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乎这个男人,比在乎这世界上任何一样事物都要来得重,所以他才在击溃了这个男人之後依旧不甘心地将他带走,所以他才会疯狂地让这个男人怀上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是因为在乎!
他不想说爱,这个字他给了沈璧君,就算现在他变了心,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变过心,沈璧君是个好女人,每个人见了她都会爱,都会想要保护她,都想要将最好的给她,都想要她露出那武林第一美女的笑,就连萧十一郎和连城璧也不例外。但是他对连城璧却是不同的,他想要连城璧的笑、想要他的痛、想要他的一切,更想要他们彼此的血脉融合在一起而延续,尽管这是违背了伦理,违背了天道,他却不在乎。
可是他现在後悔了!
孕子丹确实能让一个男人诞下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却是对这个男人最大的折磨,因为这本不是男人的事,更不是男人能干的事,如今勉强去承受,那麽所要承受的痛苦要比女人更大!
连城璧躺在床上,苍白著脸,只有紧紧地抓住萧十一郎这他此刻唯一能够抓住的浮木,哪怕自己和他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可是在这巨大的痛苦面前谁还能记得这些!
他早已痛得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他早就痛得记不清自己是谁,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而那紧紧握著自己的手,那炙热的手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是那麽的温暖而让他孤寂的灵魂得到了一丝依赖!
萧十一郎难得温柔地道:"你是连城璧,是无垢山庄的庄主,更是武林的霸主,没有什麽是你办不到的?不是吗?这样的痛在你面前又算得了什麽?不是吗?"
是的!
他是连城璧,一生下来就与众不同的连城璧!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将他击败!萧十一郎不能!萧十一郎的孩子更不能!
漫长地等待是煎熬,对於床上饱受痛苦的连城璧是煎熬,对於紧握著他的手不放的萧十一郎同样也是一种煎熬。
夜很黑,黑得没有一丝光。
黑暗里只有一个男人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以及另外一个男人不规律的心跳声。
夜真的很黑,没有灯火,不知道何时才是黎明。
5
长夜漫漫,今夜无眠。
感觉著手中的力量一点一点地逝去,萧十一郎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即使是与逍遥侯那一战也没有如此紧张,和逍遥侯之战,大不了是一死,然而现在他所面对的却非一人之生死!
萧十一郎紧紧握住连城璧的手,哀求道:"连城璧,无论如何你不能死!你若活著,我便放你走!难道你不想手刃我吗?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你的志气和心机去了哪里?你现在的样子比我最落魄的时候还要狼狈许多!你知不知道!你不是狗,你甚至连狗都不如!"
连城璧的身子突然猛烈地动了一下,他原本无力了的手突然反握住萧十一郎的手,即便是在漆黑如墨的黑夜,萧十一郎还是能够看到他眼中忽闪的光芒,而这样的光芒令萧十一郎却是分外地欣喜。
有光,便有希望。
涣散的毅力又被连城璧一点一点地将他抓回来,他岂能被萧十一郎看不起!他决不能!
连城璧吼道:"放、放开我──"
他不能被萧十一郎看不起,就算痛他自己一人便能解决!
萧十一郎感受著手中的手一阵抽动,微微犹豫,最终放开了那只手,那只他不愿意松开的手。
身体像压了重物,又像被撕扯,强烈的痛感让连城璧将羞耻扔在了一边,借著夜色的掩饰,他的手颤抖地撕开了自己的裤子,被迫将双腿大开,微微地提高臀部。
冰凉的手指探入自己灼热的後穴,对於那里惊人的扩大,心里一阵发怵,他还是一咬牙,抽回手紧紧地按在自己腹部,拼了命地将腹中巨物往外挤出。
那推挤的痛楚化为无意识的呻吟,从他紧咬著牙关的齿缝之间点点透露而出。
腹中的活物在他的体内挣扎,抗拒著进入他的甬道,然後在他的甬道之中肆虐,像是要把他的肠子打上无数个结一般,令他整个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只能寻找最为丑陋的姿态以利於减去微不足道的痛苦。
连城璧以为萧十一郎看不到自己如今的丑态,却不知道萧十一郎的眼睛是何等的明亮,即使没有光,他的眼里有光,将他看得清楚。
他虽然看得清楚,却只能在黑暗中叹息,今夜也许是他萧十一郎叹息叹得最多的一夜,也是他最为无奈的一夜。
他可以看到连城璧的痛苦,他可以看到连城璧的费力,更能听清连城璧难以压制住的呻吟,但是他却什麽也不能做,无能的恐惧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这种什麽也不能做的恐惧实在是太过可怕,让他忍不住浑身打颤却又无能为力,只有等待,他恨这种感觉!这对靠著一股拼劲──比任何人都要强的拼劲顽强地活到现在的萧十一郎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床上连城璧苦力地挣扎著,床下萧十一郎惟有等待。
初日破晓,光掩盖了黑暗。
明亮的光让黑暗中放大的瞳孔感到强烈的刺痛,连城璧狠狠地将眼睛一闭,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在了腹腔之上,是最後的一搏也是最後一击!
肌肉撕裂的刹那,全身瘫软的瞬间,一声巨鸣打破了天地的沈寂──
"哇────"
解脱了!
终於解脱了!
连城璧在激痛突然撤离的顷刻,全身瘫软了下去,竟觉得无比的轻松,从来不曾有过轻松,他挣扎想要合拢大开的双腿,然而依旧抽搐的肌肉却阻止了他。
萧十一郎惊喜地上前抱起那初生的孩子,那涨红了脸纵情大哭的孩子,融著他与连城璧血脉的孩子!
他哭了!
萧十一郎哭了!
不管他是如何的坚硬,在历经磨难的新生面前,他不得不激扬流泪!
小心翼翼地剪断连著的脐带,萧十一郎把孩子抱到连城璧的面前,紧紧地握住连城璧的手。
萧十一郎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一个了不起的男孩!他将来必能挥舞割鹿刀而名扬四海!"
连城璧模糊的视线将那孩子看了个大概,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恨这个孩子,这个折磨了他九月又差点让他活活痛死的孩子,相反他对这孩子有著莫名的亲近,这是一种天性,骨血相连的天性!!看著这小小的舞动的拳头,他突然有种自豪。
他吃力地想要点头,他想说这是他连城璧的儿子!更何况他身上还有萧十一郎的血!这个孩子是绝对的独一无二!他自然是武林未来的霸主!
萧十一郎又道:"连城璧......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不管你恨我也罢......呵呵,我喜欢你恨我,恨一个人要比记一个人来的深刻!所以你要记著我一辈子!也要恨我一辈子!我等著你来报仇!"
萧十一郎!你什麽意思!
连城璧猛地瞪大了眼睛,眼前之景竟陡然转换,他惊地望向四周,这里!这里是无垢山庄!是他连城璧的房间!
6
房间内的陈设与他被强行带走之时一模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连城璧一张脸沈得特别难看,若非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他真要以为这十月有余的事全然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但是这一切真的不是做梦吗?
除了隐约作痛的腹部,他一身干净的衣服,全身清爽得并不像出过一身大汗,再起床四处张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痕迹,仿佛真的像一场梦一般。
他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仆人见了他,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那礼行得再自然不过了,他真的不曾离开?一切都只是他做了梦吗?
连城璧有些迷惑,那个梦真是太真实了,那梦中的一切他皆无法忘怀,还有那个初生的孩子......
想到那在他肚子里便很不安分的孩子,他的脸色又是一变,却也分不清是厌恶还是什麽,他整了整衣冠,又变回了体面的无垢山庄庄主,而不是萧十一郎的阶下囚。
庄中的管家看到他,便笑道:"庄主,您回来了?"
连城璧面带震惊地道:"什麽回来?"
管家道:"您不是有要事去了南海吗?这一去便是十月,还派了那黑面人在庄中打理。"
连城璧又惊道:"黑面人?"
管家道:"是啊,那戴著黑面具之人不是庄主您派来的吗?"
连城璧急道:"那黑面人呢?!"
管家道:"不知......已经两日不曾见到他了。"
连城璧紧抿著嘴唇,这十个月果然是真实的!那黑面人又是谁?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他却不愿意去承认,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自始至终都被萧十一郎玩弄於股掌之间!
萧十一郎!居然敢如此玩弄他!此仇若不报他便不是连城璧!
连城璧怒道:"传我令去!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萧十一郎给我找出来!"
他定要报这十月之耻!
然而挖地三尺真的能够找到萧十一郎吗?
大盗萧十一郎又岂是那麽简单就会被找到的?他既然存心想躲起来,那麽谁也找不到他,除非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已经过了三月,萧十一郎就像被蒸发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他,包括连城璧,找不到萧十一郎,连城璧却意外地找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他以为已死的妻子,沈璧君!
不管是沈璧君还是连城璧都不以为彼此有再见面的时候,所以当探子告诉连城璧,找到沈璧君之时,连城璧无疑是惊讶的,而知道她还活著的时候,他的内心很奇异,这个他和萧十一郎共同爱著的女人似乎将他和萧十一郎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而他和萧十一郎的恩恩怨怨也正是从这个女人开始,而如今他对萧十一郎的恨尤甚於对她的爱!
根据探子的消息,连城璧找到了隐居於乡下的沈璧君,看著眼前一身素装仍难掩美貌的沈璧君,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感概,但是一想到她和萧十一郎之间的联系,一股嫉妒的怒火又冲了上来,他竟有股冲动想要掐断这柔弱美女的脖子!
沈璧君自然也意外连城璧的出现,自三月前与萧十一郎一别之後,她便心灰意冷,离了那繁华却不属於她的江湖,由风四娘安排藏於这乡下,却没有想到连城璧会找上自己。
连城璧见了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没有和萧十一郎在一起吗?"
沈璧君冷笑道:"我又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我又为什麽要和那个变了心的负心汉在一起!"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璧君突然低下了头,虽然萧十一郎变了心,她却没有权力去指责那个男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她本是眼前这个男子的妻子,却变了心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她更没有资格在眼前这个男子的面前抱怨!
连城璧有些惊讶,他以为萧十一郎该和沈璧君在一起的,但是却没有,萧十一郎变了心?他又爱上了谁?风四娘吗?既然沈璧君都没有死,那麽风四娘很可能也没有死!
他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一团火,一团莫名的火焰快要把他的胸膛烧穿!他恨不得立刻就把萧十一郎揪出来,把他打个半死!要他像狗一样地朝自己爬过来!看来他该把风四娘找出来!
他犹豫地看向沈璧君,这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如今再面对之时,仿佛一切都淡了,和萧十一郎的恨比起来,自己对她的爱不知何时已变得如此渺小,他看向这个女人,这个唯一曾经被他真心对待过的女人。
他该把这个女人带回去,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早已离开了自己,若是以前他必有自信让沈璧君重新爱上自己,但现在呢?曾经被萧十一郎那麽对待的自己,他甚至曾经替萧十一郎生下一个儿子!这样的自己还能和女人在一起吗?!他还能算一个男人吗?!
连城璧想到自己和萧十一郎之间的点点滴滴,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在沈璧君不解的眼神之下,他踉踉跄跄挣扎著离开了。
沈璧君不明白,这个已经恢复了名誉和荣耀、打扮得比以往都更为鲜亮的连城璧为什麽会看起来如此的憔悴和狼狈,竟和她这个被抛弃了的女人有几分相像!
7
要找风四娘要比找到萧十一郎容易得多。
何况像风四娘这样又漂亮又活泼的女人也并不是那麽容易藏得住的,更何况还是无垢山庄的庄主、天宗的主人要找一个人,而这个女人也似乎有心要被他找到一般,连城璧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便找到了风四娘。
他见到风四娘的时候,风四娘的怀里抱著一个孩子,那小婴儿差不多三个多月大的模样,软趴趴的身子服帖地依偎在风四娘柔软的胸膛,小小的肉手在半空中挥舞著,十分地精神。
他只看了这个孩子一眼,便认出了那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
虽然他只在这孩子出生时潦草地看了一眼,但是他依旧认出了这个孩子,有种天性是想要忽略也没有办法忽略的。
一把从风四娘手中夺得这个孩子,他复杂地看著他,那孩子一双圆溜溜的和萧十一郎十分神似的眼睛也看著他,他高举成掌的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放了下来,他冰冷地看向风四娘。
连城璧道:"萧十一郎呢?"
风四娘紧张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孩子,道:"不知道。"
连城璧冷笑著抬头看向她,手突然掐在了那婴孩的脖子之上。
连城璧道:"你就不怕我杀了这个孩子?"
风四娘负气地道:"你要杀就杀吧!反正萧十一郎也不要他了!"
她一想到半个月前萧十一郎突然把孩子放在她这里,心里便有气,那萧十一郎什麽也没有说,只说若是连城璧来要这孩子就随他去,难道说这个孩子其实是连城璧的?
风四娘突然大量起连城璧来,又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手里的孩子,那孩子眉宇间似乎和连城璧有些相像,但是却也有那麽一点像萧十一郎,她忽然之间有些好奇,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孩子?如果是萧十一郎的,又会是他和谁生的?她前阵子才和沈璧君分开,不可能是他和沈璧君的!或者说,萧十一郎又有了新欢?
想到这一点,她宁可这孩子是连城璧的,她心里反而好过些。
连城璧道:"萧十一郎不要这个孩子?"
连城璧的脸突然阴沈起来,对於萧十一郎的行为有著莫名的气氛,掐在那娇嫩脖子上的手不自觉地一收,立刻引起了那孩子的大哭。
"哇──哇──"那孩子突然发出响亮的哭声,连城璧皱著眉头看著那哭皱了的小脸,他那俊挺而冷漠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为难,而令风四娘有些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开始不自在地轻拍了几下那孩子的背,似乎在哄著那孩子。
她有些意外,突然又想,这孩子一定是连城璧的!一定是萧十一郎偷了他的孩子!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算不上什麽好人,更算不上什麽正义之士,萧十一郎偷他的孩子一定有什麽原因......
她陡然警戒地看著连城璧,萧十一郎消失了快一年又突然出现,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跷,也必然和眼前的连城璧有什麽关系。
风四娘紧张地道:"你把萧十一郎怎麽样了?"
连城璧却无暇顾及她,手里的孩子始终哭个不停,他有些不耐,把他扔回了风四娘的怀中,道:"让他安静下来!"
风四娘熟练地把孩子哄得立刻安静了下来,她虽然并没有带过孩子,但是带孩子是女人的天性,一种本能的母性让她迅速掌握了这一技巧。
连城璧在旁边看著,无疑是嫉妒的,他开始有些嫉妒起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儿子之间的亲密起来,他瞪视著眼前这个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却依旧十分漂亮的女人,想起了她和萧十一郎之间的暧昧关系,又突然冷笑了起来,一把又把那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孩子抢回手中。
连城璧道:"你告诉萧十一郎,如果要这孩子活命,就到无垢山庄来找我!"
风四娘惊愣地看著连城璧,这孩子不是他的吗?难道这孩子真是萧十一郎的?那这孩子的娘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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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无垢山庄的马车在颠簸摇晃,对於这样的不稳令连城璧怀中的孩子显得特别的不安定,不断地发出烦人的哭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