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天起......"
"什么？"
"我不会再做刚才那样的事情了......我一时头昏呢，你别放心上。"
"......"
"本来这就是不对的......我怎么就那么犯贱呢。"
"小远，不是你的错，我......"
"我求你最后一件事情。"
"什么？"
"你走得越快越好。"
电话掐断。
金泽站在黑暗的甬道里，迟迟忘了开门。
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小泽，刚才出去什么事？"
"没什么。"金泽进门，"爸爸，我想早点出去，好适应环境。"
"怎么，以前你不是非要等到高考完才肯走吗？"
金泽说："现在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我这个大懒人

第 33 章
那天开始金泽停了课，没有继续上学。
满满的教室里，空缺着的位置显眼到刺痛夏小远的眼睛。
夏意一点点地准备开始再次铺满校园，没了生气的爬山虎悄悄在墙头长出绿色的嫩叶。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夏小远都快忘记了时间是怎么在流逝。比任何人都认真的身影总是沉默得不说一句话。
天气晴朗的日子里，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教室晕出一层金色的光。夏小远不经意看见坐在前面的女生瀑布般的长发在光里变成了明亮的茶色。于是在刹那间失了神。
被竭力去封存着的记忆，排山倒海地涌出来，暖流和寒流相互交迭，侵蚀着脆弱的神经。
汽水随意放在了篮球场边，在太阳下冒出最后的气泡。流下的汗水使皮肤被照得透亮。永远松垮穿不整齐的衬衫。为了耍帅而带的银色耳钉。刘海粘成不好看的形状，茶色头发的少年喝下一口变味的可乐，皱着眉头喊夏小远把你的水给我喝。
上数学课时明明睏得要死，却还死撑着认真听老师讲解自己不会的习题。熬到说完试卷里的难点，就不管老师接下去对其他题目的分析倒头就睡。上了年纪的数学老师总是暴怒着把他拎到办公室，却又对他每次考试优异的成绩无语。
校庆时班级里要推选节目，女生们一致赞成让他上台唱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会怯场。同学都不放过他，他无奈地摊手，一次次地推辞。最后实在没办法，他用一脸像是要去上战场的表情说那好吧，除非你们让夏小远陪我一起唱。虽然自己被气得差点吐血，唱歌时紧张得走了调，但他们诡异的组合却还是得到了奇高的投票。
有次被低年级的学妹表白，他从后面突然冒出来，指责自己背叛了他的妹妹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害得那个学妹道了很久的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是故意要来破坏你们的。看着学妹慌忙离开的背影，他正气凛然地吼夏小远你给我好好学习，不许早恋。这次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要加倍地还给我。
再后来自作主张突然和洛琴交往，他就不怎么来搭理自己。脸上的表情冷漠又高傲，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只是有次体育课自己偷懒慌称生病不去上课时他立刻跑回教室，急促的喘息泄露了他的担心。看到自己全然没事趴在桌子上正眯着眼睛听歌，他黑着脸走开，故意把门关得特别大声。
他在某个星期一来到教室的时候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茶色头发的活泼美少年又玩花样恢复了原来的黑发，映衬着纯白色的衬衫领子化身成漫画里的男主角形象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从人群里看向自己，眼睛里弥漫着不一样的情绪。
接下去表白成了理所当然。犹豫徘徊了那样久的时间，到亲吻的时候却甜蜜得害怕。
最最后来呢？段亦秋的右眼失去了大部分的视力，程沐保送研究生的资格被取消。事情朝着糟糕的方向一步步发展。他怕了，自己也怕了。他抱着自己说，夏小远，你要和洛琴好好地在一起。
他说，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但接着又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画面不断切换，随着空气里细微的金色尘埃上下浮动，一段段熟悉突兀的情节，铺展开来，零零碎碎拼凑成黑白的音符，清晰地响起。
他弹钢琴的样子仍然记得那么清楚，琴声强烈地跳进心脏里，离得那么近，却渐渐模糊坠落成尖锐的痛。
夏小远的脸被光线照的惨白。
他的位置在我右边的第七排最后一个。
将要长长久久空出来，没有人去坐的位子。

密密麻麻的人群排成冗长的队伍，站好。
摄影师仔细调着焦距。
"那边，你和他换个位置。"
"杨楚！你给我站得端正点，礼服的领带呢？怎么不见了？快给我打好！"
叫杨楚的学生吐了吐舌头，"老师，我不会打领带。"
周围一片人立刻哄笑起来，排好的队形立刻又松散开。班主任头痛，"旁边的夏小远，你帮他打一下。"
夏小远侧过头，问："你的领带呢？"
杨楚从礼服口袋里挖出来皱掉的领带，抱怨道："拍个毕业照还要穿这么正式，好麻烦啊。"
夏小远说："别乱动，一下就好了。"
杨楚马上一动也不动像是木头。夏小远系好了，冲他笑了笑，说："好了。"
杨楚眨了眨大眼睛，说："谢谢你了。小远，我爱死你了。"
夏小远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不用。"
杨楚的热情被浇灭，偷偷看了眼夏小远，无聊随口说了句："哼，等到毕业以后，我一定要去染头发，啊，对，茶色的，像金泽以前一样的那种颜色，超帅的。"
夏小远听见了，淡淡地说："那个颜色不适合你。"
杨楚的肩膀垮了下来，用手摇着夏小远，表情哀怨，"哪里不适合我了！"
"等会摄影师喊一二三，要记得面带微笑......杨楚！你怎么还给我乱动！"
杨楚不甘心地收手，夏小远被他摇得有点头晕，使劲揉着脑袋。
"大家注意，要开始拍了。"摄影师举起手示意。
"啊呀......等等等等！师傅！还有一个人不在，再等一下，他马上就来！"班主任突然想起，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礼堂门口张望。
杨楚摆好的微笑立刻变成一副死人样，"是哪个人这种时候去上了厕所没回来！"
夏小远虽然没说话，但也不耐烦起来。
一阵跑步声从礼堂外响起，班主任在那喊："你终于来了，快快！要开拍了！"
"换礼服换得慢了点，对不起。"
夏小远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会是那样的声音。
是那个声音，冷冷地对自己说："你放手。"
于是他放了手，夏小远一下子失去掉所有。高中里的时光割裂成了两半，有他存在的，没有他存在的。
有他存在的时光被他亲手捏碎成了片，飘落到各个未知的角落里。
没有他存在的时光如同坏了的黑白电影，已经模糊得看不清画面。
高中里所有的色泽所有的迤俪全部被他给带走了。

金泽向队伍走过来，正式的礼服穿在身上像是成熟了不少，脱去了以前的稚气，变得像半个大人了。
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成长了那么多那么快。
我要怎么样才能赶得上你。
"你就站那最下面一排吧，那儿还有个位置。"班主任在后面说。
金泽站在原地，在人群里来回搜索，他对上夏小远的眼睛，又马上转开。明晃晃柔和的灯光下，夏小远看上去异常的忧伤。
"金泽，快站好。" 班主任催促。
金泽没理会，用命令的口吻，说："杨楚，你下来，我和你换个位置。"
夏小远小声对杨楚说："别理他。"
杨楚撇撇嘴："拽什么拽，我才不和你换呢。"
摄影师喊："你们要不要好了？快点。"
金泽站在那里，用不容置疑的语调重复道："杨楚，你下来。"
气氛僵在那里。班主任看见了金泽脸上坚定无比的表情，有点无可奈何，只好出面："算了，杨楚，你站第一排来吧，快，别浪费时间了。"
杨楚没办法，气冲冲跳下来。
熟悉的气息靠过来，夏小远突然之间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好了好了，开拍吧。"
摄影师说："等会我喊一二三，大家就微笑，明白了吗？"
一。
你就停留在我这么近的地方。为什么我抓不到你。
二。
金泽悄悄地在底下握住夏小远的手。"记得要笑。"
三。
喀嚓。闪光灯完整地记下了每张笑着的脸。夏小远告诉自己应该要狠心挣脱掉金泽的手，可是手心里的温度温暖得让人依恋，夏小远终究没有舍得。
"那边再靠紧一点，对，就是这样！准备好，再来一张！"
一。
"小远，我后天要走了。"
二。
"我会不停不停地想你。"
三。
喀嚓。夏小远看着那团白色的光，眼睛涩得渗出眼泪。

那些青春岁月里平淡无奇的，或者是轰轰烈烈的剧情，终究逃不过落幕的结局。生命里熠熠发光的细枝末节，无论有多么珍贵，最后只能在漆黑的暗夜里燃烧殆尽。
还有未完成的梦想呢。想要恣意妄为大干一场的热血呢。
都会没有了吧。

我曾经想过要为你颠覆整个宇宙的伦理。

我甚至想象过和你一起穿越去异世界。

我有多喜欢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大家听好了，现在回教室继续上接下去的物理课！"
"啊啊啊啊啊啊，好变态啊！"
"占用我们自习课的时间，真卑鄙。"
"抗议啊！"

夏小远虚弱地笑笑，不留痕迹地抽回手，"那么，再见了。"
"夏小远。"
夏小远混进挤向礼堂出口的人群里。

"刚刚拍照的时候我觉得我笑得不好看，真想重来一次。"
"我拍照的时候看到闪光灯就忍不住闭眼睛了，而且两次都是！"
"哈哈，原来你比我还惨啊。"
"唉，希望洗出来不要太白痴就行了。"

嘈杂的各种喧闹声里，有个夏小远记住了一辈子的声音说："你让我怎么忘得掉你。"
可是夏小远没有听见。
所以那只是礼堂里无意义的杂音，将和那些刚刚站在这里的人一同被遗忘。

作者有话要说：
是结局唉= =我终于写完了......555555555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