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在吃醋?他喜欢我?算了,以前这么问过他,倒头来被他冷冷否决,搞得我像自作多情。我觉得欠他很多,他却不求回报。我想补偿他什么,他却说那些是他应做的,我不必顾虑他。楚天辰太过深沉,我看不清他的心。他不给我任何回报他的机会,也不给他自己爱上我的机会。
我明白,隔在我们之间的,不是那几步的距离,是这个社会固有的礼数观念。在他眼里,我是主,他是仆;决空是君,他是臣,谁都不可以打破这层关系。
斜阳透过窗帘布,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映出一片金黄。深深的面容轮廓投下阴影,衬得他恍如天神。
"辰......"我颤颤地打破宁静。
"有事么。"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机械地动了动唇。
我觉得好冷:"你......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哼,有什么好说的。"两眼望向窗外,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你生气了?"我轻轻地、小心地问他。
他仍然面无表情,像个木雕:"属下哪敢生王爷的气。"
"我......"懊丧地耷下脑袋,我闷气地说,"别叫我王爷......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他慢慢把眼神凝聚到我的脸上,深棕色的眼睛里分明有一丝怒火,"如果你把我当朋友,你会连自己中了毒都不告诉我吗!"
我害怕地往后缩了缩:"那个......那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原本想一死了之......
"你不必跟我解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你的原因,与我无关。"
"唉......"我彻底被他打倒,只会哀求地看着他。
楚天辰不给我任何机会,站起来走向车帘。他掀开车帘,默然地对车外的尹砚兰说:"我来驾车,国君进去歇息吧。"
我呆呆地看着楚天辰走出去,不一会儿尹砚兰走近来,带着一脸神秘的微笑。
"别笑了,瞧你一脸的汗,飙车很过瘾吧。"我让出一个位置,尹砚兰挨着我坐下,抬起胳膊就搭在我肩上。
尹砚兰的笑容宛若春风,不过此刻看来却有些诡异:"你和楚将军......"
"不关你的事!"我气恼地推开他,这个举动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看来真的有问题......"他不死心地又靠过来,一把扯过我的耳朵对着里面吹气,"楚将军刚才的表情跟你很像呢,五官都挪位了,呵呵。"
"少来,他那块木头哪会有表情!"我压低声音忿忿控诉。
"木头?"尹砚兰笑得好奸诈,"你指的是哪个方面?"
"尹,砚,兰!"我猛地用胳膊肘顶他的胸口,趁他后挪闪躲的时候狠狠地扑到他身上。一个不小心,我竟把他压在了身下。
他笑如春风,不疾不徐地对我轻轻说:"我不是楚将军,压着我也不能给你侍寝哦。"
"......"看着身下的人星眸半睁,红唇微张,一副风流美人之样,谁知道这副面皮下的人竟如此八卦。
我正脸色阴沉地瞪着身下兰花般的人,他正笑得春花灿烂,结果车帘猛地被掀开,楚天辰侧着身子探了进来,恰恰看见了我们两人的近距离暧昧动作。
心里正不爽,见了楚天辰我就火大,索性我往尹砚兰身上一趴,压着他上下其手。尹砚兰似乎从我眼里读出了恶作剧的味道,竟然出奇地配合我。
"轻点......"没想到尹砚兰还会用这种腔调说话,"啊,楚将军在这里......"像极了当年他耍云漠时的表情。
"不用管他。"我挑衅似的在尹砚兰耳垂上咬了咬,不大的声音正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报复很快得到了回应。楚天辰用一脸的木然掩去了眼里的绝望与伤心,但他紧握的拳头却在颤抖。
"前面有客栈,要不要停下来休息......"楚天辰淡淡地瞥了我俩一眼,"或者到那里继续你们的事。"
"兰,你觉得呢?"我故意侧过脸,迎着楚天辰的目光,在尹砚兰的唇边轻啄一下,心里顿时爽快无比。
尹砚兰用眼角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楚天辰,略略一跳剑眉,伸手圈住了我的腰:"无所谓,我们在哪里都可以做的。"
"我明白了,不打扰你们。"楚天辰转头出了门,狠狠地甩下帘布,一步踏出,震得车子摇晃得厉害。
他一出去,我立刻咬牙切齿地从尹砚兰身上爬起,气呼呼地坐到一边。楚天辰,怎样才能逼你发火?那一晚在遥江边,我很成功地激怒了他,这才化解两人的矛盾。于是我得出结论,对于这姓楚的木头,不闹到火山爆发洪水泛滥,事情是没有结果的。
尹砚兰慢悠悠地坐直,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衫,笑意盈人:"你们俩真有意思哦。"
"过奖了,"我抬起一只手臂搭在他肩上,"比起你跟云漠,我这儿差远了。"
他的笑容立刻僵住,嘴角快要抽筋。
半晌,我们两个对视一眼,同时叹气。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接下去的路程中,马车颠簸得异常激烈,仿佛驾车的人存心想把车子给颠散架。
几天的路程下来,矛盾越发激烈,偏偏楚天辰冷酷到底,连话都懒得说。
吃饭时--
"兰,吃这个。"我拼命往尹砚兰碗里夹菜,一脸殷勤谀媚地粘着他不放,其间还不忘向楚天辰翻几个白眼示威。
楚天辰眼皮都没抬一下,整个当我是空气。
咬了咬下唇,我突然搂住尹砚兰的脖子,一个劲儿地蹭到他身上,死也不撒手。
"不吃饭吗?"尹砚兰腾出一只手把我抱在他腿上,漂亮的眼睛眨了又眨。
"你喂我吃!"我瘫在他怀里撒娇,对他挤眉弄眼,看上去跟调情似的。
尹砚兰笑得有些无奈:"自己吃。"
"不要,"我凑到他脸旁,斜眼盯着楚天辰,故意很大声地说,"刚才你弄得人家没力气了,现在你得负责!"
话音刚落,楚天辰有动静了!他默默地站起,跟淡然地说了一声:"该赶路了。"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晾得我相当郁闷。
"弄巧成拙了吧。"尹砚兰不客气地把我从他身上拽下,手指点点我的脑门,"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你要我怎么办?"我双手叉腰,越想越气,"跟他道歉他不理,跟他吵架他不睬,难道非要我寻死觅活的他才开心?"
"天天这样呕他气他也不是办法啊,"尹砚兰耸肩,"从我认识他的时候起,他就是这样,再苦再累从不表现出来,所有的情感统统藏着不说。你越是跟他对着干,他便越是淡漠。"
我瞪尹砚兰:"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那是,我可是未来的武林盟主,阅人识事,自然比你这个无名小卒强。"又是一副不要脸的样子。
"对,你有本事,"我朝他恭敬一拜,"那麻烦尹大盟主帮在下解决这个难题了。"
本来是想开个玩笑,谁知他一口答应:"包在我身上。"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朝我一笑,风华绝代。
两天后,我们回到了丹顶庄。
丹顶庄很热闹,各个帮派都未离开,将庄子布置得华丽庄严,准备迎接盟主,举行即位仪式。听说那日我跟戴洁去了馥山之后,这里便被虚常道长及玄阴门部下包围了。虚常很嚣张地说武林盟主之位非他莫属,意图囚禁各派掌门。恰在这时,失踪已久的金刀门小少门主张洪曦突然返回,并找来了一些十分厉害的高手助阵。原来这全是尹砚兰布好的局。他之前让张洪曦张洪泰私奔,并且让他们帮忙找来一些他的江湖损友。这些人不愧是尹砚兰看中的损友,武功高深诡异,个个身怀绝技。就这样,玄阴门被外来的人马反包围了。接着里应外合,两头夹攻,就这么拿下了玄阴门。虚常道长败在尹砚兰剑下,悲呼一声"天亡我也"就地自尽。尹砚兰在被擒的人中没有找到夜羽教直属部下,更没有发现教主秦晚苏。那时,他才明白我说秦晚苏去了央月谷的事是真的。于是他飞速赶去,却只见到了我跳崖的一幕。之后夜羽教余孽彻底根除,武林大会也无人想去比拼,众位掌门一商量,直接把尹砚兰推上了宝座。
零零碎碎听完了这段故事,我就被抬进了惜茗苑。不要怪我,毒已深入,我连说话都很吃力。更何况之前还跟某人呕了那么多天的气。
贾淳庄主很热情地招待了我,特地在惜茗苑腾出一间房给我休养。
晚上进了惜茗苑,折腾了一宿,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健健康康地走出去。中了许久的"莲血泪",似乎一瞬间就被除去了。贾淳果然厉害,药到毒除哦。
出了惜茗苑,我就撞见了两个人。尹砚兰和楚天辰,他们在曾经我住的小屋那里等着我,均是一脸倦容,两只熊猫眼。
"你们......"我奇怪地盯着他们,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呢?我思索半天,不经意地发现楚天辰竟走近了我。他不再木然冷酷,俊美的容颜有着些许歉意,棕色的发丝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飞扬。
"对不起,有句话,我从没跟你说过。"楚天辰静静地看着我,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
"什么话?"不自主地,我竟有些心悸,有些紧张。
下一秒,我的手被他握住,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我喜欢你。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顿时让我手足无措。以前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结果他说我自作多情;而今天......他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就连此刻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不管怎样,这一句简单的话,足以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情不自禁地,我笑着张开双臂,抱紧了他。心中的沉重包袱放下了,我觉得今天的阳光好灿烂,天好蓝,云好白。
越过楚天辰的肩膀,我看到尹砚兰,他笑得依旧那么爽朗,挑挑眉使个眼色,告诉我他已成功帮我解决了问题。
不知道尹砚兰跟楚天辰说了些什么,也许这会是他们两人之间永远的秘密。但我清楚地看见,楚天辰的眼角眉梢溢出温馨的笑意,他贴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喜欢你......
够了,真的够了。我要的,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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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中秋愉快~~~本卷完了,接下来有两个番外。至于小兰跟辰辰说了什么,番外中揭晓哦~~~
番外 辰歌
说到楚天辰,坤翔国几乎无人不知。出了名的英勇,出了名的忠诚,是坤翔国帝君最器重的将军。各国间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湮琪有云,坤翔有天"。湮琪国的云漠,坤翔国的楚天辰,既是各国羡慕的名将,又是各国最为防范的大患。
每次有使臣入坤翔,他们必然要进将军府,讨好奉承的事自然屡见不鲜,但没一个是成功的。于是,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将军的心是冷的。
我并不是冷血的人,只是因为我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忠义之辞也不必多说,我必须对得起皇上。
楚家世代为官,却都是文官。我是父亲的妾室所出,从小便被家族纷争所埋没,不受重视。大家族的悲哀是掩于风光之后的,看尽了母亲的痛苦,忍住了父亲众多妻妾的凌辱,我就这么长大了。我沉默独立,脸上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不擅言辞的我自然不被父亲看好,在一次征兵中,他亲手将我送入了军队。
我应该感谢父亲,他终究给了我一条活路。数年征战,咆哮沙场。在家族的平静生活中活不下来的我,却可以在沙场上活得自在。
几年后,我战功赫赫。
那时的政局不甚稳定,而我又初露锋芒,太过招风。几位颇有声望的将军都对我威逼利诱,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势力?
徘徊之际,皇上竟私下召见了我。
皇上与我年纪相仿。见过他,我被他深黑的眼睛吸引了,我对他臣服了。他有那样的魄力,我觉得,我值得为他献出生命。
我找到了正确的主人,也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忠诚。
皇上夺回了大权,我被封为将军。坤翔的一半军队几乎在我手中,皇上对我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我的忠心自是日月可鉴。
楚家出了个武官,父亲终于对我和颜悦色。我对家族并无多大感情,所以在父亲参与政变之际,我毅然带着军队抄了父亲的家。那是父亲的家,不是我的。族人辱骂我,我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我忠于皇上。
楚家被灭了族,但皇上赦免了我。为了让我避过这一时期的纷争,皇上派我去慕阳山找一个人。
为了皇上,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千辛万苦地上了慕阳山,我在一片茶树林中见到了一个翩若惊鸿的仙子。一袭蓝衣的他站在碧绿的茶树中,冰似的容颜嵌在绸缎似的长发中,显得随性而清爽。
我在他的面前,说不出一个字。甚至,我不敢看他,生怕亵渎了他的美丽。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皇上的亲生弟弟,坤翔的王爷。
对他,我不敢去仰慕,只能臣服。因为他,也是我的主人。
赵衍枫入了宫,一去不复返。皇宫是个镀金的牢笼,生生束缚了他。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的生命只属于皇宫,只属于皇上。而我,连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很久,我都在想,若我当时没有带他入宫,之后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亲眼看见衍枫吐血而亡,亲眼看见皇上与沙临太子哭哑了嗓子......虽然没有人指责我,我却会扪心自问,究竟忠诚是对还是错?心里有点疼,我想这是愧疚。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慕阳山相遇的那一刻,我还会做出同样的事吗?
或许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它竟让那人活了过来。明枫他走进了我的世界。不知晓他的身份,那时候我庆幸他不是皇上的人,跟他在一起不会违背我的忠诚。
枫叶飘零的季节,我偏偏发现明枫就是衍枫。一样的身体,不一样的灵魂,一样地做着背叛皇上的事,一样地心里没有我。那时我才明白,我对衍枫的,从来都是怜惜,不曾有爱。可是明枫......忠诚与情意,我只能选一样。况且,明枫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我。
我又做了那样的事。遵从皇上的命令,又一次为他带回了他要的人。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曾注意过,不远处有个面色苍凉的男子静静地守着。那段日子,我把心如刀割的滋味尝了个够。
远远地看着明枫,他笑得很天真,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他的身边,有皇上。
我配不上他。他是皇上的人。
默默地念完这两句话,我转身离开。不知不觉中,将我们之间的裂痕再度扯碎,无法逾越。
昨天,明枫竟跟湮琪国帝君尹砚兰做出那种事,他兴奋得似乎忘了自己身中剧毒!
他对得起皇上吗!
夜已深,明枫被送入丹顶庄庄主居所疗伤。我也无处可去,只是在小苑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全是他的样子。
这个小苑曾经是他住的地方。我很想知道,这几个月来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影如娑,一棵香樟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的星辰。我觉得胸中很闷,难以遏制,伸手一拳砸在了树干上。
香樟树摇晃了两下,突然树叶哗啦啦地响,一个黑影闪逝而过,啪地一声,似有重物掉在地上。我微微瞟了一眼,那团缩在地上的黑影竟动了起来。
"我怎么从树上掉下来了?"那东西抬起一只手摸摸脑袋,很惬意地伸个懒腰,缓缓从地上站起,嘴里自言自语,"难道我睡得太沉了?"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人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尹砚兰。
他也看见了我:"咦,楚将军?你也喜欢在树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