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远眉头皱的更紧了，“你……”

简弘看着他猛地甩开王清远的手冲到男人的面前，几乎是吼着说出来：“恶心是吗？我还觉得恶心呢，你儿子算什么东西……”

“小弘别说了。”王清远心悸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咱们回家……”

简弘不理会过来拉他的王清远，继续吼道：“我们至少是自愿的，你儿子，哼，只会用暴力手段。敢做不敢承认，怎么，是要我撤诉还是帮他说好话啊，我告诉你这是刑事案件，你让你的乖儿子等着坐牢吧！”

“小弘……”

男人显然被刺激得更加激动起来，通红的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简弘。“他是被你害的，我儿子肯定是被你害的，我要上诉，我，我要你死！”男人一边叫嚣着，一边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匕首猛得刺进了简弘的胸口。

鲜红的血顺着匕首不断的流了出来，王清远眼睁睁地看着简弘捂着胸口，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的倒了下去。早就有警察们看到了这边的骚乱，一时间迅速赶了过来。

“小弘！”王清远接住了瘫软下去的身体，伸手按住了伤口，“小弘！”

简弘看着站在一边惊慌失措的已经被警察控制住的男人，冷笑着：“果然是一家人，只会用暴力……”

“小弘，你别说话了，”王清远心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冲着旁边的警察喊着：“叫救护车……”

简弘的衣服上手上全是血，王清远只看着血从伤口不断地涌出来，捂都捂不住，心里一阵阵恐慌，伤在动脉上了吗？

“王……王清远……”随着血的不断流出，简弘的生命力也越来越微弱，“下辈子，我……要比林玮先遇见你……”

救护车很快就拖着两人奔到了附近的第三医院，王清远被一道帘子隔在了外面，里面的身影匆匆忙忙，不时有人抱着几袋血冲了进去，终于有人拉开了帘子，王清远赶紧迎了上去：“是不是送手术室，我签字。”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急诊医生面带愧疚，话一出口就被王清远抓住了领口，急红了一双眼的王清远顾不上什么礼貌什么形象大吼大叫起来：“你救他啊，做手术缝合伤口啊，输血啊，求求你了……”话到最后只觉声音哽咽一片，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啊……小弘……”王清远绝望的松开手冲进了抢救室，看着躺在床上的脸色苍白的男人——明明刚刚还在他怀里，现在却没了一丝气息，王清远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都怪我，不该让你去的，我应该阻止的，我应该不顾一切拦着的……小弘，都怪我……”王清远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最后只能将头埋在简弘的胸口，哭了起来。

收拾仪器的护士们不由一阵心疼，纷纷叹着气退出了抢救室。隔着帘子还能清晰的听见悲痛的哭泣声，小护士愣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那边的办公室里急诊医生已经在跟主任和送王清远他们过来的警察在交代死亡过程。

“哎，那孩子真是可怜，前段时间被人折磨得半死，今天又被犯人的爸爸杀害……”

“真惨啊——”

第 31 章

沈羲和接到林羡的电话时整个人都傻了，挂掉电话抓着手机站在办公室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透过窗户正好看到林玮从门口经过，赶紧出了办公室叫住了他：“大林哥，下午有事吗？”

林玮看着他点点头：“跟别人约好了。”

“谁？”沈羲和脱口而出，觉得不太好，又勉强笑了笑。

“私事了。”林玮笑笑便要走。

“简弘出事了！”沈羲和赶紧拉住他。

林玮皱皱眉，想了想才说道：“王清远会陪着他的。”

“大林哥，简弘大概不行了……”沈羲和轻叹着看着林玮，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又说道：“林羡刚打电话来说的，简弘被人捅了一刀，在心脏上。王清远也在现场。”

林玮也愣住了，怔怔地站着，张口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在第三医院。”沈羲和刚说完，林玮便跑了出去，“大林哥，开车小心啊！”

林玮脑子完全混乱了，简弘不行了？上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张嘴便能把人气死，怎么突然就……还有王清远，他该怎么办，他会不会难过，他会不会崩溃掉，上次简弘出事时他已经快疯了，现在又会怎么样？

十字路口的黄灯亮了，林玮猛地踩了油门冲了过去。第三医院就在转角处，依稀还能看到警车，停好车赶紧冲到急诊科。问清楚在几号抢救室后便向那边走去，还没进门便听到压抑的哭泣声和小护士的劝解声，林玮的心都快要揪起来了，一阵阵的发慌。

林玮拉着帘子就要进去，一个小护士赶紧拦着他：“先生你别进去……”

“是我朋友。”林玮沉沉地答着。

小护士让开了，叹道：“对不起，你劝劝他，我们听着心都快碎了。”

林玮点点头掀开帘子进去了，屋里早已一片狼藉，床上躺着的男人面色惨白，身下确是血红一片，跪在地上的男人死死地抓着床单，没入耳朵的便是一阵阵呜咽声。

“王清远！”林玮伸手将男人拉了起来，将他的头转向自己，脸上一片泪痕夹杂着血迹，便从一边拿来纱布给他擦。

王清远也不说话只是张着一双眼掉眼泪，擦了又冒出来，林玮叹道：“王清远，你别这样……”

王清远只是流眼泪，没有说话。林玮放下手中的纱布，将他按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这样默默的坐了多久，王清远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却因为哭过的原因沙哑不已。

“阿玮，小弘是不是很漂亮？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是那么漂亮，人群也掩盖不了他。那么漂亮个人却喜欢我，喜欢一个让他没一天幸福日子的我，是我害了他的……”

“让他遭遇那样的事情已经是极度的痛苦了，今天明明在我眼前我还是保护不了他，匕首明明那么明显，我怎么没看见呢，我怎么没看见呢……”

王清远一遍遍的重复着话，一边用手打着自己的脑袋。林玮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伸手想拦着他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警察医生和护工走了进来。几个护工替简弘盖上白色的单子，医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死者要送去太平间……”

“不行！”王清远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小弘怕冷的，他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我要带他回家……”王清远一下子拉开了被单，看着简弘惨白的一张脸突然一阵晕眩。

几个护工将他拦了下来，重新盖好被单便推着简弘出了门。王清远像是疯了一般冲了出去，泣不成声：“小弘，你们要带小弘去哪，把小弘还我……”

“王清远——”林玮紧紧地抱住他，“够了，简弘回不来了，你冷静点。”

王清远抓着林玮的衣服，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失去了心爱的人的孩子。林玮只在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辨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一阵心酸，只好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

折腾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林玮才处理好简弘的事情，载着打了镇定剂睡着了的王清远回家。期间还接到了姚莫言的电话，林玮这才想起了跟她约好了谈一谈，被简弘的事情耽误了，只好对她说抱歉。

沈羲和倒是没打电话只发短信来问问情况，偷空回了句“不太好”便将手机扔到一边。从车上下来林玮费了老大劲才背着王清远回到家，脱掉睡着的男人沾满了血的外套和裤子，将他扔到床上，又去卫生间放了盆热水，拿毛巾替他擦擦脸和四肢。

折腾完一切后，林玮拿起自己的手机钥匙准备回家，刚走到客厅又觉得累的浑身每一点力气，想着在沙发上靠一会儿休息一下，没想到却睡着了。

正值盛夏，即使是夜晚也热得像着了火一般，林玮只觉得浑身汗糊糊的，难受的很，但偏偏累的眼皮都睁不开。模糊中仿佛听见有什么声音在耳朵边嗡嗡叫唤，林玮皱着眉一巴掌拍了过去，打死你个死蚊子，翻过身接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仿佛变大了，不再那么挤，室内的温度降了下来，林玮紧紧地抱住被子也没觉得冷，嗯，被子？

林玮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正对上王清远一双漆黑的眼，后者穿着睡衣，手里端着杯水，道：“醒了？”

天已经大亮了，窗帘被拉开，窗户还是关着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声响。林玮发现自己不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是在卧室的床上，而且只穿着一条内裤，不由沉下脸来，“我怎么在这儿？”

王清远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道：“昨天半夜醒了起来上厕所，看你睡在沙发上，浑身是汗，很不舒服的样子，叫你也不醒，就把你带到屋里了。”

林玮一时语塞，闷闷地说道：“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王清远苦笑着放下杯子，“昨天，麻烦你了。”

林玮看着王清远微肿的眼睛，心想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枉然，最后只艰难的开口道：“几点了？”

王清远抓起手机看了下，“还早，6点18，你要不再睡会儿？”

林玮摇摇头，起身穿上衣服，道：“我先回家洗个澡，等下去上班。”

王清远也没拦着，只是点点头。

林玮打开房门，即使是清早也感受到屋外一阵热浪，抬脚要走出去却又回头道：“要不今天帮你带个假？”

王清远还是没说话，微微笑着点点头。

林玮看的心里一阵难受，眼前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嬉皮笑脸，一副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的欠揍表情，而现在这个样子，林玮只见过一次，而且也是跟简弘有关。王清远跟着走了过来，替他开了家门，“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林玮拦住了王清远伸过来的手。

王清远也没坚持，将手机钥匙塞到林玮手上，笑道：“开车小心……”

第 32 章

林玮回到家的时候刚刚七点，本来还担心自家那个侦查能力一流的弟弟会对他夜不归宿追问不已，结果却发现他根本就没回来。倒是自家妈妈起了个大早，在客厅里拿着豆浆机榨豆浆，一看见林玮便开始念叨：“别人说我好福气，有两个儿子，现在倒好，儿子反而跟嫁出去了似的。小的也就算了，从小就是别人家的人，这老大也开始不学好，一晚上不回来，连个电话也不打……”

林玮拿着衣服囧囧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听着老妈的念叨，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伯伯，我要尿尿……”林玮正恍惚着，突然感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一个迷糊的童音吓了他一跳。

“闪一边儿去，别挡着小芮。”林妈妈拉开愣在卫生间门口的林玮。

林玮默默地抱着衣服坐回客厅里，看着眼前的这一老一少，无比黑线。想了想还是抓起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老妈说，今天再不回家，以后就不许带羲和回来！

等到上班时间，林玮踏进外科大楼不出意外地看见沈羲和黑着一张脸站在楼梯口等他，走近的时候便听到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弟弟说他下午肯定回家。”

林玮浅笑着点点头，沈羲和张口仿佛想问些什么，却终于只是摇摇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每天例行的查房、开医嘱和换药，本来就话少的林玮更是一句话也没说。科室的其他医生跟平常一样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30多岁的陈医生又被笑话聪明绝顶，大邦4个月的儿子揪掉了大邦衣服上的扣子被老婆以为出去偷腥，新来的小护士要练习导尿，兴冲冲地去逮着需要手术的病人做试验，结果对方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林玮一边写着病历一边听着耳边聒噪的声音，却笑不出来。

抬眼看着自己对面空出来的一张桌子，平时王清远就喜欢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笑得极其张扬。林玮突然想到王清远已经很久没来过自己办公室了，或者说自己在他便不过来，躲避也躲避得彻底。林玮心里烦躁，手下一滑，便写错了几个字。骂了句该死，林玮拉开抽屉找病历纸，翻了半天没找到病历纸，却在抽屉里翻出来一个小本子，牛皮纸颜色的封面，简弘送给林玮的四格。

林玮放下笔，翻了起来，前面的纸张因为浸过水粘在一起，铅笔的痕迹已经淡了。再往后翻，一幅幅钢笔画便呈现在他面前，站着的，坐着的，阳光下的，黑夜里的，微笑的，淡漠的，全是王清远。每张的神情都不一样，虽然只是钢笔简单的勾勒，却将那张本就很英俊的脸画得更加生动，如果不是用心画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神韵。

本子最后依然是些小四格，林玮看着那个故事不自觉眼眶都热了。

少年在路上闲逛，眼神里莫名的茫然。

老人因为炎热的天气引发了心梗倒在了路旁。

少年惊慌失措，抱住老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骑车而来的另一少年冷静地扔过来手机，放平了老人开始急救。

救护车带走了老人，剩下两个少年相视而笑。

“林老师看什么呢？”旁边的小实习生凑过脑袋，只瞥到几笔钢笔画，本子便被林玮合上了扔进抽屉里。林玮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起身去隔壁的护士办公室拿病历纸，还没等他走到门口，木制的大门猛地被人撞开了，麻醉科的主任顶着一头乱草头发冲了进来。

“林玮，你知道王清远家地址吗？”主任知道王清远跟林玮关系比较好，冲进来也不管别人的眼神，冲着林玮嚷嚷起来。

“知道，怎么了？”林玮点点头。

主任抓了抓自己已经成乱草的头发，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骂道：“下了班你带个路，去他家。该死的混小子居然一个电话就说要‘辞职’，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时候辞职会给科室带来多大麻烦，连个替补的人都找不到，工作那么忙，他还有这种闲工夫玩辞职？TNND，逮着他非让他躺手术台上去！”

林玮当场愣住了，“辞职”，是要离开这个地方吗？

主任摔门离开了，办公室里一群医生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咋呼起来，王清远要辞职，出什么事了吗，他不是工作得好好的吗？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听说他家人都在德国，不会是要跟着出国吧。听说德语说出来跟鸟叫似的，哈哈……

林玮扶着额头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吧，这样也好，省得两人天天跟捉迷藏似的，躲人躲上了瘾。有的话说出来了，便连朋友都做的很为难吧。走了话便不会再困扰了。真的……不会困扰吗？林玮轻叹一声，连其他医生问他话都没听见，茫然抬起头：“什么？”

“我说，你跟王清远关系好，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辞职啊？”

林玮默然地摇摇头，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