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恭敬地对雷思茗点了下头才离开。
一个疑问绕着我脑子转,可惜我刚答应过雷思茗,不能多问,不能多说话。我只好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走入一间病房,红木做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水果篮子,靠茶几右边,横放着一张长椅子,同样是红木做的。长椅子两旁还有放置两张迷你藤椅。病房被一扇磨沙玻璃一分为两,而被一扇磨沙玻璃隔在另一边的是病床。
走过磨沙玻璃,看见一位老迈年高的老婆婆躺卧在病床上。
“她是——?”我张嘴要问时,雷思茗就用手指抵住我唇,轻轻摇晃头。
我点点头以示明白。
她轻轻拉开一张椅子,缓缓坐下。
老婆婆慢慢睁开睡眼……
见状,我兴奋大叫:“老婆婆,你醒啦?”
雷思茗立即白了我一眼。
“茗?你来啦?”老婆婆伸出皮皱皱的手——
雷思茗立即握住她的手,说:“是的,我来了。”
老婆婆看见我,惊喜万分,颤抖的双手扬于半空,说:“琪,是你吗?过来过来,让我好好摸你的脸——”
“婆婆,我——”我不是琪,你认错人了。雷思茗给了我一脚,我立即把话吞进肚子里。“我来啦——”挪步过去……
老婆婆用粗糙的双手在我脸蛋上摸索……
“唉,琪,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害我穷挂念的。”婆婆老泪纵横。
“呜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牵挂了。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我装哭腔,即兴上演一段久别重逢的戏!但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演哪个角色。
久别重逢的戏没几句就结束了,然后换成历史回顾。
婆婆望着窗外,感慨地叹息,开始回首她这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她家原本是地主,父亲在土地改革中死去,母亲也因此卧病不起,最后一命呼呼。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农民。殊不知,那农民会成国民党抓丁的一员。他此一去就是她漫长的等待……幸得上天保佑,农民跟另一个有着同样遭遇的难兄难弟一起逃了出来。途中被人看见他们身穿国民党军服,众人蜂涌而上,欲把他们绑起,扔下鱼塘,给活活淹死!
恰在那时,一位老人经过,劝住众人,说,他们只是被国民党抓壮丁去的罢,怪不了他们,换成是你们家人这样,你们会怎样?经他这一样说,农民跟他的难弟才保得小命。他们俩一路逃啊逃啊逃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回来了!
“哇,这样也能让他们走回来?”
“傻孩子,他要是回不来了,就不会有你爸,没有你爸,又怎么会有你们俩姐妹呢?”
我们俩姐妹?我愣了下,缓缓转回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雷思茗……
第二十一章
我带着种种疑惑跟着雷思茗走出医院。
坐上车,我有一时没一时地偷瞄她,良久才问,“你真的有个妹妹?你妹妹跟我长得很像是吗?”
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不像。”
“那婆婆她为什么叫我琪?”
“只要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她都会叫对方做琪的,你又不是第一个被她叫琪的人!”可是她是第一个叫我琪的人啊。
“我想问——”
她用手指抵住我嘴巴,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会回答你的。”
我拿开她的手,“为什么?”
“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然……”
“不然,有人会杀我灭口?”
她点燃一根烟,吸了口,然后缓缓吐出。“你不想死,就给我放聪明一点!”
“切,少吓唬人了你!”我不理她,侧身,望出车窗外。
哼,她不说,我另寻新途径打听——身为邻居兼男友的少君一定知道的!
“你在打什么歪主意?”她一手抓方向盘,另一只手的两只手指将烟夹住。
“打什么歪主意?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我装傻。
她突然急刹车,我的头撞到车窗玻璃上——
“啊!”我大叫一声,本能地捂住头,“你干嘛?!”
“呵呵。”她笑了笑,问我:“你自杀过吗?”
“算有吧。”我本想利用煤气中毒来轻生的,不料耗了半瓶煤都没死成,还被老姐骂我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呢!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算有啊?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自杀吗?”
“想自杀就自杀啰,没为什么。”我不能告诉她,我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而自杀的。
“哈哈——”她擦拭眼角的泪液,问,“你在哪里放血的?怎么没见过你的伤口?”
“是内伤哎,你怎么会看到呢?”
她微微一笑,眼情变成深邃,“其实生命只有一次,不管如何伟大抑或如何渺小,没有谁是例外的。要怎么演绎只有一次的人生,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所以你……你也不应该轻生。”
我好想大笑,然后告诉她我自杀的可笑原因。可是看到她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我就不忍心说了,只好在一旁装忧郁。
“下个星期一,我公司开员工派对,你要不要去?”
“我又不是你公司的员工。”再说,我不想再看见符静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可以携伴去的,去吧,说不定能钓到个多金大帅哥呢!”
大帅哥我看多了,多金的男人我也看多了,就是没看过多金的大帅哥。那又怎样?反正我只有意淫的份。
见我不吭声,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倒是,在我公司里啊,女人个个都是凹凸不平的,很难看到有个像公主你这样坦荡荡的。你要是一去,看见那些女人,准不知往哪里藏!你不去,我倒是放心了。”说完,她仰天长叹。
哼,激将法,我才不吃这套呢!
“你一定以为我这是激将法吧?不是的,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去。就像符静说的那样,免得别人以为我公司有招童工。”
“既然你不希望我去,你又何必问我要不要去呢?”
“呵呵,那当我没说过啰。”她微微一笑,露出有弧度的唇。
“说了就是说了,不是你说当作没说过,它就不曾存在的。”
“那你想怎样?”
“我要去!”
“……”
她在我家门口放下我。我问她,你跟少君住得这么近,你又不想让他知道你回来了,那你这几天要住哪儿?她说,住在某酒店里。
她驾车离开。
走过客厅,看见老姐坐在沙发椅上翻看时尚杂志。当她透明,我飘走……
“程婕,给我过来。”老姐视线仍停留在杂志上。
“怎么啦?”走过去。
“如实告诉我,你知道多少关于吴少君这个混蛋的事情?”
“什么?我跟他不熟哎,哪知道这么多。”
老姐锐利的眼神,“真的?那你知道他结婚没?”
“没有。”
“他有女朋友吗?”
有,就是你的前辈,雷思茗啊!“呃……不清楚哎,如果他有,你会怎样?”
“哼,当然是搅祸他们啦。我要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姐紧握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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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慢慢部署你的复仇大计吧。”一转身,老姐拉住我——
“你,要当我线人。”她把一块钱塞进我手中,“先付你一半钱,事成之后,我再把剩下的给你!”
剩下的那一半不还是一块钱么?“二块钱就想收买我当你线人?想当年,我给乞丐的钱都不只这个数目呢!”
“想当年,我差人做事是从不用一分钱的——”老姐举起双拳,在我眼前摇晃了几下。霸拳主义,强拳政治,铁拳政策。
我很不甘愿地收下她的一块钱。
下午五点半就往少君家跑。不是因为做了老姐所谓的线人,而是因为嘴巴太想念少君做的饭菜了,所以我特地空着肚子去。其实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打探雷思茗妹妹的事情。
去到少君家。
少君正在厨房里切肉丝,说是切给小丽吃的。
我单刀直入问他,雷思茗的妹妹是否跟我长得很像?
他顿了下,却不作答,继续切肉丝。可切的那些肉丝也太大块了吧,莫说给小丽吃,给我吃,我也要咀嚼几分钟才能下咽。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不像。”
气氛有点怪异,我不得不转移话题,“咦?阿树呢?他还没下班吗?”
“他今天感冒了,没去上班,还在楼上睡着呢。”
“我可以上去看看他吗?”
“可以啊,房门有挂名字的,你一看就知道哪间是他的了。”
走上楼,一眼看尽这层楼的布局,一洗手间跟三个房间。就像少君说的那样,每个房间都挂有一个木牌,可爱的木牌上写着他们各自的名字。两个大男人居然做这种女人家的事,也太可爱了吧。左手边,靠窗的房间的木牌上写着阿树的名字;而右手边第一间木牌上则写着少君的名字……那第二间木牌上写着谁的名字?
我挪步走向右手边第二个房间,木牌上写着“大雷&小雷”。大雷小雷?莫非雷思茗跟少君已经有了爱情结晶?叫小雷,倒不如叫鱼雷的好。我伸手,想要抓过门把——
“呼呼……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在我耳旁响起,重重的呼吸声。
我心虚,吓了一跳,转回身,背抵在房门上——这门被我的背推开了。我不稳,顺势跌倒,半个身躯跌倒在房间里。
站在我眼前的是阿树,他脸有红晕,不断地喘息,仿佛快要窒息似的。
超大的一张照片,像全家福,挂在这房间的墙壁上。四个人被拴在照片里,每张稚气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虽然四个人的脸是都十来岁的模样,但是我仍能认出他们——少君、阿树、雷思茗……这个陌生女孩是谁?
阿树拍了拍额头,对我说:“你快出来,这是禁地,我哥不喜欢外人擅自闯入这里的。”
外人?“哪些人才不算是外人?”
“除了茗姐跟思琪,其他都是外人。”
“思琪是谁?”
“思琪是茗姐的妹妹,就是照片那个女孩,她也是我哥的——”话未完,少君拿着把菜刀站在阿树后面。
思琪果真如雷思茗跟少君说的那样,不像我,而且是一点都不像我。
“饭煮好啦,快下去吃饭吧。”少君脸上的笑意是那么地牵强。
“呵呵,太好啦,我肚子饿得很呢!”
“哥,我感冒哎,我不想吃饭。”
“那吃粥吧,我给你煮好了。”
围在餐桌旁吃饭,三人谁也没说话。在这样的气氛下吃饭,吃之无味。
“婕,你为什么会知道思琪的存在?”少君问。
他问得倒是奇怪,一个活着或曾经活着的人都应该有存在的痕迹,知道对方存在也不足为奇。“今天中午雷思茗带我去探望一位老婆婆,她叫我琪。雷思茗要我装思琪,又不告诉我思琪的事情,我就好奇问你啰。”
第二十二章
“婆婆见到跟思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都会唤对方做琪的,你又不是第一个。”阿树说。
少君特别激动,“茗要你装思琪?”
“嗯。”我点头。
“雷思茗,你这个傻瓜,傻瓜!!你这样做会害死她的——”
我只是装思琪而已,犯不着会害死谁吧。会害死谁?思琪,还是老婆婆?
“等一下!”少君忽然冷静起来,“你说茗带你去看婆婆?茗不是出差了么?她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糟糕,露馅了!“呃……她……她是刚回来的。她恰巧碰上我,就带我去看老婆婆啰。”
“那她现在人在哪?”
“呃,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少君怀疑的眼神瞟着我。
“哈哈,我、我想起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我先走啦,拜拜——”我搬出一个很逊的理由,并借此逃脱。
晚上,雷思茗就打电话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出卖她,告诉少君她回来的事情。我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说,少君刚打电话给她,电话中抱怨连连。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别以为你姓雷的,就有权对我大发雷霆之怒哦。”
“你不是故意告诉少君我回来的事,我相信你!但是你为何要向少君打探思琪的事情?”
“大雷,我是好奇心特重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谁叫你不肯告诉我思琪的事情啊?”
“好,我告诉你——思琪是我的妹妹,比我小两岁。十六岁那年,她染上毒瘾。我爸知道这事后很气愤,硬送她去戒毒。可惜,她不旦没戒毒成,还变本更厉。她没钱买毒品,就偷家里的钱,还便卖家里值钱的东西……我爸妈都她彻底绝望,所以在我高考完后,他们带我带开这里,去G城定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爸把她留给我婆婆照顾……可没过两个月,她在家中自杀了!而少君就是第一个发现她尸体的人!”
“那我就不明白了,即然婆婆跟琪一起居住,那婆婆为什么说好久没见过琪呢?她会不知道琪已经死了吗?”
“她知道的,只是无法接受事实而已,她经常对自己说,琪是离家出走的。现在她老迈年高,对发生了这么久的事情更是淡忘,所以每当她看见十来岁的女孩子,就会叫对方,琪。”
“思琪她是割腕的?”
“是的。所以当我知道阿慧割腕自杀时,我的心就会很痛很痛……看见她,我就会想起思琪。如果思琪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亲吻她的手腕,然后跟她说——我曾对阿慧说过的那番话!”
“你早说嘛,装什么神秘!”
“婕,你不要再去剌激少君,不再在他面前提思琪的事情,知道吗?思琪的死是他这一辈子最无法忘却的事情。”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你每次都敷衍答应,却没一次做到!就像上次我叫你带话给少君,你却把意思说反了,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大雷、雷大、雷大人,小女子知错了——”
“什么大雷、雷大人啊?叫我茗吧,亲切多了。”
“有没有不亲切的叫法?”
“那就叫雷啰!”
正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星期一就到了。会不会说得太夸张?其实我在家里不知眨了多少眼,才熬过一小时。如今要一下子跳过几天,我可是眨眼眨到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