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客——嫣子危
嫣子危  发于:2011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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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这样说,他一定会就地结果了我。

“这个……还有那个……”我们僵持在原地,姚曦目光凛凛,正气异常,我变成大反派。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我们同时吓一跳,这栋旧实验楼,平时鬼影也不多个,今天怎么这样热闹。

我与姚曦有所默契地对望一眼,姚曦指了指我身后,那里刚好有个医院用的挂帘,于是我们想也没想,躲进后面。

门被推开了,传来熟悉的对话声,是主任和新进教师的声音。

我在想,为什么我们要藏起来?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才真变成百口莫辩,欲盖弥彰。今天我尽作出奇怪的选择,后悔过不下数十次。

姚曦不知我在想什么,但他不介意这种奇遇。他对我微笑,向我靠过来。因为只有一帘之隔,外面的人还未离去,我也不敢作出太大的反抗,只能用眼神警告他:姚曦,你别乱来。

姚曦觉得很有趣,在我身上嗅来嗅去,还伸出手来抱着我,我十分敏感,身体僵直。他的手在我的背上摸来摸去,我生平最怕痒,快要笑出声来。

外面的主任还在对新老师介绍着什么,我在心里哀求:无论什么都好,赶快离开吧!

姚曦越来越过份,他根本不怕被发现,我气得不得了,又不能出手阻止,因为他靠得很近,我低下头来,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咬下去。姚曦缩了缩身体,但我却几乎大叫出声,因为姚曦受到刺激,抱在我身后的手突然紧紧地抓了一把。

我痛得皱紧眉头,又不敢哼出半点声音,我和姚曦躲在小小的空间里面,互相撕扯,精彩绝伦。

姚曦伏在我的身上,拼命地忍着笑意,他觉得很好玩。

实在可恶。

 

 

 

第十八章

我在花园里见到姚老先生,他正在培植新品种的花。

看见我站在一旁看,他招我过去。

“小帆,你看这花如何?”

我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一朵花,并没有如何。

“这花的花期极短,每月只盛放一次,每次为时半个时辰。”

有这么怪的花?真不讨人喜欢。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明显,姚老先生笑了笑:“小帆,我知道你对花没有兴趣。”

“也不全是,”我说:“起码我喜欢塑胶花,千年不衰,生命无限。”

“小帆,你在姚家可住得开心?”

“自然,处处享受贵宾式待遇,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

“小帆,你离家已有一段时日,家里的人会挂心吧。”

咦,姚老先生的话听起来似有弦外之音。

“先生不必担心,小帆月尾便会离去。”我说。

姚老先生抬起头来:“小帆,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足为奇,大部份有意思的人也总说他其实没有意思。

“小帆,你并不与家人同住吧。”姚老先生说。

“是。”我回答。

“你一个人流落在外,没有人照顾,家人不担心?”

这姚老先生还真有点奇怪,他似乎知道我许多事。

“婆婆已经过世,我现在不过是住在婆婆留给我唯一的屋子里。”

“你父母呢?”

我沉默。姚老先生见我不想说,也不勉强。

“小帆,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喜欢在姚家住到何时都可以。”想了想,觉得自己说服力不够,于是又补了一句:“曦需要象你样的朋友。”

姚老先生象有事隐瞒,言不由衷。他总是有意无意之间提及我的家人,每到紧要的地方,欲言又止。

我又开始失眠。在每个夜里辗转反侧,神志清醒。

由于夜里睡不好,日间的我显得有点萎靡。

我精神不振,回到学校。坐在旁边人看见我大惊失色,他问:

“小帆,你搞什么,样子这么吓人。”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说:“如果你试过鬼压床,你的样子保管不会比我好看得到哪里去。”

那人一听,连忙跳开三步远,他很害怕。

我黑着一张脸,在校园里游来荡去,似一只孤魂野鬼。姚曦跟在我的身边,他百无禁忌,不管我面色如何,心情如何,他都装作看不见。

但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酬他,那一天的下午,我逃掉两堂课,随便上了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公车,离开这个尘嚣之地。

我对自己的作法有点失笑,我觉得自己好象在逃避。

但是逃避什么呢?我茫然地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阳光从车窗外投射进来,车子慢慢地载着我,开向某一个不知名的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我没有丝毫惧意,每一个地方都刻有一种熟悉感,只要不离开这个城市,你的历史不会改变。

阳光下的大街十分繁忙,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我坐在街头露天的茶座上,细心地观察每个人,每个表情,每个心灵底下的秘密。

我讨厌热闹的街道,没有原因地讨厌,因为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之中,你永远不会知道何时会碰上自己不愿见到的人。

就象现在,我不想看到的人正拉开我面前的椅子,坐在我的面前。

面前的男孩年轻而沉稳,他问:“我可以坐下吗?”

我不作声,看住他。他对我浅浅一笑:“希望你不会对我说,请问阁下是谁。”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对于这个人,我一向没有太多表情。

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他清楚得很。他说:

“你还好吗?”

我不回答,依然淡淡地笑着,他觉得无奈。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令我不快的事,但缘份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能否相处,本能在第一眼的时候便已清楚地告诉你。

“你会回去吗?”他问。

“我有属于自己的地方。”我回答。

“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原谅,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也没有什么人需要我原谅。

“京,我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我不想改变。”

“没有人要你改变,你回来,依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有什么不同?”

这不同的地方可是大得很,但京从小生活得美满,铜墙铁壁的保护,他自然觉得没有不同。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是这个话题?京,我已经厌倦。”

京没有再说下去,他总是小心翼翼,对我百般迁就,所以我才会觉得累。

见他委屈自己的样子,我有点心软。我对他说:

“京,回去对她说,我过得很好。”

“你自己去跟妈妈讲。”

我噤声,京说:“求你不要这样,抽些时间去见一个人,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难?”

“京,我很后悔。”我站起来,把钱放在桌子上:“我不应该来这里。”

京十分着急,他也站起来,拉着我:“你冷静一点,我不是逼你。”

“京,或许有一天我会想通,但不是现在。请给我时间。”

“不,你根本不打算去想,多少时间都一样,你太自私。”

大概吧,我一向如此。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得罪你,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京说。

我微笑,京一直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令人防不胜防。

京是个失败的说客,他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

回到姚家的时候正好撞上姚老先生。

“小帆,你面色不好。”姚老先生说。

有什么关系,摆出好面色也不知要给谁看。天天都按大家所属知的那副面孔做人,日子久了,也会想要休息一天。

“小帆,”姚老先生留意着我的情绪,突然说:“过几天可能会有客人来。”

我抬起头,不知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姚家的客人与我何干?

“客人或许想要见你。”姚老先生婉转地说。

我霍地站起来,我说:“姚老先生,多谢阁下一直以来的招呼,打扰了这么多天我实在抱歉,今天晚上我会离开。”

“小帆,何必,她是你母亲。”

我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每个豪门贵妇都是相识遍天下,我不知道她竟还与姚家有交情。

我突然有所意会。怪不得我住在姚家也没有人敢怠慢,原来姚家是受人所托,来照顾我这个“朋友的儿子”。

我在房间里收拾好行李,姚曦刚好走进来,吓了一跳。他问:

“小帆,你在做什么?”

之前没有注意到是我的疏忽,思想平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有点明白这其中曾被我所忽略的一些细节。

姚曦的出现并不是偶然。我会住进姚家,也不是偶然。

我问:“姚曦,告诉我你如何认识贝文帆。”

姚曦一下子呆在原地,他晓得察言观色,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他的反应就是最好的答案,我笑了起来。

“姚曦,你说过,我是个名人,那是因为姚家一直与殷氏有来往,对不对。”

姚曦不语。

我又说:“殷氏第一顺位继承人无故离家出逃,自然招人注目。”

“小帆,我……”

“姚曦,你早就知道,”我打断他的话:“我不姓贝,我姓殷。”

“小帆……”姚曦的声音低了下去。

“姚曦,是姚老先生拜托你来接近我,为了帮殷氏抓拿这个人归案,你们花的心思不算少。”

“小帆,请你不要这样说。”姚曦无法完整地解释。

姚曦,游戏到这里停止。我说。

离开姚家的时候,我想起了京的话,他说:你可以逃避,可以不承认,但你无法改变事实。

你是殷家的人。哥哥,你永远只能是殷家的人。

 

 

 

第十九章

我回到了外婆留下的小屋子里。

只有这里,是完全属于我的地方。

我与外婆相依为命,在这里度过数十年的岁月,这其中没有别人。

记忆中的外婆有一张慈祥的脸,我问她:我的母亲为什么不来看我?

外婆只是对我温柔地笑,她说:小帆,请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来接你回去。

我没有等,因为我并不需要。突然一日,我从学校里回来,看见小小的客厅里坐着一位贵妇人。

“小帆,快过来。”外婆向我招手说:“你的母亲来看你了。”

贵妇人看见我,情绪激动。她把我的双手抓得发痛,眼神里混杂着太多的思绪。我对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被她这样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然。

至今为止,我依然讨厌那种目光。

那天之后,贵妇人经常来。外婆招呼她,态度十分亲昵,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买很多东西给我,我每一样都收下,但从来不用。

外婆对我说:“小帆,让你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真是对不起。”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看见外婆哭了。我有点着急,我问:“外婆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外婆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她说:“小帆,不要再叫我外婆,我只是你母亲出嫁是带过去的佣人。”

“你的母亲遇到困难,才会把你寄放在我这里,现在她终于来接你了,小帆,等了这么久……你等了这么久……”

再过一个星期,你的母亲就会接你回去。外婆说。

我不要走,我要在这里。我坚持。

母亲来接我的那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不想看见她。车子就停在下面,我坐在窗边,一直看。

母亲在外面哭,外婆安慰她说,这孩子怕生,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迟些日子就会好些的……外婆如何敲我房间的门我都不肯打开,这是我和那个人的一场战争。

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原谅,而且不想知道。她做人太不干脆,既然已经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应该担当一个母亲的角色,未免可笑。

那个女人没有等到天黑就离去了,因为如果她不离开,我就不会出来。她很担心,我坐在房间里,从早上到下午,甚至连午饭也没有吃。

那个晚上,我独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我隔着薄薄的门质问外婆:为什么外婆可以这样狠心,为什么要赶我走。

外婆说:小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同样关心着你,比我更爱你的人,请给她机会。

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外婆不再象以往那样需要我。我十分抗拒这个人,她来的时候我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态度。外婆总是在我的背后悄悄地安慰她说,凡事不可操之可急,给这孩子时间。

因为知道我不喜欢她,后来她来的次数就减少了。但我走在街上,也感觉得到那辆无处不在的兰色房车。

我的脾气变得很坏,外婆成为受害者。夜里我躺在床上,隐约听见从外婆房间里传来深深浅浅的咳嗽声,我无法入睡。

那一段时间我失眠的情况很严重。我对外婆说:不如我带你去看医生。

外婆不肯去,在她的观念里,医院是个不吉利的地方,除非到了不得矣的地步,否则生不入官门,死不入死狱。

我很后悔,如果当初我坚持带她去看医生的话,情况或许就不会变得那么坏。

直到外婆病发,被送进急症室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的病有多严重。

医生对我说,外婆要马上动手术,否则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

我说:如果做手术可以救到病人,请快!

医生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我,意味深长。

我其实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我们太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对一个孩子来说,能得到钱的手段并不多,除非遇上奇迹。

那个夜晚,我没有回家,我走在暴雨滂沱的街上,我从来没有流过那么多的眼泪。

没有打伞的行人纷纷从我身边飞奔而过,我呆站在中间,浑身湿透,惹人注目。

要做出一个决定不难,我摇摇晃晃,走到那座豪华的宅邸前。看门的人见我如此落泊,古怪异常,并不敢轻易放我进去。

“我想见你们夫人。”我说:“请你让我见她。”

因为只是一个小孩子,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守门的也不忍心,他带我去到正屋,对我说:“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一问夫人。”

但我实在没有时间再等下去,我站了一会儿,就自己推开门走到里面去了。

我越过重重障碍,我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仅凭一种求生的直觉。

推开书房的大门,我听到守门的正在对她说,外面有个奇怪的小孩要见她,还未说到一半,她已经僵住。因为她看见了我。

守门的吓了一跳,慌忙过来拉我,他说:“叫你在外面等,你这个小孩怎么这样没有规矩。”

我的母亲不可置信,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守门的还在懊恼地斥责我,但我什么都听不见。我挣开他的掌握,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在那个人面前跪了下来。

“我求你。”我说:“求你借我一笔钱。”

守门的显然被这种气势所震摄住,他和我的母亲有着相似的表情。我的母亲倒抽了一口冷气,用手捂着嘴,她不敢相信。

“小……帆……”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无法抑止的颤抖。

最后她当着我的面,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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