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离恨冥焰起 四(穿越)——文礼
文礼  发于:2011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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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笑了,”他皱了皱眉,“把镯子还给我。”

我坐起身,将镯子重新套到左手腕上。那个镯子有点大,以前戴着就有点松松垮垮的,容易滑下来。这段时间又瘦了,手腕几乎只剩下一根骨头在,感觉套着那个镯子都有点不堪重负。不过它原本就是在那里的,一直以来,它都理所当然地呆在那里。

“你听着,”我向他笑道,“这个镯子不是你的。它是我的心上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所以我更不可能将它给你。至于你那个镯子,是你自己把它弄丢了。连同你的心上人,一起被你丢掉了。”

昨晚没有脱衣服,就这样合衣倒下就睡着了,所以现在也免去了穿衣服的麻烦。我下了床,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外面已经看不到玉龙们的身影,连火堆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昨晚一路走来的那条不祥的白绢路也不见了踪影,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急急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突然间脚下一绊,便重重地倒在了青石路上。虽然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但昨晚怕是下过雨的吧,所以石缝中的泥还是湿的,这一倒,又是一身恶心的泥污。身体痛得不得了,心也累得不得了。似乎所有力气都从身上被抽去,只能瘫倒在地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掉在已经干了的青石板上,一滴一滴,让我不禁去想昨晚的雨刚下时,这块石板是否也是这样被慢慢打湿。

一片阴影挡住了我眼前的光线,抬起头,是依然一身白衣的上官青岚。太阳被他的头挡住,从背后映着他的一头白发发出浅浅的光晕,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宇文慕时的情形。那时我从一个不高的山崖上跌下来,跌断了腿,然后一个人在泥泞的山路之中向遥远的住处一步步爬去。那时,宇文慕也是这么一身白衣,如同仙子一般飘然落在了我的面前,将满身泥污的我抱在了怀里。

那个时候,他就是振救了我,为我所依赖的神。然而现在,同样的白衣,同样的道骨仙风,却是将我推入深渊的,讽刺的颜色。我衣裳凌乱,头发也乱七八糟,更不用说早已纠结了的那些装饰物。看到这样的我,正狼狈地倒在他面前,他是不是会很高兴呢?

“你得到你想要的星象了吗?”

我首先开口,打破这可怕的沉默。他一秒钟不开口,我便多增一秒钟的恐惧。他是来向我炫耀的吧?炫耀命运的胜利,和我那无力而可笑的抗争?哦对了,我可真是问了个傻问题,昨晚下过雨的啊,又怎么看得到星星?

“他对你不好?”

他蹲下身,给我整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头发,眼中透着丝丝难过。

都这个时候了,装给谁看呢。我怒意顿起,猛地将他推倒在地,一拳一拳地往他的脸上招呼。

“我又不是女人!用不着他对我好!你这个混蛋!卑鄙小人!他为什么会忘了我?为什么连我也忘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突如其来的怒意并没能维持多久。使尽全身力气将他的脸打成猪头之后,瞬间爆发出来的力气又不见了踪影。我只得跪在他身上哭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在无理取闹似的。他伸出手想要给我擦眼泪,我却在这时被一双手从后面抱了起来,搂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原来你那么爱哭,为什么以前都没有看出来呢?”西门锦菡将我打横抱起,也没理地上的上官青岚,径自便往我住的地方走。

“上次是为了醇玉,这次是为那个男人?”他冷笑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情种呢。”

我没心情理他,却止不住泪水,便靠在他怀里由自己这么去了。

“算了,”见我这个样子,他放弃似地说,“你啊,也不过如此嘛。”

七十三

仪式之后,上官青岚和锦润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只剩下西门锦菡陪着我。他倒是没有再折腾我了,想是玩够了吧,已经到了厌倦期。而且自从那晚之后,他便完完全全恢复了当初“情深意重谢盟主”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在谈恋爱呢。

每天天一黑,我便到院子里去看星星。可惜天不随人愿,一连好几天都是阴沉沉的,天空灰暗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写满预言的天空被挡在云幕深处,不让人窥视一丝一毫。

然而异变终于还是开始了。

建溟五年一月,东方末君御架亲征,讨伐叛军。二月,两军对峙于溟江金沙口,东溟军队势气大增,一举将叛军击退百里。叛军退至漠桑原,扎营布阵坚守不出。四月中,叛军突出奇兵。宋怀溟压阵,从正面与东溟军队展开恶战。两军交战之际,东方晨君与宇文慕各领两支轻骑兵,绕至东溟军大本营之后,以迅雷之势夺营,然后向东溟军发起猛攻。东方未君受到三面夹击,败走杜郡。四月底,被擒于东海苍溟港,之后被囚于建德宫,自刎身亡。五月初,东方晨君即位,改年号新溟元年。

自从我失踪之后,东方末君失去了我的联系,便不免焦躁起来。当我来到锦城,与锦润重逢时,他就走上了一条毁灭之路。五月初,东方晨君即位那天,正好是仪式进行之时。

“有凤来仪已经全部向天朝转移完毕,属下在接到锦城分部传回的主人的消息时便立即赶来。只是在江南小筑发生了那样的事,楚清秋难辞其咎,全凭主人发落。”

在东方末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将有凤来仪的力量全部撤出了东溟,而且留在那边的势力也都全部隐藏。当他发现自己被抛弃的时候,不知是何感想呢?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叹了口气,“我现在可没心情理他呢。你过来的时候,天朝的局怎么样了?”

宋宁说,“一切正如主人所料。只是东溟那边……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为什么放弃东方未君?”

“是,”宋宁道,“我们在东溟的投资甚多,为何要将东溟拱手让人?如果当时有有凤来仪相助,就算在后期失去了主人的指挥,东溟军也不会惨败于此。”

“东方未君不是宇文慕的对手,有凤来仪用不着向注定的失败者投资。而且,”我笑道,“敌人,还是要自己亲手打败才好玩啊。”

“那么主人现在有何打算?”

“我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我想了想道,“天朝那边就交给你们,按计划来就是了。如有异变,马上通知我。东溟境内的势力按兵不动,我自有打算。这里的事……我也不知道还要留多久,不过你回去之后,马上派人去北魏的征南大将军府,将这封信交给我哥。”

“属下明白了。”宋宁收起信,“那么属下就先回天朝了,主人保重。”

我点了点头,他便离开了,留下了带来的莫名保护我。现在还不能走,还有必需要做的事呢。

然而他们这一次的失踪却并没有多久。几天之后,府里突然变热闹了起来。下人们忙进忙出,给主屋那边张罗着什么事。西门锦菡将我看在自己的屋里,以养病为由不让我出门。所以当我知道他们在张罗的是什么事的时候,已经到了事件前一天了。

我决定留在这里不跟宋宁回去,就是因为看到仪式那夜锦润的态度有所松动,所以想要找机会跟他好好沟通一下,或者想办法将他骗回天朝再说。只是没想到,当我能再有机会看到锦润的时候,他却已经要结婚了。

“你不让我出门,难道是因为怕我知道了这事想不开?”

看到西门锦菡一脸郁闷的表情,我还真以为是我的眼睛出毛病了。他该不会是在为我“着想”吧?

“还真把我当女人了吗?难不成跟他睡了一次就要赖他一辈子?”

“你真的不在意?”西门锦菡一脸奇怪,“我可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你曾经了解过我吗?”

“在谢家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而清高的人,”他垂下眼,似在回忆着从前,“与世无争,冷眼旁观。可是到了后来,你与我斗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一样的生于黑暗,玩弄人生。等再见到你时,却看到了一个曾经的我,同一张脸,和同样的对命运的不甘。然而那一夜之后,我又看到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他顿了顿,然后直视着我道:“欧阳翔凤,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哪一个都是,又哪一个都不是。”

你如果只看你想看的,那你所看到的便是我。你如果只看我想让你看的,那你所看到的便不是我。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转移话题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软弱的人。你为醇玉流下的眼泪和为他所流下的眼泪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说着,他走到门边,将门大大地打开,“我不会再关着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吧。”

我倒是没想通西门锦菡为什么会突然想通了。说起来有点绞,但他对我的执念也未免太不正常了吧?只是眼下我可没时间与精力去在意他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鲜的想法与游戏——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五月十八是个好日子,良辰吉日,益婚嫁。府里到处都挂着红得刺人的灯笼与喜字,相比起来,那夜的惨白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新娘是老国主的外孙女,算起来跟我和锦润都是一辈的,大概是什么表亲之类的亲戚关系吧。就像其它千篇一律的政治联姻一般,娶了个女人,西锦就基本上被他收入襄中了,只等老国主架崩,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了。

天色渐晚,瑞王府从下午开始就变得喧闹,现在客人们都基本上到齐了,更是人声鼎沸。吉时在晚上,新娘的喜轿也还没到,不过宴席却已经开始了。锦润穿了一身大红,做出上官青岚教过的最完美的表现。一切都是那么和乐融融,除了站在阴暗的一角看着他的一身白的我。

我就那样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片欢乐的景像。大家都很高兴吧?这种大红色的喜事可是建立在许许多多人的利益基础之上的呢,只可惜……

一声刺耳的声音突然叫开,沉思中的我没注意到那声音到底叫了什么,只是喧哗声突然上了一个台阶,人们开始兴奋起来。就算没听清,我也知道,是新娘子的花轿到了。

场面应该很壮观吧,毕竟是这样的一场婚姻啊。人们兴奋地讨论着什么,不安定的气氛让我觉得万分烦躁。迎新娘子的步骤可大有学问,就算花轿到了王府门口,到走到主屋这里也得花上老大半天。

我就只是静静地站在大厅里,逐一扫过那些看客。都是些西锦的高官吧,不过没看到上官青岚和西门锦菡。想想也是,毕竟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啊。锦润的今天是黑暗中的人一手建立起来的功绩,可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出现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坐在理应属于他们的位置。

等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锦润一身大红的喜服,手里牵着一条红绢,另一端还带着个美女。的确是美女呢,论长相气质,看起来和现在的锦润是完完全全的天作之合。我突然想起她怎么没戴喜帕的时候,耳边便戏剧性地飘来了某些看客的对话。

说是新娘子一下轿,就自己把帕子揭了。说这个小郡主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大方,就因为无意间听到有人说她这样的怎么配得上储君,不过是因为家族的利益才能够嫁给润王,所以她要让大家都看看她到底哪里配不上储君。说她从小不喜女红,却是打斗骑射样样精通的铁娘子,跟注定会成为一代帝王的润王是天作之合……

得到认同的新娘子骄傲地笑着,如此耀眼。说起来,到是在她身边那个一脸机器人表情的锦润配不上她了。选她来做未来的国母从各方面来说对锦润都是最好的,上官青岚的眼光不错,她就是那样一个注定会当女主角的女子。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司仪正高声朗诵着祝词。等祝词念完的时候,一对新人正好走到了喜堂之前,也像是算好般到了吉时。

“吉时到——行礼——”

随着司仪的高声唱诵,一对新人走上前来,却在只离那个为了跪拜仪式而放在那里的大红蒲团只有半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不但他们停了下来,司仪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大厅里刚才为了婚礼仪式而特意保持的安静却在这时变成了杂乱的嗡嗡声响。

因为我。

我从喜堂后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喜堂中间。在一片大红色的宴席中,一身惨白的我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说起我这身白衣,还是西门锦菡的。来到这边之后,上官青岚倒是给我置了不少衣服,什么样式颜色的都有,唯独缺了白。

他说,凤星的服饰以金色为主,因为凤星是上天的宠儿,特意派往人间来助王星一统天下。他说,凤星理因站在最耀眼的地方,接受众人的膜拜与赞美,因为他们牺牲了自己,来成全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三百年前为我的前任平反的,正是他上官青岚。

他说他不会再让悲剧在我身上重演,他说他会拼尽他的一切来保护我。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宇文慕。

凤儿,我会保护你。

这是在忘忧谷的时候,他对我的承诺。现在,他的这位尚未死去祖师爷又再次向我承诺。

我住的是西门锦菡的房间,用的东西也是他的,也就没必要跟他客气。今天出门之前想起充满了整个王府的大红,然后在突然之想穿白色,别的什么也没夹杂的白。于是我便去翻西门锦菡的箱子,拿了他的衣服来穿。

虽然他比我高一截,但我和他的身型相差也不是很多,虽然大了一点,但他的衣服我也能穿。只是这身什么也没有的白,在这个充满了红的喜堂中,是那么的突兀与不合谐。

“你怎么来了?”

这是他看到我后的第一个反映。原来在他心中,我也是和上官青岚他们一样,见不得人的。

“你先去坐吧,别站在这儿。”

这个时候还这么冷静自若,西门锦润,你还真是个完美的机器。

“锦润,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心上人吗?”

听到我这话,大厅中的嗡声更响了。新娘子瞄了他一眼,再看看我,笑容僵了一下,却很快又像没事人一般,只是眼波流转,大概在猜这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乌龙事件吧。

他没有作声,只是将目光又落在了我的左手腕上。新娘也敏感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顿时眼中一片了然,笑得有几分讽刺。

“这位公子,”她大大方方地走到我面前,和气地对我说道:“今天是润王和崔玉怜大喜的日子,来者是客,也请这位公子赏个脸,坐下来喝杯水酒吧。”

说着便招呼她陪嫁过来的小丫头给我找人布置坐席。她表现得是那么大方,真不愧是女主角。不过既然有人拿自己当女主角了,怎么说也得找个无理取闹的恶人出来,才算得上一出好戏吧。

“这里是瑞王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还没过门就跟我摆当家主母的嘴脸?我冷冷一眼瞄过去,她的笑容便这样僵在了脸上。没理会她,我走过她身边,来到了锦润面前。

“是她吗?你那个心上人?”

“现在是吉时,你先过去……”

“回答我。”

他顿了顿,然后才开口道:“不是。”

刚才为了听清我们的对话而小下来的嗡声再次大噪。没去管身后的新娘子是什么脸色,我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锦润,我是谁?”

他奇怪地看着我,然后说:“欧阳翔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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