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将军传——小妖落紫
小妖落紫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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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部长老对看一眼,看看那烈灼,再看看那豪勒,叹口气,还是让二十名士卒护送而去。
  
  那豪勒挥手示意兵士不用扶他,自己捂住被金雕踢中的腹部硬是站了起来,视线直视着弟弟,“阿烈,你……”
  
  “没错。我就是西辽七色精锐之首,红豹。”那烈灼的脸容有些扭曲,充斥着某些欲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现在就全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当自己是你弟弟。先皇派娘来党项当细作,后来娘去世,我就接替了娘的职责。你不是一直怀疑这几年和西辽打仗的时候乌鲁、齐纳……”他一口气说了数个人名,都是党项一些颇为有名的勇士。
  
  “他们都是我杀的!”最后一句话正正地击在那豪勒心底。
  
  “你!”
  
  “如果在下所料不错,贵主上还曾许诺,如果诛杀了党项各位首领,阁下就能成为党项下任之主,是吗?”凤千翔想起当时从他眼里捕捉到的权力欲望。
  
  那烈灼侧过头略为惊异地看着凤千翔,“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主上下令要‘墨狼’和‘黑鹰’杀你了。”言下之意,自是承认确有其事。
  
  “不过凤某人已经说过,现在阁下想取凤某性命,已经不可能了。”凤千翔冷笑一声,“众将士听令,放箭!”
  
  数十支箭脱缰野马般直朝三人飞去,当真密密麻麻如同蝗虫。红豹和金雕方才发现士卒手持乃是可七箭同射的机巧连弩,四面八方俱是箭矢,根本无可躲避。
  
  那烈灼另一只没握剑的手一扯,欲将凤千翔拽到自己面前作盾牌之用,谁料金雕也有相同心思,两人于拉扯之间被凤千翔一个借力用力连消带打,反而险些成为误伤对方的小人。
  
  二人原本以为挟人质在手,便可高枕无忧,却没料到凤千翔居然罔顾自身生死下令,不得已,只好松开刀剑去格挡羽箭。但此种四方出击、满天花雨一般的“箭网”,和平常的暗器过招大有不同。
  
  不多时,红豹双臂和小腿已经中箭,金雕武功较高,只有右大腿上添了一个血窟窿。凤千翔则怡然自得地立在原地,双手负在身后傲然冷笑。
  
  那烈灼和金雕见此情形,只好放弃使命,狼狈地夺路而逃。那豪勒一双虎目盯着弟弟离去的方向,面上神情错综难测。
  
  “将军,要追吗?”士卒长问道。
  
  凤千翔毫发无伤,仅衣衫被箭头勾破几处。他看了一眼那豪勒,微一沉吟便道:“回营再说。收队。”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了。
  
  凤千翔重新跨上白马正准备回营之际,却听得那豪勒艰难地说道:“喂,汉人,我……今天可不可以待在你那里?”
  
  心念一转,凤千翔已经猜到他是因为那烈灼感到愧疚,觉得无颜面对族人故而想暂时回避他们。这个男人倒真不愧是党项八部的族长呢,当下他淡淡一笑,“王爷光临寒舍,自是欢迎之至。”调了一人去告知七部长老后,凤千翔、那豪勒一行人便启程回去凤千翔营地。
  
  精神一松,凤千翔才感到倦意上涌,奔驰一夜全身无处不痛,被金雕一掌打中处内息紊乱。虽然勉强维持微笑,但也没精神再说说笑笑。那豪勒情绪低落,一路上都不发一言。
  
  士卒长觉得气氛沉闷,想说些什么来调剂一下,灵机一动,“将军,我们的‘井字箭阵’这次才算是实战上阵,您就不怕属下误伤您吗?”
  
  凤千翔豪洒一笑,此刻阴雨已过日正当中,亮亮阳光衬得他极为璀璨夺目。“若是不能信任自己的下属,那还叫什么将军?”话语里是毫不保留的信任。
  
  “哈哈……”一众士卒也随他哄然大笑。
  
  方才士卒射箭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这乃是凤千翔精心设计的“井字箭阵”,专为对付挟持人质之敌,箭流呈井字形穿错,被挟持的人质则正好就是井字中间的那一“口”,杀敌而不伤友。但这对放箭兵士的位置、力道皆有严格要求。凤千翔半年前到任时重整驻军——虎翼军,选百名箭法精熟的士兵日夜演练,到今日才算第一次实战。
  
  那豪勒捏紧缰绳——他的战马已经缓过疼劲。他冷笑一声。你这汉人狐狸早就算计好了,亏老子刚才还想跳起来揪你的领子吼一声“你真不要命了!”的,原来我倒白担心了。
  
  不觉间已经到了凤千翔营房。他大半时间都和士兵一道住在这里,只有要翻阅文书案牍时才去府邸。凤千翔命人去唤军医,先领那豪勒去帅帐裹伤,他自己所中乃是内伤,军医派不上用场。
  
  招来虎翼军另一队兵士,凤千翔吩咐一番之后便派他们去追缉红豹金雕。早先已令弓队在箭头上涂了党项人特制的“迷倒老虎”。此药专为党项人猎捕虎、狮等大型猛兽所用,使其行动迟缓乃至昏迷,药性较缓但是效力极强,算算时间,现在才是发作的时候。
  
  交待一些事项,安排妥贴之后凤千翔才进了自己的帅帐,命人端了些饭食上来。“折腾了这么久,我可是饿得前胸贴后心了。”他笑道,桃花眸子勾勒风情无限,“王爷,您也吃一些如何?”
  
  那豪勒身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裹伤白布。他接过凤千翔递给他的木筷,夹了几大块肥羊肉入口。
  
  默然半晌,那豪勒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吗?”
  
  凤千翔侧头望去,那豪勒一张刚毅有型的脸可以说是棱角分明的,两道虬眉刚毅不凡,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颈间的兽牙项链,更显出狂野不羁的潇洒豪迈。这样一个人,别扭地表示对自己——他素来厌恶的汉人的关心的时候,真是有种别样的情致呢。
  
  “有劳王爷挂念。”掩藏起桃花眸子里的兴味,凤千翔以最为恭谨有礼的姿态答道。“末将的伤势并无大碍。只需……”
  
  “谁挂念你这个汉人?”那豪勒虬眉一紧扭过头去,冷哼一声。“老子只是不想你今天伤重死挺。倒害得我被当成凶手。”
  
  真是摆明了言不由衷呢,凤千翔坏坏一笑,墨色珠玉般的丹凤眸子一转,打定了主意。如果真如扎里老哥所说,这个素来从骨子里厌恶汉人的男人那时也在思念自己的话,是不是可以抱一点希望?
  
  今天可是天赐良机,只有自己和他二人独处,不如……
  
  第七章
  
  凤千翔的主意在片刻之间便已打定。当下装作被那豪勒话语刺伤的样子,黯然投去一记低凝,接着低头不语,默默进食。那豪勒话一出口便觉后悔,但是碍于面子,道歉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只好对着饭食来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在那豪勒感觉中凝重的气氛下,两人解决完不知算早餐还是午饭的一顿,凤千翔唤来火头军收拾了碗筷,又命人抬了只盛满热水的大浴桶和一些药材进来。
  
  “领王爷去客帐歇息,小心伺候不得怠慢知道吗?”桃花眸子一挑,虽然温和,但是折射出的确是不容违逆的气势。
  
  为军中做些杂事的役兵赶忙点头称是,“王爷,请随小的来。”
  
  “你干什么?”那豪勒一头雾水。
  
  “末将全身湿透,如果不想染上风寒就必须要沐浴更衣。”凤千翔揉揉额际穴道,神情十足疲累已极,“王爷既然厌恶凤某,末将自然不敢再出现于您面前,故而请您去客帐歇息。”长叹一口气,芙蓉面上一副黯然之色。
  
  虽有些做戏,但倦惫之意却是真的。浑身上下的衣衫没有一处是干爽的,湿达达地黏在身上,再不换下可就真得风寒了,金雕那一掌打在背心处,须得即刻运气调息不能再拖延。
  
  那豪勒一眼瞟去,凤千翔的衣衫水色濡然,如同一张白纸浆湿了贴在身上一样,心里一痛。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心猛地被人拿尖刀或是细针之类的利刃戳了一下似的,疼痛感剧烈而急速划过脑海。
  
  他并不笨,这个汉人是为了他(或者说他们)才弄到如此境地的,至少这一点他还看得出来。得人一颗心,回人一颗心。扎里特勒说得对。
  
  那豪勒自觉理亏,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粗着嗓子极其不自然地道,“谁说老子不想见到你?老子今天就说今天待在你这里就不会反悔。你洗你的澡,反正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桃花眸子眨了眨,凤千翔挥手示意役兵退下。初步的试探已经达到目的,接下来的就是……
  
  其实凤千翔的本意,并不是在下一步色诱这个到目前为止一直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男人,而是想进一步确认他对自己的感觉里,好感和嫌恶感的成分各占多少。
  
  只是很久以后,当玩笑间凤千翔偶尔问及身边人是从什么时候起,发觉他对自己的爱意时,那豪勒先是面红耳赤,然后在他的再三逼迫下才透露出是今日。
  
  凤千翔扯开束发方巾,让自己如墨之黑的头发披洒下来。再按下腰间机括,解下当作腰带用的软剑,随手搁在一边的案几上。接着一双白如纯雪的纤长玉手就拉开自己衣襟。
  
  那秀致纤美的锁骨线条迷人,那白皙细腻的肌肤毫无瑕疵,映衬着细致如丝缎的黑发,说不出的迷人。
  
  发觉自己一双眼睛竟然也不眨地盯着汉人狐狸,那豪勒吓了一大跳,猛地扭过头将脸撇向一边,那力道大得扯痛了他自己脖子里的经脉。
  
  天杀的!这汉人狐狸是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我在搞什么!那豪勒一边听着衣衫窸窣、流水叮咚之声,一边暗骂自己肯定是哪个地方不对劲,一边为自己全身涌动的热流尴尬不已。
  
  这是什么感觉?仿佛全身流动着的不是沸沸热血,而是熊熊淌动的火焰,呼吸吐纳之间都带来灼心的热,焚人的燥。在听得那人感觉水温适中,舒服地长吁一口气的时候,这股热流汇集而下,冲向了下腹某个令他万分赧颜的地方。
  
  居然对个男人……难道是从没碰过女人的关系吗?那豪勒有点欲哭无泪地想着。
  
  他从十八岁被选为八部联盟的族长,五年前本来是该让克雷昂接任,但是七部长老们异口同声地把这个担子又丢回给自己。十年来光是费尽心思统领八部,对付西辽和天朝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又哪里有时间去谈清说爱?
  
  不行,十月就是该换任的日子,到时候说什么也要把这个担子交出去--当然,前提是如果局势真的安定的话。
  
  汉人狐狸的声音好死不死地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王爷,您在烦恼些什么?有事忧心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末将能为您出谋划策也未可知呢。”
  
  只有凤千翔自己知道,他的话语里是掩不住的笑意。那豪勒大概没留意到,他自己咯咯地咬牙切齿的声音可明显了,简直不输给他的雷霆魔音,让凤千翔想装成没听见都不行。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嘛!”那豪勒深吸一口气,瞪眼看过去,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实在是很不客气的语气。
  
  “多谢王爷谬赞,末将实乃是凡人一名,并非无所不能。比如王爷您此刻在忧心何事,末将就真的一无所知了。”哎呀呀,看来八部族长恼羞成怒了呢,凤千翔微微一笑答道。
  
  “我在想,你究竟有几岁?”那豪勒随便找了个借口,难道要把实话说出来?绝对办不到,杀了他也不行。
  
  言不由衷呢。桃花眸子转了转,凤千翔倒是很合作地没揭穿他。“末将十五岁丧父,之后在父亲的墓边守了三年孝,守孝期满之后出任边将。算起来,末将明年就应是弱冠之龄了。”
  
  这汉人才十九岁?那豪勒心下颇为惊奇。平时他看起来总是圆滑老成的样子,没想到他却足足比自己小了八九岁,但是他肩头上的负担,可比自己重得多呢。
  
  说不清的感觉一丝一缕绕上心头,那豪勒下腹的热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情愫,悠远绵长,比起方才的狂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反而更加接近隽永和天长地久。同时,有些迷乱的神志也慢慢回复到平时野兽一般的敏锐,引导他真正冷静下来思考。
  
  “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的援军会这么快就赶过来?如果是在你们天朝的疆域里还说得过去,但是那片林子一直很少有人去,而且那是党项的范围?”
  
  这才像原来那个所向披靡的那豪勒,不过刚才他到底在心虚些什么?凤千翔挑挑眉,算了,只要自己想问,以后多的是机会。“我在赶去党项的路上碰上了追风,当时末将怀里有地图,让追风确认了地点,末将就先行赶过来了。不过之后末将写了封信让追风带去虎翼军营,命弓弩队急速赶来。”
  
  “信?依你的个性,随身带着地图倒是不假,但是恐怕没有人会成天怀里揣着纸笔。我看你肯定是从衣服上撕了块布下来,咬破指头写的血书才对吧?”那豪勒看看地板上的一袭白衫,“你左边袖子短了一截,以为我没看见吗?”
  
  “王爷英明,果然好眼力。”凤千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您当真是明察秋毫。”
  
  那豪勒眼尖,一瞥之下已经瞄到凤千翔纤白如玉的右手中指处的血痕,眼底像揉进了沙砾,涩涩糙糙地疼。等等,那是--
  
  “你背上那个红印子是怎么回事?”那豪勒跳了起来。
  
  “这个红掌印么,是金雕打伤的。”凤千翔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神情微笑道,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自己而紧张得鼻翼贲张眼光冒火,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那个叫什么雕的,他的手又不是炭火,怎么会烙下这么一个印子?”那豪勒简直有些暴跳如雷。“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别告诉我你对自己的伤一点都不在意!”
  
  “没事。这只是经脉淤塞的淤血而已。浴桶里泡了些理气通化的药材,我只要配合药效运气调息就会没事了。”凤千翔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过他心里倒是觉得温暖很多。
  
  从八部族长那副的活像要吃人的表情看,他紧张自己的程度比原来预料的多得多呢。凤千翔抿嘴一乐,心情一片大好。
  
  那豪勒一双虬眉像被人拧了一把似的皱在一起,“你那是什么意思?”这汉人狐狸怎么回事?当自己的命不是一回事似的。
  
  凤千翔笑笑,没说话。正在这时,却听得帐外有人道:“启禀将军,那两名贼人已在猛虎林中寻得。只是……”
  
  “只是什么?你们把阿烈怎么样了?!”那豪勒一听暴跳了起来,瞪了凤千翔一眼,几个箭步冲到帐边掀了门帘起来,恶狠狠地揪起那名传令兵的领子就往上提。
  
  “松漠郡王,请您放下末将的传令兵好吗?”凤千翔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您已经把他举到离地面三四寸高了。”
  
  那豪勒瞟了凤千翔一眼,依言放下传令兵。
  
  不愧是凤千翔训练出来的精兵,传令兵只愣了片刻就稳住原本的大惊失色,声音和平常无异,“那两名贼人……”
  
  那豪勒目光一凛,那传令兵甚是机灵,当即便改口道,“只见那两人的尸骸在猛虎林中,是将之入殓还是抬回查验,请将军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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