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好母亲的身后事,我只身前往日本。去日本,是母亲的遗愿。因为父亲在日本,可以照料我以后的生活。其实说是父亲,20年来却没有见过一次面。
母亲说,这是她和父亲的协议。除非有一日她同意我前往日本,否则我永世不能和父亲见面。
每年我生日都会受到父亲的信和贺礼,但是,他称呼我为女儿。
好笑了,堂堂一个男子,竟然被称呼为女儿。
我以为这是日本男人的怪僻。
母亲却在临死前一刻告诉我,20年来她对父亲隐瞒了我的身世。因为父亲是日本嵯峨派帮主,简单一点来说,黑道。她怕我被染指了,所以说谎。
原来,我有一个这么复杂的身世,简直可以媲美偶像剧。
飞机在日本东京成田国际机场降落。早先我寄了一封信给父亲,告诉他自己今天会来日本。
对父亲,只有一张照片的记忆,他穿着男式和服和母亲站在一起。在早稻田大学的门口。
听母亲说,他们是校友,父亲大她一届,是学长。基于什么原因二人后来分开了,母亲没有给详说,据我分析,可能是因为父亲家族的原因。
嵯峨派在日本早有历史,据说在幕府时代就已经流传至今。父亲好说也是百几代的掌门人了。
听母亲说,父亲的正妻没有子续。我此翻来日本,一方面是见20年来没有见过一面的父亲,另一方面是来日本求学,据说日本的医学在世界名列前茅。
我叫延平,延是母性。没来日本之前在国内一件很有名气的医学院读书,大二。我想如果跟父姓的话我应该叫嵯峨延平。但基于中国人的尊严,我坚决不改姓。
熙攘的人群中,我看见一个牌子,上面用中文歪歪扭扭写着延平。我走过去说,"我是延平。"
那个人穿着保镖的制服,对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问了我一句,"Are you sure?"
我快速瞄了一眼照片,两年前的,那时候我留着及肩的长发,因为经常被班上的同学说美型,所以在极度懊恼中剪短了头发。我想剪短头发,不会再有男人错认我是女人了吧......
"SURE!"我爽快的回答。
其实我会说日文,是母亲长年熏陶下的结果。早稻田,母亲的母校,可以去那里求学,想着也让我全身细胞兴奋。
在飞机上睡不好,为了省钱我买的是经济舱。于是坐在舒服的大奔驰上,我不知觉的入眠。
保镖唤我下车的时候,我翻然醒悟,看了一眼外面的景物,如果没有估计错,这番应该来到了京都。
三月,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第一次看见樱花,果然如想像一般的漂亮。
诺大的前院,全部种满樱花,风一吹,粉嫩的花瓣洒满肩头。
标准的日式住宅,前后四院。保镖带我到大院。未到,已听见吵杂的声音。
"义父叫那个人回来不是想让她继承嵯峨派吧?她凭什么可以独享其成,只不过是一个支那人............"
哼......想不到现在还有人称中国为支那!
"义父身体不好,你就少给他添麻烦。断水流派那边的事情你还没有和我解释,这次事情闹成这样,要是被义父知道是我们在外头惹的祸,怕是连我们的命都没有!"
"是对方先向我们宣战的,说什么和平相处,其实他们比我们更有私心......"
我不小心踩到地下一条小树枝,发出咔嚓的一声声响,说话的两人顿时回头。
我站在前院的门外,看着他们脸上错愕的神情。
其中一个男的说,"说支那,支那就到,放心吧,他听不懂日语!"
一个徐老的男人突然走出来问我,"你是延平?"
"我是。"我用纯熟的日语回答到。
抬头望了一眼刚才骂支那的那个男子,下巴掉了下来。
"请您在这稍等,我叫老爷出来。"
"好的。"
我脱鞋走进前厅,跪膝而坐。入乡随俗,一切按照日本的方式。
刚才骂我支那的那个男子望了他一眼,突然脸红的垂下头。
未几,一个略有年纪的男人走了出来。沉稳的眼神扫了一眼前厅,"我的女儿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是。"
下一秒,他听见砰的一声倒地的声音。
父亲艰难的揉了揉太阳穴问我,"原来你是男子,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明呢?"
"那是母亲的意思。"我回答。
别院,只有我和父亲两个。
"你母亲,唉......"父亲沉重的叹了口气,"她是故意隐瞒的啊,她不想你继承我的衣钵,所以扯下了这个谎言。"
"父亲,我的确没有此意,此番我是来日本学医的。"我明确表示自己的目的,因为他答应过母亲,接受父亲照料,但是绝不沾染嵯峨派的事情。
父亲诧异的望着我。再次沉重的叹气。
"你是我唯一的儿,除了你,我并无子续。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福音啊。嵯峨派到我如今已百余代,从1868年起就没有断过香火,如今到我这一代唯一的儿却不肯继承,到我归老后,如何向宗辈交代啊......"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对不起父亲,我答应过母亲。"我歉意的低下头。
"你再考虑考虑吧。过几天和我去参加一个午宴,我带你去介绍给我的一些朋友。"
"好。"
呼......坐了一整天的飞机和车,终于能够睡下来休息一下了。虽然我实在睡不惯榻榻米上铺层棉被这样的睡法,不过将就一下就算了。
急忙给身在东京的好朋友蒜头发信息,告诉他我到了日本。蒜头,人如其名,长得矮墩,又特别爱吃蒜头,以前高中的时候一靠近我说话,嘴里就一股蒜头味,因此得名。
呵呵......不知道日本有没有蒜头............
午后,我和父亲去参加他朋友的一个午宴。在他朋友京都的家里举行。父亲坚持要我穿上日式的和服。居然穿着袜子夹着一对人字拖。那对拖鞋,我怎么都穿不稳,走几步就掉,走几步就掉。
虽说午宴,竟然在门口排开了好几排的奔驰宝马,一律黑色,果然是黑帮的调调。
房子比父亲家的别致,也大。古色古香,保留着幕府时代的风格。鹅卵石铺路,竹筒流水,落樱飘香。
午宴在前院,在草地上品茗,美其名曰,赏花。
"延平,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挚交,断水一夫先生。这是他的二儿子,断水崖,大你5年。是你的长兄。"
"你好。"我拘束的朝断水一夫点点头。
再转向他身后的儿子,对上无框眼睛背后那对狭长锐利的眼睛,我不禁一愣。
怎么会是他?
酒吧里的那个男人!
第 2 章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企图对我做出不良行为的男人。
父亲再次做出介绍。
"这是我的儿子,嵯峨延平。亲生的儿子。"
"弘业经常提起你,果然很俊朗啊。原来我们一直以为你是女儿,还私下订了婚约,让你和二子成婚,哈哈......没有想到原来你是男孩,只能作罢,只能作罢......"断水一夫摆手笑道。
呵呵......我也只能尴尬陪笑。没想到还有这等事情。
断水一夫,看得出来是一个干练的男人。头发后梳,偶有斑白。虽然还是笑,但是仍然给人严肃的感觉。秉持日本男人一贯的作风,加上祖辈是德川幕府的后代,所以言辞间还是比较传统。
从父亲那里得知,断水流派和嵯峨派以前一直是世仇,相互为争夺领地发出不少争斗。这样的争斗一直持续了百几年。从父亲这一辈开始,双方帮主以善为盟,开始结交友谊,和善处之。并签订和平相处条约,宣布从今不再交恶。
而化仇恶为友善的途经竟然是:品茗。
没有想到,曾经叱诧风云,打打杀杀的二人竟然喜欢如此静态的喜好。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比起断水一夫,我更害怕的是他背后的儿子,断水崖。
回忆起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有点心有余悸。
那天我发信息给蒜头,告诉他我来了日本。他第二天晚上便约我去西武大百货旁边的歌舞伎町。蒜头告诉我那里是全日本最大的欢乐街,以色情业为主。
我大为诧异。蒜头说,来日本了,就一定要到这些地方见识一下,好好了解一下日本的文化。他说这是他东京大学的学长告诉他的。
蒜头神秘兮兮的带我走一条后巷,窜到一个酒吧的门口。上面写着:Monoecism。凭我对英语的了解,那个英文的翻译是:雌雄同体。
看到蒜头熟头熟路的样子,我想他应该经常来这些地方。
从后门进去,里面喧嚣的音乐差点震聋我的耳朵。乌烟瘴气,灯红酒绿。
舞台上竟然有三个漂亮的男生在跳钢管舞!三个看起来不过18岁的少年,赤裸着上半身,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裤衩的部份竟然掏空了,里面穿的是一条黑色的丁字裤。且火辣辣的上演着倒挂金钩的钢管舞。旁边竟然是一群男人,叫嚣着往台上扔钱。
眼前的景象让我诧异的合不拢嘴。难道这些就是蒜头所说的日本文化?!
我和蒜头找了一个离舞台最远的角落坐。
"诧异吧,这些就是日本的文化,可是中国没有的哦!"蒜头阴嘴笑笑。
我喝了一杯长岛冰茶。其实我对这些没有什么研究,以为就跟中国的冰红茶差不多,谁知道喝下去才发现是有酒精的。
突然蒜头的手机响了,太吵,他到外面去接电话。
有几个男的过来想拼台,我跟他们说,这个位置有人的。
蒜头聊了很久,还没有回来。在这样的地方呆久了我全身不自在。
让我更不自在的是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抬头搜索,却什么都没有。
有些男的,竟然公然来调戏我,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安好色的打量着我。
我说"你快走开,我不是GAY的!"
岂料那人却说,"来得这种地方的,就不要羞羞答答的。"一只手还不安分的摸上我的腰。
"唉呀,真柔软啊,不知道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你他妈放手!"我忍不住大吼。
"好小子,竟然骂人。看来不来硬的是不行了!"
他们强行把我拉出去。我好想大呼救命,可是这里是红灯区,没有人会帮助我的!越想越害怕。拼命挣扎。
"放开他!"有人站了起来。f
"谁多管闲事了!"那几个混混到处张望。
一个男人走出来,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是觉得他很高大。
"巴嘎(笨蛋),竟然多管闲事。"领头的一个混混朝那个男人挥出一拳。那个男人敏捷的一躲,那个混混竟然摔得头破血流。
余下的两个人也被那个男人快速的收拾掉。
于是我心里暗暗感激。就算是红灯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蛇鼠一窝的。
"谢谢你。"我感激的说。
"你打算怎么报答我?"那个男人说。
"呃......你想我怎样报答?我可以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男人说,"你跟我来。"
我只好跟着那个男人走,走着竟然走到洗手间。
男人回过身跟我说,进去。
我懵懂,于是进去。
我可以看清楚男人的脸,狭长锐利的双眼,棱角分明的嘴唇,带着轻蔑的微笑。前额的头发柔软的掉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冷峻的美,带着诱惑的气息。
他逼近我,感觉到霸气,我往后缩。直觉告诉自己那是危险的男人。也许比前面的三个混混更危险。
"怎么了?现在才开始害怕?"他高高睥睨着我。
"你想干什么?"
他的脸靠近我,"被我一个人上,不好过被刚才那三个混混上?"
"你走开!"刚走了三个变态的,又来一个神经的!我真是倒霉!
"还是你喜欢人数多的......"他邪魅的笑。修长的手指来回抚摸着我的下颚。
"真迷人啊,这样的线条。真想现在就把你吃掉。"
我撇开脸,心里一阵发毛。
蒜头啊,蒜头,你死到哪里去了......
"延平!延平!"突然我听到外面蒜头大喊我的名字。
"我在这里!"我大喊。挣脱开那个人,急忙跑出去。
"快走吧!"我对蒜头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酒吧里那个可怕的男人,竟然是断水一夫的儿子!
"你好,延平,很高兴认识你!"断水崖朝我伸出手。
他知道我来自中国,竟向我行中国人的礼仪。
我微笑的回敬,"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我伸出手和他相握。
他握着我的手,几秒,放开的一瞬间,中指悄悄在我的掌心划了一下。
来自掌心轻微的颤动。我抬头看他。他依旧礼貌的朝我微笑。
可能,刚才只是不小心的。或许是我想多了。
瞧他的模样,明显是没有认出我来。不过,虽然他今天戴了一副眼睛,掩饰了锐利的眼眸。但是他的样子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父亲和断水一夫有事情要协商,于是叫断水崖带我参观一下他的府第。
断水崖彬彬有礼的带我从大院到前院、别院,一路参观过去。断水府第也种了很多樱花,一路上纷纷扬扬的飘洒。
我生硬的夹着那对人字拖。困难的跟着断水崖。
刚才在前院那里看到断水一家的照片,其中一副是家庭照。四个人。我认出两个,断水一夫和断水崖。还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照我推理那个女人一定是断水崖的母亲,眉宇之间很相似。另外一个男子我问断水崖。
"这个是你的哥哥吗?"因为刚才我记得父亲介绍的时候说,断水崖是二子。就是说,他还有一个哥哥。那为什么不介绍呢?哥哥也很俊美,看起来一家的遗传都很完美。
断水崖镜片后的眼眸一闪,中指推了推挺直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说,
"我兄不在,有机会再介绍。"
"哦。好啊。有机会也很想和他见上一面呢!"我礼貌的回应。
眼睛后的眼眸骛的看我一眼,嘴角上扬。"放心吧,一定有机会的!"
走着走着,我磕到一块小石子。很没有仪态的跌在地上,人字拖也掉了下来。
断水崖双手插袋,回头看了一眼狼狈的我。突然蹲下,抬起我的脚,我的脚一直都是最没有骄傲的,只比女生的脚大那么一点点。修长的手指猛的一用力把我的袜子脱了下来。然后拾起旁边的人字拖小心翼翼的帮我穿上。
"我喜欢这样穿。"他低下头,镜片挡住了眼睛。
我看着那两只洁白的袜子在小池边上半深不浅的浮着。
听见他说,"上次就那样跑掉了,可是你对待恩人的方式?"
第 3 章
和父亲回家。奔驰在高速公路流畅的飞跑。望着窗外一瞬即逝的景物,我想起断水崖临别前说的话,期待和你下次的会面。
下次是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危险而另类。我想我并不期待和他的下次见面。
父亲似乎对这次午宴感到很愉快。一直在霈霈而谈今天的见闻。
我无心装载,隐约听到他说断水一夫的儿子权威什么的。
我缩起脚趾,不安的夹紧人字拖。断水崖帮我穿上鞋子后,在我的脚背吻了一下。
轻轻的吻,但是脚背像火一样烫。
晚上,父亲介绍我认识两位哥哥,都是父亲收养的义子。嵯峨三郎和嵯峨养次。
嵯峨养次,就是上次上次骂我支那的那个男子。三郎大我三岁,养次大我两岁。
嵯峨三郎很温顺,对我很好,人很有礼貌。尽力的帮我适应日本的生活。反之嵯峨养次似乎不满我的出现,语气有点冲,甚至都不正眼看我,我一看他他就会低下头,脸颊绯红,奇奇怪怪。
父亲又找我会话,还是关于嵯峨派继承的问题。我想他有两个能干的义子,我的继承是否并不是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