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之後————元谋人
元谋人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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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童心未泯从来不会显得不合时宜,成熟男人和淘气小男孩的气质混合,杀伤力一定更加惊人。
方启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感激韩之秀救了他,还是希望他不要管他。

床边上放著衣物,看上去就是为他准备的。脱掉睡衣时,方启明无可避免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欢爱痕迹。
他试探著摸了摸背部,被纱布裹了起来。

昨天晚上虽然被下了药,但他因为酒喝得非常少,所以还有些意识,之後才会提早醒来。除了被打昏到在韩之秀怀里醒来,基本都有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昏迷之後,又被用了催情的药物......於是不知羞耻地向人索爱,做尽种种丢人的事......

屋子里静悄悄的。方启明再三确认,发现韩之秀不在家里。他松了一口气。韩之秀总算还给他留了点脸面。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面对他。如果再看到少年美丽的眸子里轻蔑嘲笑的眼神,他会立刻崩溃也说不定。

推开房门的瞬间,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但这里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万一韩之秀回来,两人面对面碰上,那情形更加可怕。
不管怎麽样,总还是在一个城市。以目前他的身体状况来说,虽然有点勉强,但爬也能爬回去吧?至於不告而别,似乎是太不感恩──可要留下来面对不知会说出什麽恶毒讽刺挖苦的话的男人,那不啻於酷刑考验。
就算他懦弱逃避好了。
这麽安慰了一番自己,方启明定了定神,推开了屋门。

迎接他的是一阵眼花缭乱的闪光,还伴随著噪杂的人声。
说的是本地话。

虽然听不太懂,可是他再迟钝,这个时候也反映过来了。
无孔不入的狗仔队!

 

邂逅之後 55

本能地退回屋子,关上门。方启明坐在客厅里发呆。好一会儿外面终於安静下来,但他无法确认,那些人到底是散了,还是继续在监视偷拍。他不知道该怎麽办。反正已经给韩之秀丢脸了,他是不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就这麽走掉,任由他们去拍?

外面忽然又是一阵骚动,伴随著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方启明从空白中清醒过来,明白他要走也晚了。
韩之秀回来了。
一起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方启明未见其人,先听到交谈声。
陌生男音道:"其实没什麽事了,都是皮肉伤,吃几天抗菌素,敷外敷的药,肯定没问题。"
韩之秀道:"不行。"光听声音,都能听出咬牙切齿的劲。
方启明浑身一颤,想逃跑,已经晚了。

韩之秀看到他呆在客厅里,显然也有些意外,道:"你能下床了?"
他旁边那个男人的眉宇间与他有几分相似,这时候插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韩之秀看方启明惨白著一张脸,张著嘴却说不出话来,皱了皱眉,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没事了。"
说著走过来,"能站起来麽?"神情间居然有些关切。
方启明怀疑自己花眼,不敢再与他对视,避开视线点了点头。
韩之秀便伸手搀起了他,方启明惊吓过度,一直到被再度安置在床上,才回神,问道:"干......干什麽?"
韩之秀温声解释:"你得再检查一下身体。"

方启明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因为韩之秀一改往日的轻浮,态度认真严肃。

那男人让方启明趴在床上,看了看情况後嘀咕道:"还真得换药......"
处理完他後背上的伤之後,男人大剌剌地对韩之秀说:"过来帮忙,这里没治疗台,你得客串一下。"
方启明意识到对方是要检查他下身时,慌乱地连声道:"我......我没事了,不用了......"伸手死死拽住了裤子,声音都颤了。韩之秀侧身搂住了他,摸著他的後脑勺道:"给医生看看也没什麽关系的,我都不介意了。"方启明後脑昨天也撞到过,这时候只是被轻轻摸了摸,却还是痛得缩了一下头,韩之秀觉察到了,立刻避开了他吃痛的地方。
方启明直到听到他那句"我都不介意了",才敢确认眼前这个从刚才起就温柔体贴的人真的是韩之秀。

韩之秀又说:"好啦,不要怕,我在这里嘛。"
方启明别别扭扭的松了手,缩在那里。
医生看病,确实没什麽关系。但虽然明白道理,他还是觉得耻辱。

但听背後那个男人笑著说:"他就是怕你吧?哈哈哈。"
方启明更加僵硬了。
男人也觉察出来,温和道:"放松点啊,要配合检查。"
方启明还没说什麽,韩之秀突然愠怒:"你给我正经点!"
男人委屈道:"我哪里不正经了?"
韩之秀严厉指出:"说话口气。"
男人更加委屈:"我只是比较亲切啊,难道也不对吗?"
韩之秀道:"你像平时对待那些病人一样就行。"
男人道:"这怎麽可能嘛?难得你拜托我做事,我内心汹涌澎湃著手足之情,和蔼可亲是由内而外自上而下喷薄欲出的......"
两人斗嘴间,方启明听他们话里有话,注意力不觉间被分散了,等回过神来,那男人已经完成了检查,"没什麽大问题,继续吃药就好。"

韩之秀替方启明拉上裤子,穿好衣服,一边说道:"你好回去了。"
方启明以为他是对自己说的,心下一窒,就听那男人说:"太没礼貌了吧?我好歹也算随传随到,这麽快就要一脚踢开?......其实他还需要抽血检查呢......"
韩之秀闻言便捋起方启明的袖子,道:"那就快点。"
"我技术不好!"
韩之秀眯眼:"你不是天才医生吗?"
男人理直气壮道:"有护士呀!"

不过方启明觉得对方的技术还是不错的。一针就找准了,他也感觉不出疼──可能是身上其他地方太疼了吧?

直到对方收拾东西,留下待换的药物走了,方启明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是谁。倒是韩之秀自己主动说:"他是我二哥,韩德秀。昨天晚上也是他来处理的,你别担心。"
方启明闻言,即使本来不担心,现在也要忧心忡忡了。
是韩之秀的二哥。可是自己这副倒霉样子却被看尽了。他会怎麽看待他,不用想也知道。

韩之秀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逼著他趴在他怀里之後,摸著方启明的後颈,懒懒地说:"你本来就安排要休年假了,这倒是正好。等你好一点,就跟我去A城吧。"
他顿了顿,说道:"也好甩掉这些尾巴。"
方启明愣了愣,明白过来他是说外面偷拍的人。他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得告诉韩之秀,他今天似乎被拍到的事。

在他说的过程中,韩之秀的脸色就渐渐难看起来。等他磕磕巴巴地说完,韩之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随後他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方启明看著他离去,张了张嘴,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邂逅之後 56

他明白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做了蠢事。
像韩之秀这样的人,什麽都不在意,最看重的大概就是名声。自己暴露了脸,丢了他的人,真的是罪该万死。

在屋子里像地老鼠似的藏了三天,韩之秀都没有回来,且音讯皆无。他担心被从窗户里拍到,只能整天呆在拉了窗帘的屋子里。幸亏粮食充足,速食品丰富,倒也没有其他问题。他没那麽金贵,受了这样大的伤害,身体仍然在渐渐康复。

他苦苦地等著。
电脑设置了密码。方启明就不敢再动了,连试密码也没敢。韩之秀这麽做,必然是不愿意别人碰,他不能再犯忌讳。
幸亏韩之秀的家里书一向很多,不至於因为无所事事而难以忍受。然而最後,没有等到韩之秀,等到了韩德秀。
他听到开门声时以为是韩之秀回来了,看到韩德秀,失望溢於言表。对方看出他在想什麽,也有点讶异。
韩德秀是来帮他换药的。
後背轻度烫伤,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被怎麽弄成这样的。那天的情景他不敢也不愿意回想。

"之秀没有和你说他去哪里了?"
方启明趴著,情绪低落地回答:"没有。"
韩德秀好心地告诉他:"他这几天都在大姐那里,过得很郁闷。"
方启明"哦"了一声,低下了头。

方启明觉得他理解对方无言的意思了。韩之秀想必是不想看见他了。他如果识相,就该顺著对方给的台阶,自动离开,不要再死皮赖脸留在这里。
韩之秀是追求完美的人,那天会去救他,大概已经是善心善念,念及以前的情分──如果有的话──他还能奢求什麽呢?

韩德秀给他换好药之後,又问他:"之秀交待过你什麽?"
方启明呆呆地说:"他,他让我就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韩德秀乍舌道:"你真听话在这里憋了四天?好啦,前天有更劲爆的官员嫖妓案新鲜出炉,你尽管放心出去逛逛,到时候回来就行。"

方启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原来的衣服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钥匙证件什麽的都在韩之秀这里保存著,除了公寓的电子卡,居然一样也没少。门卫认识他,所以虽然电子卡没了,进门有钥匙就可以。他回到公寓,发现信箱里已经塞满了广告以及免费的报纸,便稍微清理了一下。在其中一张的娱乐版上面,破天荒地看到了韩之秀的脸。
那麽仓促的抓拍,韩之秀依然显得冷淡从容,不为所动,毫不惊慌畏缩。
他抱著一个人,那个人,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是谁。
只有方启明知道,那就是他自己,那个丢脸的,被人骗,被下药,被侮辱的自己。

接下来的几张旧报纸上,无一例外的都有相关的各个角度的照片,可是,也都没能拍到他的脸。
但对新闻来说,那个神秘情人是谁并不非常重要。
世家公子,年轻英俊,新锐富翁,游戏精英,深夜带人匆匆离开街边情色小旅馆,有警察现身的刑事案件,多项娱乐因素的结合,已经是催生爆炸性新闻的好材料。版本众说纷纭,扑朔迷离,好戏连台,情节之精彩曲折活灵活现,几乎就像真的一样。

韩之秀接到电话,要查到地址,来解救他,仓促间必然不是独自能办到的。他应该早就知道媒体嗅觉的灵敏,也知道之後会面对什麽。
但他还是来了。
没安排退路,以及应急处理方案,就这麽来了。

韩之秀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处理它们。他在陪自己,他分身乏术。

可是他最终还是蠢到让人拍到脸了。虽然这些报纸上没登,但总会爆的。
本来不过是一段桃色花边,现在却添了更加爆炸的佐料。
如果按常识将神秘情人推理为女人的话,可能韩之秀还比较容易向家人交待吧?

他悔恨於自己的鲁莽与狭隘。
如果他不是那麽斤斤计较,把那些关注都理解为挑衅,对韩之秀孩子气的举动耿耿於怀,那麽,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的愚蠢把自己毁了。这不要紧,是他活该的。

可是却还牵连了韩之秀。

抱头缩在地上不知多久,他忽然想通了原来一直苦苦挣扎不愿意认命的一件事:他活著,就是给人添麻烦,给自己找痛苦。

想要去死的念头闪了闪,被赶紧压制下去。
他想起了奶奶。
奶奶很少和他交谈。小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他也学著其他小朋友回家哭诉委屈,但是奶奶从来不会为他出头,连理都不理。於是他伤心失望,跺脚说要去死。奶奶终於正眼看他,但却是冷淡和轻蔑。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厨房,拿了把菜刀给他,说:"死很容易。"
当时小小的方启明便後悔了。
死很容易,他到现在都还能记起奶奶眼中的轻蔑以及,隐藏的痛苦。
再长大一点之後,他明白了为什麽自己没有父母,而是和奶奶住在一起。当年父亲和母亲辍学私奔。过了几年,生活遇到挫折,於是便一同自杀了。爷爷知道消息,心脏病发,过世。只剩下奶奶,接受了他这个孤儿。
奶奶不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长得象母亲吧?奶奶一直仇恨著这个拐走她儿子,最终走上绝路的女人。他偷看过奶奶保留的,父亲从小到大的成绩。如果没有意外,父亲的人生大概会顺著世人羡慕的发展道路走下去。

方启明决定辞职,然後远走他乡,到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去。或许还可以有所改变重新开始吧?现在比过去好的一点是,自己总算有了微弱的能力,可以改变现状了。
心里想著,其实他这麽长时间都没去上班,突然消失,大概已经被踢了,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一大堆邮件。
然而期待中的信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出现了一封批准他提前开始休假的公函。
方启明过了几秒锺,终於意识到,这又是韩之秀替他做的。

真的要辞职,然後悄然离开吗?他忽然又不甘心起来。他想见韩之秀一面──即使只能亲耳听到对方的鄙夷和厌恶......那样也好,他可以彻底死心。

手机重新开机,方启明发现里面有几条消息是来自林果的,问他怎麽了。他知道林果也看到新闻了,又窘又後悔,心情悲惨灰暗。他不知道怎麽回答,索性就不回答,做缩头乌龟。
他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堆速食,准备就这麽冬眠蛰伏,暂时不见人。等想好接下来怎麽办,要逃跑去哪里再说。

电梯门打开时,他已经隐约看到家门口靠墙站著一个人。方启明是惊弓之鸟,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原路下去,只恨这里的破电梯居然是要在外面按楼层键再分配乘哪部的。这个时间,那人已经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是韩之秀。

方启明不知道自己应该放下心来,还是更加提心吊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哽在那里,呆住了。

韩之秀穿著正式的黑色礼服,一改平时简单随意的邻家大男孩风格,整个人英俊挺拔,犀利的美貌几乎晃花方启明的眼睛,令他不敢逼视。
这样高贵的漂亮人儿却很自然地走过来,拿过他手里大得夸张的食物,把他牵出电梯,推到门前说:"快开门,饿死了。"

 

邂逅之後 57

方启明受到太猛烈的冲击,还没反应过来,接到来自韩之秀的命令,他习惯性立刻照办。开了门,坐到屋子里,和韩之秀面对面开始吃盒饭时,才从恍惚中慢慢回复。
韩之秀扒拉了几口饭,就把它丢到一边,说:"好难吃。"
方启明没有同感。他对食物的要求很低,可以维生就行,味道没什麽可挑剔的。但是被对方虎视眈眈地盯著进食,他喉头发埂,也有点吃不下去了。
可是放下饭盒就意味著要和韩之秀对视。方启明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韩之秀为什麽会来这里找他呢?
穿得这麽正式,不像他平常的风格,难道是接下来要去其它地方,又或者是从某处直接赶过来的?
他并没有躲著他,嫌弃他,厌恶他吗?

种种疑问盘绕在方启明的心头,但是又一个都问不出口。他不知道该问什麽,该怎麽问。可是又不甘心这样茫茫然地被动接受,等待著韩之秀不可预测的举动回应。
时间因为沈默而显得漫长,方启明感觉上过了很久很久,但看锺,不过过去几分锺而已。
他还在犹豫到底要怎麽问韩之秀的来意时,坐在对面的人懒洋洋地开口了:

"能够不告而别,看样子已经没事了。"

方启明愣了愣,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韩之秀便倾身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後拢著他的肩,轻轻啄吻。蜻蜓点水的吻雨点般落在面颊上,嘴唇上,有点温柔旖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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