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下]————无射
无射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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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的浮想联翩很快被打断了,里奥眼中一亮:“地下停车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肯大厦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设备连接的是城市交通网,或许我们能从那里调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好主意。”他的女同事说,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片刻之后,她停下了动作,“停车场的监控系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摄像头——A区内侧的一个摄像头出故障了,它的监视范围正是当事人的汽车附近。你看,其他探头拍到的刚好擦边而过。”
“这才是问题所在!很显然,有人故意破坏了那个摄像头,因为他不想让人看见那辆车——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在汽车的刹车系统上动手脚!”
“不错的推论,证据呢?”
“总会找到的。”里奥停顿了一下,低声而坚定地说,“真相不会被永远遮盖。”
是的,它必须被揭露,而他正是执行者。
里奥感觉自己像被注入兴奋剂一样充满了动力。他指着屏幕上的画面说,“从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开始后退播放,就算不是正面拍摄,也一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那得一个一个探头慢慢看,要花费一个中午的时间,或许还不止。”
“如果你有空的话,麻烦下班前帮我买个汉堡。”
伊芙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到另一台机器上继续工作。
一个多小时后,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旁边的黑发探员突然叫起来:“伊芙,来看!看这里!这是什么?”
她附身凑过来:“什么?”
“停——往后退五秒——好,拉近——就是这里!”里奥用指尖轻扣屏幕,“看这个!”
局部放大的画面正停顿在一辆车的车窗玻璃上,上面有些模糊地映出了两个人影。虽然面目看不清楚,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浅色头发的高个男人正是沃伦,而他身边是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他们可能正在争执什么,有那么短短的几十秒时间背对着汽车,影象刚好印在了旁边车辆的窗玻璃上!
伊芙失声道:“消失了……他们是一起上的车,但是车祸现场却只有一具尸体!”不等对方回应,她一把推开他,坐在屏幕前的的椅子上,开始剪切出那个男人的脸部画面,进行图象技术处理。
没用多久,一张眉目基本清晰的照片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个20—25岁左右的金发男人,有着明朗而精致的脸部轮廓,和一双形状迷人的绿色眼睛。
“干得漂亮,伊芙。”里奥脸上流露出了找到突破点的兴奋之色,“我要这个家伙的全部资料。”
伊芙端详了一下照片,认真地对他说:“亲爱的,等你找到这个男人,记得跟他合照几张相片带回来给我。”
“干嘛用?”
“我挑一张做成海报贴在卧室门后面。”


午后阳光从枯褐的地锦藤蔓相互交错的缝隙间透进来,洒在窗台下的床单上。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皮上的光线,翻了个身。
一条胳膊从背后伸过来,标记领地似的圈抱住他的腰,紧接着的是整个脑袋,它在他的脖子上蹭了几下,找到个舒适的位置后不动了。
艾德里安蓦地睁开眼,“杰森!”他低声叫道,“你干吗又跑到我床上来!这里已经够挤的了!”
杰森被吵醒了,睡意朦胧地说:“没办法……昨天涂药的时候不小心倒在被子上了……还没晒干……”
艾德里安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要起床了,手拿开。”
对方发出一声拒绝意味的鼻音,手臂在他的腰上使劲磨蹭了几下,“再睡一会儿嘛,抱着很暖和……”
艾德里安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把脸埋进枕头里过滤掉一声痛苦的呻吟。
“你可以继续睡,先让我去趟洗手间。”
杰森很不情愿地把手缩回来,无意中碰到了一个相当有硬度的物件。
熟悉的形状和触感让他的睡意顿时消退了一大半。他使劲搂住同居者的腰,趴在他背上吃吃地笑起来。
“别这么紧张,艾德,又不是青春期小男孩,干嘛藏着掖着。”他装出一本正经地腔调说,“刚睡醒的男人有一半都勃起,这说明你的生理状态良好。”
艾德里安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手臂,恼怒地叫起来:“放手!”
“然后你打算去洗手间干嘛?自慰还是冲冷水澡?得了吧艾德,犯不着这么正而八经的,这种小事很容易解决,看。”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杰森把手探进他的睡裤里,触摸到里面蓄势待发的东西,灵巧而娴熟地套弄起来。
艾德里安在被他抓住的一瞬间抽了口冷气。
对于一部分男人来说,朋友之间互相打手枪也许并不算是太荒唐的事,但艾德里安从不这么想,他认为那样做严重触犯到了他的隐私权。对于多数情况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来说,一向把理智放在性欲前面的他或许算是个异类。
但是这一次他的理智不再占上风,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压制住了它,并将它微妙地推向了快感的风口浪尖。
他很清楚其中的原因。
因为对方是杰森。
该死的……杰森!他低低地咒骂出来:“见鬼!”然后揪紧了枕头的一角,努力在一波波的快感和自我控制中保持平衡。
杰森整个儿贴在艾德里安的背上。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即使在欲望旋涡的吞噬中逐步减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也没有发出一声迷失的呻吟。
这让杰森产生了一种挫败感——虽然对方压抑的喘息非常性感撩人,但他更希望听他叫出来,这样他才不会因为不知道能否给带给他足够的快感而感到不安。
但是对方的身体很快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它因为剧烈和直接的快感而颤抖痉挛,最后如同积累到极度饱和状态的火山岩浆,冲破一切似的喷薄而出。
释放过后的男人在快感余韵中慢慢平复呼吸。杰森抽回手,看着上面粘稠的精液笑起来,“噢,看来今天我们的超市购物清单里要再加上一床被子。”
他从床头柜上拿过纸巾盒擦手,顺便扯了几张丢给他的室友。
“感觉怎么样?”
“……好到但愿一切都没发生过!”对方始终背对着他,潦草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迅速走进浴室。
杰森高涨的情绪一下子掉到了谷底。他曲起双腿抱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委屈地生着闷气。
艾德里安往脸上泼了几瓢冷水,但这丝毫不能缓解心底快要燃烧起来的躁动感。他猛地把整张脸埋进了盥洗池里,直到肺部发出了刺痛的抗议。
显然这很有效。他抬起湿漉漉的脸,发现那上面欲望的潮红与迷醉的神情已经消失殆尽。他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任由头发上的水珠不断滚落进领口,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还不到时候……再等一等……得更有耐心……”
声音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断断续续地漂浮着,微弱得几乎无法听清。


“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魂不守舍。”
西蒙医生给伤口重新换好药,一边洗手,一边把浅蓝色的眼珠转向他的病患。
“没事。”杰森套上衣服,心不在焉地回答。
“可你看上去有点……焦躁不安。要知道,一个人的心理活动往往会从不经意的小动作中流露出来。”
“噢,你准备改行当心理医生了吗?”杰森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你可以把内窥镜伸进我的情绪里看一看,里面稳定得就像排列成金刚石的碳原子!”
西蒙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就算不用内窥镜,我也能看到你的毛衣穿反了。”
杰森低头一看,果然穿反了。
他泄愤似的用力把它扯下来,重新穿好,神情沮丧。
“好吧,我碰到难题了,需要求助心理医生热线。”
西蒙笑了起来,“24小时开通咨询服务。亲爱的听众,你有什么烦恼?”
杰森迟疑了片刻,然后低声问:“你觉得什么样算是恋爱的感觉?”
“噢,就算会得罪人我还是要说,这一点你比我更有发言权,我们的经验值不在一个水平上。”
“我也这么认为。”金发的男人面不改色地承认,“但这次的情况很奇怪。”
“说说看。”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上床,也没有产生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或是不许别人染指的独占欲之类跟恋爱基本上划等号的想法,我只是把他当作重要的朋友——比如说像你这样的。可是……”杰森停顿了一下,像在斟酌用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我的身体里、思想里有什么东西逐渐失去控制了!有时我的一举一动好像游离在意识之外,有时会产生一些与意愿相违背的念头:渴望触摸他的身体、占有他的感情,对他产生性幻想甚至有了冲动——”他看见西蒙突然僵硬起来的表情,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拿你举个例子,并没有针对性。”
年轻的医生明显松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说,在某些时刻你的想法和行为不受主体意识的控制了?噢,这可是个严峻的课题!那些失控的东西——让我们暂且称之为隐藏意识——你能确实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吗?”
“是的。现在回想起来,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杰森的眼神有点茫然地投向半空中不存在的一点,陷入了回忆,“老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老爸离婚了,我被判给她。她给了我足够挥霍到十八岁的生活费和一栋三个月也回不了一次的房子。你根本想象不出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他苦笑了一下,“她是所有男人梦中热情完美的情人,却是个任性糟糕的母亲。
年幼的我在寂静空旷的家里游荡,却不觉得害怕,因为当我看着镜子时,就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若有若无,无法解释。后来随着我逐渐长大,那种感觉变得越来越清晰,我能感觉到他(西蒙注意到,杰森在叙述中不自觉地使用了“他”而不是“它”)经常在注视我,倾听我说话,却从不表示任何意见,他沉默却不容忽视,充满安全感……”
西蒙深深地皱着眉,谨慎地选择着措辞:“那么现在,那份安全感还在吗?”
“在,但又跟以前不太一样……他不再沉默了,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告诉我该怎么做……”
“所以,你感觉受到了威胁?你觉得他在——呃,”西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正面接触到问题的关键,“他在跟你抢夺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吗?”
杰森愣住了。
他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看上去像是在深入精神世界地思考,又仿佛只是迷惘无助地发呆。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
西蒙充满忧虑地看着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房间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片刻之后,杰森抬起头,朝医生露出了个毫无阴影的笑容,“我忽然觉得讨论这个问题有点傻,不管我怎么想、怎么做,我还是我,不是吗。到底是不是恋爱,尝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总之一切顺着感觉来就好。比起这种虚无飘渺的烦恼,这个月的房租在哪里还更现实一些——再不快点找份工作,我就要被房东连铺盖带人一起踢出去了!”
他披上外衣,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医药费能不能先欠着?等我发了工资再还。”
西蒙看着这个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自己从情绪低潮的旋涡中完全拔了出来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答:“哦,哦,没关系,这不重要……”
杰森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房间。
西蒙怔怔地目送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在那个简陋的小旅馆里,他曾经对他脱口而出:“你是杰森吗?”
当时他把这莫名其妙的念头当作低烧未退的后遗症。
但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是不是‘杰森’不重要,”西蒙摇摇头,微笑起来,“是你自己就可以了。”


32
"噢,又是咖啡,我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肯尼思握紧杯子,把目光移到对面的男人身上,"说吧,这次又有什么新问题?不管是什么,你都别想在我喝光之前拿走它。"
"我可以连杯子一起送给你,作为我们第二十五次不欢而散的纪念品。"里奥把一叠资料丢到他的桌面上,"看看这些,要是你还能无动于衷的话,我不介意自己单干。"
肯尼思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来一页页翻看。
"政府老不给我们加工资,而我的搭档却要一再增加工作量!我早就劝过你了,私生活太过空白不是件好事--"他忽然停住后半句,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德里克·德尔·贝拉尔迪?噢,他可是个名人,让我一直觉得遗憾的是,他居然不是死于黑帮仇杀或监狱的电椅--什么时候你开始对翻看旧档案感兴趣了?"
他的搭档没有马上回答,做了个继续看的手势。
等到肯尼思把手上的纸张全部翻完,他用指尖敲了敲咖啡杯:"有什么发现?"
"有,五个死人。"
里奥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我是说,有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
"呃......两个黑手党头目、一个跨国公司经理、一个知名医生,外加一个前两天刚刚销案的运输业大鳄,我没看出有什么联系......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他们都是‘意外事故俱乐部'成员?"
"幸好你还没丧失基本的观察力。"里奥说,从桌面笔筒里抽出一只钢笔,把档案上的名字圈起来,五个箭号一齐打向中间的一张照片:"联系的关键就是这个男人。"
"说说看。"
"我从林肯大厦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象里找到了这个男人,他当时跟沃伦·兰格一起上的车,半个小时后车祸发生,车里只有兰格一个人。"
"让我们沿着时间轴依次往前推,"黑发探员用笔头点向第二份档案,"道格拉斯·内夫医生,他在治疗疑难杂症方面很有些名气,像他这样的大牌医生,为什么要接诊一个只是骨折和皮肉伤的普通患者,并指名要当他的主治医生?"
肯尼思瞥了一眼中间照片上的金发男人,半开玩笑地说:"因为他喜欢蜂蜜甜心?"
"就在这个男人出院后的第三天,内夫医生单独待在实验室时标本存放箱发生了机械故障,手臂上的伤口导致感染致命病毒。我调查过当班的护士,她证实这个男人出院的当天下午,内夫医生向她索要过消炎药水和纱布--之前他正在给他做最后一次复查。"
"噢,也许他检查对方身体的时候太使劲了。"肯尼思意有所指地说,"接着,里奥,我的兴趣睡醒了。"
"塞缪尔·莱斯夫妇。煤气爆炸事故在凌晨两点左右发生,十二个小时前的下午两点,邻居看到莱斯夫人收到了个大箱子,送包裹的快递员引起了那位孀居六年的老太太的极大兴趣,她看着他把箱子搬进莱斯家后,在落地窗前坐了半个多小时,没看见他出来。接着莱斯先生进了家门,五分钟后,那个快递员冲出来开车走了。"
肯尼思插嘴道:"说不定他只是工作效率低下。"
"显然莱斯先生不这么认为,当天傍晚他去了箭头快递公司找那个快递员,一个叫瑰拉的员工证实他们一同离开了,‘当时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她这么跟我说。几个小时后,莱斯夫妇死于一场煤气泄露引起的爆炸。"
肯尼思放在照片上的手指像被针刺般缩了回来,"这个男人就是那个送包裹的快递员?"
"是的,他还给贝拉尔迪家族的文森特·卡斯帕送过包裹,你猜结果怎样?他把自己也送到对方床上去了--上午八点左右酒店电梯从高空坠落,里面的人摔得惨不忍睹,市警跑到他们开的房间表示遗憾时,他还披着睡袍。"
里奥嫌恶地皱了皱眉,笔尖点向最后一份档案,"最后是著名的教父先生。我非常怀疑那个办案的警察--哦,他居然还是个警长--大脑到底是不是实心的?如果要调查证据的话,当时是最好的机会--他们以情人的身份住在同一个房间,半夜盥洗室发生了命案,另一个男人却号称完全不知情?!天哪,这么蹩脚的解释连玩推理游戏的中学生都不会相信,那个白痴警长竟然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潦草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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