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睁开眼睛，才知道这才是现实——就在１３个小时又２０多分钟以前，自己匆匆忙忙又气急败坏的从洛无觉的家里“逃”出来，回到家一句话都不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也不管门外的母亲如何敲门叫骂，任性的靠在床边，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不停浮现的，是房间内的一幕幕，洛无觉的表情，他的眼、他的唇，那张无瑕的脸庞上任何一个神情都没有放过。

那副比例完美的身躯上，情欲的红潮从白玉般的脸颊边一直延伸到足底；扭动的身躯就像是李碧华笔下的青蛇一般，垂涎欲滴，引人犯罪。

眼睛一旦闭起来，看见的又是另一幅情景，那个美丽的身躯正被另一个男人肆虐、驾驭，在他的体内释放出最原始的欲望……

“可恶……”一想到这些，黎应倓就后悔不已，不管怎么说，他也应该先教训那个雷驭一顿才是，他凭什么能得到阿觉得身体，凭什么能玩弄他、掌握他……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像是故意忽略自己潜藏的想法一般，黎应倓不停的咒骂着雷驭，不过到最后他总是会想到洛无觉的那些“不齿”的行为，想到他诱惑的表情和眼神，想到他一步步靠近自己，想到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

想到——那个耳光。

整整１０年，第一次动手打最好的朋友洛无觉，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更没想到他会“还给”自己同样的一记。

心烦、意乱，心情郁闷到简直想跑到外面去发疯乱跑的地步，可刚站起来就发觉腿发软，一个重心不稳便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门外传来母亲的怒骂声。

一愣，也就放弃了想出门的念头；结果就在这种状态下，足足４个小时，黎应倓就那样坐在墙边发呆，直到凌晨３点多才合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透过窗帘，将完全遮盖起来的房间也照的明亮无比。

眼睛有些干涩，意识还很模糊，门外忽然传来黎母的叫声，原来一个星期又过掉了，今天又是周日。

“知道了……马上出来……”支支吾吾的应付了两句，黎应倓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墙边，床上的毯子丝毫未动的模样，枕头也摆放的整齐，唯一多出来的便是一件制服，那是昨天晚上他丢在床上的。

星期天了？

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一丝刺眼的光芒，照的黎应倓顿时清醒过来，也想起了昨天晚上经过的那一切。

说出了那些话，打出的那记耳光，是怎么都不可能收回的了，唯有庆幸今天休息，可以不用去学校，也不会见到洛无觉了。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真的在学校里，也未必碰得到阿觉，连续４天，整整４天，他们都没有碰过面，只是这一个“清明”，可能吗？

如果不是他刻意躲着自己，那便是上帝在捉弄他们，况且他们的教师正对着，想堵他是何等的容易，然而，从他同学的口中得知的却是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来上课的消息了。

这，的确是上帝恶作剧，对吧？

“好烦……”

不愿理会门外母亲的叫声，黎应倓一用力，从地上跃了起来，伸手拉开窗帘，窗外果然阳光明媚，不远处的云朵薄薄的，让人联想到了棉花糖。

不过现在可不是幻想的时候，再不出去的话，门外那个正在吼叫的老妈很可能会破门而入，然后揪起他的耳朵，就是一阵臭骂。

他还不想周日早上就被念死呢！

很自觉的拍拍床单，挂起制服，打开窗，让和谐的夏风吹进屋内，调节空气，笑容又浮现在了黎应倓的脸上。

日子就该这样过，不是吗？

至于令人心烦的事，还是暂时忘记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个周日的，一晃眼，一整天就过去了，抬头看着窗外，太阳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沉入了西岸，天空的一角挂着一轮明月，今天又是月圆之夜，过了今天，明天面对的又是难免的尴尬。

很难得今天都没有出门，如果是平时的话，早就一早抱着篮球去敲某人的家门，在他意识模糊之间吵醒他，拖着他去玩篮球了。

而今天起的晚，连早饭都没心情吃了，抱着球刚踏出家门就后悔了：现在这种状况，肯定是不能再去找过去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个人了，若是去找别人……唉，现在这样子不管找了谁，他都不会有心情认真的玩了。

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来看去都是平时看惯的东西，此时看着却觉心烦，不经意间撇到了桌上的一个镜框，四方型的镜框中放着一张眼熟的照片——

自己热情的搂住洛无觉的肩膀，笑的异常开怀，而一旁的洛无觉却只是露出一个淡的几乎没有踪迹的笑容；原本黑色的眸子在日光的照耀下变化成美丽的金色，眼神注视着某处，那神情给人一种虚幻的美感；这一瞬间恰巧被调皮的表妹拍下，成了他们永恒不变的回忆之一。

还能记得那天太阳是多么的刺眼，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高昂，因为就在那一天，他和洛无觉一同考上了“明清学院”，从国中生一下子变成了高中生；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激动，就像是从孩子瞬间长大成大人的感觉，很新鲜，也很刺激。

“阿觉……”不自觉的从齿逢中泄出这两个字，察觉之余却立刻握紧了双拳，冲上前去用力覆盖镜框，将那张照片狠狠的压在了手掌之下。

可恶！还去想那个混蛋干嘛？！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和他绝交，绝交！就当从来都不认识那个人，当这１０年都没有他的存在，或者当他已经死了，当他失踪了，当他……

随便当他怎么了，就是不要再想起来，不要再想起来了！！

别再想他了！！！！

“该死的洛无觉！”用力的敲打着桌面，发出的巨大声响就连楼下都能听见，没几秒钟后，黎母跑上来敲门，却被挡在门外，大动肝火也无济于事，只能撇撇嘴离去，心想着儿子不知道又发神经了。

而屋内的黎应倓根本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敲门声都没听见，又岂会去开门？

手下压着被他敲碎的玻璃，殷红的鲜血浸透了那一块块小小的透明碎片，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妖艳的光芒。这温热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溢出，起先只是几个细小的伤口，却在他自残性的行为下——用力的握紧拳头，将那些碎片全部握在手心，紧的几乎颤抖了，伤口大大的增加了，加深，鲜血也溢出的更多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一种自虐的行为，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难以抑制，只想要破坏、受伤，发泄，或许这并不是可取的行为，却是唯一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法。

单臂横扫桌子上的一切，他不停的敲打着桌面，用力的咬着下唇，腹部燃起的怒火无处宣泄，眼前浮现的一切无法抹去，脑海中回荡的都是洛无觉的身影、音容，就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样，不管怎样强迫自己去忽视、去遗忘，却做不到，反而更加加深。

“可恶！”在大叫一声后，难以平复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失控的一天，他一直都是很阳刚很灿烂很开朗，什么都不会在意，什么不会去多想、多思考的“单纯的笨蛋”，可是这次，却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就象发疯似的，冷静下来后，才发觉到这一点。

静静的拾起刚刚被扫到地上的各种文具、图书和便条，将它们按原位放回去后，最后才弯下腰拾起了那个已经被敲碎的镜框，也不愿处理掌心的伤口，握着破碎的镜框走回到床上，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抬起手上的那只手，熟悉的颜色触目惊心，玻璃的碎片已经深入掌心，伤口处隐约还能看见皮下的肉已经绽开。

完全没有痛觉，或许是因为已经无暇去思考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了，只是凝视着那一道道伤口发呆，脑海中呈现的，却是一片空白。

半晌，抬起另一只手架在完全的膝盖上，只见夹着那个支离破碎的镜框，镜框表面的玻璃破损的程度很大，一块块都被敲碎，只留下一条条完全不平的切口。

所幸里面的照片完好无损。

沾血的手指抚上那张照片，瞬间，血迹染上了片中的两人。那一点鲜红恰巧落在洛无觉的脸颊附近，遮去了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和那难得露出的笑容，可是怎么也遮不住那双看起来好似闪闪发亮的眼眸，眸中透露出的某种讯息让黎应倓皱起了眉头。

之前为何从未发现，阿觉得眼睛其实并不是看着镜头，而是注视着其它的地方，那眼神射出的光芒耐人寻味。

思考了半晌也没有得出结论，这时母亲又来敲门了，原来是表妹黎缘来借参考书了。

这时才意识到掌心发出的疼痛讯息，紧皱的眉头更加聚合了，深深吸一口气，将镜框丢在床的一角便下了床，打开房门，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看那受伤的手，那么多血，那么多伤口，把这位什么都不怕的黎母下的晕厥了过去。

包扎完伤口之后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并且被警告不许有下一次了，直到认错后才让他回房。

因为失血的关系，浑浑噩噩的睡了几个小时，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刚好西下，回忆起这一天下来，脑海中竟没有什么能记起得了，好象过了一个完全没记忆的周日，发觉的时候，受伤的手已经被纱布层层包扎起来，动弹不得了。

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心里思量着明天该怎么办，他有预感，明天会发生什么。

就在一天又要度过的时候，黎应倓想到了另一个人——何倩影。

现在两人的发展还算顺利，至少她对自己已经有了笑容，放学后也会等自己一起回家，有空的时候更会主动约自己出去，虽然只是去逛逛书店，买些他完全看不懂的法文、日文、德文的书籍，或者是那些管理学、医学图书，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年龄居然看这么深奥的书……

忽然意识到，从昨天到现在，自己的脑子里面除了“那些事”之外，竟然连何倩影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更别提自己答应过明天会去接她这件事了。

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连忙拉过毯子就盖在身上，心中数着小羊咩咩咩，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无奈之下只能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了……

最后终于因为支撑不住而昏昏欲睡了，眼睛闭上、意识模糊之前，他的脑海中不停浮现的是一个人的身影——

阿觉……

“儿子，你今天记得顺路去叫小觉起床，知道吗？”

临出门前，黎母的一句话让黎应倓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明去面对母亲，所以没有转身，不过身后的嘱咐依旧传来，飘入他的耳内。

“你知道小觉这孩子有低血压，早上起不了，反正你要去接别人，也顺道去他家一趟，把便当盒拿了，晚上带回来，你这个笨蛋儿子，别总是麻烦人家送过来。对了，晚上叫他一起来吃饭吧，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这阵子也不见你提起他，他也不来电话，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的……”

没等黎母的话说完，黎应倓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他不愿再多待一秒钟了，再待下去，他一定会再一次违背自己一早做的“决定”的，那样下去，他迟早要抓狂。

匆匆忙忙的坐上脚踏车朝前方飞驰奔去，冲过一个路口，眼看下一个路口就在眼前，可黎应倓的目光却怎么也不能集中，总是不停的撇向一旁的那幢独立的建筑物。

那是洛无觉的家。

过去的每一天，他总是在那扇绿色的门前停下，拿出备份的钥匙，打开门，悄悄的走上两楼，打开另一扇门，看着那张天使一般的睡脸，唤醒他……

ＳＴＯＰ！不能再想了！！

发现自己又开始想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了，黎应倓连忙打住了思绪，一个加速就冲过了红灯，朝遥远的那方驶去。

屋子依旧，人却完全的改变了。

风呼呼的吹着，吹落房前的一片叶，缓缓的飘落到那扇紧闭的大铁门前。

静止不动。

第十八章

从何倩影的别墅到“明清学院”只要短短的１０分钟时间，其实就算用走的，也不过是１５分钟而已，奈何黎应倓为了和她保持更多的“感情交流”，硬是每天早上骑着脚踏车去接她上学，到了傍晚又送她回家，他一直认为只要自己有诚心就一定能打动这个冰山美人。

今天已经是第７天了，从决定接小影的那天起到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７天——换言之也就是说这７天，他和洛无觉一次都没有碰过面、交谈过——除了上个周六。

一想到那天，黎应倓的心情就没由来的坏了起来，将何倩影送进教室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探进身体去确定洛无觉是否会在，而是好象这间教室里存在着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与它保持一定的距离。

既看不到教室里面的情况也不会被看见，他是这样认为的。

转身立刻朝自己的班级里快速的跑去，第一节是“明清”有名的“魔鬼老师”的授课，如果迟到了一定会被留下来，他才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而破坏了不久之前与何倩影建立起来的良好感情呢！

就在转身的那瞬间，一道视线不着痕迹的射向了他，是一双深邃的眼眸，眸中透露出的讯息异常神秘、带着不为人知的心伤；他今天来得很早，不，确切的说，在那个傍晚，他就一个人早早的来到学生会，安静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仰着头，映入眼中的是满天的繁星。

浮上心头的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真正的看过星空吧，在那个房间里，若不是有“他”的味道伴着自己，恐怕此刻的自己，已经疯了吧？

这么些年来，“他”总是伴在自己的身边，总是照顾着自己、总之带来欢乐和笑声、总是……现在，这一切已成了烟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飞散在时间的迁移中，无论如何寻找，都找不到这快乐曾经存在的证明。

星星就像是人心一样，不停的变换转移，也许此刻他是爱着你、宠着你的，可是谁又能肯定的说，明天、后天甚至遥远的未来他也是这样待你？

就像自己一样，在那个女孩出现之前，自己想要的，只是陪在他的身边而已，不求回报、不求结果，就算他永远都不知道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却……

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交叉的双手自始至终都改变过姿势，整整２个小时，这个颀长的身躯一直坐在靠椅上，将目光放在窗外的天空中，那是漆黑一片的世界，安详、宁静，单纯……天空有着自己的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一切。

缓缓的闭上眼睛，多时的剧烈运动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疲倦，这时才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自己的一切丑态全都被看尽了，被黎应倓、被那个最不想让他知道的男人看见了，全部都……

好累……

真的好累。

不止身体，更多的，是心，心底被掏空了，只留下这个躯壳而已。

好想就这么睡着，一直睡，睡到他的记忆全部消失，对黎应倓的爱全部消散，什么都没有留下的那天……如果那天真的能来到的话。

意识渐渐的模糊了，闭合的双眼中滑落一颗透明，在这黑暗中熠熠闪烁。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虽然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可是却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洛无觉反射条件的用手遮住了那光芒，眸也瞬间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