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笑笑地把轻暖的喀什米尔羊毛围巾圈在学弟脖子上,打了个结。
「这样很热。」学长逐渐贴近的温热气息,意图非常明显。
「等一下就没感觉了。」
「衣服多到洗不完。」
「总会洗完的。」学长笑盈盈的声音吐气如丝,一下一下的咬著学弟的嘴唇。
「不是有人说著不要了?」
「换我来你就不会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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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号,刻意提早出门的学长让学弟在路上试开了一小段路,顺便讨论到底是要简单拿个州驾照,还是认真的去拿国际驾照。
至於实验室,除了尤莉儿因为对亲切绅士的帅哥念念不忘,所以有些怀疑两人的关系之外,实验室的人则很好奇三天不在的同事去了哪里,对即将加入听说能力不错的新进研究生感到有兴趣。
「......欸?」
「什麽,你不知道?能让老板答应收他真的很了不起。同时申请的还有很多人,学校里的更是多到不用算,所以真的很好奇。」
原来学弟的企图还不是一般的大,死命做实验发Paper读书考试为的还有这间实验室啊......
归去,归来(3)
「他是大学毕业考硕士,一年後又直升博士,在这里的一年结束後就可以毕业了......嗯,他在研究所期间以第一作者发表的总点数大概是一百五十点左右吧,我没仔细算。」学长接过同事递给他的资料,实验计画书上充满了老师质问的豪迈书写体。
同事们听著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位新生对实验室来说将是位兼具产值与产量的生力军,老师决定让他加入这个团队,该不会期待这一年能解决个什麽超级难题?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听尤莉儿说看起来个性不错,至少可以期待他好相处吧?」同事们一边问著下一个问题,一边想著反正拿作者名去搜寻,很快就会知道他有多少本事。
「好相处,只是偶尔会恶作剧。他晚一点就会出现了,你们不觉得在了解新成员以前,先解决老板一大早就扔在我们桌上的东西比较好吗?」学长苦笑著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换来同事们认命的以早餐咖啡举杯、丢垃圾,离开研究室走进实验室。
学弟今天的课只到中午,当他走进实验室的时候,一群刚好有空的人很兴奋的围上来,一起说的英文此起彼落有快有慢难以分辨,学弟发蒙的稍稍一呆,等弄懂怎麽回事的时候,学长已经排开人群笑笑的打哈哈拖著他就闪往学生餐厅,而身後的战局自然也就转移到餐厅。
「嘿,你这样就不对了,就算他以前是你学弟,他现在未必对你做的东西有兴趣,我这里比较缺人手。你觉得呢?你对哪个题目比较有兴趣?」
「等我跟老师讨论完大家就会知道了。」学弟笑笑的四两拨千金,横竖上意不可测这件事也是事实。
确定套不出话,继续聊天的话题就变成实验室介绍跟自我介绍,最近学校的新仪器,期刊上看到的新方法,老师最近想到的神秘点子......至於实验室的趣闻,即使是同一个实验,也是能在不同的人手上发生不同的蠢事,然後越听就会越蠢。
当然再蠢都不会笨到被老板发现。
下午,老师出现在实验室与研究室,非常迅速的搞定了新成员的研究方向与归属,结果当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但是学长没能直接独占学弟这宝贵的新进战力,还是让其他人失落的心情获得平复。
拿到题目与方向的学弟回家之後有些哀怨。
「题目不错啊,又能与你之前的实验衔接起来。」
「是很有趣......我今天查了不少东西,也看完了学校的公用仪器使用资格......可是我本来想多怠惰几天,就算不能度假也让我轻松点......」
「挑了这麽高的目标你还想怠惰,真不简单啊。」
「那又不冲突......曾经,我连研究所都不想考。」
「那现在?」
「还是无法预知的人生比较有趣啊......」懒洋洋的学弟带著微笑,把加了白兰地的甜奶茶放到学长前面。
「是我最近口味变重了吗......感觉比以前不甜了一点点?」滑顺入口的甜奶茶跟记忆里的一样好喝,但总觉得甜度稍弱。
「如果你来美国的半年吃的都是苹果糖的甜度,那你觉得奶茶不甜是一定的,已经溶不了更多的糖了。」
学长反省状态的说著这样啊,学弟则是低头缓缓的吹著自己手中的茶,说什麽都不能让学长知道自己想帮他戒糖这件事。
不过,虽然说第一次出国的学弟一心想著出去玩情有可原,但等九月学校的事情上轨道,有馀裕出去玩的时候,学弟又一点都不想出离开室内了。
在东岸北侧的北美十三州,很冷。
白天心情好的时候气温也许能超过二十,晚上则能剧降到零度左右。
学弟很怕冷,半年来的作息不正常再加上缺乏运动,这种每晚气温都能降到远低於台湾冬天的秋天,让因为身体虚而更加畏寒的学弟非常难熬。
好孩子上学不迟到不早退不跷课,由於学弟并不是纯正的好孩子,而是伪装成好学生的坏人,所以每天都是准时起床之後在餐桌上後悔,捧著学长泡好的黑咖啡暖手啃早餐,喝的却是温水,然後缓慢的卷著外套去开车,在脑袋里复习所有非文雅的问候句,面无表情的脸上弥漫压抑过的杀气,在抵达学校下车的那一瞬间,很自然地切换成面带微笑的亲切东方绅士。
等天气开始下雪,除第一天学弟稍稍赞叹了雪落的美景外,之後,每天早上看向窗外积雪的学弟只有发自内心的忧郁,而在课堂上的东方绅士,也在进入研究室後消失无踪。
归去,归来(4)
「杰瑞......」室内温度十度左右,其实穿高领毛衣应该是刚好,但学弟还是龟在椅子上很冷的样子,伸手拉住经过他座位的博士後研究员。
「什麽事?你该不会是感冒了吧?」拉住衣角的指尖隐隐颤抖,拿著热咖啡跟报告正想走回座位的杰瑞,疑惑的看向感觉有些虚弱的学弟。
「不是,外套借我。」
「你自己的呢?」拉住衣角的手松开,杰瑞一边反问,一边先把东西放回座位上。
「被没收了......」手指冷到没感觉,学弟开始想著自己会不会冷到失去理智,随便找个人乱摸暖手......杰瑞应该不介意把脖子借他取暖吧......
「被没收?喔,所以他的外套一定也不会借你。」杰瑞哈哈笑,可以理解同事没收眼前学弟外套的作法。「嗯,跟我借是可以,外套就在那边衣架上,你知道是哪一件,但这样你晚上离开的时候会更痛苦,要不要去喝点甜的热饮撑一下?多增加点热量!?」
「我讨厌甜食。」学弟淡淡微笑谢绝杰瑞的建议,正想站起来拿外套,视野就被厚重温暖的深咖啡所覆盖。
「唉呀呀......真不好意思啊!而且还怕烫,来,热水给你,好好拿著它;我加了盖子,尽情的抱著杯子取暖也没关系。」
学弟披好外套,看著尤莉儿把热水拿到他眼前,冰冷手指捧住杯子後传来暖麻融化的感觉,让学弟感动的轻轻叹息。
「谢谢你,尤莉儿,果然我应该去拿杯热水。」
尤莉儿听到学弟的谢辞後目光闪烁的回了不客气,杰瑞则很好奇学弟刚才为什麽没去捧杯热开水。
「冬天才刚开始,杰瑞,我不能一直这样,再这样下去我要怎麽做实验......」
「所以呢?你刚刚冷得发抖,但是穿著外套没办法作实验。」
「再恢复一下,然後在冷得发抖前做到一个段落。」
杰瑞跟尤莉儿看著那个取暖的人,一边苦笑一边离开研究室,然後在门边看到了偷偷笑的学长。
「在门边笑却不进去吗?」尤莉儿看著那个偷笑的人,眼神里透露出指责。
「不,不用,反正只是看看。」c
「好歹是你学弟,你该不会是在整他吧?」
「不是,他在里面穿得过暖出去温差太大会容易感冒,还不如稍微冷一点,他很清楚他得习惯寒冷。」
「好吧,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他知道下个月大家要一起去滑雪的事情吗?」
「别担心,他一定会去。」学长的笑容很贼很贼却很笃定。
「......什麽?」等学弟知道的时候地点当然是在家里。
「你不去吗?」学长把加了白兰地的温牛奶拿给学弟,而窝在床上的学弟正努力用笔电在温暖状态赶进度。
「......去。既然冷都冷了那当然要去,我没滑过雪,溜冰似乎也很有趣。」如果只要离开家离开床都一样会冷的话,那至少会想去好玩的地方。
「怕冷还是要去?」看见学弟阖上笔电,那移向自己的柔和目光里有著遥远的兴味盎然,像是个好强的孩子般闪闪发亮。
「当然,有你在,豁出去玩都没问题。」
学长在心里为学弟的甜言蜜语嘀咕,他都忘记眼前这个家伙只要起了玩心,玩什麽都是把自己跟别人一起豁出去......想起在台湾时跟学弟整人出游的画面,开始暗暗後悔自己碰到不该开的开关......看他冷的发抖寻求温暖太可爱,都忘记如果转移注意力的地点与目标没选好,即使想欺负人,也有可能会变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他们一行人在旅馆前聚集的时候,实验室的人都有些惊讶那个站直了不只一点,看起来精神了不只一倍,已经准备好全套滑雪用具的人。
「他说你会去的时候我们都不太相信,不过你现在看来还不错......你会滑雪吗?」
「不知道,我玩过滑草,跟滑雪的感觉应该差不多吧,重心的使用应该很类似。」学弟一边笑著说明一边压抑住寒冷的感觉,并没有特别指望接受说明的对象知道滑草是什麽东西。
冬天的滑雪胜地在滑雪场的地方说不上漂亮,但是人却很多,登山缆车前很多人,自山脚往山顶望去也是一丛又一丛密密麻麻的点。
「你还好吧?暖暖包那些东西都带在身上?」由於登山缆车上还有其他人,学长改用中文问。虽然拖学弟来的人是他,跟学弟去挑选准备滑雪用具与防寒物品的也是他,学弟自己说要来也是事实,但还是会担心冻伤之类的事。
「把脚趾用的暖暖包塞进雪鞋里了,考虑到动起来会热,这样的感觉应该是刚好。」
「没事就好,要一起行动还是分开?」
「学长这麽问是因为想去较高难度的坡道,还是顾虑到实验室的其他人?」
「......都有,尤莉儿好像在怀疑,目前还抓不准学校跟实验室能接受到什麽程度。」
「对於事情的反应很自我,不要想太多。不然......陪我滑一段?没问题的话我就陪你去难度高的地方,不行的话就抛下我。」
听到学弟这麽说反倒有种难过和心痛的感觉,明明是自己放不开。
「......不了,是我不好,这里人这麽多,戴上雪镜帽子根本认不出谁是谁,被认出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不勉强?」温柔带笑的问句夹杂在充满英文喧哗的风声里,听的却很清楚。
「不勉强,是我不知道为什麽,偶尔还是会介意。不过,你还真有自信啊,只说没滑过而不是不会滑,还想陪我去挑战别的坡道。」
两人在第二个停靠点下缆车,这里是难度中的坡道起点,学弟直接跳过了一般游客以及初学者的难度,直接挑战难度中。
「我一直都很能玩,学长。」带好雪镜、头罩、雪帽,然後学长就看到那个放低重心放松身体,试图抓回感觉的身影,其实很流畅的下向蛇行。
归去,归来(5)
之後两人又去试了更高难度的坡道,像白痴一样边滑边摔却笑的很开心,然後依照在登山时所养成的习惯,在疲劳前要先准备休息,这种习惯对冬季雪山来讲也是重要且良好的自我保护。
等回到旅馆大厅的时候,学长有点想揍学弟,很明显的从进门开始,视线就一道道的逐渐集中到学弟身上。
拿下雪镜、雪帽、头罩......微仰的头轻轻松了口气,无法被模仿的优雅感展现在每个动作里,流畅的除去手套,轻轻甩头、拨头发,拉开外套,撢去水分,向眼前每个以不同含意对他投以微笑的人,报以春风和煦的柔和微笑。
「......好容易就能知道现场有多少同性恋及其候补......」
虽然明知道学弟的微笑很多时候是社交用的习惯,但学长还是忍不住小小声的碎碎念。显眼这种特质有时候与长相身高无关,而是气质与气势的问题,而这个兼而有之的惯犯很难说是不是故意的......
「喔喔,好厉害!造成骚动啊!没想到你这麽有魅力啊,在学校都不知道,也不教两招!」
从房间出来经过大厅的人,以及比学长学弟晚回到旅馆大厅的实验室同仁,在看到这种很含蓄却很明显的骚动後,尤其是男性,都忍不住半真半假的调侃起肇事者。
「什麽,大家都是来度假的,比较热闹开放是理所当然的,无所谓厉害不厉害,真有什麽招数你也学不会吧......」
总之,除非学弟愿意,说话不饶人是他的习惯。
一但入夜,虽然有照明灯光,但是户外的活动大抵上就停止而转换成室内活动,旅馆里有酒吧舞厅等等的娱乐设施,虽然室内温度极其温暖,但对於难得喝酒放纵的人来说,天冷也不过是喝酒的藉口罢了。
一但开始悠閒的坐在酒吧喝酒聊天,实验室的人们就发现了两件事。
首先,这个家伙的酒量似乎很好;第二,白天里大厅骚动的馀波出现在酒吧里,侍者不断端上来自陌生人附有字条的请酒,对象居然男的女的都有......
学弟在看到字条後一律笑笑的掏出笔,加上一行字,原封不动的连酒退回。
终於,侍者靠近这一桌的频率逐渐降低,而同桌者也颇为吃味的发现,眼前的两个东方人几乎囊括了这桌里所有的累计数量,虽然有没有是虚荣,但心里一整个的酸却不是那麽容易被克服的。
最难过的是尤莉儿,看到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提出邀约请酒,即使明白理由何在,身为女性的立场上也很难平复心情。
「怎麽了?」学弟看著眼前逐渐低落的气氛含笑轻问,支著头,放松的肢体透出华丽的慵懒风情。
「......早知道不要找你一块喝酒,姑且不管心不心动,看著真是难过啊。」苦笑说实话的这位同事,话语里一半是抱怨,一半是认命。气质风格这种事实在学不来,明明同样是坐在昏暗的角落摇晃酒杯,这家伙的动作就是引人注目。
「喝酒就是要愉快,不然,来拼酒?你们全部对我一个,我输了就付所有的酒钱,够有诚意了吧?」
「喔?!这麽有自信,还是你这麽有付钱的诚意?」
不服输乃是人的天性,如果事关荷包更是有动力,除了身为女性的尤莉儿有豁免权,学长中立,其他的男士们的眼里全都浮起了挑战与恶作剧的闪亮光芒。
学弟微笑,伸手招来侍者,低声交咐,不一会就送上两瓶烈酒,在收到面额可爱的小费後侍者和善迅速的打开酒瓶,将每个酒杯注入新酒,安静退下。
「都有,我的酒量很好,别说我欺负你们。」先打开的是龙舌兰,即使蒸馏後依旧无法掩盖的独特香气发散在学弟看来有些刺眼的笑容里,轻轻举杯。
即使一个一个的上,不习惯喝酒拼酒更不习惯喝烈酒的人们,在倒下第四个人,喝完一瓶半的时候开始觉得恐惧了。
因为拿了小费而显得体贴的侍者,在学弟的手势下迅速上前,收走空瓶,再次送上一瓶烈酒,而且又换了酒种。
「只是喝好无聊,我们来加点别的游戏?加快速度比较有趣。」学弟不等眼前的第五个对手喝下杯中的酒,就已经边说边啜完了杯中的酒,放下了酒杯。
很多时候,不服输真的是造成不归路的主因。
归去,归来(6)
「你想玩什麽?」
「BlackJack,我当庄。你们几个人比我的牌面大,我就喝几杯,比我小的人就喝一杯,我达二十一点你们喝的量就加倍,反之亦然,BlackJack,三倍,爆了,也是三倍,平手,都不喝。举例来说,如果庄家的我爆了而你们都没爆,我要喝的量就是三杯加上参与人数,反过来说,你们比较有利,你们爆了只要喝三杯。如何?」
学弟神智清明的详尽解说刺激了其他还没喝的人,於是,学弟请侍者拿来全新的扑克牌以及更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