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出来，你就成了小酒仙了！”青黛揪着陆策的耳朵，犹如恨铁不成钢的母亲。

“莫气莫气，小心肚里的宝宝！”陆策呲牙咧嘴的样子说不出的孩子气，他小心翼翼的摸着青黛的肚子，“果然又圆了。”

青黛被逗得啼笑皆非，却没有放开陆策。

凤紫这才注意到，女子的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已是怀胎几月。他不可置信的摇头，却止不住滑落的泪水，死死的盯住女子的肚子。

“再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呢。”青黛放过了陆策的耳朵，也一同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还没想好取什么名字，他就要出来了。”

“凤紫，就叫他凤紫。”

“哦？”

“古语道：箫韶九成，凤皇来仪。”陆策长身玉立，侃侃而谈：“雄鸟为凤，登瑞紫穹。况上有青黛，后有凤紫，有何不好？”

“傻小子，你怎么知道是男孩儿？”青黛被骄盛的少年逗得开怀，刻意为难，“若是个女孩儿，岂不是要叫凰紫？”

“当然是男孩儿！”陆策异常肯定，“我早已经算过，定是男孩儿！”

“男女有什么重要？总是我的孩儿。”青黛充满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肚皮，懒懒的答道。

“我以后要当凤紫的师父。”

“小毛孩儿，自己还未成散仙，就敢夸下海口！”似默认了“凤紫”这个名字，青黛取笑道，“师父徒弟的，还是等你修成正果之后再说。”

“……”

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慢慢远去，凤紫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憋闷的喘不过气来。粗鲁的抹了把脸，一片湿漉漉的。硬生生将哽咽憋回喉咙，原来自己的名字也是陆策取的，原来他们那么早之前便已经认识了……

“陆策，陆策……”含混的念着这个名字，深刻的仿佛刻进了心里。

朦胧间，凤紫觉得脸上突然一片冰凉，他倏地惊醒，对上眼圈犯黑精神也有些倦怠的陆策，那人不耐骂道：“做什么噩梦哭的这么难看，丑死了！”

21.亲情

“陆策？”刚刚醒来的小狐狸懵懵懂懂的睁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一时分不清眼前的陆策是梦中的还是现实的。

炙热的手掌贴在额头上，被那暖意一烫凤紫才知道他是真的醒了过来。梦中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过，小狐狸急切的起身偎进陆策的怀里：“我方才梦到了你、蜷云、一个不认识的道士，还有娘。”

被抱住的男人身体一僵，有些不自然的拍着凤紫的背脊：“都梦见什么了？”

“凤紫这名字是你取的？”抬着头，墨丸一样的眼睛看着陆策。

“是。”

凤紫轻轻一笑，将头埋进陆策怀里：“我很喜欢。”

他和陆策的相识早在他还在娘亲肚里里面，这个事实让凤紫格外的高兴。再想到他的名字还是陆策斟酌所取，心中更是涌上一阵甜蜜的滋味。

饶是聪明如陆策，也知小狐狸此时心中所想，只是顺着对方的揽紧了怀中的纤细身体。

“你奶奶很生气。”过了半晌，凤紫有些担忧的开口。他知道陆策十分敬重这个祖母，不想他们祖孙因为自己的原因疏远了感情。

“无妨，祖母一向疼我。”摸了摸凤紫柔软的额发，陆策柔声安慰。

但他心里却有几分担心，祖母年迈，已有多年不曾动武。金光照又颇为耗费体力，不知现在如何？想到这里，陆策便再也坐不住。压着凤紫的肩膀让他躺好：“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看看祖母。”

小狐狸乖乖点头，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陆策唤来春归冬离，让两人留在凤紫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自己换了套衣物，便出了门。

来到陆家老太太的房门外，正好碰上端着参茶的冽湮。对方将手中的托盘交给陆策，朝房门的地方努了努嘴，就兀自离开。

陆策端着参茶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抬手轻敲房门。

“进来吧。”陆家老太太略显疲惫的苍老声音在门内响起。

陆策推门而入，房间里面光影交错，他看见祖母坐在最喜爱的梨花木太师椅上，单手撑头。脸上的表情隐于黯淡的阴影里，看不清楚。手里因为没了惯拿着的念珠，有些神经质的兀自摩挲。

“奶奶。”屈膝跪在老人面前，陆策将温热参茶放进老人的手里，掩饰不住的哽咽，“孙儿不孝。”

老人皮肤松弛的手摸了摸陆策的头，长叹一声：“你父母早逝，是我太宠你了。”

陆策将头枕在老人的腿上，用脸颊贴着老人的手：“奶奶，我让您伤心了。”

“人妖殊途，你们以后的路不好走啊。”陆家老太太再次叹气，为钟爱的孙子的前途担忧。

“奶奶……”埋首于老人膝头，陆策半响无语。

老人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脊，就像儿时哄他入睡时般轻柔。

这边陆策走后，凤紫一直睡不踏实，后来为了不让春归冬离担心干脆闭眼假寐。今天的事情，让陆策和陆家老太太的关系十分僵硬，这让小狐狸很担忧，但想到陆策是为了自己才与家人有了冲突，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老人，凤紫还是觉得心中不断涌出名为喜悦的情绪。

听见春归冬离都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凤紫上挑的凤眼一下子睁得溜圆。他轻轻掀起身上的锦被，慢慢下床穿上鞋便要出门去寻陆策。可他刚一打开房门，便看见眉眼微红的陆策站在门口。

“你回来了？”

“嗯，你不好好在床上睡觉，又想往哪里跑？”

“我，我放心不下，正想出去寻你。”小狐狸红着脸，羞的头也不敢抬，喏喏解释。

“罢了，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待在房间，不要再给我惹出乱子就好。”陆策嘲讽道。

“你？！”凤紫虽然生气却无法反驳，之前确实是因为他和蜷云擅闯藏秀楼，才使得陆策和他的叔叔起了冲突，而今天更是因为自己让他与敬爱的祖母有了纷争。想到对方为自己做的一切，凤紫压下心中不悦，关切问道：“奶奶那里怎样，有没有受伤？”

陆策绞了帕子擦了把脸，褪了外衣躺进了犹带着凤紫体温的被窝，舒适的叹了口气才答道：“老人家那里没事，不过你却有事。”

没头没尾的话让凤紫心中一惊，他也三两下爬上床，伏在陆策胸前问道：“我有什么事？莫不是奶奶还在生我的气？”

“一口一个奶奶，你倒也叫的十分顺口。”陆策突然扬起一抹调皮的笑，看着突然醒悟的凤紫脸皮变得通红，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反应过来对方的取笑，凤紫拉了脸有些恼羞成怒。陆策从来都是这样，在别人说的十分正经的时候自己开始吊儿郎当，从来不管他人心情如何。忿忿想要起身，却被陆策一个拉拽趴在对方胸膛上。口鼻之间全是男人身上清幽的檀木香气，小狐狸的脸红的更加厉害，几乎烧了起来。

“脸皮真薄，动不动就红的通透。”陆策犹不过瘾的拽了拽小狐狸粉嫩嫩的脸，啧啧取笑。

被捉弄的恼了，凤紫一把拍掉陆策的手，开始反唇相讥：“谁能比的上你的脸皮，简直可媲美铜墙铁壁！”

小狐狸不甘示弱的瞪视着笑意盈盈的陆策，自己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空有一副面皮，嘴巴恶毒，性情恶劣……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天翻地覆凤紫已经被压在了陆策身下，那人用额头顶着他的：“可这样铜墙铁壁的脸皮，还是有人喜欢！”

“我才不喜欢你！”话一出口，凤紫立刻懊恼的咬着嘴唇，他怎么笨的不打自招？

果然，听见他的告白，陆策笑的更加开心，又黑又透的黑眸眯成了一道缝。从紧紧贴着的胸膛，凤紫都能感觉到传来的震动。想要生气，小狐狸却发现心中的怒气随着对方的笑声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笑声渐歇，凤紫感到男人的头枕在自己的颈侧，呼出的热气冲进了耳廓：“雄鸟为凤，登瑞紫穹。凤紫，你飞不远的，因为你只能在我的怀里。”

小狐狸的回应，只是紧紧抱住了陆策。

22.争执

“他就是那狐妖！”

“就是他吗？长的还挺漂亮！”

“废话！狐妖哪里有不漂亮的？”

“嘘……他看过来了。”

这几天无论凤紫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开始还对他有些忌讳，后来发现他没有理会便越发大胆起来，几乎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议论。

凤紫起初并不在意，那些人他并不认识，再说让他们说上几句，身上也不疼不痒痒，也就随他们去了。但这几天那些人的举动越发大胆起来。

初二时便下了雪，虽然小，却是稀稀落落的下个不停，待到初五的时候，已经是厚厚的一层，陆家被笼在一片银白之中。有些胆大淘气的孩子，在看见凤紫的时候，便砸了雪球，边砸还边喊着：“妖怪去死！”之类的话。

小狐狸初时还觉得有趣，与孩子们戏耍一番，可连续几天下来便觉得厌烦。而且有些人见小狐狸不会伤害孩子，便怂恿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将除妖的符咒贴在凤紫身上。

凤紫开始还依然以为是孩子们在捉弄他，但当细嫩的手臂被灼烧出伤口时，才惊觉到这已经不是孩子们的游戏了。但这些小事他又不好去告诉陆策，只是让伶俐的春归取了功效很好的药膏涂在伤口上，不让陆策发现。之后，小狐狸也减少了独自出门的时间，总是乖巧的跟在陆策的身后。

“你这两天怎么如此乖巧？”陆策手里拿着账本，看着窝在火盆边软榻上的凤紫问道。

小狐狸个性毛躁，这几天却是一反常态，更是安静异常，让陆策十分不适。

烤火烤的暖洋洋的凤紫懒洋洋的睁了眼，瞥了眼陆策道：“天气冷的厉害，懒得动。”

陆策笑着放下账本，踱到凤紫身边拖鞋上榻，将爱困的小狐狸抱在怀里，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打回原形。从散落的衣物中抱起凤紫，摸着那漆黑厚实的皮毛，陆策取笑道：“这么厚的皮毛，还会怕冷？”

乌溜溜的湿润眼睛瞪着陆策，凤紫口不能言，张开嘴咬住对方手指。可犹豫了半天，尖利的牙齿也没有咬下去，改用柔软的舌头舔着陆策的手指。

抽出手指，陆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凤紫的皮毛，在温暖的火盆旁半合上眼睛斜靠在榻上。自从接掌陆家家主之位，陆策便没有一天空闲时间。他向来散漫惯了，一下子被很多零碎的事情锁住，心情一直十分烦躁，此刻便是享受难得的清闲。

凤紫顺毛被摸的十分舒服，也不再计较被突然现出原形的状态，圆滚滚的身体蜷成一团，趴在陆策身边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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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陆策还在睡。维持狐狸状的凤紫小心的起身，将两只小爪子踏在陆策宽大的袍袖上。抬起小小的头，见陆策还没有醒的样子，凤紫多少觉得有些无趣。

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火盆里有几处零星的火星。借着这小小的光芒，凤紫定定的看着熟睡中的陆策。那人傲视一切的眼睛合着，只能看见长长的睫毛，再也觉不出任何犀利的样子。总是吐出刻薄言语的嘴此时也是微微抿着，有些孩子气。凤紫有些着迷的看着，被看着的人突然一动，吓了小狐狸一跳，他忙不迭的跳下软榻躲得老远。

但榻上的陆策只是动了动，并没有醒。凤紫有些懊恼自己的胆小，再也不敢看熟睡中的俊美面容，一跳一跳的出了房间。

外面很冷，雪地又十分的湿滑，凤紫小巧的爪子在不停落上新雪的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梅花印记。他跳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兀自爬上了树，在不时碰到脸颊身体的梅枝间灵巧的穿梭。

月光如水，带着几分凉意。凤紫蜷在一处枝桠上，圆亮漆黑的眼睛看着月亮出神。

“母亲！”带着几分生硬的声音打断了小狐狸的沉思，他小心的趴好稳住身体，朝树下望去。

前后总共有三个人，前面高些的搀着矮些的，后面一个瘦高的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前面两人。等他们走得近了，凤紫才看清前面的两个是冽湮和陆策的祖母，而后面的那个则是陆策的二叔陆空明。

陆家的老太太咳嗽了两声，有些苍老的声音满是疲惫：“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我这把老骨头可吹不得风！”

“若不是在佛堂回主屋这段距离追上您，孩儿又哪里有机会能与您老说上话？”陆空明阴恻恻的看了冽湮一眼才愤恨说道，“母亲难道就不担心这陆家变了天吗？”

“二哥说的哪里话，陆家又不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哪里谈得上什么变天不变天？”冽湮笑意盈盈的接话，“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二哥有什么话不妨去房里说？”

“哼！陆家之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嘴！”

“哦？敢问二哥，在陆家何为外人，何为内人？”冽湮的态度依然清雅，语气却开始咄咄逼人。

“行了，都老大不小的岁数了，也不怕被后辈看了笑话？！”陆家老太太打断两人的争执，抬头上望，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小狐狸的藏身之所，“还不赶紧下来，还用我去请你吗？”

灵巧的身体沿着树干三跳两跳，凤紫来到地面，慢慢挪到三人面前。

冽湮面带微笑的俯身将小狐狸抱进怀里，摸了摸那身柔软厚实的皮毛笑道：“怎么没在子然身边？”

身形受制，凤紫无法回答，只是用小爪子推开了冽湮的手，挣扎着便要落地。变成狐狸原形被陆策抱也就算了，哪能所有人都把他拎起来便抱？

岂料目的还没有达成，便被另一双手拎住后脖子提起。对上陆家老太太仿佛能够看透世间一切的眸子，凤紫突然觉得有些胆怯。之前陆策因为自己伤了老人家的心，不知道老人会不会怪罪自己。

轻柔的力道弹在脑门，感到身体悬空不过转眼间的事情。凤紫回过神来时已经重新落地，他不解的抬高有着毛茸茸耳朵的头，看着老人。

“大半夜的乱晃什么，还不赶快回去！”

凤紫听了老人的责问，不由自主的转了身体窜上了之前栖身的梅枝。他禁不住转头看地上那三人的表情，冽湮是淡笑如常，陆空明则是阴沉着脸，而陆家的老太太是沉静异常。小狐狸却觉得，那沉静的面容透着几分慈祥。

23.遇袭

听了陆家老太太的话凤紫远远离开，却还没来得及回房便碰见了前来故意惹事的人。

那个为首的年轻人凤紫没有见过，不过对方脸上年轻气盛的咄咄逼人让小狐狸十分看不顺眼。他认识的人中，只有陆策当得起这份傲慢。

“你就是那只狐妖？”来人挡在凤紫面前，带着不屑语气的居高临下问道。

凤紫抬起小脑袋看了看，灵巧的身体向旁边绕去，岂料来人早有准备，拿了一张捕兽的大网，拦住了小狐狸的去路。

“我是陆申，陆氏曾长孙。”

小狐狸更加不解，这人自己都不认识，三更半夜的挡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介绍自己？

“孙少爷，您与一个畜生废话什么，简直是浪费口舌，不如直接抓了！”后面一个更年轻的男子迫不及待的建议道。

“可祖父说不要轻举妄动……”

“二老爷未免太过瞻前顾后，拿下这狐妖就是大好的筹码。”那人看陆申还有些犹豫，又说道，“还是孙少爷因为藏秀楼那一晚让家主吓破了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