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喜乐——王小轩
王小轩  发于:2009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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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一次在心中感叹:他真是好看。在舞台上疯狂扭动的他美得张扬,此刻在灯下低头吸烟的他美得迷离。
  从决定奔赴迷的那一瞬间开始直到刚才踏进1206房之前,章鹏都处於一种身不由己的状态。仿佛大脑突然把对自己的控制权移交给了四肢,任由它们动作而不加指导。当他此时终於面对这个可以用梦寐以求四个字来形容的人时,他的心神奇地安定下来。甚至,他觉得从未如此真切地看懂过自己的心。
  ──是的,此时此刻,他在这里,只是因为,对方也在。除此之外,没有原因。
  当章鹏冷静下来後,他平素的敏锐和睿智也回来了。这让他发现悦悦并不如看上去那样闲适。──他吸烟的动作越来越用力,这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安。
  章鹏正绕有趣味地看著,悦悦突然在烟灰缸里按熄了还余一大截的香烟,抬头说:来吧。又问:做过吗?我是说和男人。──那幅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之类。边说已经边开始脱衣服。
  虽然不是没有预感,但猛然听到这样直接的问话,章鹏还是有些楞神。此时他应该想,是不是要做呢?和一个男人?或者想,太离经叛道了吧?又或者是想,要不要带安全措施呢?可是,他想的却是,原来这就是GAY麽?只要看两眼就可以上床的麽?
  章鹏突然哈地一声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笑,却的确是笑不可抑。
  他笑得摇晃著站起来,走到悦悦面前,伸手想帮他脱衣服。悦悦挡开了他,说了句什麽,没听清。
  ......
  当悦悦离开时,章鹏无力地瘫在床上。
  他没想到这麽快就会和悦悦上床,更没想到对方会这麽快就离开。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性爱竟然会是这样痛苦的。在他所有的经验中,即使不快乐,至少不会是痛苦。可是悦悦让他感到的,几乎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悦悦的动作是那样的用力,带著一种决绝的味道。有一刻,他觉得悦悦其实是因为恨自己才和自己上床的。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想,但他的确是这样感觉。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他根本不认得自己,何来的恨?
  直到很久以後,章鹏回忆起那一场性事都不寒而栗。事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在那样的剧烈痛苦下竟然还能让妻子看不出自己的异样,让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无限潜能。
  ......
  当时,章鹏以为自己那种痛苦一定能够让自己清醒。事实证明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因为後来类似的场景一次次反复上演,如同在看不见的地方有某人不停地按下了重播键。
  总是他去找悦悦,然後悦悦带著他找地方,上床。别人看起来是悦悦从不拒绝他,可他觉得其实是自己从未拒绝悦悦。每次他都带著无限憧憬去找悦悦,最後再带著无限伤痛独自离开。
  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了,悦悦根本不在乎他。从不主动找他,从不与他作更深入的交谈,在性事中也从不曾问一句他的感受。说得不客气点,比嫖鸭都不如。可章鹏仍然象著了魔一样沈浸其中,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真的,他是快乐的。一种不合逻辑的,不自知的快乐。
  自己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先是走得比较近的同事开玩笑说,章总最近真是春风得意啊。他以为是拍自己马P呢,只呵呵地笑。後来,连一直漠视自己的妻子也意识到了,郑重其事地说要和他沟通沟通。
  这一切都不断地提醒他,只不过是偷来的快乐。
  在这样的情势下,章鹏很不男子汉地选择了逃跑。出差的几天时间里,悦悦对他不闻不问。终於忍不住回来找他,要麽见不到,要麽就见到他与别的男人亲热。
  如此往复不已。
  直到妻子与章鹏摊牌。我们离婚吧。她说。既没有提问,也没有哭闹,更没有讨什麽说法。有的只是毫不迟疑的冷静。我们离婚吧。
  章鹏瞪著她。不是出乎意料,只是猝不及防。仿佛看电影,刚刚入场,就只见剧终。
  面对丈夫的眼睛,她毫不退缩。扔出一张离婚协议书。她要移民。到新西兰。孩子归她。共同财产对半分,她那一份包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章鹏将审视的目光移到协议书上,如同读平素看惯的合同。很合理。结婚十年,这是她应得的。只除了孩子。他抬眼望她:儿子,可以留给我吗?
  她没说可以或不可以。只是说:你有心思照顾他麽?──她说的不是时间或者精力,而是说心思。
  章鹏无力地垂下头。
  签名的过程与平时签合同或者文件没什麽区别。惟一不同的是,这样的东西,他一生只会签一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妻子并未对他落井下石。她等他签好字後说: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等我办好手续,会以一个优惠的价格把这房子卖给你,它还是你的。继而又问:你愿意吗?
  章鹏听见这句话,觉得有些好笑。影视剧里牧师对新人说的也是这一句吧。你愿意吗?彼此爱著的人便回答:我愿意。
  现在的章鹏也回答:我愿意。不是牵手而是分手了。还好,是和平分手,没给彼此造成更多伤害。
  他忘了,他们早已不相爱,就此失去了伤害对方的能力。
  他去找了悦悦。还是在单色。悦悦看见他後又是二话不说地起身,准备离开。章鹏拉住他的手:我不是为那种事来找你的。咱们就不能说说话麽?
  悦悦眼睛里那种尖锐的光芒又显出来了。他冷冷地问:你想说什麽?咱们之间,有什麽可说的?
  章鹏执著地说:当然有,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只是你一直不肯听。
  悦悦笑不可抑:很多话?什麽话?你爱我?还是想和我在一起?还是向我诉说你的婚姻并不幸福,你其实并不爱你老婆?
  悦悦的声音很低沈,很温柔。那种咬牙切齿的温柔。章鹏明明白白地听出来了,悦悦恨著自己。可他不明白,为什麽会恨?为什麽明明那样恨,还一次又一次地与自己肌肤相亲?
  章鹏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慌乱中,离神经最近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离婚了。
  悦悦的笑声嘎然而止,脸在刹那间变了颜色。你离婚了?关我什麽事?我为什麽要听你说这个?!
  然後他扔下一句不要再来找我!就扬长而去,只留章鹏慌乱地楞在当地。

  53
  陈越下午到一个客户单位去了一趟,谈好後看看时间已经4点了,想想便驱车直奔平安单位。在车上给平安挂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顺便接他下班。平安没说什麽,只叫他把车停到旁边停车场去,不要到门口来了。2AAF7C幽:)授权转载惘然

  陈越自然是说好。说实话,他有时实在是有些不满意平安的过分谨慎。平安不让他接送,总是嫌惹眼。陈越跟他理论:难道你就不能有个朋友麽?平安拿眼睛睃他:你见过谁被朋友天天接送上下班?
  陈越无语。并不是真的没话说。只是明知说了也没用,还是早些闭嘴的好。自从与平安相处後,帅哥便时常如此。他发现平安对任何人都是一幅温和可亲老少咸宜的样子,貌似没什麽主见,其实心里有主见得很。若与之意见相左,最後妥协的总是自己。
  不是不郁闷的。
  10月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到身上,侧面还有金秋的微风,四周一片宁静。陈越百无聊赖地倚在座位上,胡思乱想,时不时瞟一眼时间。平安4点半下班,10分锺怎麽也能到这边了,可这会儿屏幕上都显示4:42了,怎麽还没见人影?会不会是有什麽事耽搁了?他那样脸皮子薄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当著别人打电话来告知。万一真有什麽事,自己得傻等到什麽时候?
  陈越越想越觉得不安,索性下车往厂门方向去。边走边东张西望,怕错过了。离厂门还有那麽10来米的时候,果然看见平安站在那里与某人说话。什麽人哪,都下班了还罗嗦个没完?陈越腹诽著,不由得收住了脚步。再看几眼,怎麽觉得这背影有些面熟?疑惑著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平安正埋著头,好像在按手机。他下意识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等它响起来。
  手机没响。再看平安时,他已经收了手机,好像看见了自己,紧著走过来。陈越高兴地迎上去,那个背对著自己的男子也转过身来。
  是他!陈越眉头顿时皱紧了。当他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麽的时候,已经本能地冲了上去,一把把平安拉到自己身後,冲章鹏大叫:还阴魂不散了你!
  章鹏若无其事地看著他。倒是平安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紧张神情,也顾不得避讳,拉著他的胳膊就走。陈越跟著他朝停车场方向走去,还没忘记回头给章鹏一个威胁的眼神。
  两人都坐到车上,陈越说了一句:他怎麽找上你的?!平安闷闷地回答:我哪里知道?
  其实陈越固然不知道章鹏是怎麽找到平安,但他明白这肯定与平安无关。这话虽然用了疑问的语气,却只是一个发泄的意思,并不指望著平安的回答。平安回他这麽一句,在他听来就隐隐有那麽点抱怨的味道。仿佛指责他这明明是你自己的事情,干嘛扯上我?!
  於是陈越就沈默了。平安也不说话。一时间车里的空气就有点沈闷。
  开了大半的路程,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吃红灯的时候,陈越还是忍不住又说了句下次别理他了。平安看了他一眼,仍然没说话。
  听了陈越这话,平安就有点来气。
  他想说这人在我们单位门口站了快十来天了,我要搭理还用等到今天?就是因为知道你要来,我才急於打发掉他,跟他要了手机号码好让他快点消失。
  他还想说我活了27年,与谁都是淡淡相交,这才跟你在一起几个月,就开始出现马路情敌,天天站在单位门口纠缠不休。我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连声怨言都没说给你听,现在还反被你批评了?
  不过平安向来是隐忍的性子,而且陈越又在开车,也不欲与他多理论,只紧紧抿上嘴。
  陈越用眼角余光瞟到平安绷得笔板的脸,知道他生气了。他晓得这事肯定怪不著平安,可难道就能怪自己麽?
  是,他之前是和章鹏有过一段,可他对章鹏根本就没意思。非要说有什麽感觉的话,就是一种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讨厌。想当年该人的整个表现就象一个受虐狂,无论怎麽对他狠,他还是一次一次地来找自己。最後还说离婚了。当时就觉得忍无可忍,毫不犹豫地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他跑酒吧来纠缠过几次,後来也就自动蒸发了。
  这麽几年过去,谁知道他会突然又冒出来?上次还跑到家里来敲门,真是被他吓了好大一跳。当机立断地搬到平安那边去住,没想到竟然会被他找到平安的单位。
  天!真不知道这人是怎麽做到的。难道他是干间谍滴说?FBI特派人员?OR传说中的国际刑警?再或者,根本就是老天爷派来玩自己的?
  自打认识章鹏以来,真还没这麽为他上过心。这会儿他不定躲在什麽地方笑呢。
  真是俗话说得好: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陈越觉得自己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
  两人就这麽满腹牢骚地一路沈默,几乎都憋到内伤。
  快到家的时候,陈越没话找话地说:晚上吃什麽?平安答:就在小店随便吃点吧。
  两人都要了盖浇饭,有一搭没一搭地拔拉著米粒,相对无言。陈越眼尖,看见平安碗里有几块洋葱,便问,你不是要的素三鲜吗?平安答是啊,陈越就说洋葱也算素三鲜之一?也忒搞笑了。
  平安听他语气异常不忿,很淡然地看他一眼,说快吃你的宫爆鸡丁吧。陈越低头扒饭。
  走出饭店时,陈越用一种如梦初醒的语气说现在早晚有些凉了啊。平安答是啊,快中秋了麽。顺便瞟了一眼陈帅哥身上那件飘飘欲仙的短袖衬衫。
  陈越说要不咱们去我那边拿点衣服吧,上次带的都是盛夏时节的。平安说好。陈越就掏车钥匙。平安说不要先回去收拾一下麽?陈越奇怪:有什麽好收拾的?平安说收拾点夏天的放回去,再拿厚点的过来。要不怎麽放得下?陈越说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啊,先拿过来再说呗,总有地方放的。
  平安见他坚持,也就不再反对。
  陈越的房间由於一直有锺点工打扫,很干净。只是半个多月不住人,就有种冷冷清清的气味。
  两人进了屋,平安让陈越去把要穿的衣服找出来,陈越就去翻衣橱。刚才吃的盖浇饭有些咸,平安有点口渴,想去喝水又发现因为一直不在家,纯净水也没法喝。只好去开冰箱,还好找到两罐剩下的王老吉。
  这饮料最近挺流行,陈越喜欢喝,一直整箱整箱地买。平安嫌它太甜,还是喜欢喝菊花茶。这会儿看见,他便拿进屋去想问陈越喝不喝。
  一进门,看见陈越怔忡地坐在床上,旁边扔著几件衣服。平安问:要不要喝饮料?是不是又把柜子弄乱了?你喝水,我来收拾好了。
  平安说著就把饮料递给陈越,自己走到衣橱旁。探头一看,挺整齐的,那几件衣服可能是从衣架上取下来,有几只空衣架在柜子里左右晃荡。
  平安正奇怪著,猛然被陈越紧紧抱住。只听他说平安,我是真的爱你。
  平安顿时就楞了。
  过了片刻,他轻轻地拍陈越的手。刚刚碰到,就被一把抓住不肯放开。平安被他这样紧紧地搂著,莫名的就有了一丝难过。他柔声道:我知道的。只是,这会儿,怎麽想起来说这个?
  陈越把头重重地在他背上碾来碾去,声音嗡嗡地传出来:我突然发现,以前柜子里从来没有这麽整齐。
  平安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就有点莫名心酸。他勾住陈越的手指说:有我呢,以後都帮你理得这麽整齐好不好?
  陈越闷闷地嗯一声。
  平安被他搂得有点透不过气,试图去掰开他的手。不料猛地被转了个方向,迎面就遇上了陈越火热的双唇。
  陈越到底是花丛中打过滚来的,从温柔的吸吮到热烈的舔舐,一个吻被他演绎得荡气回肠。吻著吻著,两人就倒到了床上,陈越的手就伸进了平安的衣裳。
  平安在百忙中还不忘喘息著说关灯!,陈越的嘴正忙著在他身体上四处游走,哪里顾得上搭理?平安却不依,拼命地推开他,嗔道把灯关掉!。陈越无奈,转头望了一眼窗帘,窗户拉著呢,怕什麽!。
  平安把陈越眼里激烈的情欲看得清清楚楚,不自禁地缩了一下。陈越正在情热之时,看见平安既兴奋又带一点惊惶的神情,心情激荡地去吻他的眼睛,喃喃道平安,你真美!
  平安更羞了。
  很快地,平安就在陈越的手中释放了。他感觉到陈越轻轻地舔著自己的耳侧,轻声地说该你帮我了,声音中充满著无限挑逗之意。
  平安伸手学著陈越的样子帮他套弄,可始终不能控制好力度,不是轻了就是重了。他紧紧地闭著眼睛──一来是因为害羞,二来也是因为惭愧。他知道自己的技术根本没法满足陈越,因为往往到後来根本就是陈越握著他的手操作。
  同居以来,两人的性事并不很和谐。
  有一次陈越曾在事後半开玩笑半抱怨地说,你就当替自己做一样好了。平安默然低头,半晌才嗫嚅著告诉他,我就没怎麽替自己弄过。──当即陈越就後悔了。他记得自己拥抱著平安说,不要紧,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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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依偎在陈越怀里,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自己的头发。他轻声问,今天还回去吗?陈越无可无不可地回答,随便。
  平安想想,又说:还是回去吧,这边没衣服换。陈越轻笑,不说话,只拿手指在平安裸露的肌肤上划来划去。
  过了一会儿,平安推陈越:起来吧。陈越哼哼著,只是不动。平安想从他怀中挣出来,却挣不开。陈越说,再让我抱会儿吧。平安笑,过会儿就该天亮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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