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什么样的都好,只要温柔就行了。
每当有人这样问我,我就这样回答他们。其实,我做了一定程度的保留,撒了一点儿小谎。
我不喜欢女孩子。因为我是个同志,也就是同性恋。
最早称呼同性恋的词汇是“兔子”。主要是在人类之前,那些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就有了此种倾向。所以,我对兔子,甚至诸如这类弱小的、温顺的动物都充满了好感。连带的,也影响了我的择友标准。
我喜欢身材瘦小,有双水汪汪大眼睛的美少年。高中时代的班长,就是有双如小鹿般眸子的男生。古有吕布中了西施的美人计,今有堂堂袁某人重步前人之后尘。不过都是心甘情愿,非强迫性质。
被充分奴役却万分美丽的高中时代过去后,大学生涯如棒槌将人敲醒。也许20岁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坎,也许是天妒英才。总之,我招惹了本世纪最不可爱、最蛮横的人——王铮。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他和同学打赌,第10个报到的学生是否会在校门口当场跌倒。白痴都想得到,赌会跌倒的王铮铁定输死。不料,他却使诈,故意要撞倒我。(没错,我就是那第10个幸运儿。)
我必须承认他的身体硬得像堵墙,可我一米八零的个头也不是白长这么高的。于是,他输掉了一个月的伙食费和一套《幽游白书》。
标准漫画迷的王铮没因伙食费发火,却为《幽白》的失去发怒。从此,我的日子犹如人间炼狱。
原因之一,我和他同校。
原因之二,我和他同桌。
原因之三,我和他同室。
估计是老天嫌我以前日子过得太好了,才派这个人来好好磨练我。
在我将东西搬进寝室的第一天,他就一拳向我揍过来。
“哼,反应不错嘛。”
我瞟了一眼打在离右脸只有一寸距离的左手,侥幸地笑了笑。
合宿当晚,我俩沉默是金。早晨起床时,他的床铺早已无人驻守。我暗自庆幸,长长地吁了口气。
在预备铃打响之前,我啃着菜包赶至教室。
书桌上清晰的三八线突然闪现在眼前,似乎预示着我好像离平静的校园生活越来越遥远。
“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敢,不敢。”我一脸赔笑。
为什么吃瘪的总是我?为什么词穷的总是我?为什么示弱的总是我?难不成上辈子欠了他一屁股债没还?
我决定针对王铮这号人,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可俗话说的好,不见为小,饿死事大。
在大餐厅,有王铮发报机美称的我,总能第一时间搜索到他的身影。我在离王铮最远的餐桌前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本该在餐厅另一头的王铮呼地来到我面前。
“姓袁的,星期天有空吗?”
没空!“有啊,有啊。”
“陪我去文庙好吗?”
给我100块才去!“去啊,去啊。”
敢怒不敢言,乃是我袁氏一门的传统弱点。
星期天我们俩起了个大早,直奔文庙。人潮汹涌中,他很快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谈了起来。
“姓袁的。”
“是。”
“拿钱来。”
“呃?”
男人面带微笑地看着王铮;王铮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
“我……没带那么多钱。”
闻言,男人火了,王铮也火了。
“没钱还敢来!”
“是你请我来的啊!”我无辜地反抗。
王铮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额头碰额头地说,“难道我的《幽白》就有如大江东去,浪涛尽吗?”
由于他矮我半头,所以十分倔强地踮着脚尖。我想笑却又不敢,只能横竖都是死地闭上了眼睛。
隔了大约五秒钟,他松开了我的领子。
“可恶!”
一直到坐上了车,他仍说着有多倒霉就有多倒霉。不过,手上多了一套《幽白》。
有钱早说嘛!我暗自嘀咕道。
“喂,姓袁的。”他不客气地叫我,“请客。”
反正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我为他破费一次,以偿还《幽白》的代价。
“好啊,我请你吃披萨。”
“真的?”他双眼放光。除了漫画,“吃”大概是他第二嗜好。
我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准备大出血。
当我拿着菜单时,感觉手心在出汗。外来货真是贵啊!
我用眼角的余光去试探他,他已经招手在叫小姐了。
“那个……王铮……对不起……可不可以……”
我话还未说完,他一拍桌子愤而站起,大步流星去也。
我窘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忙追上去。
“对不起嘛,我改请KFC如何?”
我很后悔说这句话。如果眼前这个狂啃鸡腿的王铮只是我梦中的王铮该多好。
零花钱全买了肯德鸡。他倒好,左手可乐,右手鸡腿,不亦乐乎。可怜我左手可乐,右手空气。
去!体形瘦得像根竹竿子,食量却大得像头大象!
我发现自己对这小子太好了。并不是我怕他,决不是。因为我是个有涵养的大学生,不应该和这种人斤斤计较。对,是的,的确如此。
一回寝室,王铮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漫画的世界,时不时地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有那么好看吗?”我有点好奇。
他警告的眼神马上向我扫射了过来,只差没在我胸口开出两个洞来。
我乖乖闭嘴,任他发神经。
不过,我突然发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有点,有那么一丁点可爱。就像小孩子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兴奋难耐。
我猛地甩了甩头。不对!可爱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是种亵渎!我差点要给自己耳刮子。
第二天预备铃敲响后,他笑得很白痴地走进来。
“喂,我收到情书了。”
这种人也会有女生看上?“恭喜。”
“她说为我的脸蛋着迷,为我的拳脚陶醉。”
这个女生大概也是头壳烧坏,导致大脑短路吧。
王铮满心期待着与暗恋他的女生见面,我心中却渐渐不是个滋味。
其实我个头比他高,成绩比他好,相貌比他挺。凭这三点,我才应该是众多眉眉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啊。
刚下课,我一头冲进WC。感觉嘴里阵阵酸味,我开始拼命漱口。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吃醋”?
叮嘱我帮他打水后,一阵风离去的王铮,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年。
((喂)),一直坐在我前面,几乎让人遗忘的“阿邦”同学回过了头。
((你对那家伙太好了吧。又划三八线,又差遣你,还是不是同学了。))
“阿邦”的话句句如针刺。我愣了半天,挤出一句话。
“对哦。”
我终于大彻大悟了。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准准确确地和王铮说个清楚。要让他为之前的举动向我道歉,要让他主动擦掉那道三八线……
吃好饭,打好水,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正襟危坐。构思着该怎么向他开口,万一他动粗该怎么办等等等等。
猛地,门被“呯”地踢开。他如大厦倒塌般朝我倒过来。
“哇!”差一点儿后脑勺着地的我将王铮用力推开。
他呈大字型倒在我旁边。
瞅见他嘴角的血丝,闻到满身的酒气,我问,“打架了?”
他紧闭双目,喃喃道,“我被甩了。”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此言不虚。
“所以你火了,找了不相干的人打架?”
“啊~~”
“那女生真有那么好?”
“啊~~一见钟情吧……”
才一见钟情就被甩?太快了吧?
好一会儿,我没接他的话。失恋啊……我也有过。
高中毕业时,我鼓足一百二十分的勇气向班长告白。
那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和他两个人单独呆在教室里。
“我喜欢你。”
他笑了,用悦耳的声音回答,“我也是。”
我感动地想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倾诉绵绵情话。
“我们今后也是好朋友哦。”
我从天堂直坠十八层地狱。(惨况可以想象)
我初次的告白,初次的爱恋,如此这般随风而逝。我呼啸着冲出教室。
夏天第一场细雨打落枝头的花骨朵,似乎象征了我那没有结果的爱情。
等我回过神来时,王铮早已在我身旁睡着了。
“喂,酒鬼!酒鬼!”我俯下身子,拍他的脸颊。好半天,他也没个回应。
当时,我和他的距离是两公分。两秒钟后,我想试着吻吻他。也许是个荒唐的念头,可我的感性已战胜了理性。
寝室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好像只听得到我的心跳声。我紧抓胸口,强迫自己镇定。
再我的唇离他的还有0.01公分时,他的右拳揍了过来。
我头一遭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比起痛,我更担心他醒了没有。
“混蛋……再吃我……一拳……”他一边比划一边翻了个身。
我苦笑,这也许是老天爷对我违反自己原则的惩罚。
处于愧疚,我帮他脱了鞋,小心翼翼地扶他上了床。
整晚我都没好好睡,直到清晨才稍稍有了倦意。
一股蛮力踢在我的屁股上,害我整个人撞到了墙。
“睡得跟头死猪似的。”
我揉着发疼的鼻子,不情愿地掀开被子。
这小子绝对不是人!宿醉一晚精神还这么好?!我好奇地直盯着他看。
迎面飞来一拳,伴随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我的眼睛刹时变成了熊猫眼。
“哼,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再帅有个屁用!这么野蛮,怪不得被人甩。”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他将拳头捏地发响,脸色比平时恐怖百倍。
“有话好说嘛,有话……啊——!!”
我的脸在星期二的清晨七点二十分零八秒被摧残。
((你是吉星照命,而他是星宿神煞,注定相剋。))
“阿邦”说得确有实事,我也听得频频点头,“高人,有何救解之法?”
((速速远离,速速远离。))“阿邦”出门,他还不忘提醒我。
也许“阿邦”真有神力。10月份放长假,我的确要远离他一阵子了。
回到家,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妈问我在新学校有没有交道好朋友,我回答多了。
放假第二天,被老妈催去外婆家。我发了一堆牢骚,伸手要了车钱。
地铁挤死人了!所以我讨厌在节假日出门嘛!
“阿邦”说我是文昌星入命,总有好运跟着。一进地铁门,我的左侧就有个空位。
“阿邦”,高人也!
大约过了三站,我正闲得发慌,上天很快送来个令我震惊的礼物。
门刚打开,一身休闲装扮的王铮跑了进来。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就是指他的眼神吧。坐在我身边的小姐,在王铮的眼力攻击下,很快丢盔弃甲,宣布投降,让位于他。
“姓袁的……”他叫得很亲切,“肩膀借我。”
迫于压力,只得借人。
他很舒服地靠在我肩头。也许是熬夜,也许是宿醉,他很快进入梦乡。大刺刺得毫不顾及别人好奇的目光。
低头看他沉睡的脸,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思绪又倒回到吻他的那晚。
感觉喉头一阵滚动,有一句话迫不及待说出口,“我……”
“***站到了……”
我猛地站起来,冲向门口。
“喂!喂!”
不理会王铮的叫喊,逃也似地飞奔。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没有瘦小的身子,总体比例倒还匀称;没有明亮的眼睛,细长的单风眼也挺有魅力。
天哪!我猛抓头发。为我射中爱神之箭的丘比特肯定是个近视眼,让我对那小子有了非分之想。
这个真相令我太过震惊。两次呆坐在浴缸里,五次拿着饭碗发愣,八次将外婆叫成妈。
“小袁,你是不是病了?”
我中毒了,一种叫做王铮的毒,毒性直逼情花毒。更可怕的是,没有绝情丹这类的解药。
杨过可好,有他痴心不悔,柔情似水的姑姑。我呢?那蛮横小子只会对我拳脚相向。杨过啊杨过,你是何其有幸,而我又是何其不幸。
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真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老妈说我自打外婆家回来后,诗兴旺盛,快赶上李白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感觉。
剩下的几天,我一直窝在家里。深刻体会到古人为什么会写出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诗句。
放假完后,我迫不及待赶回学校。刚进寝室,拳头迎面袭来。
“这一拳揍你走人也不知会我!”好一招王氏霹雳手。
“这一拳揍你没让我睡好觉!”好一招王氏十八掌。
“大侠,饶命!”我对他双手双脚使出来的招数实在招架不住。
他自知占尽上风,俨然东方不败之气势,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等着我的阿谀奉承。
我在他对面自己的床上坐下来,满怀诗意得说,“天涯无穷尽,生系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七天不见,我好想你。”
一本教科书扔了过来,两本教科书扔了过来……
“干吗!”我兴致大败地吼道。
“你是不是头脑发热?这么想去地下找李白啊。”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但想他千真万确。
第二天,“阿邦”一见我就“在劫难逃,在劫难逃……”碎碎念个没完。惹得王铮几次以橡皮攻之。
我盘算着该不该把喜欢这档子事告诉王铮。暗恋虽有它的美妙,可总好不过两情相悦。令人烦恼的是,王铮是百分百纯正的男人,喜欢女人甚过男人。要将他引向同性之道,一个字——难!
“那个……王铮同学……你……看过……《春光诈泄》吗?”
“王家卫的?”
好兆头!
“看过《东邪西毒》。”
有进展!
“这部没看过。好像是讲同志的,没兴趣。”
没兴趣也不代表讨厌嘛!我发扬阿Q精神。
王铮拖者腮帮子,“那时侯挺迷《东邪西毒》的。有些台词现在还记得呢。”
我怂恿他讲几句,他也爽快得答应。
“初六日,惊蛰。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人来找我喝酒……那年开始,我忘了很多事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我喜欢桃花。……”
他讲得入神,我也听得入神。
他微侧着脸,眼神熠熠闪烁。说到动情处,他轻扯嘴角,露出平时从不展开的笑容。
我也想要一坛“醉生梦死”了。醉过,忘却,从新开始。
我向班长告白时也没像现在这么紧张。我怕他拒绝我,瞧不起我。用冰冷的话语,利落的拳头将我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