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日,程喜向公司请假,陪着田诗一起去看医生。
「妇产科医生欧阳亭?」在诊所的大门,程喜被名牌吓了一跳。
「怎么?你认识这个医生?」
「哦,不,不认识。」只是同名同姓吧,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那我们进去啰!」
田诗紧张地挽着程喜的手臂,接见她们的医生是今年轻女性,她的态度很诚恳。
「欧阳医生几天前出了车祸,现在昏迷不醒,她的工作暂时由我来接手。」
「我们是来验孕的。」田诗说。
「好的,我们的化验很准确,效率也很高,只需要两天便有结果。」
「两天?那么久?我不能等啊!」田诗着急的大叫。
程喜也跟着拜托,「请你帮帮忙,我们真的很急。」
医生看看他们,点点头,「那好吧,特快的三小时就有报告,但收费比较高。」
二人付了费用,留在会客室等候,感觉如坐针毡。
希望只是一场虚惊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发现对方的手心全是汗水。
「恭喜你,你怀孕了。」医生愉快的宣布结果。
一听,田诗立刻哭着出跑出去,程喜则是连忙追赶,他一直跑到附近的公园才发现田诗独自坐在长椅上发呆。
程喜过去坐在田诗身边,轻声说:
「我们约小克出来商量好吗?」
田诗摇头。
「诗诗!」
「我跟小克狠狠吵了一架,已经分手了,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他。」
难怪诗诗最近总是闲在家里
「啊现在无法挽回了吗?」
「我不会去求他的!」田诗猛然摇着头,红着眼叫道:「喜喜,如果你是为我好,请替我保守秘密,尤其是不要告诉小克,下然我会
恨你的!」
程喜无法可想了,只能干着急。
过了好一会儿
「都是我不好。」程喜抱着头自责。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的肚子又不是你搞大的!」看见程喜愧疚的模样,田诗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你的表哥,我有责任照顾你、管教你。」
程喜很后悔也很内疚,他太过放纵田诗了,而且他宠纵她的理由并不是单纯为了她好,而是怕被讨厌,他害怕被喜欢自己的表妹嫌
弃。
「是我的错!」程喜憎恨自己。
「别说了,我讨厌你这么窝囊的样子!」田诗跳了起来,虽然眼睛依旧通红,却已经恢复凶蛮的本色,「你总是这样,只要有不好的
事情发生就马上认定那是你的错,哪怕你根本没有半点错也要抢着认错!喜喜,你就不能放过你自己吗?」
程喜默然低着头,田诗冷静下来之后也默默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二人互相依偎取暖,像一对无依的小动物。
又过了一会儿
「诗诗,你有什么打算?」
田诗沉默。
「无论你决定怎样做,我都支持你。」程喜紧握田诗的手,又道:「如果你想生下宝宝的话,生吧,我来养好了,我可以当宝宝的
爸爸。」
田诗再伤心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要跟我结婚吗?」
「无所谓啊,这样可以给宝宝名份,可是却对你不公平。」程喜很苦恼,虽说将来田诗遇到合适的对象他们可以离婚,可毕竟有损
名誉。
田诗眨眨眼睛,「那你敢不敢去跟我爸妈说我肚里的孩子是你的?」
「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被姨父打一顿而已
「喜喜,你真好!」田诗感动的抱住程喜,「可是你只喜欢男人,我爸妈不会相信你搞大我的肚子。」
「呃说得也是。」程喜搔搔头,然后二人对望,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喜」笑过以后,田诗脸容一肃,垂着头幽幽说道:「我想我不会生下这个宝宝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程喜一震,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话,这是田诗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决定,但是他的心很痛,真的好痛。
三天后,绿洲酒吧,季欢在喝闷酒,酒保山姆识趣的不上打扰他,后来还是他自己沉不住气先开口说话。
「喂怎么最近没有乐队演奏助兴?」
「上次那个乐队不太受欢迎,所以不要他们来了。」山姆毕恭毕敬的回答。季欢不由得放声大骂:
「你怎么不早说?」
「原来季医生在等他们。」
山姆故作讶异,其实季欢的目的他早已猜到,可若说出乐队不会来,某人也不会来,那季大豪客也不会每晚来光顾了。
「我干嘛要等他们?」季欢不承认。
「哦?那季大少在等谁?」一旁的客人笑着调侃。
「呸!我季欢用得等人吗?向来只有人等我。」季欢大言不惭,一脸骄矜。
客人们都笑了,大家都喜欢那个有点少爷脾气、有点风流自赏、有点傲慢任性,人品相当不错的季大医生。
微微一笑,山姆突然插话说:
「对了,刚才提起的那个乐团他们稍后会来呢,这次是为了收取之前的演出费,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里出现。」
「啊?真的?」季欢霍的回头,紧张的表情根本无法掩饰。
众人都在偷笑,只有山姆没有笑,他只是呶呶嘴。
「他们到了。」
两个打扮前卫的少年刚好推门而入。
「呀,好久不见,上次在这里看过你们的演出,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呢」
顾不得被人看笑话,季欢身不由己的迎上前去,露出亲切的笑容,对少年们的演出言不由衷地赞美一番。
作为名不经传的小乐队,少年们从未受到这等礼遇,二人兴奋得满脸通红,立刻把季欢当作知音兼好兄弟。
「对了,你们好像还有一个伙伴。」季欢闲闲的进入正题,「人长得满可爱的,好像叫程喜。」
「程喜?没有这个人啊?」
我跟他聊过天,他说他是你们的朋友。」
少年们面面相顾,摇了摇头,那晚匆匆一见,他们对沉默寡言的程喜毫无印象。
「也许是我们的仰慕者,所以自称是我们的朋友。」
一听,季欢的脸都黑了。
拜托,你们也有仰慕者?程喜绝不是这种虚荣轻浮的人!
少年们见季欢露出不悦的表情,连忙问道:
「那个程喜长什么样子?我们还有两位成员,也许你见到的人是他们的朋友。」
说到程喜的长相,季欢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很年轻、很清秀,大约一米七,身材纤瘦,眼睛不大不小,有很明显的双眼皮,鼻子很挺秀,嘴巴」
「这样的人满街都是。」
话被无礼的打断,季欢的大少爷脾气正想发作时,恰巧小克和另外一个人推门而入,只见和他谈话的少年叫道:
「看,我们的伙伴来了,不如问问他们。」
他们正要扬声呼唤之际,一把清脆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小克!请问你是小克吗?」
声音的主人紧随着小克一起走进来,顿时让季欢眼睛一亮。
「小克,我有话要跟你说。」程喜脸色凝重的说道。
小克很讶异,「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每晚都在酒吧对面的小巷子等你出现。」没办法,程喜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小克。
一听,小克马上又惊又怒,尴尬万分的把程喜拉到一角,憎恶道:
「你等我干什么?我不喜欢男人!」
这件事若是被同伴们知道,我会成为笑柄的!
「是关于诗诗的事。」程喜冷静的说。
小克一呆,过了一会儿才愣愣的回道:
「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怀孕了。」程喜单刀直入的开口。
「是、是小诗让你找我的?她想要什么?」小克失了方寸,拼命挠头,又团团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跟她结婚的,有唱片公司打算跟我们签约,我快要出道了,这个时候我」
「诗诗没有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程喜难过的闭一闭眼睛,「她说要拿掉孩子。」
「啊已经拿掉了。」说着,小克的表情似悲似喜,复杂难辨,也许,连他也无法分辨他自己的心情。
「还没,诗诗下不了决心。」
小克缩缩肩膀,「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喜突然上前揪住小克的衣领,狠狠挥出一拳。
「啊!好痛!你干嘛打人?」小克怪叫道。
「这是代诗诗打你的。」
小克呆呆的看着程喜,这个形象柔弱、怯懦的少年,此刻满脸寒霜;程喜咬着唇,一出生便害死生母、累死生父、背负着满身罪孽
,他不介意自己如何被欺负,却无法忍受家人被伤害。
「好啦,打也被你打了,你还想怎么样?」小克忽然感到心怯的问道。
「跟我去见诗诗,和她一起商量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们已经分开了,而且小诗不是已经决定要拿掉孩子了吗?」
「就算是这样,你也有责任跟她一起面对,一起处理这件事。」
不管是要堕胎还是要生下宝宝,都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不该由一个女孩子独自承受所有的压力和罪疚!
程喜严肃的说:
「是男人就不要逃避责任!」
小克怒了,「我是不是男人还轮不到你这个恶心、变态的烂玻璃来批评,死人妖!」
程喜一声不响,待小克发泄过后才冷静的问:
「你去不去?」
「不去!」小克赌气,不甘示弱。
程喜气极了,忍不住重重打了小克一巴掌。
「这是代替宝宝打你的,你不只没资格当父亲,连做人也不配!」
「你说什么?我宰了你!」
小克扬起粗大的拳头,程喜不擅长抨架,眼看无法闪避,便下意识闭上眼睛,就算要捱打他也不后悔,有些意见是需要用拳头来表
达的,尽管不自量力也不能退缩;他已经做好挨小克一拳的打算,可是预期的痛楚却迟迟没有来临,他犹豫着睁开眼睛,只见一道
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他身前挡住小克。
「滚!不要再骚扰他!」男人冷声低喝。
到底是谁骚扰谁啊?
小克有苦说不出,只好幸然离去。
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会见义勇为、挺身主持公道,程喜不禁呆住了,初次尝到被保护的滋味,感觉暖暖的还有一点流泪的冲动。
男人转过身,露出温柔的笑容,笑道:
「别怕,他再欺负你的话,我决不放过他。」
程喜深深躬身,「谢谢真的很感谢你。」
男人,当然是季欢,豪气又亲切的一挥手,「你跟我客气什么?」
好熟悉的语气、好熟悉的感觉
程喜抬起头想看清楚季欢的脸,他真的很不擅长认人。
「你你是」
「怎么?不认识我了?」季欢挑眉,他很有自信,绝不相信别人会忘记他英俊的脸,尤其是经过一夜热情之后。
嗯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装模作样,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把戏吧?
「啊」
蓦的,程喜想起季欢是谁了,他有点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一般来说,见面三次以下的人他是认不出来的,可他却记得季欢的脸
,这个事实令他感到莫名的喜悦。
「喂,你真的忘了?」
程喜的样子不像在作假,季欢不禁脸色一沉。那天早上程喜不辞而别已经令他很不高兴了,现在居然还把他忘得一千二净,想他季
大公子在圈子里也算是受欢迎的人物,从来没有被忽视到这种程度。
「不,你是这里的服务生嘛!」程喜柔声说。
「什么服务生啊?我是医生!」
季欢真的生气了,一时间居然想不起自己曾经冒充服务生的事。
「啊」认错人了!
程喜很失落,他本来就对自己的认人的本事没信心,与此同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听之后马上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季欢愤然抓住程喜的手臂,「喂、喂!话还没说清楚别想走啊!」
「我的家人有事,我要赶到医院去!」
程喜急死了,刚才打电话来的人是田诗,她说她要去做人工流产手术。
「我送你,车子就在外面。」季欢二话不说拉着程喜走向车子。
医院距离酒吧不到十五分钟路程,一路上程喜一言不发,咬着唇、紧紧握着拳头,用力到连指节都发白了,季欢看在眼内,心中倏
的一痛。
「别怕,有我在。」
季欢牵起程喜的手,稍为用力的握了一下,然后猛的踏下油门,湖水蓝色的宝马跑车开得比风还要快,不到五分钟便到达目的地。
程喜急急跳下车,「谢谢你!」
「找陪你去。」季欢放心不下,可他才刚打开车门就有一道身影拦在他身前。
「先生,这里不能停车,还有你刚才超速,请把驾照拿出来。」
交通警察板着脸,他已经追了季欢两个路口,可不管他响号还是打手势,六神无主的程喜和心系意中人的季欢都视而不见、听而不
闻。
看见程喜远去,心急的季欢低骂一声,粗声粗气的说:
「要开罚单是吧?动作快点!」
驾照就放在钱包里,季欢伸手往口袋里掏,可掏来掏去就是掏不到东西。
不好,钱包一定是掉在酒吧了!
「先生,驾照,拿来。」交通警察仍然板着脸,对季欢的嚣张很感冒。
「咳,我钱包掉了。」
「那就是没有驾照啰?」
「钱包就掉在附近的酒吧,我可以马上请人送过来。」
「现在我要控告你无照驾驶,请跟我回警局一趟。」
「」
「诗诗!」气急败坏的程喜好不容易在医院的某个角落找到田诗。
「喜喜!」身穿专门给病人换穿的白色袍子,田诗闻声抬头,忍不住一把扑进程喜怀里痛哭。
程喜心疼地摸摸田诗的头发,「那个手术已经」完成了?
「我已经进去过手术室了。」
「啊」
虽然没有资格批评,可程喜还是很难过,想要孩子的人,像他,注定一辈子无法达成心愿,而得到的人却又不能珍惜。
唉为什么上帝老是把宝宝送错地方?
「可是可是」田诗抬起哭得肿起来的脸,「我做不到,我没办法杀死自己的孩子!我我又从手术室跑了出来。」
「啊」
同样是感叹的声音,只是这一次的语气却有说不出的安慰。
「那么,你决定生下来了?」程喜小心翼翼的提问。
「嗯。」田诗轻轻点头,这是一个沉重的决定,可下定决心之后的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会支持你的。」微微一笑,程喜这时才想起季欢这个人。
呀他不在了已经走了吧
手上仍然残留着的温暖触感让程喜感到一阵淡淡的怅惘。
那个人是谁?
自那天之后,程喜一如往常的努力工作,而田诗则是在家里安心养胎。
「呕呕」
和很多家里有怀孕初期的妇女的家庭一样,他们的清晨都是由孕吐开始,只不过
「喜喜,怎么你吐得比我还厉害啊?」田诗大惑不解,她的情况已经算是很严重了,可程喜几乎是连胃都吐了出来。
「也许是吃坏肚子了吧?」程喜也不明白。
「一定是巧克力吃太多了,就叫你不要陪我一起吃。」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爱吃。」突然患上嗜甜症的程喜尴尬地挠挠头,「啊,我得去上班了!」
「不能请假休息一天吗?今天是」田诗迟疑说道。
「是姨父的生日。」程喜微微一笑,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请代我转达祝贺,拜托了,再见。」
「喜喜!唉」
「呕呕」回到公司,程喜又在洗手间吐得乱七八糟,
「喂,你没事吧?」同事往一旁洗手,见状,嫌弃的掩着鼻子。
程喜非常尴尬,「对、对不起。」
今天好像吐得特别严重,也许我该去看医生了
「喂,程喜,」组长突然用力推开门,大声叫道:「你要偷懒到什么时候啊?公司请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看守厕所的!」
整个楼层的人都听见了,来往经过的同事们纷纷侧目窃笑,只见程喜低声道歉,强忍住胃部的不适从洗手间走出来。
「在吵什么?」冰冷的女声忽然响起。
「褚经理。」众人恭敬的唤道。
冷傲的女强人围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程喜身上,「还记得洗发精广告吗?你的构思被选中了。」褚小柔淡淡的宣布。
「啊」众人惊叹,组长脸色一变,不顾风度的拂袖而去。
「等一下要跟客户开会,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