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尘(fuzi)——藏影
藏影  发于:2011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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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纱一飘,掩去了一切。
白霜呆滞地抓着地上的衣服,指尖泛白,全身如置冰窖。


9
第五章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族为上,破族次之……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书房内,唐夫子瞪着眼,望眼前游神的少年。
他将《孙子兵法》的《谋攻篇》从头到尾的朗读了一遍,正欲讲解时,他的学生,“御风山庄”的少主竟然破天荒的在发呆?!
那少年支着头,茫茫然地盯着窗外的绿树,偶尔皱皱眉头,不知在烦恼些什么。
这是极少见的一幕呀!
唐逸放下书,叹了口气。少主跟他习文学字已有五载矣,虽然每日上课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时辰,但每次少主都是聚精会神的,然而,今日的他,竟然会走神?为了何事,他在郁闷?
轻咳了几声,终于引起失神少年的注意。风尘儿转过头,对上唐夫子探究的眼神,他这才想起自己正在上课,忙放下支额头的手,端正坐好,满脸歉意。
唐逸微微一笑,问:“少主可有什么烦心事?”
风尘一惊。“夫子为何如此一问?”
唐逸摇摇头。“我观少主眉心紧蹙,似乎有什么心事啊。”
风尘儿一愣,唐夫子温和地笑,他叹口气,道:“夫子,学生……近日有一疑惑,思索了许久,仍想不透。”
“哦?”唐逸坐下来,倒了杯茶。“少主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为少主解答。毕竟,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风尘儿沉默了几许,之后,他道:“学生……近日恐怖是病了。”
“咦?”
双手无意识地按上心口,他吁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我见到……爹爹,心会莫名的狂跳。”
唐逸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喷出,见风尘儿素来无忧无虑的天真面孔上泛出苦恼之色,他暗暗诧异。
风尘儿腼腆一笑。见夫子脸色古怪,他虽不知自己的话引得对方心惊,但仍继续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半年未见他,我……我异常思念,前日,他回来了,我心急地奔出去,只为了早日看到他。可

见着了他,我又心慌了。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股乍见他的喜悦,心里闷闷的,又甜甜的……”
他咬咬唇,思及前日在“凝月池”中,父亲对他的亲昵,两腮红若樱桃,心跳如雷,双眼迷蒙。“为何呢……爹爹的亲昵动作,我……我想躲又贪恋?”
那日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当醒来时,他竟已沐完浴,着了里衣,躺在床上了。
虽疑惑,但他知,应是父亲帮睡着的他洗了身体,并穿了衣物,抱至床上。
蹙了秀气的眉,他望着窗台,喃喃。“为何呢?他……他是尘儿的爹爹呢!”
唐逸只感到背部一阵汗湿,少年全身泛着瑰丽之色,他心惊胆颤。
轻轻叹了口气,少年回过神来,用单纯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询问夫子。“我……是否病了?”
唐逸脸色苍白,倏地转头,望向敞开的窗口。
不知何时,一条冷然的孤傲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窗边,风一掠,扬起了他的衣和发。
风尘儿怔怔地望着他俊美却漠然的脸庞,一丝情愫绕上心头,心又开始不安分了,舔舔干燥的唇,他沙哑地呼唤:“……爹爹……”


10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夜,宁静。
灯火朦胧的房间里,金猊中燃着舒心的瑞脑之香,波斯地毯上,两只巨大的白虎安逸地趴着打盹,粗壮的尾巴偶尔拍打着。不远处,造型优雅做工精致的美人榻上,斜卧着一美丽少年。
那少年手中执着一本蓝皮书,微卷的封面上隐约可见“孙子兵法”四字,少年全神贯注地细读着,微开的窗户掠过夜风,摇曳着灯台上的油灯。
门,“咿呀”地开了,步入一妙龄少女。
少女一见榻上只着单衣的小主人,不禁颦眉,快速地关了门,绕到窗口,将窗扇紧闭好,放下了帘子,转身到内室,抱了一条毛毯,体贴地披在少年的身上。
“好主子,夜深了,您就少看一会书吧。”她劝。
翻了一页书,风尘儿揉揉眼,朝少女一笑。“日间上课时,我走了神,夫子教些什么全然不知,如今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自要一翻温习。”
白霜拨了拨油灯,使房里更亮了。低头看了眼风尘儿姣好的脸,微微发怔。
将《孙子兵法》的《谋功篇》琢磨再三,风尘儿不断地呢喃着篇尾的几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他出神,白霜亦出神。
如琴音低吟的声音实在好听,白霜不由自主地被魂吸了过去,美目紧盯着他微蠕动的红唇。
脑中,渐渐浮现那禁忌的一幕。
“知彼知己?唉,我却不知彼,也不知己……”风尘儿放下书,拧了一对秀气的眉,转眼见两只白虎睡得正酣,他羡慕地道:“大猫小猫真幸福,似乎没有什么烦恼呢。”
白霜抖了下手,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低问:“少主……有什么烦恼么?”
风尘儿盘腿而坐,托着腮,幽幽一叹。“日间,我向夫子提了个问题,夫子竟答不上来。夫子无法为我解答,我该去问谁呢?”
“咦?唐夫子学富五车,也会有为难的时候?”白霜奇怪。唐夫子是山庄里出了名的才子,十八岁高中状元,累官至尚书,后来不知何故,辞官归故里。才高八斗的他,竟会被少主难住?不过,少

主天资聪颖,能举一反三,或许……
风尘儿摇摇头。“我问的,与学术上的无关。”
“哦?”
皱了皱眉,风尘儿下了美人榻,在柔软的地毯地踱了几步,整个人越发忧虑了起来。
白霜诧异,不解地望着他。
一颦眉,一垂眼,一侧首,一吐气,一思索,无不显示着他心事重重。为了何事?她的少主,在两日之前,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呀!自庄主回来后,他……他竟染了忧愁?如此一个美丽的人

,染了愁云,总令人心怜!
为何呢?
风尘儿也在不断地问自己。
白天时,他向夫子剥白自己的心情,夫子一反往常从容,露出了惊慌之色,若他没有看错,夫子的脸色略发青呢!
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吗?
那时候,父亲怃然出现,确实叫他和夫子都吃了一惊,但没一会儿,父亲未发一言走开了。
他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不必再因父亲的凝视而心慌。
夫子亦松了口气,可,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不知……他能否回答我?”脑中浮现出一张冰冷如霜的俊美脸庞。
白霜一震,她上前,轻语。“少主,夜深了,该歇息了。”
风尘儿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神情凝重,下了下决心,双手交握了下,便匆匆闪进内室,披了件外衣,又急步出来,向门口走去。
白霜忙追着他问:“少主,您要去哪里?”
风尘儿笑笑,似乎豁然开朗了。“我去找爹爹。”
白霜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吞了吞口水,她道:“夜深了,少主一人……不好去打扰庄主吧?”
“可是,我若不问清,难以入眠呀!”他素来没有什么烦恼,日子过得十分悠闲,但一有疑问,但会寝食难安。
“可……可庄主他……”白霜吞吐,不知该如何启口。
“咦?”少年困惑地歪着小脑袋,明亮的眼里纯粹无污垢。
白霜咽了咽口水,娇瞪一眼。“反正……奴婢绝不让少主出门。都这么晚了,你若不睡,明早定无精神了。”
“霜姐姐……”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白霜坚决摇头。庄主他……他对少主……
她一脸固执,风尘儿无奈地叹气。“好姐姐,你松手吧,我不去便是了。”
“当真?”白霜不信。
风尘儿只好松开了按门的手,转身向大猫小猫走去,白霜这才放开了拽他衣服的手。
在大猫身边坐下,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大猫立即醒来,睁着虎目,不解地望向主人。
风尘儿偎在它身边,喃喃了几句,大猫双耳一竖,低吼几声。
白霜在一旁看得莫明,不禁上前问:“少主,你明日再和大猫儿爷玩吧,现已晚了。”
“嗯,好的,我这就去睡。”站起,伸了个懒腰,他打着瞌睡向内室走去。
白霜疑惑,蹲下身子,摸摸大猫。
大猫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抖了抖身子,白霜疼爱地摇摇头,正欲起身时,忽然,大猫扑了上去,将她按倒在地,她惊叫一声,同时,风尘儿跑出内室。
被大猫扑倒在地动弹不得,白霜惊惶失措。“哎呀,大猫儿爷又调皮了,好主儿,快叫它放开奴婢。”
风尘儿却笑如春风,神采飞扬。
“霜姐姐,你就陪大猫儿玩一下吧。我去找爹爹……”
“哎?”白霜大惊失色。这个少主人……他……他竟是如此可恶!
朝白霜愠怒的脸望了望,风尘儿略带歉意。“霜姐姐,莫担心,尘儿很快便会回房的。”
开了门,他跨出去前不忘叮咛大猫。“不许欺负霜姐姐哦!”
大猫兴奋地吼一声,他这才放心地出门。
被制的白霜哭笑不得。她的好主子,只怕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猫儿爷……”她哀求。“行行好,您就放过奴婢吧!”
大猫伸舌,在她脸上舔了一记,她脸色一变,刹时,满脸口水,欲哭无泪呀!
一直趴在一旁的小猫睁只眼,闭只眼,事不关己。
********* *************
父亲的房间与他的很近,他们住在同一个院落里,房门相对,只是两房中间隔了一个场子,走上两三百步,便可到达父亲的房门口。
立在门外,风尘儿深呼吸了几次,抬头望夜空中的明月,调节情绪,尽量不让心跳得过快。
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进来。”
他的心控制不住地又开始乱跳了。他懊恼,真个病了呢!光听声音,他……他便失常!
低着头,推门而入。
一个没注意,忽地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他吃了痛,捂着额,抬头,望进一双如深潭的黑瞳内。
风冷邪瞥了他一眼,转身进屋。风尘儿略感失落,无言地关上门,跟进去。父亲的背影,一贯的孤冷呢。
房中,燃着与他房里一样香气的瑞脑。他踌躇地立在几案前,而风冷邪坐在案后,翻阅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没有交谈,寂静一片。
风尘儿不安地打量父亲的房间。他虽与父亲同住在一个院里,但甚少进父亲的房间,再则,父亲常年不在,诺大的院落,他一个住来十分的寂寞。
父亲的房间与他的人一样,毫无温度,冷冰冰的陈设,无任何情感。
他立着,看着,莫名的伤感了。
仿佛过了许久,男人冷淡地开口:“有事?”
他回神,心口闷闷,专注地望向男人。
男人不羁地坐着,手中已无公文。
他出神地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男人又问:“有事?”
他掀掀长长的睫毛。“日间,爹爹……可有听到尘儿问夫子的话?”
风冷邪起身,修长的身体来到风尘儿的面前,不算高的风尘儿只及他的肩,风冷邪伸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垂,风尘儿敏感地一缩。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咦?”风尘儿仰头,心鹿直跳,不知不觉中两腮桃红,他喃喃。“尘儿……是否病了呢?”
宽厚的大掌倏地按在他乱跳的心口,他惊呼一声,想躲开,但风冷邪更快地揽住他,将他锁在怀中。
心跳一阵急过一急,呼吸越来越急促,他难受地呻吟一声,不由地,眼中雾水一声,甚是可怜地瞅着父亲。
风冷邪无动于衷,埋首在他发间,吸取他幽淡的体香。
被男人抱在怀中,整个人熏熏然,神智飘忽欲飞。
“爹爹……”他揪着男人的衣襟,不知该如何是好。脑袋昏昏沉沉地,他……他似乎病得更厉害了。
风冷邪将他揽腰抱起,他无力挣扎,由他将他抱至软卧上,像一滩水般,倒在丝绒上,双手无力地抓着领口,急促地呼吸,眼角渗出泪水。
风冷邪坐在软卧边缘,展开双臂,撑在他身两侧,伏下身,低头,薄唇如轻絮般地拂过他的眉心,他的眼,他的颊……
风尘儿眨眨眼,窒闷的心似乎缓上几分,鼻息间尽是男人成熟魅人的气息。
“很难受?”男人破天荒地开口问他?
说不清自身的感受,风尘儿不语。
抚了抚他的发丝,男人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唐夫子可有教你诗词?”他问。
风尘儿困惑地点点头。“有。”
风冷邪扬扬嘴角,又问:“可知‘春心荡漾’四字的含义?”
春心荡漾?!
风尘儿忽地捂住脸,浑身燥热。他……他……难道此时的他便是春心……荡漾了?可,可那是只发生在男女之间的呀!山庄里,婢女众多,花容月貌的不在少数,他看着,只觉她们赏心悦目,但并

不会生了爱慕之心,与婢女们相处,极为自然。唯独……对自己的父亲,他……无法自处!小时,常常躲在一角,专心的望着冰冷孤傲的父亲,长大了,见着的次数少了,便开始思念。今次父亲归

来,自己的心境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望着父亲,他……心慌,酸甜交加,不见他,又闷气,失神,这种心情……难道真是夫子曾讲过的“春心荡漾”?可他又怎能对自己的爹爹有遐想?
不,不,他只是……一直孺慕着爹爹呀!
他的娇酣模样,风冷邪看在眼里,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远离他。
风尘儿松开手,寻找父亲的身影。窗口,立了一条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显得极为冷漠。
他心一窒,难受地蹙眉。
爹爹……为何不多加解释?他的心,仍闷得慌呀!
原本是想向父亲问个清楚的,但如今,他直将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困惑的迷境!
“爹爹为何不多再解释一些呢?”他轻问。
立在窗边的人转过身,负手而立,冷语。“我已解释过了。”
“……尘儿不懂。”他坐起身,摇头。
风冷邪无情地扬扬眉。“那是你的事。”
风尘儿讶然,怔忡地望着那覆了寒霜的男人。戚楚的眼神,使人疼惜,偏风冷邪无情冷硬,被这么一双忧愁的眼望着,竟能不动声色。
门,被轻轻敲响。
风冷邪双眼一锐利,问:“谁?”
“奴婢白霜。”门外是女子平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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