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巧了吧,那先去找他吧!我们跟上去……出租车!」
「先回去找紫烨好吗?」看见紫烨昏迷的样子,陆哲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紫烨的情况似乎有些糟糕。
「嗯嗯,好吧,反正姜子甫不会跑掉……」
可是牌鬼想到自己要是沿着原路回去找紫烨,可能又会掉进那个满是幽灵、讨厌至极的九楼里头;空间这种事情是很难说的,处处都是陷阱和断层,虽然正因为此而变得好玩,但牌鬼不太想和幽灵在一起玩。
东看西看,最后牌鬼决定稍微休息一下,反正肚子也饿了。闻到有餐厅传来烤鱼很香的味道,拉着陆哲月就往巷子跑去,寻找那间鱼烤很香的餐厅。
「先吃饱,我请客!」
循着香气找到了位在巷子里头的小餐馆,那是一间很老旧的川菜餐厅。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没什么人,老板好像是在准备接下来晚餐时间的烤鱼,拿着个炭炉摆在屋外烤,香得要命。
牌鬼刚才见到那两只鱼状的灵兽,一看就觉得好吃的不得了,嘴馋得很。现在没鱼虾也好,就先点个两条鱼来垫垫肚子也不错。
「老板,这鱼在卖了吗?烤得好香啊。」
老板是个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洒了点盐就把那些鱼端给牌鬼了;再叫了一瓶酒和几道菜,牌鬼把食物一扫而空之后,顺道把柜台旁算帐的老人家也一块儿叫来聊天喝茶。陆哲月插不进他们老头子间的话题,不能喝酒,只能在旁边陪着;他们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的扯到了那层九楼的事。
那间川菜馆是住在这附近的一家人开的,刚才在外头烤鱼的是第二代的儿子,坐在柜台被牌鬼邀来聊天的,则是自认已经退休的第一代老板。老板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从小到老都住在这一带,听过的事情也多到不得了。
「你们这两个年轻人的胆子还真大啊……居然跑到那栋楼里头去。」
几杯黄汤下肚之后,老头子问什么便答什么,特别是些见不得人的八卦,碎嘴得更是厉害;牌鬼笑呵呵地给他倒茶到酒,问着那栋楼的过去。
老头子也笑呵呵地点点头,说了起来。
「在我小的时候啊……这附近都是田,然后建那栋楼的地方是块大石头,旁边有间庙,我门一群小孩都在那边玩,大人在那边聊天。」
「那间庙很灵验的,石头上面有水,给它擦下来喝,什么大病小病都会好;当初要建楼大家都很反对啊,可是那个陈家的儿子很不肖,做生意钱赔光了硬是要卖地。结果庙就拆掉了,建了那栋丑得要命的楼,大家都很讨厌……而且那个老板可恶得要命。不过后来这边也愈建愈多大厦了。」
怀念起了过去,老头子愈讲愈起劲,几乎要拍起了桌子来。
「后来听说那间大楼闹鬼,真是老天有眼啊──肯定是神明在处罚他们;不过现在不信邪的人就是很多,老是往那间大楼里头跑。这样不好啊,肯定会惹上脏东西的!」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人家欠钱也是很可怜啦;老爷爷啊,他那边闹鬼是闹了些什么啊?我好好想听听看喔。」牌鬼跟着答腔,顺便再吹捧几句;老头子有人陪着聊天,讲得也开心了,大笑的拿过酒继续讲。
「喔喔喔,就是那个啊……」
而老头子接下来讲的话,似乎才是重点,没有喝酒的陆哲月在一旁仔细的听着,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老头子说,那间大楼在开幕之时非常的风光;尽管本地老一辈的居民都不想前去祝贺,但看中这附近前景的商人们,还是陆续签了租约搬进来。之后那栋大楼的九楼就出了件事情。
大楼里头租了很多的小商家,还有补习班……等等,就算当地有些人再讨厌那栋楼,还是会把小孩子送去那间大楼里的补习班上课,因为那是这附近最大间也最好的补习班了,就连不住在附近的人都抢着要来这边补习。
这条街上有个邻居就把他刚上国中的女儿送去九楼的雷氏补习班补英文,可是有一天,那女儿回家的时候却偷偷的告诉她父母,说那补习班旁边的那间算命铺,有些古怪。
「是──那个叫做九扬的算命铺?」
「对对,你知道嘛。」
老头子点点头往下说;原来那女儿和她的朋友们都对算命很好奇,国中生嘛,多少都会迷一些杂志上的星座算命之类的东西,而这间算命铺虽然是看相算紫微的,她们还是蛮好奇的。每次经过,都会偷偷的望一下里面的算命老先生,而那天那个女儿不小心瞄到了眼熟的东西。
是个放在算命师脚边的东西,但她认得很清楚;上头的字和图画……只差没连壶底都掀起来看了!那个黑色的瓮,不就是前两年家里才拿出去安葬,她奶奶的骨灰坛吗?
因为当年给奶奶算命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因此奶奶的骨灰坛曾经供在家中好一阵子,所以女孩子认得;回家说出去后,家里人赶忙跑到不远处的祖坟去查看,果然骨灰坛不见了!
此事在左邻右舍间迅速传开,因为好一点的玉制骨灰坛价码也不低,更何况许多人在下葬时会在里头放些生前喜爱的金饰玉石。家人马上认定那算命师是想将骨灰坛偷了去卖;连络警察前去抓人,当场就在那间九扬算命铺中找出了五个骨灰坛。
这事情一爆发可不得了,警方进一步的到算命师的住屋中搜索,居然又发现了莫约十来个身份不明的骨灰坛。那九扬算命铺的算命师于是因为偷窃而被逮捕,但当时的民风纯朴,骨灰坛被偷这事情并不好听,因此在居民们的拜托之下也没有上新闻见报。
只是当时警方在清点赃物的骨灰坛之时,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虽然有很多骨灰坛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但那算命师似乎没有把骨灰坛给卖掉;骨灰坛的盖子虽然被撬开,里头的财物也没有失窃。而且从那个算命师的家中,还搜出了很多让人毛骨悚然的符咒和道具。
这下子大家可就毛了……当事人可是个算命师啊!难道是拿了人家的骨灰来做么法术吗?
之前那栋大楼就有一点点闹鬼的风声,加上这次算命师的事件推波助澜,原本不信邪的屋主也只好请道士来摆坛作法;事情安静了一阵子之后,隔了几年却又越闹越凶,最后那间补习班迁走了──九楼也整个清空了,名声搞得这么黑,整个九楼都没有商家敢进去。
「所以说那是天谴啊──人在做,老天都在看的。」
老头子非常坚信他那一套老天有眼的理论,得意的说神明有保佑他们。听说那偷骨灰坛的算命师,后来关在监狱里的时候就病死了。
骨灰、算命师……陆哲月在旁吃着剩的小菜,等待牌鬼和那老爷爷闹完;整理着脑中的思绪时,回想着方才听着故事时的熟悉感,最后他终于想起了一些片段的线索。
很久以前,子宣好像和自己讲过什么骨灰坛的故事,说是他哥哥弄的暗盘,然后没给他老爸知道之类云云的鬼技俩。哲月虽然没见过子宣的哥哥──在哲月出生之前,他便得血癌去世了。但可以从子宣的话中窥知一二,子宣的哥哥应该也是个精灵古怪的少年。
记得子宣讲得很感慨,还说了好可怜之类的话。
到底是什么话呢……真气自己没办法全记起来,那是子宣说过的话啊!如果就连记忆都消失了,他实在在无法想象该怎么在心底找回子宣的模样。
顿时感到有些阴郁,陆哲月催促起那个已经喝酒喝到开始狂欢的牌鬼快点动作。明明就是他急着要找紫烨,却又拉着自己在这边耗。要就快一点,什么幽灵的就别去管他们了吧!
「牌鬼,别喝了走吧。你不是要找紫烨,在这里听什么八卦……」
「哎呀,说得也对,我们在这里吃很久了呢。老爷爷我们要先去办正事了,下次再来吃!」
「喔呵呵呵呵,下次再来啊,」老头子笑着帮两人结过帐,挥着手送行,牌鬼还多买了一些用袋子提着带走。
原本以为牌鬼又要用他刚刚那招、直接飞到紫烨身边去的,没想到牌鬼摇摇头说不行,因为那边的路断掉了。
「就是因为断掉了,我们刚刚才会掉下来啊……断在那个地方,所以要从那个地方再过去才行,懂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要跳到紫烨那边,要回去那个九楼……」
「对。」牌鬼点点头,悲伤的回答道。
「可是你不是怕那个……算了,我陪你去吧。」
「你要陪我──真是太感动了,紫烨的哥,你真的是个可靠的男人啊。」牌鬼吸吸鼻子,好像真的非常感动的模样;哲月虽然很想告诉他叫自己的名字就好,要他别再叫自己紫烨的哥了──不过这时牌鬼捧起手上的小玻璃瓶,有点奸险的现了一下。
「我看到那家店有卖这个好东西,所以……嘿嘿,这次去应该不用担心了。」
「这是什么?」用小玻璃瓶装了半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液体。
「是酒啊,老板自家藏的好酒,超过五十年了呢;我和他拗了一点来用,说下次再还他一瓶更老的。而且这酒是有来头的──是用那块大石头上面的水酿的呢。」
「咦,就是那个治百病的大石头?」
「叮咚,你答对了!我看这酒有些灵气……不光是原料好,酿造的过程也是挺好的,呵呵,这是很不错的玩意儿呢。」
这么说着,牌鬼的眼中闪出了复仇的火光,似乎是要为自己方纔的窘样翻盘。
于是两人转回原路,想要走上九楼;但想想正门有电梯不坐真是太太愚蠢。改从正门搭电梯上了九楼,却发现门口挡着个破烂的铁卷网门,原本想说退回八楼再绕路上来,牌鬼却一脚踹烂了那道铁卷门走了进去,神情还十分得意。
铁卷门倒了之后撞在地板之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水泥灰的烟雾整个飞散了起来;陆哲月被呛得咳了两声,心里担心的却是这铁门垮下来的声音太大,万一惊动楼下的人跑上来看,那可就糟糕了。
「别这么大声,万一被人抓到……」
「哈哈哈哈!」
牌鬼大笑几声,对于「被抓」这两个字完全没有反应。陆哲月暗叫不妙,看来这家伙的外貌虽然是人的样子,骨子里却完全没有人的规矩啊!
「不要那么大声──管理员等等上来怎么办?」
「唉呦──你怎么这么严肃啊。」
被哲月拉拉扯扯的停下了脚步,牌鬼才皱着眉头,很不甘心地收起笑声,随后他将那小瓶中装着的酒倒了一点出来,洒在地上,之后又在自己的手上沾了点酒抹了抹;又沾了些,往哲月的额上画了一道。
说是这酒很够力,不只可以避邪,还能驱散不洁净的灵气,有了它幽灵便不敢近身。只是听在哲月的耳里,他很怀疑同样也是妖异的自己,究竟会不会被这酒给治掉……可这问题引得牌鬼一阵碎念,说他们是「正派的妖怪」怎么会被毒死?
什么妖怪还有正派不正派的……正派难道就不会死吗?幸好那酒擦在额头上,看样子没什么事。
「你真是有遗传到你老祖宗的个性,啰唆又死板,呵呵……好啦,现在就不怕了!我再试一次吧!」
牌鬼把酒的盖子盖上,但好像又不太舍得收起,最后偷喝了一口才放回口袋。伸了伸双手正要重施他那招移形换位的法术,却被陆哲月给一把抓住。
「等等,你说……我的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咦?你怎么听不懂,是呆了吗?」
被牌鬼有些惊讶的反问,哲月反而更疑惑了。难道式族里头有什么事是自己该知道而不知道的吗?光想到这一点,陆哲月就觉得有些惊慌。
牌鬼停下了手,转了转眼珠子望向哲月,回道:「我有见过你的老祖宗啊,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唔嗯,我想起来了,就是墨言嘛!我上次就在想他的名字,你那个朋友的声音真是和他超像的哩。」
「……我不懂你在说谁。」
「我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和你差不多高,脸长得很帅,一样也是式神的男人啊。」「啊,白鹫吗?」
哲月一听便懂了,除了白鹫之外,便没有第二人吻合这个叙述。哲月只知道他是陆羽的式神,偶尔会以亲戚的身份自陆羽的口中听见他;但和他实在是不熟,也尽量不去接近他,以免身份被拆穿。
「他的声音和墨言一模一样嘛;我听见的时候吓了一跳,只是一时没想起来那就是墨言的声音,你刚刚提了我才记起来。」
「真是怀念啊……不过见到你们这些式族的人,还真是难联想起墨言呢。」
「你认得墨言!」哲月不禁惊呼。他知道牌鬼是位相当古老的大妖,却没料到他竟然有如此的高龄──这么算算他至少已经超过三千岁了!
「也还好啦,算是有找他聊过天,一起喝酒过啊。他当年可是我们这圈子里头的大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难以想象眼前的大妖竟然有如此的年纪,陆哲月哑口无言的接不上话来,牌鬼也就自言自语的讲了下去。
大意大概是当年的墨言在北方可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据说他是那时候最古老最美丽的妖物了。当然,所谓的「美丽」并不是人类惯用的那种形容,怎么说呢,应该是在妖异之间,对于他的力量与形貌,更崇高的一种形容吧。
虽然他这么的有名气,但因为牌鬼一直都待在南方过逍遥日子的关系,尽管很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字,却一直没有见过他。
直到那天,牌鬼听见了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墨言他要结婚了。说是爱上一名人类的女子,所以墨言便化身为人貌,要去迎娶这位女孩。牌鬼听见之后可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可以让这么伟大的妖物动了感情,甚至为她化身成/人样?不管怎样这热闹都是要凑,喝酒狂欢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呢!于是牌鬼便拎了几坛美酒、抓了几篓美味的三尾狐前往北方拜访,也如愿的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墨言。
「他人好的不得了呢,只可惜……我回去南方以后,就就听见不好的消息了。」
故事听得哲月一愣一愣的,牌鬼一打开话匣子,好像也不想停下。
「那个女孩死掉了啊──我是听说的啦,后来北方过来避难的妖怪们讲的。说是墨言乖乖的照着人类的方式去提亲,结果那里的祭官解释错误了,你知道的嘛,以前的神明娶妻都是……」
牌鬼轻轻的用手刀做出砍头的动作,「就是活祭啊;那女孩族里的祭官就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头砍下来要献给墨言,那女孩也以为这就是要嫁给墨言了,开开心心的就这么去了。」
「我的天啊……」
只见牌鬼吐吐舌头继续讲下去,「之后嘛,墨言的打击很大,你也知道那些灵兽类的家伙,一生起气来可是天崩地裂的,不过墨言是很有修养的,但他光是伤心而已,那整块的地就陪着他毁了。很多小妖待不下去只好跑到南方来躲,搞得时局乱了好一阵子吶。」
「这是真的很可怜啊。」
「后来就是听见墨言被吃掉的消息啰,式族的老祖宗先是个异端,居然把墨言给吃了,大家都不敢相信呢,不过式族也不弱倒是真的啦。」
哲月点了点头,却见到牌鬼笑咪咪的朝他伸出手来,「好了我讲完了,有没有奖品?」
「……快点先找紫烨出来吧。」
见到眼前孩子气发作的牌鬼,彷佛看见第二个紫烨。哲月烦恼的再催促起来,一抬头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你认得很多大妖吗?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头上有角的大妖?他叫做十五夜。」
「什么样的角?」
「嗯,像鹿角又像是龙角,深紫色的,长在耳后的位置。」哲月尽力的描述出他所见到的模样,牌鬼捧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要他形容得更细些。
「噫耶耶,真的是十五夜耶……我记得他的名字,人家都叫他逝宵,不过你怎么问起他?我只碰过他一次呢。可是你说他身边的女孩子,我就真的不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