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伊这才放心地走了。
等羽文醒来的时候,羽伊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了。他看不到羽伊在旁边,有点慌了。出了房门,就看见李沁在切菜,煮早餐。
"小伊呢?"
李沁转过身来,对羽文微微一笑,"他上班了,今天有早会要开。让我不要叫醒你。他说今天会早点回来的。还会买好东西给你。"
羽文顿时笑得把眼睛眯成一条线,"真的?"
"当然是真的。"
"哎呀。"
只顾着和羽文说话,李沁不小心把手切了一口子。血没消一会就凝成一颗大血珠子。李沁刚想含到嘴里,就被羽文抓住了手。
羽文对李沁摇摇手,"不要放到嘴里。小伊说这样脏。你等一下。"说完,羽文就跑到客厅把纸巾拿了进来,小心地把血珠擦掉。
那小心的样子,却让李沁红了眼,喃喃道:"如果他有像你这样对我好,就好了。"
羽文听不清楚李沁的话,抬起头来,却看见李沁掉了眼泪。有点不知所措,"你哭了?是我弄痛你了吗?"
李沁摇摇头,"不是,是沙子掉眼睛了。"
"那我帮你吹吹?"
李沁忍不住笑了笑。这么低级的谎话,也只有面前这个单纯的人会相信。
"我没事了。你去刷牙洗脸,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哦。"羽文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问:"真的不用我帮你吹吹?"
李沁笑着摇摇头。等到羽文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李沁这才深吸了口气,把眼泪擦干,转身继续煮早餐。
羽伊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而且还是先请了假回来的。但回到家已经是快六点了,天都有点黑了。
羽文站在窗口边上等着。这一个多月来,羽伊第一次这么晚回家。很担心。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连羽伊进门了都没发现。
羽伊走到羽文身边,"哥,你在看什么?"
羽文回过神来,看到羽伊就站在自己身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小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羽伊看到羽文眼睛红红的,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傻瓜哥哥,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羽文歪着头想了一下,还是没想出来,只能摇摇头。
"今天是我们两人生日啊。你又忘了。我这么晚回来,还不是去买东西了。"
羽文这才想了起来,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下就忘了自己刚刚还在乱想的东西。"生日,是生日。有面包吃......"眼睛都被他眯了起来。
"哥,那不是面包,是蛋糕。"
"一样,一样......"
"好吧,你说一样就一样吧。去洗手吧,我弄汤底。"
"好,我洗完后就帮小伊拿碗。"羽文笑着说完就往洗手间走去。
李沁刚在房间里就听到羽伊回来的声音。出来一下就看见满桌子的东西,还有一个蛋糕。一下就明白了。
"今天你生日?"
羽伊转过身,笑道:"不是,今天是我跟我哥的生日。因为我们是孤儿,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生日。院长就把我们两个被送到福利院的那天当作我们的生日。我买了不少东西。一起来吃啊。"
"真是不好意思,都不知道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给你们准备礼物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在一起开心的吃顿饭,就是最幸福的。"
"你说的很对。我帮你弄东西吧。你买了什么?"
"火锅料。最近天气也冷,我哥又喜欢。"
李沁笑了笑,"跟你们住的这些日子。真的,你对你哥,好得没话说。我真的没见过一个人比你再好的了。"
羽伊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是我哥,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我这辈子就他一个亲人了。"
"真羡慕你们。我也是个孤儿。这些年在外面打拼,回到家冷冷清清的。真的有点累了。我也二十多岁了,有时候就想,找个人嫁了算了。"
羽伊摆弄着手上的配料,嘴角扬着幸福的弧度,说:"那我比你幸运得多。我一回到家,远远的,就能看见我哥在门口等了。那种感觉,真的说不出口。对了,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是有,但也差不多快完了。"李沁苦笑了一下。
"吵嘴?"
"不是,我们从不吵架,感情很好,除了这次。他比我小几岁,很多时候他都听我的。可就是这一次,他怎么也不肯听。"
"发生什么事?"
"他爷爷是龙头老大。"李沁看了一眼羽伊疑惑的表情,解释说:"就是黑社会的那种。不过无论他多么风光,现在也老了。他的事业需要有人继承。所以,你明白吗?"
羽伊点点头。
"当他真的接手了他爷爷的东西后。我就真的很怕,因为我听说他们的家族和另一帮人结怨,闹得很凶。每天不是谈判就是打杀。那些人都不讲人性的。"说到这,李沁眼眶都红了,咽呜着说:"我真的很怕他哪一天就这么死在街上......"
羽伊拍拍李沁的肩膀,安慰道:"事情没那么坏的。别太担心了。"
"小伊,东西我摆好了。你好了没?"羽文在厨房喊道。
李沁急忙擦掉眼角的泪水,"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这么好的日子说这些话。"
"没关系的。"
"我帮你弄汤底吧,你把菜装盘吧。"
"嗯。"
羽文看见李沁在一旁弄汤底,羽伊在把菜装盘。谁都没去动那个大蛋糕。
"小伊,我要吃蛋糕。"
"哥,吃完正餐才能吃蛋糕。不然等一下就吃不下饭了。"
"等一下真的能吃吗?"
羽伊笑着摸了摸羽文半长的头发,"肯定能吃。等一下我给你最大的一块。剩下的,再给你留着。但不准吃太多哦。"
羽文笑得更开心了,连眼睛都眯得快看不见了,"小伊你真好。"
第 10 章
滚烫的汤底在锅里冒出热气,羽伊还记得上次吃火锅是和羽文在那间小屋里,两人从福利院出来都好几个月了。但现在的感觉却还像昨天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哥,可以吃饭了。"羽伊叫唤道。
"哦。"羽文乖乖地走到桌旁,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坐下,等羽伊一起吃。
李沁洗干净了手,刚坐下,房间里的手机就响了。
"你们先吃,我接个电话。"
"快点,凉了吃了坏肚子。"羽文对李沁笑着说道,这句话是羽伊经常对他说的。
李沁笑了一下,转身到房间里听电话。
羽伊正给羽文碗里夹菜,就听到房间里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之后李沁白着脸走了出来。像失了神一样。
"羽伊,你们先吃,我有事出去一趟。"
"沁姐。"这是羽伊平时对李沁的称呼,"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他进医院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沁眼睛都红了。
羽伊一听到"他",就明白是谁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没什么事的。你们吃。还有,羽伊,帮我请个假,我可能会离开两三天。你们不用担心我。"
"可是,你一个人行吗?"
李沁苦笑了一下,"我自己一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行的。而且电话里只说他受了点小伤,不怎么样。况且,他现在不在这个城市。你陪我去了,那羽文怎么办?"
"那你,小心点。"羽伊还是有点担心。
李沁对着羽伊扯了一个微笑,可是却很不自然。收拾了两件衣服,带了些钱,就匆匆地走了。
"小伊,她去哪了?不吃饭吗?"羽文看着李沁离开,疑惑地问羽伊。
"她有些事先走了,我们先吃。"
"好。"羽文笑了笑,眯着眼睛。
羽伊每一次看到羽文的笑脸,都会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心里有种感觉,说不出口,就是很安心。
羽文从冒着热气的火锅里夹出羽伊最喜欢吃的鱼肉,放到他碗里,"小伊你吃。"
羽伊笑了笑,也夹了些肉到羽文的嘴边,"哥,你多吃点肉,别老吃菜。不然身体会不好的。"
羽文就着羽伊的筷子,把肉含到嘴里。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好吃。"
羽伊看着羽文现在满足的样子,心里暖暖的。那会把他从福利院里带出来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唯一想的就是,怎么也不能让羽文有半点委屈。
就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能让他饿着,冻着。
因为,全世界,自己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连他都不在了,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会很孤单的。
羽伊把吃完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才拿出那盒蛋糕。小心地插上2根蜡烛。又在桌子边摆上了几根大蜡烛。一一点燃。
"哥,把灯关了。"
羽文应了一声,乖乖地关了灯。
满室的黑暗,已经被淡黄色的光代替了。只是一点亮光,但在黑暗里,永远都是那么明显。暖到心里去。
"哥,快过来许愿。"
羽文像个小孩一样跑过去。像去年一样,跪坐在地上,十指交叉着握着,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说着:"我要和小伊永远在一起。"还是跟去年一样的愿望。不对,应该是,每年都是这个愿望。
羽伊笑了笑,也闭上眼睛许了愿。在心里许愿。用最卑微的姿态,最虔诚的语气。
他说:这辈子,我无能为力,只希望你什么时候都快乐,至少活得健康。下辈子,是什么都好,朋友也好,陌生人也好,只要不再是兄弟,就算让我当个女的也好......
羽伊睁开了眼睛,如果仔细一点看,里面已经有点湿润了。
他笑了一下,"哥,吹蜡烛了。"
羽文吸了一口气,和羽伊同时吹灭了蜡烛。乌黑了的蜡烛芯上还有白烟冒出来,在空气中扩散,飘向天堂。
希望上帝能听到他们的愿望。
羽伊起身打算去把灯打开,羽文就拉着他的手说:"小伊,别开,这里还有蜡烛。别开灯了,这样很好看呢。"
羽伊不说话,乖乖地坐回羽文的身边。
拿起塑料刀,在蛋糕上切下了两块,一块大,一块小。
羽伊把大的那块递给了羽文,"来,哥,拿着,我手上都是奶油了。"
羽文趴着身子去接,半长的头发扎到了羽伊的侧脸。痒痒的,羽伊不由地用手去抓,可是他自己忘了他手上还有很多奶油,现在都往他脸上去了。却不知觉。
羽文看见羽伊满脸好吃的奶油,叫道:"小伊浪费东西。"
羽伊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羽文已经放下了手上蛋糕。嘴唇往羽伊的脸下凑了过去。
羽伊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湿痒痒的,他知道,那是羽文的舌头。体温与体温之间的一种接触。
羽伊的心像是被什么砸了一样,平静不下来。他慢慢得转过头去看羽文,看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似乎今天的羽文什么都是特别的。特别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满室淡色烛光,有些暧昧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的温度高于室外的温度......
羽伊慢慢地向羽文靠近,吻了他。他的嘴唇。
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悸动。像是着了魔一样。
羽伊的手指插进羽文柔顺的头发里。他半闭着眼睛,眼神迷离,早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更想不清自己在干些什么......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羽文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羽伊温柔地吻自己,没有挣扎,只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顺从。他喜欢羽伊这样吻他。
口中还有奶油的味道。
羽伊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羽文的衣服里。是他买给他的那件便宜的毛衣。
羽伊的手有点冷,羽文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羽伊像被雷劈中一样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甚至连在羽文毛衣里的手都忘了抽出来。嘴唇上似乎还留有彼此的温度。
但心和体温却一点一点地冷却。
"小伊,你怎么啦?"羽文伸手去摸羽伊的脸。
羽伊这才真的回过过神来,他抓住羽文的手。突然发了疯一样把羽文推开。似乎没有把握好力度,羽文摔到了地上,嗑到了手肘。
羽文疼得眼眶都红了,"小伊,你做什么?你弄得我好疼。"
羽伊想去把羽文扶起来,可是停了一下,他转身就往厕所里跑,把自己锁在了里面。突然感到很无力,他捂着脸,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地上很冰冷,但跟现在心脏的温度是这么一样。
"小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是羽文,他敲着门。
"哥,你走开。别理我,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说这句话的时候,羽伊的声音已经有浓浓的哭腔了。
羽伊从来没叫羽文走开过,"小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改,别不理我......"门外的羽文已经哭了出来。
羽伊真的很想现在就出去,把羽文搂到怀里,像以前一样跟他说--哥,别哭了,有我在呢。
可是现在,他真的不敢出去了。他怕自己把两人都推向地狱,从此万劫不复。
"小伊,你出来啊......我不敢做错事了,我不敢了,别不理我......"
"走开啊,你走开啊!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羽伊向门外吼道,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羽文是不会走的。
果然,门外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有一顿一顿的抽泣声。
羽伊知道,羽文没有走,他还是门口站着。
羽伊把头埋到了自己的双臂里,就这么哭着。
一种将会万劫不复的无力感。
这夜,同一时间,两个人,隔着一道门。
一道羽伊不敢打开的门。它面向着地狱。
第 11 章
羽伊不知道坐到什么时候,可能是两个小时,也可能是四个小时。反正那时候,基本上已经听不到有什么声音了。
门后面的哭泣的声,也早就没了。
羽伊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腿,小心地站了起来。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的泪痕,眼睛里充满血丝,像是一下子憔悴了好几岁一样。
开了水龙头,冷水一下子冲了出来。双手在冷水下竟然还觉得有点暖。在地板上呆太久了吧。手指都冻得僵了。
轻轻地开了浴室的门,光线从里面透了出去。桌上的蜡烛早就烧完了,留下一大团蜡块。外面一点光亮都没有。
就着浴室的光,羽伊看见了半躺在地板上的羽文。
他闭着眼睛,眉头皱得很深。身体还微微地发抖着。脸上都是泪痕,比羽伊还要再严重很多。怕这是他这么大哭得最厉害的一次了。
哭到累了,睡着了。
羽伊小心地把羽文抱起来。这才发觉,他的身体冷得吓人。
羽伊立刻把羽文抱到床上去,动作虽然快,但还是很轻柔。生怕弄把羽文吵醒了。一放到床上,羽伊马上用被子把羽文捂了个严实。再弄了条热毛巾擦拭他的手脚和脸。
虽然羽伊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可羽文还是醒了。
一睁开眼,看到羽伊,眼眶里就满是液体。他拉住羽伊想逃开的手,"小伊,我错了,别生我的气,我不敢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羽伊想说这句话,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安静地把羽文的手拉开,放到被子里。
"哥,你睡吧。"说完,拂了拂羽文额上的头发,就走了。
他知道,羽文会很伤心。
可是没办法,他很害怕。他知道自己必须逃走,逃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