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锋自己盛了碗粥,夹起一根油条大口啃着,看来是真饿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对了,澜儿,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着叶锋走进书房取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我,说:“澜儿第一次来美国,我又忙,我派人陪你四处逛逛吧,我把你的护照和签证都交给你保管,遇到关卡有人要检查……嗯,还有一张信用卡,全球通用的,可以提现,密码在信封里,澜儿想买什么就买,我来付钱。好吗?”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但是一想,护照、签证都还给我了还不好啊,我疑惑个鬼啊?傻了我!我接下了信封,把信用卡扔给他,说:“不用。谢谢!”
叶锋强硬的把信用卡递给我,说:“要么你把护照签证都给我保管,你哪也别去了,要么你就把信用卡收下!”
我哼了一声,接过信用卡,扔进信封里,不再理他。
这一天,过得相安无事,吃晚饭时墙上的可视电话门铃响了,叶锋走过去,看了看就按开了门。然后回餐厅里坐下凝视着我,我正低头跟一个鸡翅膀搏斗,突然感到他的目光,于是抬起了头看着他,叶锋说:“快吃,都凉了。”
感觉像是妈妈在教育小宝宝。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电梯上来了,门“唰”的一声打开了。蓝霆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叶锋的衣领,一拳头揍了上去,把叶锋揍倒在地。叶锋爬起来,用手背擦了擦流血的嘴角,冷冷的注视着蓝霆。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蓝霆朝叶锋大吼:“你搬空了叶家?你不是说你爱叶澜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锋毫不回避的正视蓝霆,说:“因为我要继承陈家的家产。把叶家资产转移到寰宇,是陈家提出的前提条件!”
虽然我知道事实如此,但是听到这句话,我还是愤怒的“啪”的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蓝霆更不客气,照着叶锋又是一拳上去,却被叶锋一把抓住了手腕拦了下来,说:“蓝霆,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蓝霆冷怒的说:“叶澜是我的学生,而你作为监护人强 暴了这孩子,你说与我无关?你作为监护人夺走了被监护人的一切财产,你说与我无关?我告诉你叶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善良、很痴情、很仗义的人,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完全错了!你根本就是个机关算尽的阴谋小人!”
叶锋听了蓝霆的话,不止没有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说:“蓝霆,真的与你无关!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这是我和我妻子之间的问题,你只是个外人,就算你是澜儿的老师,老师也没有权利关涉到学生家庭吧!”
蓝霆冷冷的说:“我有保护我学生的义务!”
“那又如何?我就是强 暴叶澜了,我跟我妻子上床,要我的妻子满足我,是他的责任!他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受点惩罚也是理所当然吧!”叶锋的话音刚落,我一巴掌就甩在了他的脸上,狠狠的把他的脸打向一边。
叶锋站起来,朝我举起拳头作势要打我,我站直了腰板怒视他,冲过去要跟他拼命,却被蓝霆一把抱住后腰,扯到他身后,护了起来。叶锋的眼底深不见底,看着蓝霆护着我,指了指我们说:“我还有事,出去了。蓝霆,在我回来前,我希望你滚出我家!要不然我告你私闯民宅!明白了吗?”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和蓝霆两人无言的看着对方。
叶锋要打我……他竟然要打我……他竟然说对我粗暴……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我的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心被利刃深深划了一刀又一刀,好痛,好痛!
蓝霆一把抱住我,说:“叶澜,我说过,如果你不快乐,就来找我。”
我抬起头,无助的看着他。蓝霆紧紧的抱住我,庄重的吻了吻我的额头,哀伤的说:“跟我回国吧……”
50.无尽的黑暗或者拂晓?
回程的飞机,我第一次坐经济舱。我坐在窗户旁边,始终沉默的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太阳被远远抛在了后面,仿佛从光明走入了黑暗。从中国到美国,我轻易的年轻了一天,从美国回到中国,我又轻易的老了一天……就像我的心脏一样……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人生何须沧海桑田,就已经看遍世态炎凉、物是人非……
飞机降落时遇到了气流,有些颠簸,那一瞬间我在想,说不定就这样坠毁了,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叶锋听到我坠机的消息,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的悲伤吧……
爱情,竟然沦落得如此不堪。
站在机场上,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拿。看着穿行的人群,看着等待迎接亲朋的人们,我突然迷茫了。我回来了,然后呢?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钱,没有身份,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无法负担我下学期的学费。蓝霆站在我身边,见我一味的沉默举步不前,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好的。”
我转过脸看着他,他也静静的看着我,我轻轻的笑了,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向机场外走去。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我在想,是不是要解雇一些帮佣?我在想,主宅的水电费该如何负担?我在想,那么大的房子如果没有了门卫、园丁该怎么办?突然我想起干妈给我的遗产,一笔冻结在银行的款项,我还没有去查查看是多少,这个至少应该是有用的吧……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律师的电话,跟他说我想要去查银行里冻结的存款,需要什么手续。李律师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时间,他带上相关资料,陪我一起去,我只需要带身份证。
我要得有些迫切,于是问:“您现在有空吗?”
他想了想,我听到翻日程表的声音,他说:“可以啊,那我们在湖东路的建设银行见吧。”
我立刻说:“那好,麻烦你了。”
李律师听到我这么客气,犹豫了一下说:“其实,陈女士早预料到这种局面,才会这么做的。说这些话,本不该我说,也是我多事了。”
我听了一边客气的说:“谢谢您,我们等下见。”一边心里暗自骂,她当然能预料到,这不都是她的作为吗?
我扭头对蓝霆说:“我要去下银行,等下再回学校找你好吗?”
蓝霆点了点头,问:“需要我陪你去吗?”
我摇了摇头,今天又不取钱,也不拿支票,只是查查账而已,应该没什么必要。而且蓝霆毕竟是局外人,搅合进来,也不一定适合,于是我说:“不用了,谢谢,没事的。”
蓝霆见我这么说,也不再坚持。要司机把我送到建设银行湖东路支行,便回学校去了。我坐在银行里等李律师的时候,实在想不通,干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爱情?干妈一直在商界是有名的铁腕娘子,当年结婚也是政治婚姻,她身边男人无数,叶锋虽然优秀,但是又怎会让干妈就这么陷入感情无法自拔?还是女人在感情面前,真的如此无能为力?真的如此疯狂?
不一会儿,李律师就来了,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说:“我们去找经理吧。”我点了点头。
交了一堆证明,连遗嘱都拿出来验证了,结果银行方面却告诉我说:“除了三百万的存款外,还有一个保险柜是要给我。但是陈女士,生前有交代过,如果叶少爷要动银行里的存款,必须拿到大学毕业证。”他们还拿出了干妈生前的亲笔信做证明。我和李律师认真读了证明,都一时哑然。
这是个什么约定,我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着李律师,李律师很意外,说:“这样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什么叫这样啊,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只能这样了,我怎么毕业呢?我连学费都交不起!我如何毕业?难道非要我开口找叶锋要钱?开玩笑!他的钱我死也不会用的!我的手在荷包里紧紧握着那张信用卡看,狠狠一捏,折成两半。
当然这些话,我是怎么都不会说的。李律师他只是个外人,我还犯不着把家丑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于是我笑了笑,故作轻松道:“那行吧,我还有三年拿本科毕业证。也不过三年而已。”
李律师点了点头。我在银行顺便把当时卖衣服剩下的973美元换成了人民币,最近人民币对美元走强,只换了6646块。估计刚够交大二的学费,连蓝霆帮我垫付的飞机票都还不起。走出银行和李律师告别,他回他的律师楼,我回我的学校。看来学费问题是解决了,就是不知道……蓝霆的钱该怎么还,难道要我三年后再还吗?还是用钱生钱?比如炒股……汗,虽然听说很多人都在炒,但是我不会啊……
回到学校,跟蓝霆实话实说,暂时没钱还他。蓝霆没说什么,只是说:“没关系。”没关系?那然后了?别告诉我,我不用还了。他也就是一个老师,也不捞什么外快的。他就算不让我还,我也得还的。
我重新开了个户,开户时想了想还是开通的股票户,反正开着,我也不一定会用,对吧……
还有一个月才开学,这么长时间,叶锋也不在国内,我赖在蓝霆家白吃白住的,好像不太好,而且,他家就一台电脑,我的电脑搬回家了,也不方便,所以住了三天,我决定向蓝霆辞行。
“蓝霆老师,我还是回去住好了,反正叶锋也不在国内。”我敲了敲书房的门,蓝霆正在看书,我怯生生的说。自从欠了蓝霆钱,自知暂时还不了,我以前在蓝霆面前的张扬劲都收敛了一大截。
蓝霆注视着我,走过来,关切的问:“住得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说:“很好……”
“那为什么?”蓝霆又问。
我沉默片刻,想了想说:“快要开学了,我也要回家整理下衣服东西。”我想,如果我说不想麻烦他的话,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我已经麻烦他够多了,从国内麻烦到美国,又从美国麻烦到回国。
蓝霆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听了他的话,我说了谢谢转身准备离开书房,他突然叫住了我,说:“但是,我不喜欢叶澜同学在我面前这么……拘束!”
我微微一愣,看着他,蓝霆轻笑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叶澜同学还钱,但是依照叶澜同学的脾气……牛脾气!就分期来还吧,十年期还完,好吗?”
十年还完……那还用还吗?一个月就还80多块……我晕。我看着蓝霆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是在给我的自尊一个台阶下,于是点了点头,说:“那好吧,谢谢蓝霆老师了。”
打出租车回到家里,家里依然老样子,一片太平,似乎这几天我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我疲惫走回卧室,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思考着这么大一个家,应该如何开销。如果我要解雇一些人,该如何开口?遣散费又该如何出?
我让德叔把账目拿过来给我看,我在这个房子里活了十九年,才知道原来我们家一个月扣除人工工资外,单单水电、伙食、维修、保养等费用,竟然高达五万。保安、帮佣们都是在这里吃、这里住,就算我和叶锋不在家,他们这五十来号人,一个月就能吃掉一万六千多。还不算逢年过节时另外发的一些补助东西。再加上人多水电费自然就多,而且我们家的大门还装的是高压电防护墙,一个月的水电费一般都是在一万上下浮动。这样算起来,不算房子、车子的维修保养,不算平时购买灯泡等琐碎费用,就单单水电、吃饭,都要将近三万。
我看着这账目就头痛,如果开除部分人,根据国家劳动法,是要给遣散费的……这又是一笔不小的钱……我哪拿得出来呢?
“德叔,你们一般是什么时候发工资?”我问。
德叔说:“每个月3号,从医院划账,自动打卡。”医院啊……说到医院,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叶锋这个院长人在美国,我明天就去医院看看吧……
早早休息,睡了一觉起来,德叔开车送我去仁慈医院。到了院长办公室,出乎意料的立面竟然有人。我刚准备推门进去,却被门口的秘书拦住,说:“叶少,我去通报下。”
拦我?这谁啊!什么东西!我叶澜再怎么不济,这医院也是我的!我一把甩开秘书的手,一脚把院长办公室大门踹开。坐在院长办公室的,竟然是夏哲海他老豆,夏医生。
夏医生舒服的坐在老板椅里,听见我踹门的声音,悠哉游哉的转了过来,说:“叶少。”
“你怎么坐这里了?”我没心情跟他耍花腔,冷冷的问。
夏医生这个跟我爸爸同年的成年人,听到我这样说,却轻轻一笑,道:“叶院长和叶少在美国,医院总得有人管,所以叶院长临走前,就委托我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夏医生听了,并没有生气,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说:“叶少真幽默,您不是还要上学的吗?”
哼!我冷冷的瞪着他。夏医生说:“您放心,我会把一切照理好的。”
我很生气,看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狗腿嘴脸,但是他的话的确让我无法反驳!他是叶锋的狗腿,所有人都知道,狗仗人势,但是我现在又能如何?我大学还要读,我就算休学了来医院,叶锋没有让位,只怕我也坐不稳这个位置。而且我叶家的势力基本上被叶锋清理得差不多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我,我根本没办法靠自己的实力坐上这个院长的位置。
我能说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我看着夏医生微微一笑,说:“那以后还要多让夏医生费心了。”
夏医生看着我长大,我小时候常常去他家和夏哲海一起玩,他自然也是见惯了我的伎俩。他也谦虚一笑,道:“叶少放心,我定努力不负众望。”
不负众望?哼!你滚蛋了才真不负众望了!
我看着他轻轻一笑,于是离开了。
回到家里生闷气,我叫来德叔,告诉他给他们放大假。德叔意外的看着我,他跟了叶家这么多年,我也犯不着跟他跳花绳,于是实话实说道:“叶锋……把我们家大部分家产都搬走了……现在经济很紧张,能节约开销就节约开销,给大家放假了,至少可以少出水电费和伙食费。”
“但是您也不能没人保卫啊!这么大的房子,没保安,很不安全的。而且您的起居,岂不是没人伺候了……”德叔想了想,说。
我点了点头,说:“我也想到了,所以厨师和保安留下来,其他的人,都放假吧。至于那个伺候问题,我这么大的人了,洗衣服、擦桌子的,都会!我自己做!”
德叔眼里闪过一丝哀伤,眼里储满了泪水,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小少爷,我也留下来吧。经济紧张,就不发我工资了。我在这里做了大半辈子,我不能看到您做这些下人的事啊。”
他的话让我心里升起一片暖意,我含着泪点了点头,说:“谢谢德叔……”
不知道德叔跟下人是怎么说的,我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德叔电话我下楼吃晚餐时,偌大的客厅除了厨师、德叔和我外,再也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