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霜叶红————笙歌竹影
笙歌竹影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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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谢云谦夫妇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谢流冰才慢慢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才能稍抵那无尽的痛楚,眼角,一滴清泪悄悄滑落......
公事告一段落,何慕枫点燃一支烟,略显疲惫的将头靠在椅背上。不愿去想,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却偏偏接踵而至。那个笨蛋,居然会在自己一推之下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无力探究当看到那艳红的颜色时,自己胸中一阵阵的紧缩、眼中莫名的酸涩从何而来。本可以置之不顾,本该幸灾乐祸,最终却颤着双手,抱起那柔软的躯体,竟有些害怕,怕他就此不能醒来,怕那比星子还要璀璨的眼眸从此再不得见......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陌生的情绪,更讨厌......那个笨蛋!只是,那为自己披衣的温暖双手,那充满着仰慕的明澈眼眸,那想抚平自己紧缩眉头的纤长手指,那失落的苦涩笑容......却不受控制的如胶片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放映、定格、放大......
使劲甩了甩头,猛然长身而起。现在的自己,决不能为这些纷乱不堪的情绪所扰。抓起外套,他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室,冲出了气势恢宏的谦诚大厦。
风驰电掣般狂飙在高速公路上,任风将他乌黑的头发吹得四散飘扬,心终于一点一点冷静下来。自嘲的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那种感觉,应该叫做心痛吧,抑或是,心动?真是可笑的要命!自己绝对是疯了,才有这诸多荒谬的念头。从今以后,不会了......
此刻的何慕枫,已经恢复成了原来那个冷酷、从容、谋定而后动的成熟男子。
"阿雷,半小时后,老地方见!"缓缓吁了口气,一切,该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了。

第五章
一座远离闹市区的幽静咖啡馆中,昏黄的灯光下,已有两个人在等候。
这么多年了,阿雷还是老样子,一年四季的衣服全是一码的黑色,头发的长度从没超过一寸,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眉边到嘴角,有些可怖,那是为救他被敌人划伤的......想到这里,何慕枫心中顿时充满了见到亲人才会有的温情,他的亲人,只有阿雷了吧?当然,还有小菲......
走近了,才看清暗影里还有一个人,头发很长,身材婀娜,是个女子,这是......
"小菲?"何慕枫惊讶的叫了一声,座上的女子已经站起身来,投入了他的怀抱。
看到何慕枫呆滞的表情,阿雷无奈的摊开手说道:"没办法,这次回香港,这位大小姐非要跟来,怎么说都不行,只好把她带来了!"
"枫,你不想我么?怎么见到我一点都不高兴?"小菲娇嗔道。她有一张可爱的圆脸,眼睛很大,妆略浓,配上她那张脸却恰到好处,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夸张。
"啊,怎么会呢?我是没想到,太意外了。"不知为什么,这次见到小菲,何慕枫并不如以往那样兴奋,心中反而沉甸甸的......压下这有些怪异的感觉,他拥住了那娇小的身子,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脑海中却不期然的闪过一双清澈的眼眸,一张苍白的脸庞......拼命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双眼,那张脸却愈加清晰,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无能为力,欲罢不能......
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松开小菲,柔声道:"我和阿雷有公事要谈,你要是无聊,就自己先去逛逛吧!"
这间咖啡馆,是天龙帮治下产业之一,何慕枫自然不担心小菲在这附近的安全。天龙帮的势力此时正如日中天,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神秘的幕后老大究竟是何许人也。
小菲知道,他们谈"公事"的时候,一般是不喜欢她在旁边的,反正已经习惯了,就乖顺的应了一声,踱去看起远处墙上的字画来。
"怎么样?一切都准备好了么?"何慕枫眼中迅速换上了冷酷。
"嗯,都准备好了......可是,那件事,枫,你确定要这么做么?如果小菲知道了......"阿雷有些担忧的看着远处笑得粲然的小菲。
"放心吧,我不会让她知道的。等这里的事一了,我会娶她,她什么也不会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也该清楚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是为了报仇!"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十分用力,有点像发誓,与其说是给阿雷听,还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
阿雷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激动从何而来,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好。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吧,兄弟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全都等着你的命令呢!至于小菲,就先让她住到我那里吧!"又加了一句:"反正我那里房子都闲着。"
接下来的时间,阿雷又向何慕枫报告了一番帮中大大小小事务,让他定夺,何慕枫一一给出处理意见。等到商议完毕,起身看窗外,日已西斜,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咖啡馆老板恭敬的送到门外,躬身道:"何少慢走!"何慕枫鼻中"嗯"了一声,挥挥手,傲然走入夕阳的余晖中。
车行至公司附近,何慕枫才猛然想起,自己答应过谢云谦,中午去看谢流冰,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那个傻瓜还会痴痴的等么?想到那张如纸的脸上沾染的鲜艳红色,心中竟然涌起一种似乎是愧疚的感觉,他,好些了吧?似乎应该去医院看看。但他立即提醒自己,即使去看他,也只是为了报仇,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去看看他吧,看看那个傻瓜......

第六章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何慕枫一眼便看到了侧卧在床上的谢流冰。走近去,发现他正睡着,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头上绑了绷带,上面还有些淡淡的血迹。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一定......很疼吧?心中莫名的痛了一下,真讨厌,又是这种感觉!
环顾四周,谢云谦夫妇都不在,房间里很安静,静的有些压抑,让他几乎想夺门而出。
再也受不了这种沉闷,何慕枫转身快速向门边走去。手已按上门柄,忽听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道:"慕......枫,是你么?"
机械的转过头去,涩声道:"是,是我......不好意思,公司有些事,来晚了。你......好点了么?谢叔叔和阿姨呢?怎么没人陪你?"
床上的人眼睛已经睁开,眸中带着迷蒙,似乎还未完全醒来,正努力撑起身子。听清他的话后,眼中立刻透出喜悦,他到底还是来了,也许,他不是故意推自己的,也许,他已经后悔了,也许,他对自己还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关心......怯怯的轻声说:"妈妈有点头晕,爸爸送她回家了......我好多了!慕枫,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到医院,谢谢你......来看我......我昨天......一定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吧?你......千万别介意......我从没喝过酒......"低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苍白的面颊上悄悄浮起一片红晕。
有那么一瞬,何慕枫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动摇,几乎想放弃那个计划,那对他,或许太残忍了......但也只一瞬间,他又强迫自己的心肠刚硬起来,不要怨我,要怪,就怪你不该对我有了那么龌龊的念头;要怪,就怪你是谢云谦的儿子......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可惜,谢流冰看不到。
听到脚步声渐渐到了床前,渐渐呼吸可闻,谢流冰更加不敢抬头。直到下巴被人轻轻抬起,才发现何慕枫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上,那双灼然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目光深邃,望不到底。两人的距离,很近,四周的空气,似乎突然躁动起来,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介意?倒是我,居然会让你受伤,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太累了,心情不好......你一定伤得不轻吧?"伸手轻抚上他白皙消瘦的脸庞,目光中满是痛惜,"还疼么......冰?我能这么叫你么?冰?"
谢流冰的心猛地一震,没有听错吧,他,叫自己什么?r
看到谢流冰呆怔的样子,何慕枫继续故作深情的演绎着:"冰,你知道么?当我看到你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有多后悔。当我看到你头上的血时,又有多心痛......我是疯了,才会说那些话,不是真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谢流冰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他,发烧了么?若不是烧糊涂了,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冷淡不已的人,又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失常?心中担忧,忍不住抬手想探探他的额头,一定是病了,要赶紧找医生,好在,这里就是医院......
察觉出了谢流冰的想法,何慕枫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卖力表演,他却以为,自己是在说胡话......将他伸出的手半途截获,用力握住,放在自己胸前,愈加深情的说:"冰,你还是不相信我。我没病,也没说胡话。其实,我也是到你受伤的时候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真怕,从此会再见不到你......以前,我大概是太在意世俗的看法了,毕竟,我们这种感情,是不被接受和祝福的......"说出这么多肉麻的话,何慕枫本以为自己会恶心得想要呕吐,却意料之外的轻松,仿佛这本就是自己压在心底,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自己还真是个好演员,这么容易入戏。何慕枫在心底里小小的佩服了自己一下。
谢流冰一双澄澈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何慕枫,想从他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却从始至终只见到那双眼中无比的认真和痛心,一颗心不由得剧烈的跳动起来。真的么?这一切,不是在做梦吧?如果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紧紧闭上了双眼,再不敢睁开,生怕一睁眼,所有的美好都消失不见,那人脸上依然是平素的冰寒和鄙夷。
何慕枫见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脸上露出满足欢喜的神情,似是陶醉在一场美梦中......他对自己的情意,竟然这么深么?深到只有几句甜言蜜语,便深溺其中,无怨无悔?爱情,究竟是什么?心中一阵悸动,双手捧起他的脸,颤声道:"冰,睁开眼睛,看着我!"
"不,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睁开眼,你会讨厌我,像以前一样......我知道的......"谢流冰拼命摇着头,喃喃低语着。
何慕枫看着那喋喋不休的薄薄嘴唇,那不停摇摆的小小头颅,那单薄的微抖的双肩,耳中一片轰鸣,直觉的想堵住那略显苍白的唇,拥住那畏寒轻颤的瘦弱身躯。猛的双臂一紧,牢牢把人锁进自己的怀抱,唇重重压在那张薄唇上,辗转吮咬,绝望般疯狂。脑中朦朦胧胧闪过,这个,是在计划中的么?不管了,管不了了!这个妖精,一定是故意的!
"晤......"谢流冰终于瞪大了惊愕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感受那狂风暴雨一般炙热的吻,任那柔软灵活的舌寻隙深入,与自己的纠缠不休,并不由自主的开始生涩的回应。
两人相拥着,吻得越来越深,直到全都心促气短,才喘息着分开,空气中弥漫着情欲味道。
"这回不再是假的了吧?你这个小傻瓜!"何慕枫低哑的说道,全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竟饱含着浓浓的宠溺。这个吻......就算是计划中的一环吧,让他心甘情愿的做自己的棋子......
谢流冰羞得满脸通红,偷偷抬眼看了何慕枫一眼,又低下头去,眼波流转,竟有几分魅惑,令何慕枫忍不住又吻上了他的唇。
从不知道接吻也能这般甜蜜,仿佛身心都快要为之融化,与和小菲蜻蜓点水的吻截然不同,竟甘愿身陷其中......自己这是......怎么了?
再次气喘吁吁的分开,何慕枫轻轻把谢流冰放在床上躺好,柔声道:"好了,你身体还没好,乖乖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哄着他沉沉入睡,自己么,暗暗苦笑了一下,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吧?

第七章
谢云谦看着眼前的星湖城投资计划,不禁苦恼的揉起了太阳穴。计划做的很好,投资收益率也异乎寻常的高,可以想见未来将成为一个新的集商业、娱乐、住宅、休闲为一体的繁华中心区域,可是......资金呢?目前资金缺口还有将近3个亿,可当今的市场,投资商机转瞬即逝,如果不快点想办法,就只能眼睁睁的把即将到手的财富拱手让给别人了--目前紧盯那块地的可不只谦诚集团一家。
谢云谦是个商人,商人么,总是无利不起早的,对利益的追求,恐怕已成为一种习惯,何况已经投入了那么大的精力,集团上下士气高涨,志在必得,又怎能现在轻言放弃呢?想了想,让秘书请何总经理过来。
何幕枫不慌不忙的走进谢云谦的办公室,似乎早已料到谢云谦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心底冷笑,这一劫,看你这回如何躲过。恭敬的问道:"董事长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幕枫,现在星湖城的投资,如同箭在弦上,不由不发,可这资金......大约还有3亿的缺口,唉!我正烦恼呢,找你过来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燃眉之急。"
何幕枫皱了皱眉头,深思道:"目前我们一点可以动用的资金都没有了么?"
谢云谦用手支着额头,想了想道:"大概没有了,最近新上马了几个投资计划,而且都已经动工了,不可能停下......公司名下的资产,也已经抵押的差不多了,无法再申请新的贷款......嗯,除了谢家现有的房屋、汽车等等财产,也属于公司名下,但还没有抵押出去,但是......不够啊!"
"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只有......"何幕枫抬眼看了谢云谦一眼,打住了后半句话,"还是算了,那样太冒险了!"
"你是说......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反正星湖城的投资只要一起动,很快就会有收益,再加上我的财产抵押,填平财务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谢云谦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可是这样......如果被查出来,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啊!到时候,弄不好......倾家荡产都有可能!谢叔叔,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何幕枫不无担心的说。
"不用了,就按你想的去做吧!我相信你!"谢云谦豪气的拍了拍何幕枫的肩膀,是啊,就赌这一回吧,算是......自己欠阿诚的......
"哦,对了,今天流冰出院,你有空的话,替我去接他吧,他很想你的!"忽然想起儿子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经常不经意提起何幕枫,想是兄弟俩不定为什么闹了别扭,就看似不经意的随口对何幕枫说道。
现今,何幕枫最不愿听到的名字,大概就是谢流冰了。自从那晚,两人之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何幕枫就再也没去过医院。几日不见,不是不想去看看他,毕竟,那也是计划所需要的,但......实在无法面对那双澄澈无比的眼眸。想起来就懊悔万分,自己居然......居然会对一个gay意乱情迷,还......吻了他?!一直不敢直问自己的心,对他,到底是厌恶?仇恨?鄙夷?怜悯?还是......情难自控?不,不会的,自己只是......心太软了,看不得他悲伤幽怨的神情,还真是......善良的可以啊!
深呼吸,将所有不该有的杂念摒弃出去,还是去医院吧,有些事,有些人,早晚,都要面对的,何况,自己的计划,还需要他呢!

第八章
谢流冰百无聊赖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三天了,他为什么一次都不肯再来呢?那天的一切,美好的像一场梦,自己从没敢奢望过的梦。他的情话,他的热吻,都如同春风一般,吹散了自己心中的阴霾。可是,那样光彩夺目的人儿,理应有个美丽温柔的妻,有个温暖幸福的家,自己,又算什么呢?也许,本就是一场梦。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自己果然还是......令人生厌啊!听到门响,他也懒得回头,仄仄的叫了声:"爸,您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
一个熟悉的清朗声音戏谑道:"你就不怕把我叫老了?也不看看再叫,你这个小傻瓜!"
谢流冰惊喜的转过头,速度过快,头脑顿时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顺着修长的手指向上看去,那张俊逸的脸孔迎着阳光,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宛如天神。眼中忽然潮意上涌,原来,竟是这么渴望见到他,什么希望他娶妻组家,自欺欺人罢了!原来,竟是这么喜欢听到他的声音,他醉人的温柔,早已让自己泥足深陷,又怎能放开?原来,竟是那么贪心的期望美梦能够成真,再不能忍受面对他冰冷的容颜......原来,自己也是个自私透顶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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