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捻花一笑，红莲瑶台，碧水一脉，仙人乘风踏云，凭阑自愁。
“你去吧──”
那人声调冰冷，毫无情感。
“不……”他匍匐於地，祈求神人。
“你灭了蛇妖一族，更将蛇妖之王封印，杀孽过重，唯有下界赎罪。”
“可我……我是因为……那蛇妖亵渎您，所以才……”他想辩白，可神人不再看他一眼，冷漠地转身。
他发颤地抱住自己，感到这天宫冷得让人心寒。
再顾一眼那一潭的红莲，如火似焰，却遥不可及。
九天之上，神人投下一颗红玉，玉发出强烈的光，划破天际，最终没入凡间，随之人间宅院惊起婴儿啼声──
悠悠转醒，感到异常冰冷，才一探，便看到妖那颗美丽的头颅正美美地压在他的胸口，身子柔若无骨般地缠著自己，他蹙了蹙眉，一团火气上来，狠狠地捏住妖的鼻子。
“唔──”鼻子无法呼吸，妖自动地张开嘴，吸气。
璎珞闭了闭眼，猛使力，一脚把妖踹下床。
“哎呀──”妖惊醒，趴在地上，揉揉磕痛的下巴，迷迷糊糊地抬头，只见床上的璎珞裹著棉被，恶狠狠地瞪他。
打个呵欠，妖伸了伸懒腰。
“好困……”他嘟哝。
璎珞抱紧被子，蜷缩成一团，脑袋埋进柔软的棉被里，怔怔地发呆。
“怎麽了？”终於有些清醒的妖爬上床，粘在璎珞的身边，蹭蹭他的脑袋。“璎珞──”
“离我远些……”一到秋天，这条蛇妖便冰冷如雪，毫无温度。
“可我想抱你……”妖可怜兮兮地想钻进被子里，无奈璎珞铁了心地独占被子，不留一丝空隙给他。
璎珞恍若未闻，双眼无神地注视某一点。妖终於觉察到他的异常，绿眸一闪，连被带人地抱住璎珞。
“想什麽？”
璎珞望向他，呆呆地。“如果……”
“嗯？”
“如果……我不是……不是华莲的转世，你……”他舔了舔唇。“你还会爱我吗？”
妖眉头都打结了。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摸摸璎珞的额头，他疑惑。“没发烧啊。”
一掌拍开妖的毛手，认真地凝视他。“如果我不是华莲，你还会守在我身边吗？”
妖收起玩笑的心理，捧住璎珞的脸，审视他。“唔，你和相貌与华莲是天壤之别，你没有他的高贵，更没有他的洁傲，可是你的气息与他相似。”
璎珞磨牙，丹凤眼里迸射出一丝恨意。
妖却笑了，他长得很美，笑起来更美了，带了点妖异。“你是不是华莲，有何关系？只要你是璎珞，是我爱的人，便行了。”
恨意一滞，璎珞迷惑了。
只要他是璎珞吗？
可是……最初妖是因为他乃华莲的转世，才找上他，不是麽？然而，近来总会做梦，梦里虚虚幻幻，每每醒来，怅然若失。
和妖在一起，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似乎长久了，他已过了而立之年，然而，他的外貌却一如弱冠之年，无丝毫的改变。是妖的血让他得了永生。
长生不老……多少世人梦寐以求的，可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只叫人惶恐。他看著父母兄弟们渐渐年长，自己却停滞不前，第二个十一年，第三个十一年过去後，他们……是否化为尘土，再也不存在了。
微微发颤，靠在妖的怀里，感觉不到温暖。
妖抚摸他的发丝，忧心地观察他的神色变化。怎会看不出璎珞的愁绪呢？每次从默家归来，璎珞总会沈默好几天。他一沈默，便不理自己了。他是妖，是蛇妖之王，有著无穷的力量，窥探人心的本事不是没有，但他曾许诺过，不再窥视璎珞的心。但是璎珞又是个爱藏心事的主儿，他不说，他便不知他在烦些什麽。
难道……他在後悔？
紧紧拥抱璎珞，妖低沈地说：“我不会放开你！永远都不会！你休想离开我！”
璎珞一震，知道妖受了他愁绪的影响，轻轻吻他的唇。
妖回吻他。
许久，两人气喘吁吁，额抵著额，默默地对视。
“璎珞……”妖低喃。
“嗯？”璎珞微闭著眼。
“──为我生孩子吧。”
璎珞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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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落叶归根，秋意正浓。
山中无甲子，住在深山里，守著一片小天地，寂寞像空气般，无处不在。懒懒地靠在摇椅上，手里是一把七彩的小石子，无聊地把小石子间断地扔进前面的池塘里。
池塘里种满了莲花，红色的，很美，像梦里天宫的那些如火焰的莲花，尽管是秋天，可莲花不守候地开得正豔，是妖施了法术，一年四季，红莲不败。
七彩石准确无误地扔进花蕊中心，花儿无辜地承载一颗颗小石子。偶有水花溅起，如珠玉般地在莲叶里跳跃。
没由来地讨厌起这一池的莲花了。
停下动手，璎珞仰头，望蔚蓝的天。
九天之上，可有神明？
‘你灭了蛇妖一族，更将蛇妖之王封印，杀孽过重，唯有下界赎罪。’
梦里，那神人如是说。
赎罪？如何赎？
他原是女子，如今是男人的身体。上天要他投身为女子，是何意？
女人──承负著生子的重任。
妖说：“为我生孩子吧。”
当时自己的反应是如何的呢？
狠狠地刮了妖一巴掌，妖愣了，他也怔了。
似乎置身於冰窖中，冷，很冷。
难道……上天要他当女子，便是要繁衍蛇妖一族麽？然而，他违背上天，选择做了男人。是男人……就无法生子育女。
妖说，为我生孩子吧──
这句话，像咒语般，不断地在耳边缭绕，弄得他心神不安。就是在梦中，都无法安宁。
闭上眼，昏昏然地睡了。
影影错错，梦境似真似幻。是他又不是他，乘风下界，看到一片开得正豔的莲花，欣喜地飘飞下去，立於莲池畔，莲香沁人肺腑。
莲叶有水痕波动，他冷冷瞟了一眼，水中藏了一条小小的蛇。他嘲弄一笑，好心情被打搅，招来彩云，拂袖而去……
璎珞突然惊醒了。
瞪大眼，妖那颗美丽的头颅赫然入目，他恼火地瞪他。妖献宝似地拿出一篮子的水果，晃了晃，笑：“怎麽在外面睡？著凉了如何是好？看，我为你采了很多蛇果，这几天不必愁了。”
璎珞吁口气，推开妖贴过来的身子，在篮子里取了一颗果子，往嘴里一丢。有些酸，皱了五官。
“你就不会变变花样，吃了十几年，腻了。”嘴里唠叨，手却没有停，一个一个地丢进口里。
妖把篮子往他怀里一塞，打横抱起璎珞，往竹屋里走去。“这是好东西，凡人想求都求不到。”
取了一颗，喂进妖的嘴里，妖吃了果子，却还含住他的手指，用滑溜的舌头舔舐他尖润的指尖。
“放开。”璎珞佯怒。
妖掀了掀眼皮，翠绿的妖瞳缩了缩。
“妖──”璎珞拉长了声音，充满了威胁。妖却抱著他坐在软垫上，手指不规矩地探进他的衣内。
“唔──”好凉，这讨厌的妖。秋天都发情！
怀里的篮子被搁到矮几上，妖整个身子都压在璎珞的身上，冰凉的手掌到处游走，每到一处，肌肤即起疙瘩，璎珞挣扎了几下，与以前一样，无法对抗妖的力量。
“停……停下……”他扯妖的发丝。今天他不想要！
“不行，我停不下来！”妖一本正经地说，“刚刚看著你的睡脸，我就想抱你。璎珞──你知道麽，每当看著你的睡脸，我就想……”
最後几个字消失在唇齿间。璎珞想躲，却躲不开妖的吻。
衣服被褪得很快，地上冰凉，他缩起身子，瑟瑟发抖。知道他冷，妖弹了弹指，室内的温度随著法术渐渐升高，璎珞喘气，躺在妖的身下展开身子。
受到鼓励，妖很快地攻城略地。璎珞抗拒了下，受不住妖的蛮横，他低叹一声，由他了。
“呃──”随著结合带来的疼痛，他在妖的背上刮出几条指痕。
“璎珞，璎珞……”妖深深地吻他，拥抱他。这个身体明明抱过很多次，可是永远都无法满足，这一生，再也放不开了。
璎珞恍惚地随之摆动，眼前模糊了，有什麽撞进脑中。
‘赎罪……赎罪……’
“啊……啊……”激情地低喊，妖猛地一挺，将生命的种子喷射进璎珞的体内，璎珞绷紧了身子，细腰微弓，十指插进妖的长发间。
过後，他无力地被妖抱在怀里，妖犹意未尽地吻他，他乖如猫，由他肆意，眼皮很重，昏昏欲睡。
“怎麽办，璎珞……我又想要你了……”妖贴在他耳边，呢喃。
璎珞咬了他一口，在他手臂上留下两排牙印，妖低低地笑。
夕阳的余辉从窗外射进，染红了室内，造就一片温馨。许久，璎珞忽然开口。
“我……为你生孩子吧。”
妖震了震，不可思议地转过璎珞的脸，与他对视。
“你……你说什麽？”
璎珞别扭地瞪他。“我什麽都没说。”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该死的，都是这夕阳太温柔，令他失了神智，说出这般不经大脑的蠢话。
妖挑高了眉，咧嘴。“我听清了！璎珞，你说要为我生孩子！”
璎珞恼羞成怒。“没有！我没说！”
妖愉悦地抱紧他，啃他的香肩。“你说了，你说了！你明明说要为我生孩子。”
“我──”後悔已经来不及了。璎珞语塞，垂下眼睑。
“你真好，璎珞。”妖喜滋滋地亲亲他，把他当宝贝地在怀里蹭。
璎珞叹了口气，无奈地缩在他怀里。
一定在做梦，在做梦。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就不一样了。一定是这样。
3
璎珞很想逃。
可是话已说出，不能反悔。
“我不想变女人。”璎珞拧起漂亮的眉，额角绷了青筋。
妖摆弄手里的女装，比划著。“不变女人，如何生子？”
璎珞抚了抚额，恨不得挖个地洞去钻。自从妖一听他答应为他生孩子，就高兴得跑镇上买了一箱的女人衣服回来，居心叵测啊！
“何况……璎珞女人的模样很漂亮。”妖色眯眯地打量璎珞。
“你喜欢女人的我？！”璎珞牙齿咯咯作响。妖嗅到一丝危险之气，识趣地摇头。“没，没，是璎珞我都爱。”
“哼！”璎珞眯眼。“恐怕……你希望我是女人吧？能为你生子养小孩──你把我当什麽了？”
妖急急扔了手里的女装，无辜地瞅璎珞，头摇得像波浪鼓。“没有，没有！璎珞，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取了矮几上的茶杯，低头，不语。
妖掠了下长发，坐到璎珞的身边，揽他的肩。“算了，我们不生了。嗯？”
“你要我食言而肥麽？”
妖捏了捏璎珞的肩头，笑。“你太瘦了，胖一点好。”
璎珞回他一记爆栗子。“你以为自己壮到哪里去？”
妖捂住吃痛的额头，转了转眼珠子。“难道你要以男人的身体生孩子？会很辛苦的。”
璎珞差点跳起来。“男人能生孩子吗？”
“说得也是。”妖低下头。
“所以……”璎珞扬了扬嘴角，妖不解地眨眼。“所以……你变女人生孩子吧！”
妖当下成化石。
“璎……璎珞……”
“嗯？”璎珞捧著茶，吹了两口，自若地应他。
妖紧张地浮出一层薄汗。“你……你确定不是在说笑？”
“这种事会有说笑的麽？”璎珞挑眉。
“可……可是……本尊……呃，我……我是王，怎可能……”在璎珞的盯视下，他越说越没声。
“难道我就得比较倒霉，变成女人，猪般地生孩子？！”璎珞冷了声音。“你是王，王的尊严不容你降低了身份，是吗？可我呢？我默璎珞难道天生就低人一等？上天要我做女人，我偏要当男人！我答应为你生孩子，可并没说是我生。”
“这个……”妖脸色很难看。已经很久没有和璎珞闹矛盾了。
“生孩子嘛，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你做孩子的娘，我做孩子的爹，很公平，不是麽？”
话……话不是这样说的，是吧？
一滴一滴的冷汗自妖的额际淌下，被璎珞反问得哑口无言。
“你既然能改变我的形体，自然也能改变自己的。有法术就是方便啊。”喝完杯里的茶，悠闲地又倒了一杯，继续喝。
妖倏地站起，冷著脸，跨了几步，往屋外走去。
“你若出了屋，就不用再进门了！”璎珞重重地搁下杯子，狠狠地道。
妖立在门口，背对著他，散发出冰寒之气。
他控制不住，怕自己再呆下去，会拧断璎珞的脖子。他是妖，有煞气，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他仍有嗜血的一面。然而璎珞不知，却总爱挑战他的极限。
揉了揉额，璎珞叹口气。他们两个啊，相处了十几年，矛盾起来，仍像孩子般闹脾气。谁都不肯低头。
深呼吸了下，妖压下肚子里的火气，慢慢转身。
璎珞瞥他一眼，嘲弄：“不过是开个玩笑。”
妖差点摔倒。冲到璎珞面前，抓住他的双手，惊问：“你说什麽？玩笑？”
璎珞恶意地弹指。“若真要你生，只怕生出一窝的蛇宝宝。”
“璎珞！”妖感动地差点掉眼泪。
“唉，算我倒霉！”璎珞抚了抚额，无力地趴在矮几上。摊上一条蛇妖，实乃三生不幸啊。
可是，谁叫……他前世欠了他呢？
蛇妖一族啊……
艰巨的任务！
4
璎珞痛恨变成女人。可是为了给妖生孩子，他不得不变成女人的形体。相隔十一年，再一次看到镜子内那柔弱的女人模样，他只觉得恶心。
妖拥著他，把他娇小的身子嵌进怀里。
“我……会不会生出一堆蛇来。”变成女人後，个性上也软弱了。
妖翠绿的眼瞳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他亲亲璎珞。“放心，不会的。”蛇蛋比较有可能。
璎珞蹙起眉，想起妖的蛇形。“我想……还是算了。”
“璎珞……”妖抱起他，往床上压去。
璎珞紧张地推开他。“你别现在就发情！”
妖深深地望著他，看得他心慌。明明是冰凉的手指，游走於肌肤上，却似被烫到一般。
“你说过，不会後悔的。”他以低沈的声音引诱他，拨开他的腿，试探地撩拨。
“唔──”说他胆怯也好，懦弱也罢，璎珞不争气地流泪。他忘不了第一次以女人的模样被妖强要的那种恐惧的感受。“不要！我不要了！”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对不起，对不起……”妖一一吻去他的泪。不断地道歉。
“都是你害的！是你的错！你这该死的妖！”璎珞全身发颤。
“好，好，是我的错，我该死。但我爱你，璎珞……”妖深情地吻他，把他的恐惧轻轻地吻去。
“我再也不要做女人！再也不要了……”璎珞哽咽。
“好……好，以後再也不做女人……”微微用了摄魂术，安定了璎珞的情绪，妖温柔地拥抱他。
“呃，痛……”神智有些不清的璎珞扭了扭身子，可体内好似有团火，叫嚣著想要更多。
一鼓作气，妖压抑著欲望，小心翼翼地与璎珞结合。璎珞痛得泪流满面，他心疼舔去他的泪。
低喘了会儿，他抱紧璎珞，展开生子大计。
秋季，并不是蛇的发情期，但他是妖，异於普通的蛇。何况他要与人类结合，诞下下一代，这势必耗去他很多法力。
妖与人生子，违反自然，乃大忌。
璎珞感到自己在欲望的海洋里沈沈浮浮，昏昏沈沈地，直到清醒时，已是好几天之後了。
妖抱著他躺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璎珞动了动，感觉他的欲望仍在自己的体内，他不舒服地推推妖。好一会儿，妖才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回应。
“怎麽了？”
“出去！”声音沙哑。
“哦。”动作艰难地挪了挪，终於分离了。璎珞颤了一下，摸摸小腹。
这里……真的会有小孩麽？
好像很荒诞。
妖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一同护住他的小腹。“宝宝一定和你一样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