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叶 下——风夜昕
风夜昕  发于:2011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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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京维低咒了一声,向门走去。

门一开,萧俊飞喘息未定地站在门外,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顾京维,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房间里的钱叶,发现后者正低着头扣衬衫的纽扣。

“什么事?”心情不好,顾京维语气也很差,表情更是有些骇人。

“呃?你们……”萧俊飞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打断了……

“有屁快放!”顾京维吼了一声,已经是忍无可忍地前兆。

萧俊飞吞了口口水,无比郑重地说:“王权被杀了。”

有些地方,永远比别的地方要冷一些。这里有鲜花,却比任何地方都更悲凉。

一座墓碑前,新鲜的白色马蹄莲刚放上去没多久,坐在一旁的人垂着头,始终没有抬起头看站在面前的人。

一身黑衣,男人伸手摘掉了墨镜,另一只手抚上了那颗低着的头,像是安抚一般。

“走吧!回去了。”靳士展轻声说,已经不知道说了第几遍,仍然没有得到回答。

良久,抬起头,纪若非冷冷地看着他。

“你迟到了。”

靳士展不为自己解释。他的确迟到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这天迟到,那个人的忌日。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

“你连约定都不顾了!”纪若非咬着牙,愤愤地瞪着他。

他没有不顾,只是……

“你昨天晚上在哪?”又问。

靳士展没有回答。

“为什么打你电话不接?”

“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为什么……”

一连数个“为什么”,最后,靳士展只说了一句:“我跟钱叶在一起……”

花被狠狠甩到了他身上,散了一地。靳士展站在原地,不躲,也不动。

“靳士展,你狠!”咬牙切齿地站起来瞪着靳士展,纪若非冷笑了一声,“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只要我过不好,你也永远不会过得好,这是你发过的誓,你亲口对他说的!”指着墓碑,像是“证据”一般。

靳士展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照片里的男人,他曾经对着男人发过誓。

“我知道。”淡淡地说了一句,靳士展伸手揉了揉纪若非的头。

“那就跟我在一起!这样我就会过得好,你也不会内疚,爸爸也不会有意见的!”纪若非说着冲上来死死抱住靳士展。

被撞得身体向后倾斜了一下,靳士展刚稳住重新站起身体,纪若非就仰起头吻住了他。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从一开始就……”胡乱地吻着,趁着空隙纪若非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靳士展想拉开他,却在不经意看到男人的照片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很久以前,他问过男人,你会爱我吗?

那时,男人笑着说:‘好啊……’

第四十七章

干净整洁的街道两旁,前不久地上不铺满了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枯黄的颜色,踩在上面发出干涩的声音。现在,终于连落叶也没有了。

钱叶慢慢地沿着街道边缘行走,悠闲得像是在散步。

阳光还算不错,但仍然有些冷,空气也让人觉得有一股干冷的感觉。钱叶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些虚,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什么也没吃,身上渐渐涌出无力感,摸了摸自己胃,他有种想笑的感觉。

已经,疼到习惯了么……习惯再下去,就是麻木了。

王权死的消息,传得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慢。至少,比钱叶预料中慢了许多。

顾京维在听到萧俊飞说王权死了之后,回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是说不清的震惊和愤怒,如果看得透彻一点,也许还能看到一丝细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兴奋的感觉。

好吧!看在顾京维自己可能都没发觉的份上,钱叶决定忽略它。

顾京维和萧俊飞急急忙忙地走了,临走前顾京维让钱叶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除非在万不得以的时候有重要的事。像把“犯罪嫌疑人”隔离起来一样,或者说,应该称之为“保护”。总之,没有太大差别。

钱叶站在客厅里,等顾京维走后五分钟,他也出门了。

他还没吃饭,这应该算是件“大事”了吧?

但来到街上,看着形形色色店铺的时候,钱叶发现他连一点目标和方向也没有,一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在这样的天气里,哪怕喝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也是一种享受,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钱叶开始觉得鼻间一直隐约有股血腥的味道,影响了食欲,让人作呕,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却的确发生在他身上了。

也许饥饿只是他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他只是不想呆在那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抬起头,看了一眼灰蓝色的天空,钱叶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他不仅没有拥有过,现在反而失去了更多。

接下去等着他的不知道会是什么,需要面对的是什么,钱叶想,就这样一直走着,如果就这样离开,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了下来,钱叶投了两个硬币买了一瓶纯净水,弯腰伸手从取物口把水拿出来之后,又看了一眼其他货物,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放进了进钞口,买了一块巧克力。

喝了两口水,感觉意外的好,水很冰,喝下去肚子里也变得凉凉的,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把水放进外套口袋里,钱叶背靠在墙上,拆开了巧克力的包装。

不知道是不是放得久了点,味道似乎并不怎么好,钱叶觉得也许是他的心理作用,咬下第一口之后,慢慢地咀嚼着,甜腻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苦。

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买错口味了……不过,至少吃一块巧克力的时间,他拥有了。

嘴里的巧克力完全融化,消失,只是味道还没有淡去,一辆黑色的车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停在了钱叶面前。

钱叶一点也不惊奇,甚至就算现在是辆警车停在他面前,他也不惊讶。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车,咬下了第二口巧克力。

车门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一身黑衣,跟车的颜色相差无几。钱叶记得男人,见过几次,王权的手下。记忆里,昨晚男人也在,那时候钱叶的意识还不算太模糊,他记得男人跟靳士展说话,差一点就要进房间,然后当场发现王权的尸体。

现在想想,很值得深思。

男人看着钱叶,表情看似一如既往恭敬,但却又少了些什么,似乎是以前的那种说恭敬倒不如说是“不得不低头”的感觉。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了老大的悲伤模样。

钱叶嘴巴慢慢动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男人看了一眼钱叶手上的东西,笑了笑。

“钱先生好兴致啊!”

大冷天的靠在墙上吃巧克力,的确是一般人不会有兴致。

钱叶礼貌一笑,“彼此彼此。”

“你果然不同凡响。”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钱叶面前,“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悠闲。”

老大死了,说话都文绉绉的。钱叶舔了一下沾在指尖的一点巧克力,问:“你是来抓我的?能等我吃完再走么?”

“这么说……你承认权叔是你杀的了?”

“不承认有用吗?”钱叶淡淡地反问一句。

男人扬了扬嘴角,说:“有。”

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钱叶此时肯定,男人不是来抓他回去给他们老大偿命的,但是……

笑了笑,他问:“你说的有用吗?”

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男人脸上多了一种得意的感觉,又让人难以察觉,说:“有。”

问一句答一个字,钱叶不想再玩这种“游戏”了,看着男人的表情,思考了一会儿,问:“难道你已经……”

男人笑了笑,这一笑,就给了钱叶肯定答案。

“你真的够聪明。”

原来,“取而代之”这种事,在某此时候,真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几秒之后,钱叶微笑着问:“那现在岂不是要叫你老大了……啊!不好意思,敢问贵姓?”

男人挑了一下眉,也笑了笑,感觉更像是个大学里的老师而非黑社会的老大,但越是这种人,越是危险。

“你太客气了。这还是拖钱先生的福……”

钱叶在心里讽刺一笑,“借刀杀人”的确是应该好好谢谢动手的人。

“还有靳老大……”

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

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表情,男人眨了一下眼,若无其事地说:“不得不说,真的是我运气太好了!王权任何人都能杀,却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杀,但你和靳士展的组合,他死,绝对不冤!而且,也没地方会给他申冤!哪怕他现在到了地府,阎罗王都会劝他想开点,认命算了!”

“你,什么意思?”钱叶不觉得男人在开玩笑,但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钱叶,我认得你。”男人说:“你以前是聂风宇的人。”

愣了一下,钱叶看着男人,像是审视一般的目光。

男人笑了笑,“不用看了,你没见过我。那时我只是个开车的小弟,每次都是在车里看到你的,当时我也没特别注意你,只是记性比别人好点,恰好就记住了而已。不过,过了那么久了,我也跟你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才想起你来的。”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到钱叶面前,钱叶没有动,男人说了句:“请。”

想了想,钱叶缓缓伸出手,抽了一支烟。

男人适时地递上了火,给钱叶点上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男人之间的谈话,有了烟,也就意味着一种“默认”。

“王权死了的确会有不小的麻烦,相信你也知道,外面有一群‘饿狼’一直盯着王权手里的那块‘肥肉’……”

“也包括你?”钱叶突然问了一句。

“呵呵!”吸了口烟,男人耸了耸肩,“没有愿意一辈子当个‘走狗’,想向上爬,并不过分。”

的确,并不过分。而且,千载难逢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你现在得到的,抓得稳么?”钱叶问。

“的确是有点烫手。”男人“谦虚”一笑,“但有靳老大帮忙,就好办多了。而且相信我们今后会合作的非常愉快!”

钱叶冷哼一声,伸手推了一下眼镜,“这么说你们都应该谢谢我了?当你们的‘替罪羊’。”

“谢谢你是应该的,不过……你并不是替罪羊。”

什么意思?

男人吐了口烟,说:“靳士展放了话,承认王权是他杀的。”

钱叶眉头慢慢拧成一股绳。这算……什么?

“王权死了,只需要一个凶手就可以了,还是那句话,谁都能承认,又不是谁都能有资格承认的,找个替死鬼谁都可以,但靳士展,他承认的话,绝对没人敢出来多说一句怀疑的话,就算知道人不是他杀的。靳士展承认,也绝对是知道是谁杀的。这么明目张胆地袒护凶手,我不得不说……”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钱叶的侧脸,“不是他用心良苦就是我实在太浅薄,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你不浅薄。”钱叶侧过头,拿掉嘴上的烟夹在指间,“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男人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我把他当成夸奖的话。”

钱叶扬起嘴角,“你的确是个当老大的料。”这点,无可厚非。

“过奖。比不上你……”

钱叶扬了扬手里的烟,阻止了男人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永远不可能走上你们这个位子。”

他只要站在那个人身边就好,用他所有的一切去帮那个人,就像是“寄生”一样,离不开。并不是懦弱,因为他知道,站在最高点的那个人,是多么寂寞。

“有个问题……”男人突然说,“希望不会冒犯到你。你到底是靳士展还是顾京维的……”

后面的形容词也许男人没想好,不过说到这里也够了。

钱叶食指在烟上一敲,然后把烟放进嘴里,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意外地优雅。

“你觉得呢?”突然“玩心大起”,钱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侧过头看着男人微笑着反问。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钱叶的微笑的脸,最后笑了笑,别过头说了句:“抱歉。私人问题还是不问了。”

烟抽完了,男人上了车,钱叶奇怪这明摆着不让停车的地方停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来开罚单。不过再一看那车,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黑社会”的味道,也难怪了。

从口袋里拿出水喝了一口,钱叶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心里想着男人临走前看似不经意的话……

‘虽然人已经死了,但必定还是要有个交待的,那群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靳士展应该没问题吧……’

哼!杀人不用自己动手,坐收渔翁之利,钱叶冷笑一声,他这生意倒是稳赚不赔!

只是男人出现,让钱叶原本不怎么疼的胃又隐隐作痛起来。

一口接一口,直到一瓶水见了底,再一滴也倒不出来的时候,钱叶手上一用劲,把瓶子捏扁。

“该死!”忍无可忍,终于狠狠骂了一句,钱叶把瓶子用力摔在地上!

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施舍还是可怜?

靳士展,你到底要怎么样?这头一刀一刀地在他身上割着伤,回过头又帮他包扎伤口,一遍又一遍,坏人是他好人也是他!

为什么?每一次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靳士展都要让他再次犹豫,反反复复,像是注定的一样。连他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

钱叶,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你这样,到底算什么?”口中喃喃自语,想问靳士展的问题现在只能自己思考。

恨我的话,就一次恨到底……你这样,比直接在我身上割伤口还要痛苦。

靳士展把车停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走到公寓门前,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中。

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黑色西装,一脸的疲惫,伸手拉开了领带解开了两颗纽扣,正准备进公寓大楼里,敏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周围有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停下脚步,别过头,不远处的花坛旁边,白色的月季花开得正浓,夜色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靳士展皱了皱眉,觉得人影的身形怎么看都很熟悉,只是那个人怎么会……

刚想到这里,人影突然站起来了。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靳士展站在原地没有动,等人影走到灯光可及的地方的时候,靳士展愣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

“你……”话还没说完,只见对方手一抬,一个空的塑料瓶直直地向他的头打了过来。

靳士展抬手一挡,手臂上一阵刺痛,塑料瓶都能这么疼,可见下手有多狠。

“钱叶你干什么?”靳士展拧起看着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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