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泉竹茶
泉竹茶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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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 哪里痛?"

老大从乘凉的电视机上面俯视一对傻瓜,打了个哈欠,再度睡去了。
"你老实说就买空调给你。"
"卑!!鄙!!!!!!"
"唉...... 快点吧,今天也好热............"
"我才不要有这样的白痴纪念物!!"
"二十三岁才学会自行车的人没资格这么说吧?"
"........................不要空调了!"

一天后,沙发后的墙壁上多了一张地图,颇多红字点缀期间。
"黄灯是减速的意思。"
"中年妇女和老年人都是高度危险的。"
"刹车是刹后刹的意思!"
"............ 你还是坐公车吧.................."
标题是
"白痴就是白痴!!"

 

值班结束前一个小时的他
"那,我就先走了?"
"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老师就先走吧。"
"辛苦了。"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朝办公室里仅剩的青年挥挥手,刚要走出门,突然回过来"要不要下班到我家来吃个饭?"
"今天是老师家人团圆的日子,下次我一定来打扰!对了,老师路上别忘买酱油和醋。"
"啊呀!你不提就忘了,谢谢。忘记的话又要被唠叨很久了。"满眼笑意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心底真心抱怨。"那,下次一定来我家吃饭!"
"一定!"
全身散发幸福波长的长辈终于退场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敲击键盘的声音。
假日加班的300%平日工资对办公室有家有室一族是个考验,给家里加餐与窝在家里孰轻孰重的分量并不是很好拿捏的,由此难免产生名为"抱怨"的副产品。
与其让耳朵八小时全开地被灌满副产品还不如多做一份工作,这样大家都开心。老师脸上的笑容足够有资格拿来诠释"灿烂"二字,平日里充满严肃表情的老师能够露出这样的脸,也算是工作以外的收获。
劳动法规定的国定节日工资制度只能取悦像自己这样父母家不能回,自己家又只有光棍一条的家伙了,这个现象叫什么来的?
立法的天然缺陷性。
对,那个家伙曾经企图采用的论文题目。
......唉............
想到那个家伙,胸口就会自动压缩。
手指依然飞快移动,把一个一个井然数字敲进电脑,人脑里是一片混乱。
天气突然降温,那个家伙铁定偷懒不会把席子撤掉的,而且一定会逞能只穿短袖的衣服在四处乱窜的,身体不结实的人偏偏喜欢瞎折腾,会不会感冒?算起来快一个月没见到那个家伙了,中秋没假,前个礼拜骑自行车熟悉周边去了,再前个礼拜去参观动物养殖场
昨天晚上通电话。
"下个礼拜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
"什么?!"
"我打算去湿地看看候鸟,难得机会,湿地那边有人答应给我安排住处。"
"你就别回来了!"
挂!断!
唉............
只有一头热的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呢?
不止一次觉得,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七年的自己大概只是个活动喂食器罢了。
瘫在橙色沙发里面,一动都不能动。
高中时候认为那个家伙是个好朋友。
大学(本科)时候认为那个家伙是个不想甩掉的包袱。
上班时候认为那个家伙不切实际,没自己照顾会早死。
现在呢?
那个家伙法学研究生毕业,居然也考公务员,惊异之余倒是安慰自己不管什么晚熟品种的小孩好歹总有长大的一天,热腾腾的欣慰之情还没来得及凉透,那个家伙打包完毕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个城市有一千多个职位可以选择,他却偏偏跑去城市最北面,距离陆地两小时水程,漂在水中央的小岛,让所有人的下巴都拉得一尺长。
完全搞不懂!
唉 唉 唉
为什么偏偏选上那样的家伙?
为什么偏偏还是自己没发烧也没被打晕的清醒时刻选择的?!
为什么啊?!!
两个人的时候嫌挤的房间,现在只剩下一个人,空间大小变得比较合适了,只是,总觉得生活质量并没什么提高。
难道?
自己天生劳碌命?!!!
天啊............ 唉..................
趴在橙色沙发里一蹶不振,拥抱自己的是台灯温暖的黄色灯光,而已。
倒带完毕。
集中精神吧,快些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回家以前去个超市吧,买个牛肉吧,还有黑胡椒,临走以前给码头订票热线打电话再次确定船票事宜吧...... 唉............
如果山不想走过来,就由我走过去吧,唉......

阵阵打击键盘的声音充满寂静的办公室,穿透电脑台桌面,传到旁边写字台的抽屉里,抽屉里躺着手机,手机里有条短消息,存在sim卡上,写着:
电话是双人交流用的!白痴!刚刚去散过步了。这里天空真的很不错,风也很舒服,你什么时候到?

 

正月十四
天气很好,透明蓝色天空,凛冽地明媚。
风不小。
紧紧衣领,把装着热乎乎栗子的购物袋塞进羽绒服,双手插入口袋,戴上帽子,走出超市。
超市开在最繁华的街上,街上的繁华十有五六都还没开张,冷冷清清,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
阳光晒在身上,很柔和。
胃仍旧有一阵没一阵时时隐隐羞羞答答抽痛一下,和前两天蜷在被窝、奔波于卧室和厕所的情形相比,幸福之感油然。

他生气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
"叫你不要乱吃瓜子、夏威夷果、花生,就是不听!现在吃苦头了!"
埋在被子里的人恼羞成怒又斗志溃散,弱弱地反驳:"我只吃了没多少......"
"那你现在这个惨象是怎么来得?"他冷冷嘲笑。
没来得及说话,又一阵绞痛,掀开被子,弹下床,冲向厕所,身后他的脚步紧跟不放,"穿好睡衣!还想感冒?!"一直追到厕所,将大大厚厚的睡袍三两下熟练地裹好,人退出去,唠叨没能一起退出去"裹牢一点,别着凉!"
窝在里面的人心说"我又不打算一生一世老死在这里,夸张"同时在脸上摆出一幅病重好宝宝听话摸样。
待问题解决完毕,两人再兵荒马乱地返回卧室。
这个轮回在一个小时内重复了六次。埋在被子里的人明显体力不支,眼睛下发青,疲倦地皱着眉头,又没法真的睡着。坐在枕边的人一言不发,担忧地看着被窝里一贯精力充沛的人变得恹恹无语,轻轻拍拍他的头,"吃点粥?然后才能吃消炎药啊。"模模糊糊的对答"皮蛋瘦肉的......"让他闭起双眼狠狠叹气,手下用力一按"好好睡!等睡醒了吃粥吃药!"传来微微嗤笑的声音,接着又恢复安静。
坐着的人离开枕边,拉了把椅子,拿过本书,床边坐定,猫咪从床尾被子上抬头看他,蓝色眸子里有被吵醒的迷糊,他拍拍它的头,悄悄说"安静,有白痴又病了。"猫咪于是低头又睡去了,他也翻开书,眼光却没法好好落在那些黑色的文字上,两三行后就转向,跟着床上人不安稳的呼吸起起伏伏。

"上岛也别乱吃!多吃清淡的。如果肚子还疼记得吃药。"拿着手机的手变得僵硬,尤其听到邻座女孩低低压抑的笑声,简直为自己竟然买了一个收音质量如此之佳的手机而悔恨终身。"是,是,我知道了,老大!"一边敷衍,一边离座,向船舷移动。江上风很大,刺骨的冷,船舷空荡荡的,正好打私人电话。"我已经没事了,痊愈了。""病去如抽丝。"简单而古典的残酷。"我知道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里的风已经够可以了,没必要拿几天前的惨痛来加强效果吧?"你在哪里打电话的?""船舷。"两秒沉默,"你简直不要命了!快点回舱里,记得保暖。"挂断。接旨,灰溜溜地回原位。

明天是农历里又一个团圆的节日。月亮其实每个月都会圆,选了最冷的圆月和最热的那个来代表团圆,也许是想提醒人们,无论寒暑团圆都要摆在心上。
偏偏明天不是周末也不在任何假期里,注定要待在岛上单独一个人过。
某些时候,一个念头会突然涌上来,
我是一个人。
一个人出生,一个人长大,一个人跑来跑去。
并不是说没有父母,没有伙伴,没有恋人,但是,一个人的感觉总是难以挥去。
当然,可以说这是独身子女的问题,不过,这个说法真的那样绝对吗?难道只有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吗?
好像现在,怀里揣着1000g的蜂蜜,身边来往人流,耳边传来风声,天和地之间其实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无论如何没法改变。
脚步变缓,冷空气"呼"地灌了满头满脸,透彻心肺。
喃喃嘟囔了一句"好冷。"从口袋里抽出手,拍拍脸颊。
小小的体温,瞬间让人放松,没来由想起前几天半睡时候发丝间的温暖和轻轻询问"好些了?"的关怀。
深呼吸,深呼吸,然后微笑。
一个人才能遇到另一个人吧?
就算哪天又要一个人出发,身体里也会有那个人留下的印记的。
有什么不好?
某种角度讲,告别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而我终究是记住你了,不是很美好?

走走走走,到宿舍外的杂货店买好鸡蛋,回去第一件事,打电话。
"我的胃还有点疼。"
"吃过药了?"
"按时吃的。"
"晚上还是喝粥吧。"
"......"看了看和栗子一起买回来的快煮茄汁牛肉饭调料"知道了。"等肠胃状况恢复原状再享用吧。
"没着凉吧?"
"我开空调的,虽然不热,也不冷。"
"那就好。"
"明天元宵节。"
"等你没事了再考虑吃糯米的东西吧。"听筒里传来他的叹息。
又好气又好笑,"我又没说这个,"顿了顿,"谢谢你。"
那头淡然传来
"傻瓜。"

当一个人觉得当另一个人的傻瓜也不错的时候,傻笑就没错了。
开开心心傻笑吧。

春节快乐。

 

即兴曲
今年夏天来得特别迟,厚被子还没收起来,长袖外套依然服役,热情还没上工。
五分钟前世界如此。
五分钟后,
厚被子和长袖难分你我纠缠一团倒在房门口,而始作俑者之一猛然摔门,一走了之。
留下的人环视房间。虽然平时就无法宣称整洁,但是现在的情形怎么看都只能归类在台风过境/一片狼籍等等类似的词组之下。
"唉-"忍不住叹出一口无声长气。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皱着眉头,收拾。
猫不知从哪里探头出来,异样小心翼翼地接近,轻轻在脚边蹭来蹭去。
"饿了?"不由摸摸她柔软的毛,"开饭。"放下整理一半的杂志,开罐头,喂猫。
接着的时光各自消磨。
吃饭的吃饭,皱眉整理的皱眉整理,外出的还没回来。

推门,叮当响。
"嗨。"老板抬头,随便打个招呼,继续埋头看杂志。
一脸闷气地坐在老板对面,"茶。"
"自己去倒。"这次连头都没抬。
"算了!"
"少见了,"老板抬头有趣地打量对面的人,"怎么一脸包子相?真少见到你这样。"
"就算菩萨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菩萨的事情我是不清楚,不过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倒真的很少见生气的。"
"喂,喂,什么没心没肺啊!我哪里没心没肺了?"他的音量开始上扬,"不是说我不成熟就是说我没责任心!我要怎么才能让人满意?难道也要变成叹气机器才行?"最后,他深深呼吸,"抱歉。"抱住头,"我的确够不成熟的。。。"
老板笑了,啪啪地拍着对方的肩膀,"好了,好了。"顺手从台子下面拿出矿泉水,"喝点顺顺气。"
"一般这个场景不是该出现啤酒吗?"接下,皱眉问。
"得了,就你这种一滴晕,再半滴倒的人,少给我找麻烦。"
"切。"扭过脖子。
"吵架了?"
"嗯。"半死不死地回答,"政治观点不同。"
"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少掰了。"
他不说话了,打开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小口,"也许,"他慢慢地说"我真的该下决心了。"
"下决心干嘛?"老板再度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投射到杂志上,漫不经心地问。
他只是喝水,喝水,喝水。
老板最后忍耐不住,丢开杂志,直直看着喝水的人。
水已经喝完了。他左手左右晃空瓶子,刚冲进门时的浮躁已全然见不到了,平静的眼睛闪亮地看着某个点,灯光下柔软的头发显出红色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上。
老板气一紧,"你这个害死人的笑容还在啊。真服你了。别人都是越活越模糊,你那么多年都活到哪只狗身上去了?"
"不文明哦。"他伸出右手,空点着老板,笑着,"你骂人的功力还是那么厉害。"站起来,"多少?"
"存着下次请我吃饭。"
"说定!"他歪歪头,挑着一边眉毛笑,"不可以赖哦!"
推门,叮当响。
行人匆匆众众,向着既定的方向用差不多的速度移动着,他带者笑意逆流迈步。
"i got misty."轻轻哼,慢慢走,微微笑,悠游自在。
□□□自□由□自□在□□□
打开门后,他明显楞了一下,随后侧身让门外人进来。
门内的天地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样子,靠窗的桌上放着两人份的饭菜。早夏的晚风把屋外栀子香味的气息铺开,层层叠叠。猫从沙发她的垫子上抬头,象征性地叫了一声,摇摇尾巴,继续睡觉。
"你下好决心了?"开门人不管来人,坐到饭桌边。
对方摸着刚修剪过的头发,"嗯。看来我们暂时要分开了。"
不看他,"吃饭。"
"抱歉。"他慢慢接近,从背后环上他,吻他的耳朵,"我已经下决心了。"
被环抱的人皱着眉头,叹息,"你啊。。。"
放下碗,转过身,狠狠地吻上,"你这个家伙。"
窗外夕阳早就黯淡,树不静,窗内更是躁动不息。
凌乱的呼吸中,断断续续短短".......混蛋......"
更加凌乱的呼吸覆盖,再覆盖。
夏天到了。

隔着浴帘,对话。
"辞职的事情弄好了?"
"嗯。迟早的事,既然钱存够了,也就没必要继续干下去了。"
"......唉...... 你这个人,怎么都长不大。老那么没计划性??"
"我这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多少气短的反驳,"又不是没和你说??"
"我以为......唉......"
"你老以为我会变卦,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一次也好啊... 不过,"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什么?"探头进来。
他左手托头,斜斜地看着某个点,大半个身体埋在水里,右手无意识地在浴缸边上划着"你哪天会下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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