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惑——恨断琴弦
恨断琴弦  发于:2011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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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脱口而出:‘若你愿与圣上长相厮守,我可用‘锁妖符’助你。施展此法之后,你将化为凡身,断不会再吸圣上精气,如此你们将再无话柄,落人口实。’

雪檀看着我,突然笑道:‘莫离师父,圣上似乎对你很是中意呢,你可知道?’

我无从回答,只好佯装不知,答曰:‘……不知。’

雪檀随即大笑道:‘莫离师父,若是圣上想将你长留宫中,你意下如何?’

我当下道:‘莫离乃修行之人,岂会为宫中荣华而折腰?’

没想到雪檀亦答:‘雪檀同为修行之人,也断不会为宫中荣华屈尊。雪檀要的真爱情,皇上不懂,也给不起。’说着,雪檀看着我的眼睛,良久曰:‘所以,我决意离开,也不想再让莫离师父为难。’

我当下为他看透我心思而尴尬,但是雪檀却看着我的眼睛笑言:‘再见 ,莫离!’之后一个瞬移而消失了踪影。”

子清听闻叹道:“人皆言狐狸性淫,但如果人自己没有欲望,又岂会受之诱惑?说到底,人只是为自己开脱罢了!这个雪檀,竟然如此有骨气!”

莫离凝神远方道:“也正因为此,我对雪檀更加刮目相看……雪檀离开,我就算任务已终,自然向皇上请辞。皇上百般挽留,我皆婉拒。皇上见我始终不为所动,也明了我的心思,最后设宴饯行,没想到,这次宴别竟然是鸿门宴……宴会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而我只道昏昏然。久居深山,实难适应如此喧闹,烈酒也平生未尝,但碍于杨元吉九五之尊,不便拂其意,也就勉强几杯,竟然烂醉——我后来得知杨元吉提前下药,而且是针对修行之人的‘散行草’,此乃邪物,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药性诡异。若普通人饮之,反无大碍;但修真之人道行愈高,中毒愈深。我渐渐昏迷,意识全无……待到我清醒时,发现已身处宫外,躺于一破庙之中,而雪檀正在一旁端着解药伺候。

我当下问雪檀到底发生何事。雪檀道他早料定皇上心怀不轨,所以佯装离开,其实还留于宫中,因为他虽然口头洒脱,其实还是心有不甘……”

13.浪迹天涯

莫离停了一下突然微笑道:“如今想来,他当初继续滞留宫中,亦是想看我是否会为宫中荣华而‘折腰’吧?……而他不小心被张真人发现了行踪,也同时表明了他的去意。于是张真人对雪檀透秘说皇上欲用‘散行草’迷魂贫道,正在强迫张真人配迷药。而张真人不敢忤逆龙意,遂只好照办,但私下与雪檀约定,让雪檀在关键时刻用瞬移大法带我出宫。如此,我才逃过一劫。”

“如此说来,雪檀算是您的恩人了?”

“是的。我对他的感觉在那一回之后更加微妙,心中对他异常感激,而雪檀只是淡淡说,他是在报我当初不杀之恩,并为此赠送我宝剑一柄,只道是偶然所得,而自身又不能驾驭,所以送我以物尽其用。我当时因多年不问世事,竟然不知他赠我宝剑就是前朝镇国之宝——神龙宝剑。当时他虽然离开 ,怕是心里对杨元吉也恨了去了。”莫离双眉微蹙,眼中尽泛爱怜之色:“终究,雪檀还是一只睚眦必报的小狐狸,杨元吉的薄情寡义、朝秦暮楚让他确是受伤不浅。而雪檀对‘记恨’和‘报恩’同等执着,因此他离开时,竟然顺手牵羊,偷了杨元吉的镇国之宝。而我这个愚钝的道士也浑然不知,只道他所言俱实,竟然爽快收下。”

“他为何不能驾驭‘神龙宝剑’?”子清不解。

“他的确不能驾驭。因为‘神龙宝剑’乃上古神器,自带灵气与意识,既斩妖魔,又除奸佞。而它还会自行挑选主人,一般人即使拥有它,也不过仅得一利器而已,它不认同的主人无法与之产生共鸣,发挥其神力。而雪檀作为一只狐狸精,又破了色戒,已经没有驾驭宝剑的资格。现在的我,也同样没有资格……所以为师将宝剑交与你,望你能仗剑天涯,多行大义,不负‘神龙宝剑’的选择。”

子清听毕,用手紧握‘神龙宝剑’剑柄,心中责任似又多了几分,严肃道:“徒儿明白,定不负师傅与宝剑之愿。”

莫离颔首,继续道:“我见雪檀离开皇宫后,无处可去,又心思懵懂,恐其又受恶人欺骗利用,故而带他上了雾隐山……不过,你师祖一生光明磊落,正气浩然,眼中怎能容得下妖精?更何况雪檀与他人苟且交合,偷镇国之宝等事,想来你师祖早已掐指算出,因而早认定雪檀不是善类。另外,雾隐山终年绕雾,环境阴湿,动物稀少,少精缺怪,实乃难得的清幽之地。你师祖当年就是为了找到一个清幽纯净的修行圣地而费尽周折,历尽艰辛,最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停滞于此,建观收徒……从你师祖第一眼看到雪檀时的冰冷脸色,我心中就后悔万端。我不知道师傅到底会怎样对待雪檀?心中惧怕,苦恼徒生。而此时雪檀约我一起离开,他说他并不喜欢雾隐山阴冷的环境,潮得他骨头都疼了。而若是我俩从此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岂不更好?鬼使神差,我心中竟然有点赞同他的提议,但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我并没有如此绝决。正当我如墙头草一般摇来晃去时,你师叔玄阳最后推了我一把,他奉师命欲毁去雪檀道行,将其直接打回原形。我当时道行比玄阳略高,虽然他想背着我做,不过我还是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他。玄阳仿佛最后一股劲风,直接把我吹到了雪檀那一边。念及雪檀对我有恩,我尚未报得,而师傅玄阳却皆出狠手,不能容他,我心中难免郁结,叛逆之气愈重……玄阳败退之后,我和雪檀亦不敢久留,怕师傅亲自出手,到时候万事皆休。匆忙之间,我和雪檀一起不辞而别,离开了雾隐山,就好比私奔……”

子清越听越惊讶,此时已经无法言语,只是张大嘴听着。莫离见他的摸样,心中明白他想多了,于是笑了笑道:“我和雪檀一直都是精神恋慕,并无肉体之实。我虽然离开了雾隐山,但是骨子里还是无法摆脱你师祖多年来潜移默化的教诲,我坚持修行练功,或许心底深处还是期盼有朝一日能够修成正果。而雪檀对我并不理解,他早就修功无望,只想酣享人间情爱。离开雾隐山之后,我才发现我和雪檀的冲动出走其实也非上佳决定。正因为我心中无法放下对‘飞升’的渴望,雪檀对我的感情好比落花流水,永无实现的可能。雪檀何等冰雪聪明,他心中自然也明了我的心思,因此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管他本身有多么郁闷,他也尊重我的理想,不越雷池半步,只是一味体贴关心,我心中亦歉意无比。我和他的感情好比朋友、兄弟,又好比无实的夫妻。我喜欢看他睡着之后没有防备化身成狐的摸样,我手中甚至至今还残存着他雪白皮毛的温度。而他也喜欢看我睡着的样子,有很多次我醒来就看到他正出神地凝视我,但是也仅仅是凝视而已……我和他之间,好比一根绷得紧紧的弦,其实情况已经危如累卵……我甚至夜晚拥着狐身的他入睡时,开始幻想他还是保持人形……而他凝视我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我开始害怕,想要逃避,但是没有任何遮蔽物。我的世界只有雪檀,没有任何人,他也一样,我俩好比两个赤裸的人,其实从早到晚都赤裸相对,却同时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赤身裸体。我俩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春日流动的溪水,虽然表面结冰依旧,可是暗地里已经汩汩不息。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好比赤裸的人终于找到了遮羞布——因为我们遇到一只雌狐……”

14.三人同行

“一只雌狐精?”

“对,她叫墨儿——是一只和雪檀同样漂亮的雌狐,他俩眉目神似(可能本体都是狐狸之故吧),只是墨儿更为妖娆,妩媚更甚;而雪檀美艳之中仍透清俊,若说墨儿堪比春日芙蓉,那雪檀就是出水莲花,他俩……实在是夺人眼目一对璧人……”

“师傅,难道他俩在一起了?”

莫离苦笑起来:“他们没有再一起,只是我希望他们在一起,以此给自己一个解脱的借口,可惜,天不遂人愿……”

“此话怎讲?”

莫离稍微整理了一下记忆,继续道来:“一日,天已擦黑,我和雪檀急需投宿,而那里地处深山,寥无人家,最后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灯光,也就急急上前敲门了。怎料屋中仅有一年轻女子——也就是墨儿。墨儿看到雪檀立即眉目传情,秋波频送,气氛看起来颇为诡异。深山老林中独立一家,而且竟然只有一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此番情况实乃让人生疑。另外她身上的妖气也实在太过放肆,连一点收敛的迹象都没有。雪檀则告诉我,他已经看出墨儿是他同族,想来不会加害同类,因此不用太过担心。看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倾慕之色,我料她不过是贪恋雪檀容貌而已,也就不加点穿。当晚,她果然潜入了雪檀房间,我竟然隔墙偷听(想来此举确实不齿),但是我很想知道雪檀到底是随处寻欢,风流滥情,还是真的对自己情有独钟,专情不移?抱着这样的期待与私心,我竟然如市井小儿一般把耳朵贴在了墙壁上……”莫离说着也颇觉尴尬,遂自我解嘲道:“现在想来,当初举动确实不可理喻。”

子清向来懂事,见状立即宽慰莫离:“子清虽然年少,但也晓得坠入情障之人,向来为情爱所迷,爱人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能在心中掀起巨澜,更何况是师父所言情况?既然情爱迷心,又何来理智可言?师父当时举动,皆再正常不过。”

莫离自然知道子清之意,然心中亦稍慰,方继续讲了下去:“那套农舍其实是墨儿幻化出来,所以隔音效果并不好,我则将他俩的对话听了个真切。雪檀坚决拒绝了墨儿的求欢,墨儿不解,质问他是否心有所属。雪檀承认,并说心仪之人就在隔壁。墨儿大笑道:‘那是个道士,不食人间烟火的。你想守活寡还是想当个活鳏夫?’雪檀则答道:‘他虽为道士,但是谁说不可以还俗?他先是三番五次放过我,最后又为了救我,竟然离弃师门,带我出走。他已经为我放弃了这么多,说明他心中有我!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他定然会坦然接受我的感情。’墨儿后来又和他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而我心中却至此有了心魔……当晚,我辗转难眠,待到东方泛白,才勉强入睡。谁知,梦中也不得安宁,我梦见自己被一只巨大的白狐追赶,它尖牙利爪、两眼如炬、无比狰狞……而我则如逃命的野兔一般费力狂奔,却明显力不从心,最后,我终于被他抓住,惊恐之中,它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我拆吃入腹……我瞬间惊醒,已是一身冷汗,却惊讶发现墨儿立于床边。”

子清大惊:“她跑到你房间所为何事?难道想吸你精气?”

莫离答道:“墨儿生长于深山,自然不懂人情礼数,所作所为皆是率性而为。她潜入我房间还真是想吸我精气——这也是狐狸精的本能罢了。”

“那师父你又是如何将她制服?”子清自信莫离制服墨儿当是绰绰有余,故而并不惊慌。

莫离亦平静言道:“她毫不遮掩对我求欢,我为避其害,直接使出了‘锁妖符’,将她锁了个严实。墨儿大惊,又哭又闹,声称是和我闹着玩的,主要看我是否真的正人君子,好话歹话都说了一箩筐,总之就是要我帮她解开符咒。而雪檀也闻声而来,见此情景,竟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想起那时光景,竟是如此好笑。”莫离嘴角噙起了一朵笑容,想来是想起当初快乐的时光,完了继续道:“解开了墨儿的符咒,我和雪檀准备继续上路,墨儿说什么也要跟我们一起走,怎劝也不听。于是,从此我俩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你们三人同行……怕是迟早会散吧?”

“是的,而且比想象中散得更早……雪檀虽为狐族,出生乡鄙,但是当初在皇宫时受到杨元吉影响,竟然也早早学会了人间风花雪月、附庸风雅之事。品茶论酒、弹琴抚铮,他几乎无所不精。和雪檀在一起的日子,其实是我一生中无比美好的回忆。我不仅倾慕他的倾城之色,更爱他的出众琴艺,为此,我曾专门做了一张琴送给他,名唤“知音”!人言“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雪檀乐感天成、心思灵敏。虽当初入宫方能接触古琴 ,稍微嫌迟,却在短时间内,由御用乐师稍加点拨,技艺就突飞猛进,自成一派。我对他除了佩服,更多皆是不愿承认的倾慕!与他弹琴对唱,皆是琴瑟相和,心有灵犀。而相处时日越久,墨儿对他也越发痴迷,对我则嫉恨更加,却又不敢越界,三人同行,实则气氛怪异,令人烦累。”

莫离叹了一口气道:“爱情当中,本来就不该三人同行。而一旦形成三角恋情,彼此拉扯博弈,最终多半是三败俱伤。”

“那……你们……可是众人俱伤?”

莫离怅然点头:“这场三角恋情没有任何人胜出。而伤得最深的还是雪檀……”

“雪檀集你与墨儿的爱慕于一身,为何还会伤得最深?”子清年少,自然不解情爱复杂。

莫离看着子清的清纯模样,不禁遥想自己当初也如他一般青春懵懂,硬生生地错过了爱情,难免心中感慨,于是再次详细道来:“墨儿想来也早看出我和雪檀症结所在。一日,雪檀临时不在,墨儿私下问我,是否知道雪檀经常对我施‘昏睡咒’,然后悄悄轻薄我。

其实,雪檀的小伎俩我都知道,但是因为他一直发乎情,止乎礼,所谓‘轻薄’也不过顶多是悄悄抚摸或者亲吻我的脸颊。于是,我一直佯装不知,却也心有余悸。墨儿一席话,正好说中我的心病,我一时之间竟无从回答。

墨儿见状继续问我对雪檀到底怎么想的?为何一直这么不明不白?

我平素和墨儿不合,所以我本身并不愿与她多话,但是因为说到雪檀,我还是破例回答她道:‘雪檀对我有恩,我与他情如兄弟,墨儿姑娘勿要多想。’

墨儿立即大笑着说:‘好个‘情如兄弟’,我看雪檀可不这么想。哪有弟弟整天对哥哥施昏睡咒,还又亲又摸的?他心里可真是对你一往情深,你不会不知道吧?而你对他暧昧不明,让他既不能断了对你的念头,又不能获得你的回应,整天心情郁结,傻呵呵地盼望有一天你能被他的真情感动!而对这一切,你竟然假装不知,一句‘情如兄弟’妄想推得一干二净,这对他不是很不公平吗?’

我当即哑口无言,墨儿所说句句是实,字字如箭,毫不留情直接戳着我的脊梁骨。无奈心中虚伪竟然促使我反驳墨儿道:‘贫道与雪檀有缘相识,皆是偶然。他对我有恩在先,我对他有义在后,其中本不该有所误会。时至今日,我也想与他说清楚,我们永世只做兄弟!’

墨儿听我说完复又笑道:‘你认为这样有用?单凭你几句话,雪檀就会断了心思?或者你自己真的能全部放下?’我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确是事实。几句话怕是不能断了我和雪檀彼此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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