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只是四下打量,不发一语。我继续笑道,“姐姐前阵子送来燕窝,真是烦劳费心了。”一旁侍女奉上香茶,王后冷冷地在上座坐了下来,盯了我半晌,方才开口道,“妹妹好高明的手段!”我眨眨眼,笑容不变:“不知姐姐所指何事?”
王后冷眼扫过我全身上下,“我本来心中一直暗暗狐疑,你明明已被逐至冷心殿,怎么会又被王上如此宠幸?”我直起身,在旁座坐下,颔首接道,“兰珞深感皇恩浩荡!”王后脸色僵了一僵,随即眼神更冷,“你不用装糊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先前旁人传说你是惯会迷惑君主的狐猸,我还不大相信。终究不过是个男人,后宫佳丽三千,就算我比不过,丽妃淑妃又如何?果不其然,你一到即被贬入冷宫。我方自为王上欣慰,却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见我仍端坐微笑不为所动,她恨恨接道,“居然转去勾引王上最敬重的大哥,福王沐云……”我轻笑出声,“多谢王后抬举,兰珞可实不敢当!”
王后厉声斥道,“不必狡辩了。我已查明你之前一直就被福王收容在他的府邸。倒不知你用了什么妖术,竟把个福王迷得神魂颠倒,命送在你手里便罢了,到头来还不忘把你塞给王上,做你媚主惑上的帮凶。”我脸色一沉,冷声道,“王后,你欲加兰珞之罪,本也无妨。但我听闻那福王乃是天人般的人物,你这样胡言亵渎,竟不怕神灵降罪?况且你自己也说,王上最敬重的是这位大哥,你这般混说,岂不是拐着弯骂起王上来了!”王后气得花容失色,“好一张利嘴,奈何铁证如山,你怎么抵赖也是无用?”我慢悠悠地拿起几上茶盏,“却不知是什么样的铁证,竟让姐姐如此深信不疑,莫非姐姐曾亲眼跑到福王府去看过?可是不对呵,后宫嫔妃是不可能擅出宫门的呀?但若姐姐不是亲眼所见,又怎能随便听信这种无稽之谈呢?”我啜一口茶,“好茶,姐姐您也快尝尝。”“砰”,几上茶盏应声泼溅而出,只见王后已拍案而起,对着我怒目而视。
我心下冷笑,却听得,“怎么回事?”王上已站在了门口。我犹自犯疑王竟会亲来此地,王后已娇声投入王的怀抱,“王上!”她假意抽噎,话带哽咽,“您前阵子怪臣妾和珞妃不合,所以我今日来瞧妹妹,随便劳烦您也来看看我们姐妹情洽。谁知妹妹竟笑王上不过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见我不愿听,更取笑我是心存嫉妒,还问我要不要学点迷惑您的招数,我实在看他言语太过不堪,所以一时忍不住失态……”说话间已泣不成声。我心下顿了,她是想先逼我承认与大哥有私,再故意让王上撞见,好借故将我扳倒。若果真如此,即便王上心下了然,一场轩然大波在所难免。竟然利用抵毁大哥清誉来对我如此设计,我不由得心下大怒,冷冷扫了王后一眼,随即咯咯娇笑,“就凭姐姐你这点招数,想跟兰珞学,恐怕还嫌早得很呢?”“啪”面上又已挨了一记耳光。王永远都是这样,也许因为我非女子,所以也不必对我怜香惜玉的缘故吧,这倒也可算是件好事呢?一念及此,我也没了怒气,只是浑不在意、似笑非笑地站着。王上则一脸怒容,咆哮出声,“好轻狂!今日你竟可以对王后如此不敬,过两天就该爬到朕的头上,朕的江山恐怕也得拱手让你了。看来朕实在太小瞧了你,今日必要挫挫你的锐气,快给朕到王后面前跪下认错,否则你休怪朕无情。”反正这样的事,与我从前种种相比,微不足道罢了。况且王后的计划终不得而行,亦可称无憾。我不假思索堆起一脸甜笑,上前盈盈拜倒,“兰珞无知,还请姐姐不必和我一般见识。”王后讪讪的,终只得将我扶起,满脸的尴尬气恼。
10
“珞妃娘娘,请这边坐。”此处是丽妃的漱芳轩,我奉了王后懿旨,前来看望已有孕三月的丽妃。我还是第一次到其他嫔妃的住处,因为男女避嫌之故,我一向和她们都从无来往。我似乎来得有些嫌早,王后她们还不见踪影。
我静静坐下,品着手中香茶。但见窗外点点潇湘竹,几株傲然的美人蕉,隐约还有鸟雀低吟,竟是个颇雅致的所在。我恍恍惚惚,想起了昨天晚上。那还是第一次和王秉烛夜谈时,王对我如此和颜悦色……
夜凉如水,我又被王上传唤。王上宠幸其他嫔妃,一般都是亲临其住处,唯独只有我会被传召到此。并不是旁人以为的厚此薄彼的缘故,实质另含玄机。
我一入乾清殿,王便一径“爱妃”迎出,再相携一同走入内堂。但等侍从退下,我们却恢复成冷若冰霜的关系,君臣相见共商国事。一般王上会拿一些奏章让我翻阅,若遇些许小事则是直接询问。
我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静待王上开口。可过了半盏茶功夫,王上还是坐在榻上一语不发,我轻笑着开口,“王上别有事没事地消遣微臣,如果没什么事,还请让臣告退了。”“慢着!”“终于要说是什么事了吗?”王上并不看我,静静开口,“霁玉国叛乱了。”“哦?”我并不吃惊,这半年来的确常有一些叛乱发生,王偶尔也会问我应当如何处理。“这一次相当成气侯,好像是拥立霁玉国的旧主重新建国,声势浩大,天粲国在那的管辖长官已经被拿下了。”霁玉国的旧主?那个王上?
我不禁动容,“竟会这么快?”王紧蹙双眉,“我灭了霁玉国之后,就将霁玉国主流放在与流沙国交界的沙漠之中。居然霁玉国的人会找到并重又拥戴为王,莫非与流沙国也脱不了干系?”这决非不可能,霁玉国一灭,天粲国就像强大了一倍,流沙国和溥辽国必感岌岌可危。尽管明里他们俯首称臣,暗中绝不甘愿天粲国独占好处。所以如果此时出兵,极可能是天粲国同时和三个国家对抗,无异相当于自杀。
大哥曾问过我,“如果霁玉国与天粲国重又开战,你站在那一边?”彼时霁玉国已被灭,何来此一说?想来大哥早已看出,天粲国吞并霁玉国,并不会长久。我知道天粲国之所以攻打霁玉国,是因为富裕的霁玉国在贸易上对天粲国的过分欺压所至,如果能在此之上达成妥协,重建四国间的平衡,也许方是长久之计。
可是我该如何告诉王上这一点呢?我与王上关系紧张已非一日,此种情况又难以说得令他心服,反可能更引起他的猜忌。毕竟他已经灭过一次霁玉国,而流沙国和溥辽国,国力本就相对弱小,他绝不会放在心上。果然,我正兀自想得心惊肉跳,王上已经豪气干云地站了起来,“既然流沙国也要捣这趟混水,正好我一并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天粲将士们的厉害。”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展颜微笑道,“王上要是出兵,臣一同前往可好?”我只好尽自己之绵力,随机应变力保王上和天粲国。见王上怀疑地看着我,我含笑继续,“我曾听大哥说起,因他身体孱弱,不能和你共赴沙场,终是憾事一件。我想既有此机会,便代他了此心愿如何?”王上沉吟了半晌,点头道,“好吧,你作我的军师吧。”“谢王上。”我大喜过望,行了个大礼。王上看看我,展眼而笑又加了一句,“难得你今天不像平时那么阴阳怪气。”然后温和地将我扶起。我忍俊不禁,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我这样不男不女你也有责任啊?不过王今日似乎真的对我极为宽容,这会不会是个好的开始呢。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能够离开沉闷的后宫,离开虎视耽耽的王后,也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就算前路茫茫,成败未知,但我想大哥的在天之灵必会保佑王上,保佑天粲国。
我想到这里,心情畅快,忍不住嘴角浮上了笑意。说起来王对我不好,确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本身罪孽深重在先,已不能奢望王对我的厚爱,可我偏偏却变本加厉地乖戾孤僻。其实一直过着如此舒适的生活,从前的一腔恨意仿佛早也失去了意义,我实在不必总是如此防备,也该是时候好好改变一下自己了。尽管我的身体曾那样的不堪,但亦并非没有资格拥有幸福,说不定正是大哥在冥冥中一直保护我。我又想起了一月未见的夜姑娘,我真的伤她太深,“对不起!”我默默地念叨,是我太不知所措。
好像我坐得也太过久了吧,王后她们为何还不出现呢。我转过头,惊奇地发现除了我已没有旁人,连方才奉茶的侍女也不见。过分幽静的房内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一丝不安绕上我的心头。
恍惚间飘来了一阵香风,吹得我有些眩晕。我走到大门处,却发现不知何时门已紧锁。我的头越来越昏,强挣着往内房走去,心下突然明了,这必是王后对我的又一次设计。可她会在漱芳轩里搞什么名堂,难道就不怕动了丽妃的胎气?我随即失笑,真笨,丽妃定已被移至别处,难道王后还敢对王的头胎子作什么吗?
我勉强走进房内,顿时一阵更浓烈的甜香扑鼻而来,我循香而去,刹那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只见丽妃满身浴血躺在床上,胸口扎着的正是我今晨簪上的发钗。她的容貌恬静安详,竟似毫无痛苦。我终于心下了然,那诱人甜香必是用于使人昏迷,用它将丽妃迷倒,偷取我发簪,再将她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同时香味浓郁正可盖住那血腥之气,而我则一无所觉被关在此处,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嫁祸于我。多么可笑的计划,难道她觉得这样就可以让王上相信了吗?
我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一时竟停也停不住。突然听得外间门“匡当”一声,霎那我已被团团围住。王上脸色铁青,从后面缓缓步出。“你!”他的身躯止不住地轻颤。我一动不动,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不是我!”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冲出来,“就是他,他刚才好可怕,突然狂性大发,可怜丽妃娘娘才食了保胎的安定丸睡着了,他就拔下簪子往娘娘身上死命戳,我们都被吓得不敢拦,然后娘娘就……”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徐徐开口,“早就听说他不是凡人,说不定体内伏着什么奇怪的肮脏东西。看他平时倒是没什么,可要突然发作了恐怕连自个也控制不了。照理我不该说,可是王上你……”她住了口,王则一言不发。我嘴角又挂上了冷笑,心里那痛苦迷乱的感觉也开始抬头,我果然还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啊。突地直觉心痛如绞,一低头嘴边已流出了鲜血。“啊!你看,妖孽就是妖孽,怎么无缘无故的吐起血来了。王上,这种不祥之人,可不能留啊!”王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尖锐。王瞪着我,终于吐出了一句,“把他压入天牢。”我屏着的一口气松懈了,虽然是简单的阴谋,对付我却已是绰绰有余。我苦笑着,口中的血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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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此恨绵绵》(11-20)
作 者:仿佛深秋
刊登者:千叶[similiar]
文章类别:原创
文章等级:N18级
发表时间:2002-01-30 10:07:02
11
我感觉自己仿佛风中的羽毛,被轻轻吹起又缓缓落下,茫然中渐渐回过神,发现已身在牢狱。记忆一点点拉回,我不禁微微苦笑。还是逃不开呢,命运的一次次作弄。我不得不佩服王后设计的天衣无缝,虽只是简单的阴谋,但是她充分利用了我这不寻常的身体所遭致的莫名疑惧和憎恨。同时还对蒙受不白之冤的我下了如此厉害的毒,是的,我已经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突然吐血正是毒气攻心的结果。之前送来的那些燕窝就是用来试探我的体质的吧?所以即使我想为自己辩解,那样止不住的吐血也让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更是连视力也消失。陷入黑暗的痛苦逼得我刹那间疯狂,我拼了命地只想挨近王在的那个方向,记得当时混乱中有很多人的呼喊,“他疯了!护驾护驾”,接着不断有冰凉的刀锋狠狠划过我的身体,不过我倒是一点也不疼,只是恍惚听见从前在冷心殿曾听过的风雪呼啸般的声音,同时感觉身体的温度在渐渐消失……这就是死的气息吗?我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怀疑。
不过我还是活了,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生命力呢!既如此,我仍然得继续自己对大哥的承诺,何况如今的天粲国又面临多事之秋。可是,我不禁双眉紧蹙,王上是绝无可能亲来此地听我解释的。看来为今之际,我只有设法逃离此地,再到王上身边去表明清白。
但要怎么做呢?我用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诺大的地方只关着我一人,唯一的出口在离牢门十步远的地方,牢门隔开的外间摆放着桌椅和一些刑具。这些模样吓人的东西倒提醒了我,我发现自己竟未上镣铐,也许是我半死不活的模样没什么威胁性吧。我轻笑着,稍稍挪动身体审视自己,除了有些干了的血污和破损不堪的衣裙,倒也没有什么。我又轻轻抬手抚上自己的发鬓,居然还剩着一支发簪,就权做武器吧,我将它取下,紧握在手心。
突然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我慌忙闭上双眼。“你说他死了没有啊?”“谁知道,都两天两夜没动静了。”“可是人家都说他可是不死之身呢!”“你还别说还真是有点邪门,我听一个做侍卫的兄弟说了,当时为了制住他,他们这些人都死卖力地把刀剑往他身上捅呵,弄得就像漫天下了场血雨似的!可回头把他运来这的时候,满身血倒还是,那些伤可一个也不见了。”“说来呵,我可是亲眼看着他被送来的,那模样还真叫一个惨哪!不过呢……嘿嘿,真是绝顶少见的美人儿,那水嫩嫩的脸蛋配上那点可怜劲儿,我那儿忍不住就有反应啦。怪不得那些当王的一个两个都被迷得七荤八素!”“啊呀,我也是呵!就看着他那么乖乖的躺在那儿,你兄弟我就……莫非真有些什么妖魔怪道?”“你怕了?瞧你那点出息……”“谁说我怕!人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接着又响了几下碗盏相碰的声音,似乎在张罗布菜。
我不禁暗地冷笑,竟来了这么两个贪色之徒。既如此,为让自己逃出此樊笼,我就给你们尝点甜头好了。
主意已决,我慢慢睁眼,妖冶地一声嘤咛“嗯……”,那两人果然正站在桌旁,闻声均回过头,“果然醒来了,不死之身真是名不虚传哪!”我轻轻挣扎着动了一下,跟着流泄出懒懒的呻吟,“好渴……有没有……水?”他俩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唾沫,相互对望,“怎么办?这小子太有味了。”“而且想想他又是御用的玩艺,这样的机会……”终于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一个笑嘻嘻地来打开了牢门,“你要是乖乖的,我们就给你水喝,给你东西吃,还让你有非常非常舒服的感觉。”我佯装惊惶失措,楚楚可怜地望向他,“你的话……,我……听不大懂。”两个人笑得更畅快,进来在我身边一左一右蹲下。一个肆无忌殚地抚上我的脸颊,“别装了,你都做惯的事了,还会不懂?”另一个则狞笑着压住了我的腿,伸手将我已经破碎的罗裙撕得更开。我感到下体一阵凉意,禁不住闭了闭双眼。可是很快我发现自己已被他撅在手里,那异样的恶心感觉让我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这么快就有感觉,果然是极品!哥们,咱俩今天可走运了。”“那就别客气啦,我可等不及了。”说话间抚着我脸颊的这个人突然使力,狠狠抓住了我的下颌。我还未完全反应,一个灼热的东西已经塞入了我的口中。同时另一个人也倏地抬高我的双腿,毫不留情地刺进我的身体。尽管我早有觉悟,但还是刹那被这种疼痛和屈辱感打击得痛不欲生。我紧紧拽住了手中的簪,正想不顾一切地下手。突然仿佛有默契似的,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更从我口中脱开来,无力地颓倒在地上。
接着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女子,她立在我面前,牢牢对上我的视线,单手除下了面罩,夜艳姑娘!我直觉手足冰凉,眼前一阵发黑。竟被夜姑娘看到我如此下贱的模样!可是羞愤只有一瞬,我悄悄把手中的簪藏起,重又换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孔,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兀自将男人的东西从体内抽离,接着剥下其中一个的外衣穿在了身上。我爬起了身,径直走到夜姑娘跟前。见她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瞪着我,我笑了,“怎么还不走呢,你是来救我的吧?”半晌她方才开口,“你就不解释一下吗?”我眨了眨眼,依然是笑魇如花,“一则呢是你情我愿大家享受一下,二则你也知道我当然不想老呆在这种地方啦。要逃出去总得想办法吧,既然我不像夜姑娘你有一身武艺,就只好靠我迷惑人的手段让他们网开一面罗!”我停了停,又笑道,“不过如果有你帮我打,我就不用一个个男人睡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