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了抬眉梢，眼角淡淡地撇过去，只见莫罗一脸无所谓，没兴趣的表情。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起来。

苏秀晶打开门，很意外看到唐嘉洛和莫罗同时出现。说道：

“进来吧。”

唐嘉洛第一个走进来。莫云娜坐在沙发上，一侧头就看到那高大修长的身躯，不禁陡然生出压迫感。

再看向那双眼睛，莫云娜顿时生出紧张的感觉，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向窗边，拉开窗帘，打开出窗户，夜风吹进来，用力吸了几口气，用力转身，面对那三个人。

“先都坐下。”苏秀晶说道，自己带头坐在沙发上。

唐嘉洛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下。莫罗站着没有动，眼睛就那么看着莫云娜。

“过来，”唐嘉洛朝莫罗张开一只手臂，“先坐下，坐下来把话说清楚。”

莫罗走过去，在他手边坐下。

苏秀晶转头说道：“云娜，过来吧。”莫云娜靠着窗户，没动弹。

“你肯定有话要对我说的吧？云娜。”唐嘉洛靠向沙发背，一只手轻轻按着莫罗的肩。

莫云娜怨恨地看着他，也不吭声。苏秀晶着急起来，站起来也走到窗边。

唐嘉洛直视着莫云娜，沉吟道：“我想，你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发生今天这种事，或许是我没有给你说话的机会的缘故？”

“可恶！原来你都知道！原来你是故意不理我？故意不回应我的心意？”莫云娜怒火燃烧起来。

“你很无礼。”唐嘉洛平静说道。

莫云娜愕然望着他，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注视着自己，忍不住思索了一下：“你不回应我的心意，不给我机会表白，难道不是对我也很无礼吗？”

唐嘉洛唇角勾起一个冷酷的笑容，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该明白，不回应你，不给你机会，这本身就是回应。”

“胡说！你在敷衍！为什么那个林小月，你只不过是第一次见到她——”

“林小月和你没有区别，”唐嘉洛打断她的话，“在我眼里，你，和林小月是一样的存在。容我客观真实的补充一下，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苏秀晶拉住莫云娜的胳膊，暗示她冷静。

唐嘉洛的手感觉到微微的颤抖，立刻从肩头滑向莫罗的后背，缓慢而有力地上下抚摸着。虽然事情可以做得很无情，但是话可以不必说得这么无情，然而他必须这么说，他不想日后会有丝毫纠缠不休。

“说什么没有区别？！你不是很享受那样的勾引吗？原来你就是那个程度。”莫云娜恼羞成怒，胡乱反击回去。

“云娜！”苏秀晶真的生气了，用力掐了莫云娜一把，说道：“有话好好讲，过去坐下。”

等那两人在对面坐下，唐嘉洛冷冷地说道：“关于林小月，我只能说我对她仅仅只是给了一些忠告。对于一个淘金女，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语气一变，质问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一点，让你胆敢对我如此放肆？”

虽然是很轻柔很低沉的声音，听到这句话，莫云娜还是颤栗了一下，那不是害怕的感觉，那是真正的恐惧。理智，也一点一点回来了。

低下头，说道：“我想，是我太过分了。对不起。”咬了咬下唇，头发向后一甩，提高声音道，“我对你的感情难道是错的吗？”

感觉到掌心的身躯又颤抖了，唐嘉洛立刻变换力道，用心安抚。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苏秀晶拿出手机接听：“喂？哥哥啊，对，我和云娜在——”

通话被挂断，手机也被唐嘉洛握在掌中。

“嘉洛？你——”苏秀晶吃惊地看着他。

唐嘉洛拔下电池，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今天把话说清楚前，谁也不许接打电话。”

目光扫向莫云娜，冷冷地声音：“我想要的感情，就算对方不给，我也会掠夺回来。我不要的感情，对方硬给，我也不会看一眼。你当然错了，大错特错。”

说完坐回莫罗身边，平静无波地说：“你该给你弟弟一个交代了。”

气愤地瞥向唐嘉洛，一瞥之下，那双眼中竟是汹涌着凌厉的狠意，和发出那平淡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莫云娜感觉到自己受到威胁。

这么多年，她多少了解到这个人的一些底细，即使自己不是他的敌人，再逆拂下去的话，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在那道眼光的威逼下，只好忍气吞声，定了定心神，说道：“有什么好交代的。”

“姐姐。”莫罗干巴巴地喊了一声。

莫云娜头扭向一边，不理他。

苏秀晶推推她的胳膊，说道：“云娜，你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就索性说清楚吧。”

“那是我们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莫云娜！”唐嘉洛的低吼带有警告和威胁的意味，“你最好搞清楚，不管是不是你家的事，既然事关莫罗，现在你就把他不知道的统统告诉他。”

连苏秀晶也感受到唐嘉洛那迫人的危险感，忙催促道：“阿罗有权利知道啊，你告诉他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云娜身子扭向一边，厌恶地说：“他不是我妈妈生的。”

“姐姐，我有出生证，上面是妈妈的名字啊。”莫罗急促地说。

莫云娜看也不看他，继续说道：“我父亲很年轻的时候就被人认定才华横溢，事业也一帆风顺。我母亲本来是高中老师，在我父亲事业进入高峰期之后，为了更好地照顾我父亲和我，便做起了全职主妇。可是——”

莫云娜顿了顿，考虑着该怎么说，“我想我父亲的工作，伴随着许多诱惑在其中。我母亲一直容忍着他的背叛，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身体也越来越差，甚至需要住院疗养。后来有一次，我父亲陪母亲一起回到家里，怀中却抱着一个婴儿，爸爸说那是我的弟弟。”

“那时我已经十岁了，虽然许多事还不懂，但妈妈有没有怀孕还是知道的。”莫云娜第一次看向莫罗，眼光充满恨意，“我母亲是因为太爱我的父亲，才愿意将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登记成亲生儿子。可是，天天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生下的孩子，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天天面对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活得长久？那个孩子就是他。”说完扬起下巴朝莫罗指了指。

“姐姐，那你还是我姐姐啊。”莫罗大声说道。

莫云娜厌弃地瞪了他一眼。

“原来是这样。”苏秀晶起身坐到莫罗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唐嘉洛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莫罗揪着衣服下摆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心里纠结起来。

他想起在三亚的那个黑暗之夜。那一夜的莫罗，真实，没有掩饰。那一夜，他大声说出了他的恐惧，他的不安，他向他吐露了隐藏在内心的秘密。

现在，他知道，那一夜，他向他吐露秘密，是他对自己多么大的信任和依赖。

他是那么敏感、那么乖巧，明明不懂得如何和人亲近，却又一心想讨好别人。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孩子是在怎样的惊恐和不安中，无依无靠地长大的。

他没有同年龄孩子的自信和骄纵，也没有父母的怀抱可以撒娇，他几乎没见到他开怀笑过。他的神情总是戒备的，他的眼神总是不安的，他总是默默承受着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反抗。

39.别人愿意给的，自己能得到的

唐嘉洛伸手过去，用力握住那只指节泛白的手，微微松开，再握紧，拇指在那纤细的手指间不停来回摩挲，传递出无声的抚慰。

“那，生我的人是谁？”莫罗低着头，紧张等待着未知的答案。

莫云娜有点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他，撇了撇嘴巴，嗤笑一声：“生你的人？我怎么知道？知道的话，我还会放过她吗？”

“那，只有问爸爸了。”莫罗低声说道。

莫云娜抱起双臂，往沙发背一靠，摆明了不理他。

唐嘉洛站起来，说道：“我们该告辞了。”

拉起莫罗的胳膊，朝门口走去，苏秀晶连忙跟过来送出门……

关上门，苏秀晶进来坐下，叹口气，道：“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搞。云娜，你真的不知道阿罗的生母是谁吗？”

“真的不知道，这么些年，我一直在外读书，父亲工作更忙，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我父亲。”

“唉！”苏秀晶深深地叹息。

走出莫云娜的家，夜已深了。初秋的夜风，干净，凉爽。

莫罗任由唐嘉洛一路拉着自己。

二人走到车前，唐嘉洛为他打开车门，莫罗以为自己又要被塞进车去。肩膀却被有力的手臂向后拉，身体转了过去，立刻被另一只手臂牢牢搂住。

莫罗默默地被他抱着，脸埋进结实温暖的胸膛，吸入这个男人身上特有的体味，清爽又馥郁。

这是他熟悉的味道，也是他唯一熟悉的味道。

这是他熟悉的胸膛，也是唯一给他依靠的胸膛。

沉寂的心，感受着被这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搂抱的滋味，感受着那双手臂强健肌肉的生猛跃动，感受着在这副高大身躯的的挤压中，和这个男人越来越紧密。

搂着他的手臂略略松开，下巴被抬起，望进一双幽深的黑眸，四目相望之中，传递出不曾言传的千言万语。

一片落叶在黑暗中蹒跚飘下，落在莫罗的肩头。

唐嘉洛伸手拈起叶片，在少年的微微卷曲的发上来回轻拂，不经意间，叶子从指间飘落。他扶住少年的后颈，深深吻了下去。

一切都飘远，一切都流逝，一切都宛如不存在。唯一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火热的舌交缠着，火热的身躯交缠着，再也无法抵挡这销魂的滋味，呻吟在四唇相交的缝隙间逸出。

抱住怀中已经在颤抖的身躯，忍不住手伸进衬衣里去轻轻抚摸。

一声被压抑的呻吟响起，少年扭动身体，低头用力推开身上的双手，脚步趔趄着，坐进车里，弯下腰，火热的脸埋进手掌。

“我陪你去见你的父亲。”

车子在一条林荫道上行驶，街灯被或疏或密的树枝遮挡，树影不断被前进的车子抛在脑后，前方却又有无数魅影向挡风玻璃扑来。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单音，唐嘉洛却爱极了他此刻的柔顺。

“明天去吗？”

“还不知道我爸爸在哪里，要先联系上爸爸的助理，问清楚爸爸在哪里再去。”

“过两天就是国庆节，这个时候去时间非常充分，不会占用到你上课时间。”

“好啊。那我现在可以打电话吗？”

唐嘉洛看了看挡风玻璃前被自己拔下电池的手机，说道：“明天打吧，现在很晚了。”

莫罗又是简单的一声：“嗯。”转头朝窗外看去。

唐嘉洛暗暗看了他两眼，说道：“今晚你和我在一起。”

莫罗没有说话，继续倚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向后掠去的鬼影幢幢般的树影。

久久地，才说出一句：“夜晚很可怕。”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伸手捉住莫罗放在膝上的手，“不会让你再害怕。”

“我知道,拒绝你的话，只是说是没有用的。”莫罗依旧不看他，盯着窗外。

“你想对我说什么？”

莫罗转过头，看着他，直到他也看过来，才说道：“你不会接受拒绝的吧？”

看到他微微挑起的眉梢，唐嘉洛不禁玩味起他的话来，他甚至在他的唇角看到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

他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确实。你已经很了解我了。”

莫罗又转过头去，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进入这个人的家里，已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过，只有这次是在自己完全理智清醒的状态下走进来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意跟这个男人回来，但是，他就是不想再一个人了。

尤其是今晚，绝对不要一个人孤单单地度过。

他知道这个男人会向自己索取什么，可是，在内心深处，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都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也给了他很多很多。

他的心中已经不再奢望想要什么了，因为想要的，不管自己多么期待，到头来统统得不到。不论是妈妈，爸爸，姐姐，还是小月。

现在，他知道了真相，也知道事情再也不是他的能力可以改变的了。

十几年的渴望和等待之后，十几年的坚持和努力之后，别人愿意给的，自己能得到的，也只有这一份禁忌之爱。

这原本是加强加在自己头上的爱，是这个从天而降的、没有真实感的男人，强加给自己的悖伦的爱。不管如何抗拒，这份爱，却是自己唯一能够得到的。

唯一能得到的情感，是悖伦的，是禁忌的。然而，拒绝的话，对自己来说，太奢侈了。

自己，能做到放弃手中唯一拥有的吗？

那样的话，要怎么活下去。

还像过去十几年那样，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吗？不。再也不要那样了。再也做不到了。

那么，就面对这样的命运吧。

就相信他的爱，就依赖着他吧，至少，在这个男人厌倦自己之前。就这样活着，不再去期待了。

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人生。

唐嘉洛一手端着一杯茶，他并没有将茶送给莫罗。相反，看到那个少年倚在阳台落地长窗边的身形后，索性在不远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修长的身躯软软地依偎着窗框，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手中紧紧攥着窗帘，薄薄的丝质窗帘，被揉成一团，皱得不成样子。

他不想说话，他知道这个少年经历了什么。一切话语，都是虚空无力的。

他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丝丝恨意，回想着莫云娜的决绝，回想着莫燕平的冷漠。

不过，他想道，正是这两个人，给了自己独占这个少年的机会。

我，会给你我所有的一切，唐嘉洛在心中说道，我也要，成为你的全部。

放下手中的杯子，缓步走向那寂寥的少年，双臂绕住腰肢，双手在少年平坦的小腹前交叉搂紧。微低下头，脸颊在少年的耳边摩挲。

“答应我。”低低的声音充满诱惑，“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静静的，没有回应。紧了紧手臂，声音更轻柔：“嗯？答应我。”

“嗯。”

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在他的怀中转过身，偎进他的肩窝。

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少年感受到这强健的脉动，一只手伸进他的衣襟，温柔地捂住心跳的位置。

捉住这只多情的手，举到唇边，望着少年的眼睛，说道：“为你心动。”

吻，落入少年的掌心，绵绵密密地移向手腕。

“不要。”

手缩了回去，却又双手伸出，软软地抱住高大的身躯，脑袋，依旧偎进他的肩窝，似乎，寻求着温暖，和依靠。

“很累了吧，我们睡觉吧。”轻拂着少年的后背，间或轻拍几下。

“嗯。累了。”少年离开他的怀抱，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做什么好，眼光看向四周。

这是唐嘉洛的卧室，他并不陌生。看到那张大大的床，不禁脸红起来，忙顾左右，急急地想说点什么掩饰尴尬。

“那个，我得给翰伦哥打个电话，免得他担心我。”他的手机被唐嘉洛拆了丢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