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发现我们的姿势有些暧昧,我跟本是跨坐在他身上。
凌决雪一向洁身自爱,从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有过牵扯,更不用说是去妓院了,我看他到现在都未经人事吧。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恶劣念头。
“大哥,你怕什麽?我们都是男子,有什麽好避嫌的?”我恶劣地在他的胸膛上摸一把,脸上却是一派纯真的表情,手更放肆地往下探索……
“决绯!”他的身子一震,一把推开我,站起身,满脸的冷漠,“别闹!”
我看著他冷淡的表情。
就是这样!
不要再对我好!不要再关心我!我只愿你像现在这样冷冷地对我,只有如此我才能对你死心断念!才能继续走下去!
我很想满意地笑。可是心中某一处地方却隐隐抽痛。
“决绯……”见我许久不语,凌决雪叹了口气,上前想拉我起来。
“啪!”身体在我意识到前就做出反应。
这一下,不光凌决雪,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呆呆地看著手上湿润,下一刻立即冲到他面前,猛地抽出他的右手──
我立刻倒吸一口气。
细小的碎片嵌在他的手臂上,明显是刚才那只摔碎了的药碗的残片。我这时才明白那时侯他为什麽要故意让自己垫在下面。
鲜血沿著他的手臂直往下滴,这家夥居然一声不吭!
“你受伤了怎麽也不说!”我恶狠狠地问他,强硬地拉他坐好,从柜子里取出伤药跪在他面前帮他包扎。
“不生气了?”头顶传来他低声的询问。
我莫不做声。
心里却是苦地发涩──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为什麽要做这些?你难道非要我万劫不复才肯放过我吗?!
“我刚才不是故意吼你的……只是,你别开这种玩笑。”他顿了顿,见我仍是不理他,他一手按住我忙碌的手,慢慢地抬起我的脸,“决绯,还不理我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眼前的男人俊美无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秀丽地青涩的少年。而当初信誓旦旦要让他摔下云端的自己,今天却对他……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麽美丽的一双眼睛,纯粹地没有一点瑕疵,这就是我爱的人,正直的,善良的,侠义的,稳重的……那麽的一个人──是自己永远无法实现的感情与思念!
“生气?我为什麽要生气?你这个不懂爱护自己的笨蛋!”
他含笑看著我,并不生气,只是眼睛里闪烁著不知名的光亮:“决绯,我们凌家十三个兄弟姐妹,表面上看来风光无限,可暗地里又有多少勾心斗角,尔愚我诈,这些你我都清楚知道。这麽多年来,兄弟当中只有你最贴心,你平日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大哥知道你关心我,这一辈子有你这麽一个兄弟,我很知足了……决绯,我们永远都不要变,好吗?”
这就是你要说的,做一辈子兄弟?我看著他认真的表情,只觉得心中一阵凉风吹过。
是了,这是最好的结局,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脸上的笑慢慢绽开,欣慰又满足──我是天生的戏子,即使面对他也不曾褪下过伪装。
“好。”我重重点头,语气他一样的认真。只是──
我低头,任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头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变成苦涩。
你要的是一个手足情深的兄弟是吗?好,那麽我就给你一个!即使……我心里清楚,那有多麽虚假!
13
接下来的日子,我老练地扮演著那个他所喜爱的好弟弟,细心讨好他,偶尔无伤大雅地和他耍赖,自然地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或许,戏演多了,我早已忘了最初的那个自己……
大战过後,栖凤楼里杂事积压,又要补助伤残又要重新部署以备魔教再次来袭。几日来忙得是不可开交,随著日子的逝去,我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心思埋葬,学会不再为他伤神心痛。
我以为一切终可以结束,只是没有想到命运会开那麽大的一个玩笑,完全──措手不及!
一个月後。
到处是张灯结彩,笑语晏晏,栖凤楼里一片喜庆的景象。
今天是大夫人赫兰的生辰寿宴,凌家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赶了回来,全家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我看著眼前上演父慈子孝、和乐融融的众人只觉得可笑,明明知道对方笑语嫣然的面具下是多麽虚伪狡诈,可是就算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面上却依旧要装地亲热和乐。
热情地招呼著别人,我笑地无害而谦卑。
绛红色的织锦长袍勾勒出我修长挺拔的身躯,长袍外面罩著纱,也是红色的,上面绵密地绣著藻草的花纹,如浸在水中般的若隐若现。漆黑如墨的长发只用一只白玉簪子束好,只留两缕垂在身前,别有一种狂放不羁的风情。
看到旁人惊豔的目光,我在心里笑地得意。我对自己的容貌一向颇有自信,此刻更是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的笑容,用漂亮的外表掩饰自己的无情无意与麻木不仁,乐得看他们心驰神荡的表情。那总比虚情假意来得有趣。
金杯玉盏,美酒消魂,鲜丽的外表下尽是无数的暗波汹涌,大家极有默契地不露声色,配合著演出这场闹剧,真真是滑稽。
目光对上凌蓝生暧昧的眼神,我急速地撇过脸,余光却扫见他嘴角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装做若无其事,转向今天寿宴的主角。
首位上女子淡妆素雅,一脸冷淡,面对众人的殷勤也仍是淡淡颏首,那倨傲的气质更显得她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亵渎。
说起这位赫兰夫人,也算是一位传奇女子,年轻的时候可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多少王孙公子趋之若骛,只是美人心高气傲眼高於顶,寻常男子怎麽入得了她的眼?直到遇上楚仪──当年那两个人可算是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只可惜造化弄人,时至今日她已是凌蓝生的妻子,天琴公子的母亲。
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凌蓝生到底是用什麽方法将她骗到手,想当初她和楚仪两人经历了多少风雨险恶、艰难困苦却依然紧守在一起,不离不弃,怎麽在他失踪後就立刻琵琶别抱?
可惜,我笑笑,这终究只能是无解的迷了。
虽然凌蓝生有十三个子女,但真正进门的夫人却只有三位,而这三位中,赫兰夫人是绝对的“正宫娘娘”,身份尊贵不比旁人。她代表的是栖凤楼在朝堂上的势力,连凌蓝生都要退让几分,更何况我们这些小辈。赫兰夫人的寿辰栖凤楼每年都郑重其事,平日里她避居在别院,想见上一面都难,只有今天才有机会与她套套近乎,所以我们每年送的礼物也是缴尽脑汁,什麽金石玉器、玛瑙石榴,早就不新鲜了。
我看著他们一个个将礼物献上。
都是些无趣的死物,都没什麽新意。我暗自得意,命人将我的礼物呈上。
揭开上盖的布帛,却是一株兰花,叶短而阔,闪著墨绿的光泽,最难得的是鞘及苞片为绿色,色浅绿白,没有一点红紫色斑纹。十为难得。
“决绯知道大夫人喜爱兰花,前些年得了一株绿云,调养了几年,今日终於花开,特拿来让大夫人一赏。”
绿云,本为荷瓣极品,古书上称为奇种,一般只在早春开放,现在已是深秋,我这株兰花竟还开得娇豔,众人一阵惊诧。
“绿云花开在早春,怎麽你这株到今日还如此鲜丽?”赫兰夫人微微疑惑,但脸上已有淡淡的微笑,显然是十分喜爱了。
“我特地让人建了棚子,以纸为材,里面开沟,沟中倒上热水,还施上硫磺,如此这般,棚内变地温暖如春,便可让所栽之花在我所需之时盛放。”
“这倒真是足以侔造化,通仙灵了,”赫兰夫人赞许地点头,“三公子果然聪敏过人。这兰花是真用了心思的,我很喜欢。”
我心中一喜,连忙客套了几句,退至一边。
接下来是二哥,他今日的礼物也是独特。
小小的一个琉璃瓶,上面雕刻著精致的纹路,像是什麽花却从没见过,瓶里面装著什麽水,像流动的琥珀,晶莹剔透。早听说是二哥命人从西域带来什麽稀罕之物,原来就是这东西,不知有何独特之处。
“这是何物?”赫兰夫人显然十分感兴趣。
“这是我命人远从西域购来的,西域有种奇花名为优罗,三十年开一次,花开时香味独特,能让百蝶起舞,极为罕有。这是用一千朵优罗花用密法提炼而成,制成後用这琉璃瓶保存,可保持香气经久不散,疲倦时闻一点,有美容养言,延年益寿的功效。”
“这倒有趣。”赫兰夫人微微一笑,显出一点兴趣,转过去对身旁凌决雪说:“决雪,你去取来我闻闻。”
凌决雪依言取来,今日他母亲寿宴,他却还是一身素衣,头发整齐地用一根月白的缎带绑住。眼若星辰,眉似剑飞,只是如此简单的装束,他穿著就是那麽好看,如玉如月的俊朗。
将琉璃瓶交於赫兰夫人,他转身坐好,却正好对上我的追随他的视线。
他朝我微微一笑。
我立刻心跳如鼓,赶紧低下头。
只一打开,顿时只觉得满屋飘香,恍若身在花海。我离得那麽远都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令人陶醉的味道。清冷中透著温柔,华丽中又不乏素雅,说它浓烈它又透著清新,豔丽而又幽雅,即使不靠近也能缠绕上来的奇异清香。
看到赫兰夫人满意地笑,我知道这份礼物也是深得她心了。
我朝二哥望去,只见一向酷爱表现的他却安静地退下,脸上似乎有丝奇异的笑,我不由紧锁起眉头。
“决雪,他们的我都看完了,你的呢?”赫兰夫人笑著问凌决雪。
“我可没弟弟们那麽有心思,如果母亲不嫌弃,儿子就弹一首曲子给母亲听吧。”
下面一阵骚动,天琴公子的琴艺可是当世一绝,难得一闻的。众人一听他这麽说,都有些激动。
“你就是这麽偷懒,”赫兰夫人摇摇头,一脸莫可奈何的样子。我惊奇地发现她这表情与凌决雪惊人相似,他拿我没办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淡淡的无奈与宠溺。
果真是母子,即使性格差了那麽远,一个冷淡一个温和,却依然有著相同之处啊。
“好吧,我也好久没听过你奏的曲了。”
凌决雪笑而不语,只是命人将寒玉琴取出来,看到那把闻名天下的古琴,众人发出一阵赞叹。
琴身长三尺六寸五分,通体雪白,弦透如冰,雪一般的清冷,月一般的的光辉。
冰清,冰清,果然名副其实!
动人的琴声在凌决雪的指下缓缓流出,温柔无限,恍然间已是身在半帘幽梦的窗前,望著月下一地银霜,宁静而又悠远。
古朴的琴音,浑厚如锺,却又剔透玲珑,或清越明净,或沈浑宏亮,千般变化,万种风情。一幕幕美景闪过眼前,恍然是芦花飞雪的水畔,烟岚笼罩的山林……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清丽如水,飘然若云,若空山鸟语,若日栖白云,若风吹山林,若月照花影移,凡间美景一一逝去,只是红颜空自许……
嫋嫋淡淡的烟云中,素襟雪琴,凌决雪的身影,仿佛已经是见惯了兴亡荣衰,经历过渔樵冷暖的沧桑。但是,古琴的声响里却丝毫没有被冷落江湖的情绪,七弦之鸣,幽而亮,宏而远,充满了气度与庄严。
这就是凌决雪,总是如此超脱於物外,让人又爱又恨……
我直愣愣地盯著他,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却见他朝我望来,微笑著对我点点头。
我会意,却只是迟疑,可以吗?我无声地用眼神问他。他含笑看我,用他鼓励的目光。
只要你一直看著我,我便可以!一时的气热,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懦弱念头,我终於取出朱玉萧,至於唇上。
缠绵的萧声跌宕起来,和著那空灵的琴音一起回旋。
众人神情一震,齐齐望过来,我凛然不惧。
琴声与萧声婉转交融,相互扶持著渐渐爬升,转一幕幕曾经的岁月,梅花落尽,菊花又开。秋风乍起,白雪纷飞……
千回百折,荡气回肠。
我不知道我的萧也能吹出这样出尘的声音,我以为它只有那悲切含恨的幽咽,却原来……
琴声与萧声一路蜿蜒,嫋嫋亭亭地飘至天的尽头……
萧声落时,琴声也尽。我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他脸上有著赞许的笑。
然後他起身走到赫兰夫人面前,单膝跪地:
“祝母亲松柏长青,日月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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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叫好。
“你的琴是弹得越来越好了。”赫兰夫人叹息,看著凌决雪,欣慰眼神中却夹杂著一丝丝的复杂,她转头看我,“你的萧也很好。”
她看著我手中的朱玉萧,“玉萧公子的确名不虚传,决雪没有给错人。”
“夫人谬赞。”我拱手作揖,激动的心情到现在还在鼓荡。
“好了,我已经累了,你们大家自便吧。决雪,你替我陪陪大家。”只是转眼的时间,赫兰夫人又恢复成一贯的冷淡,毫不留恋地协著侍女施施离去,凌蓝生也尾随而去。
我望著她决然离去的身影,突然有点可怜她。这麽大的一个家,这麽一个丈夫。这个女子虽有无限的风光,但谁又知到她心底的痛苦与艰辛。
一杯残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杯残酒尽,好不容易等人潮散去,我陪著凌决雪回雪天院。
凌决雪的酒量不好,平日里是滴酒不沾,今天二哥乘机拼命向他进酒,我已经帮他挡了好几杯了,看到他的眉头都已经皱起了,我终於忍不住对二哥说:“大哥不能多喝,我先送他回去了。”
二哥这次倒也没拦著,只罗嗦了几句就放我们走了。
“大哥,你还好吧?”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不放心地问,还真怕他醉倒在地上,他这麽大个我可拖不动。
“还好,没真醉,就是有点头疼,回去把酒气逼出来就好了。”
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确定没事我才松了口气。
“别担心,”看见我一脸慎重的神色,凌决雪有点好笑,“我没那麽容易醉。”
“你还不容易醉?”我大呼骗人,“十八岁那年,我骗你喝酒,就那麽一杯你就倒了,害我吓得立刻去喊大夫,结果被别人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