的不信任──将这世上唯一懂他怜他护他的焜烨彻底夺走。

  童墨的记忆在看见焜烨身体逐渐燃为灰烬的时候有了短暂的空白。等他再度恢复神智时,眼前已然残骸满地,血流成河。在他耳边飘荡着的是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轻柔舒缓,似有着千般魔力,令他沉迷不拔……

  当这些记忆又一次从脑海深处跃到了最醒目刺眼的地方,童墨方才发现,原来早在千年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焜烨。只是他不愿承认,不愿面对,所以才会带着满心的憧憬将自己封印在了岐山之下,用一室黑暗来掩盖住奢望的脆弱。

  只是,梦终究是梦,即便做梦人的愿望强烈到可以换天变地的程度,梦也不会变成现实,它甚至比夜放的优昙更禁不起光芒的照耀。当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梦便醒了。

  强烈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向童墨侵袭了过来。他想要放声呼唤,想要呼唤那个曾经给过自己温暖和柔情的名字,但所有的声音却在溢出唇间的那一刻化作了无声的哽咽。此时此刻,童墨情不自禁地想回到以前沉眠的地方。虽然那里只有死一般的黑暗,但至少还有希望陪着他一起等候煎熬……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略带威严的声音不期然从头上砸了下来。

  童墨听见声音后伸手揉了揉双眼,抬头向四周望去。不知何时,他竟跌跌撞撞回到了“老风池”的地界。而方才发话询问自己的是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佩剑带刀的威严护卫。

  “我,是什么人,吗?”童墨无意识地重复了一次,不自觉又陷入了混沌:似乎不久之前也曾有人这么问他,只是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却已记不清楚。

  男子见童墨神色涣散,语气怠慢,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问话放在眼里,不觉有些生气地眯了眯眼。可当他看清楚童墨的气息后,眸中瞬间闪过了惊诧。他对着身后的护卫努了努嘴,两名护卫立刻趁着童墨还未回神之际,上前将他压在了地上。

  童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得终于恢复了神智,他挣扎着想要从别人的压制下脱离出来,奈何对方似乎是个中老手,不管是禁锢角度还是力度都掌握得非常到位。不论童墨如何反抗,就是不能摆脱将他双臂紧紧压制在背后的梏桎,“放开,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见已成阶下囚的童墨在地上奋力抵抗却无法如愿的狼狈,沙砾污浊了他的鬓发,白皙的脸孔上甚至划出了道道血丝,为首的男子略显得意地冷笑了一番,对着护卫道:“小心看着他等在这里,我一个进去就行了。”

  “遵命。”

  年轻男子左摇右闪地试图接近“老风池”的中心,但半途中落下的霹雳仍是将他挡在了半途上,“哼,这里果然是不祥之地。都过了这么就了,‘九阙归一阵’的余威还没散尽,难怪老师和母后都瞒着我。”

  辰帝衡量了一番后,又退回了方才的地方。此时童墨早就被护卫打晕在地,动弹不能。辰帝看了看这意外的“战利品”,神气十足道:“把他带上,我要好好审问审问,这个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28

  回到仙庭,辰帝命人将尚未苏醒的童墨关进了帝宫北苑的地下牢房内,并吩咐没有他的命令和信物,谁都不能接触童墨。将守卫安排妥当后,辰帝像是个能够独霸心爱玩物的孩子,兴冲冲返回了自己的寝宫。

  当他踏入书房的时候,不期然发现赤熙冷着张俊脸,正在房内等他。在赤熙手边的几案上放着一个盏茶。茶盖和茶杯没有合在一处,从茶杯的开口处已经见不到丝毫热气。

  辰帝猛然对上赤熙犀利的眼神,心中禁不住咯!了一下。他忙笑意满盈地走了过去,乖巧问道:“老师,你在等我吗?是不是有什么事?”

  赤熙细细盯着辰帝看了一会,淡淡道:“帝尊,你去哪里了?跑了这一头的大汗。半个时辰前,我问遍了宫里所有当值执事官,都说不曾接到你要出行的预知,仿佛整个仙庭内没有一个人知道堂堂辰帝的去向,这似乎是有违宫规的吧。或许,下次我还是直接去问镜后比较妥当?”

  明白赤熙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着急,在听见他明显带着威胁口吻的冷言冷语后,辰帝不怒反乐,心中甚至还泛起了丝丝甜意。

  他命侍者又给两人端来了两杯热茶,坐到了赤熙身边后说道:“老师,我只是在这里闷得发慌,所以才决定离宫随意走走。因为不想事后让母后又训导我贪逸忘政,就没有告诉任何人。老师,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莽撞行事。出门的时候,我带上了守卫中最骁勇善战的青耀和白流以策安全,老师你莫要担虑太多。”

  赤熙目不转睛地看着辰帝,丝毫不敢错过对方的表情变化。虽然他心里知道,辰帝已非当年那个四处惹祸,整天需要自己善后的顽皮稚童。但赤熙总觉得,在骨子里辰帝容易冲动,做事不顾后果的秉性仍未改变。

  而且此从上次寻觅鹰扬未果返宫之后,辰帝似乎对千年前“老风池”一役起了莫大的兴趣。这让赤熙有些坐立不安。在他心头萦绕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倘若辰帝再纠缠到这事件里的话,仙界会因此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将辰帝若无其事的神情尽收眼底,赤熙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他指着桌上一些尚未批复的提案,道:“辰帝,既然玩过了就该安心处理事务了吧。这些是今天必须要解决的急件,手脚快些的话,在晚膳前应该能做完。”

  见赤熙自己岔开了话题,辰帝的心里一百个乐意。他乖乖坐到了几案前,开始认真批阅奏折。赤熙也坐到了隔壁的几案前,帮着辰帝一起处理。君臣合力之下,十几件奏折很快便解决了。晚膳时分,辰帝并没有一如既往地缠着赤熙,要求他留下一起用膳。虽然注意到辰帝的神色中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兴奋,赤熙却没有追问,只是简单拜别后离开了书房。

  心里惦记着牢房内的童墨,辰帝匆匆用过晚膳后,立刻换了身不起眼的衣饰,孤身来到了关押童墨的北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自参与审问犯人,因此辰帝的心中充满了雀跃和新奇感,脚下不觉也轻快了许多。见到青耀和白流恪尽职守地守卫在门口,辰帝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在这两人的陪同下闪身进了地牢。

  点燃牢房内的灯火后,三人看见童墨还是如先前一样,昏迷不醒地躺在地面上。四周墙壁散发出的冰冷潮湿令辰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青耀和白流将童墨架到了十字柱前捆绑结实,旋即青耀伸出食指,在童墨的眉心间点了点。不消片刻,就见童墨的眼珠在紧合的眼帘下转了几圈,最终他恢复了神智。

  “唔……”童墨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甚至脖子都被牢牢禁锢着,除了手指之外似乎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弹。突然一阵疼痛从心脏的位置扩展了开去,很快便蔓延到了全身上下。刚刚清晰的视线因为这阵莫名的疼痛再度模糊了起来,童墨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呵呵,很不好受是不是?”辰帝见到童墨脸部的抽搐后,轻笑道,“这里的墙壁里存在着某些东西,会对魔形成不能消弭的伤害。呆的时间越久,伤害就越深,直到魔死亡为止。可是,如果你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童墨努力将注意力从周身刺骨的疼痛中集中到说话人的身上。等他看清了辰帝三人脸上期待的表情后,立刻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你们仙所谓的威逼手段吗?哈,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如果只是面对如此小小困境就会随意屈服,魔们怎么还配成为你等永远不能战胜的对手!”

  见童墨完全不顾自身的处境,辰帝更是来了兴致,“嗯,没想到你长得一副柔弱善欺的样子,性格倒是倔强得很。没关系,既然有人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青耀,动手吧。”

  “是。”

  青耀领命后从怀中取出根细长的皮鞭,手腕一抖,长鞭立刻带出丝丝劲风,在童墨的身上划出了道道血痕。因为青耀眼准手稳,几乎每一鞭都落到了能产生最大限度疼痛感的地方。而且两次挥鞭之间有着短暂且规律的停顿,这样可以令疼痛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清楚又不间断地摧残着童墨的感官。

  “啊……”

  当长鞭第一次袭来时,童墨从没经历过的痛感如飞驰的羽箭,瞬间射入了大脑中央处,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敌人面前泄露了真实的反应后,立刻死死咬住了嘴唇,再也不愿吐出一个音节。很快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混合着伤口冒出的鲜血,浸湿了逐渐残破的衣衫。

  只是这些痛楚非但没能让童墨妥协,反而点燃了他眸中愤怒的火焰。和童墨如此的眼神对视着,辰帝不觉有了种错觉,倘若他眼中的怒意真能化作熊熊烈焰的话,只怕整座仙宫都会燃之殆尽。

  青耀抽打了约莫数百鞭,童墨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伤口处均是皮肉外翻,有些甚至隐约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见到童墨原先清澈倔强的眼神变得混沌涣散,青耀收起了皮鞭,对着辰帝道:“帝尊,这魔口很严实,要不要换个方法?”

  辰帝皱眉看了看几近昏迷的童墨,轻哼了几下,道:“今天时辰不早了,就先这样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留着明天接着玩。而且如果等他失去了意识,什么刑罚都是徒劳。你们两人在这里换班守着,切不可走漏风声。”

  “臣,遵旨。”

  卫尚安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三夜,这才从沉眠中悠悠转醒。他依靠在床头,吞咽着卫离亲手送到唇边的药粥。似乎已经有好几年的光景,他没吃过卫离熬制的东西。所以这一次卫尚安吃得很认真,认真到可称的上是全神贯注的地步。

  见到卫尚安慢悠悠吞下了最后一口药粥,卫离面带温柔的笑容,替他将唇边的残渍擦干净。这时卫尚安像是发现了什么,轻轻蹙了蹙眉,道:“怎么不见童墨,他没事了吧?我记得昏迷前见到他已经恢复成人的样子了。他会变成怪兽,是不是因为老风池的雷电?”

  “嗯。”卫离料到卫尚安终是会问起这件事,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老风池的雷击虽然令他失去了自身控制,变成了不分敌我的狂暴模样,但同样也让他想起了以前的往事。所以他已经明白了焜烨的真正下落,独自一人离开了。”

  卫尚安听完卫离的叙述,静默着没有说话。卫离定睛看了他一会,柔声道:“你舍不得他走?”

  卫尚安抬起头,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在我昏迷的时候不告而别。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卫离微笑着将丹药塞进了卫尚安的嘴里,同时将手里的茶杯递到了他的手里,道:“想要了解一个人可不是三天十天便能做到的。我们和他相处不过才数月,其中大半时间他都是以小黑的模样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怕还不好下断言吧。”

  卫尚安看着卫离,下意识间将嘴里的丹药吞下,抿了抿唇,道:“或许,是这样吧。”

  说完这句话后,房里的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寂。虽然嘴上没说,但卫尚安的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是他错过的。过了一会儿,卫离突然凑近到卫尚安的面前,轻轻道:“小安,我们回家好不好?回青花山去。”

  卫离的声音低沉柔软,充满诱惑,瞬间便安抚了卫尚安暗蕴不安的心绪,也让他想起了那个始终能令自己感觉到温暖惬意的归处。于是,卫尚安毫不犹豫地颔首应允。

  那一霎那,卫离的笑容嫣然动人,见者终身难忘!

  29

  好容易等到早朝结束,辰帝换完朝服后立刻脚下生风般来到了北苑,欲要再度逼问童墨。可就在他踏入北苑大门的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背后突然响起,将辰帝的魂魄惊到了九霄云外。

  “恕臣斗胆,敢问帝尊可否方便给臣个示下:散朝后你放着今日的功课不做,反到这荒凉寂静的北苑来,莫不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急待处理吗?”

  “老,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赤熙沉着脸出现在本不应出现的地方,辰帝的舌头立刻像是打了几个死结,说话结巴了起来。

  发现辰帝神色有异,赤熙更是觉得这里头定有古怪。回想到辰帝过往种种,他生怕对方又闯出什么祸来,于是便进一步逼问道:“臣见帝尊行色匆匆,担忧是有要事发生,所以便尾随其后,想助你一臂之力。不过看帝尊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并不期望有人相协。还是说,这北苑里有些不可告人之处,是不能让臣知道的?”

  无须多问,辰帝便明白赤熙定是害怕自己又行差踏错,才会跟踪自己。一想到自己在赤熙的心中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辰帝就耐不住脾气了。他赌气般地低哼了一声,道:“老师,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我不再是那个整天只知道给你添麻烦的娃娃了。既然你今天跟来了,我也不再瞒你。是,这里的确藏了个秘密。我本打算等事情有了眉目后再告诉你,不过现在说也没什么大碍。昨天出宫我去人间走了一趟,带回来一个魔,将他关押于北苑内。”

  “什么,魔!你抓了只魔回来?”听辰帝道出实情,赤熙大惊失色。想那昨日辰帝不过是随意走走,便在人间抓了个魔,这未免也太巧了。难道说现在的人间已沦落到魔物当道的地步?

  “是啊。我看气息的颜色就知道他是个魔。因为考虑到我们和魔道势不两立,能削弱他们一分的力量也算有利无害,就把对方抓了回来。但是那魔的嘴很硬,始终不肯告诉我他的身份,所以我才将他关押到了北苑,方便随时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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