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囚 下——鸠羽千夜
鸠羽千夜  发于:2011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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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樱赶紧问道:“那小容,那人是什么人?你看不仔细,那看个大概呢?”

小容见她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姐姐,那人身量很高的,和押着他的人不相上下呢,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我能看到的也就只是这些了。”

“男人?你确定?”

小容连忙点头:“这我能肯定的,女子哪可能长那么高,而且他的衣服发式都是男人的,不会错的。”

若樱这才安心,既然是这样,那看来并不是她该管的事:“小容,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成了,出去这个门之后你我都把它忘了,都再不提。”

小容知道厉害,点头答应。若樱这才开窗看看天色,转头道:“天色不早了,我要伺候娘娘起身,小容,今天来不及给你安排,你就先在我这屋里歇一晚吧。”

找了套衣服给小容换上,若樱便急忙去唤董贞妃起床梳洗,谁知刚进寝宫就发现她已经醒了,面色红润带着些期待的兴奋,有些腼腆的笑道:“我记挂着,就自己起了,若樱,帮我梳妆。”

当晚

任极大宴群臣,后宫的一众妃子也都陪座,个个打扮得姹紫嫣红明艳照人,然而其间最引人注意的却是穿着简单清新的董贞妃,那抹嫩绿在大红大紫的诸妃中分外醒目,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一见忘忧,更是让任极赞了几句。

董贞妃的兴奋喜悦自不待说,董大人这次也因为女儿大大露了一回脸,曾经的失意落魄早就烟消云散,对着下面滚滚而来的道喜巴结,脸上的皱纹已经快笑成朵花。

宴散时已近三更,除了后宫的几位后妃满脸怨怼,人人均是尽欢而散,董贞妃不意外的被点名侍寝,便早些退了香汤沐浴。

任极已是喝得略有醉意,回去后董贞妃已经在龙榻边候着,任极轻挑起她的下巴,道:“朕倒是真没想到宫中竟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董贞妃心情激动,俏脸越发绯红,目似点漆般晶亮,抿唇道:“蒙皇上错爱,臣妾、臣妾只是想让皇上多看我一眼……”

任极的醉意让他的表情看上去似笑非笑,说不出的邪气和诱惑,只轻轻道:“哦?”

声如醇酒,董贞妃本就着迷,这一声听进去,顿时就醉得七七八八,只恨不得在此刻将心里的话全都说给心仪的男人知道,一时勇气大增:“皇上,你可知道,臣妾还没入宫时,就已经、已经将心落在皇上身上了。”

任极眯起眼,看董贞妃自顾自的往下说:“那时皇上还未登基,就去我家里坐过一次,我一时好奇,就隔着门帘偷瞧,没想到……”

“你是说,你喜欢朕?”

“喜欢?比喜欢多得多呢,那之后我就魂不守舍的,做什么事都不能专心,不知不觉的就会想着皇上此时都在干些什么,身影总是挥之不去,想着皇上能发呆发一天。”

“后来听家父说皇上要纳我为妃,我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后来又患得患失,觉得像是梦,直到进了宫,都觉得不真实,可是我真的很高兴,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说到这里,董贞妃的面容蒙上了层哀伤:“可我也知道,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见不到皇上的日子我只能想着,整日整日的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皇上你又在做什么,没一刻能忘。”

“所以我就想着,如果能让皇上能多看我一眼,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那我也能很满足。皇上,我多希望你能多看看我……”

任极本来听得颇有兴趣,毕竟能听一个漂亮女人对自己倾心诉情总是一件愉快的事。但听到后来,脸色已经渐渐变了,他是很想多看看一个人,可这个人绝对不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他也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把心思都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是……该死的!

董贞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任极开始铁青的脸色,直到一股大力突地把自己扯起来,两片温热狠狠堵住了自己的唇。

第 44 章

清晨,任极便已起身更衣,身边的女人散着流云般的发丝睡得正香,眼角眉梢含着藏不住的娇俏,裸、露在外间的玉肌上是点点红痕,确是一幅极其暧、昧的海棠春睡图,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心猿意马。

任极却连眼角都没有扫一眼,更完衣便踱出了寝宫外,郑海本来要传早膳,被他挥挥手撤了下去。此时离上朝还早,殿中踱了几个来回后,他还是忍不住抬起脚往偏殿去了。

刚刚进偏殿就看到杜太医背着药箱愁眉苦脸的从里面走出来,一见他的表情,任极心里不自觉漏跳一拍,叫住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杜太医没想到大清早的能看到任极,惊得呆在原地愣愣道:“皇上?”

任极心里莫名焦躁起来,不耐烦道:“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太医这才记起要跪下回话,哪知刚刚跪下还没开口,莫言和柳莺也被惊动匆匆赶出来,一见任极也都跪下:“皇上。”

任极没得到答案,又见面前跪了一地,心里越发烦躁,几乎用尽所有耐性才让自己没有暴吼出声:“怎么回事?”

莫言柳莺不知头尾,面面相觑后只得将视线都投到杜太医身上,杜太医已经满脸是汗,赶紧答道:“老臣只是今天过来诊诊脉,斟酌下用不用再调整方子。”

任极见他先前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嗯”了一声等着下文。杜太医却一时有些舌头打结,没有接着往下说,脸上的汗已经顺着下巴脖子直往下流了。

莫言不敢抬头看任极,但也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却见杜太医没话往下说,一时也急了,她正跪在杜太医身边,于是情急之下想也不想的就搭着袖子狠狠掐了杜太医的手背。

一掐之下杜太医差点跳起来大叫,刚抬头就看到任极的那双靴子,只好把痛呼硬生生吞回去,脸上的皱纹却遮掩不住的扭曲起来。

任极还没等到杜太医的回话,就见到他的表情变得越发难看,他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控制不住的喝道:“快说!”

杜太医被莫言掐得虽痛,脑子越也清醒起来,立即口齿流利的道:“虽然一直在下针用药,但莫将军的穴道总被封着,气血不顺和经脉滞涩的情况都越来越严重了,老臣、老臣恐怕,没有特定的药材,再调整方子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会对莫将军的身体有害……”

任极脸色没有好转,越发难看:“你是说再这样下去他就废了?”

“这……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他身体底子本就被毁得差不多,再说是药三分毒,又一直用着不大对症的药,所以……”

杜太医深谙点到为止的精髓,说到这里便就此打住不说,过了片刻才接上一句:“事到如今,老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说到这里,再次打住,只觉得任极的目光犹如两把锥子正在把自己凿出个洞来,刚刚下去的冷汗立刻又淌下来,却不敢稍动。

等到双腿都跪到发麻,才瞧见眼前的龙靴突地转了个方向,往外走去。

等到那双靴子走出视线外,莫言先长出一口气,这才和柳莺一道撑着双手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再

将已经快不能动的杜太医扶着站起,柳莺心有余悸的道:“刚刚皇上的目光真可怕,他要再多看一会儿,恐怕我就要活活吓破胆了。”

杜太医掏出张绢子擦着脑门上的汗,叹气道:“皇上虽然常常让人觉得害怕,但总不会乱杀无辜,柳丫头,你胆子得练大点儿。”

一句不是玩笑的玩笑总算让气氛松了些,杜太医接道:“柳莺啊,趁莫将军没有醒,你先拿着方子去熬药吧,我这老腿脚正发麻,就让莫言扶着我出去吧。”

柳莺点点头:“杜太医您慢点走。”转头嘱咐莫言:“小莫,你仔细点儿。”

莫言应了一声,便扶着杜太医慢慢走了,柳莺不放心的看了会,见走得稳当,这才转身去厨房。

等四下无人,杜太医这才揉着自己的手背,疼得轻轻抽气:“莫丫头,你要掐也悠着点,我这老皮下面就是骨头,可没肉的,你这一掐,我的老骨头都快给你掐断了。”

莫言见那双布满皱纹和寿斑的手背上被自己掐得红中见青,心里颇为内疚,小声道:“杜太医实在对不起,我那时情急下没注意手力,要不,我拿点药酒给你揉揉?”

杜太医摇摇头:“我就是大夫,伤药多的是,只求你以后千万手下留情就好了。”

莫言不好意思笑笑:“哪敢有下次。杜太医,你刚刚对皇上说的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杜太医看她一脸担忧,赶紧道:“唉,那是真假掺半的,若非你那一掐,我还不敢犯这欺君之罪。莫将军若没那几味药材,丢命倒不至于,但比之普通人总是会更弱一些,尤其阴雨天,大概会特别难过吧。”

说话间就已经快出偏殿,杜太医最后道:“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说完拍了拍莫言的手,径自离开。

莫言使劲捏了捏手指,直捏得指节发白,立在殿门边喃喃自问:“万一治不了,我还要想办法送他出去么?”

她正在发怔,旁里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莫言猛然转身:“柳姐姐?”

柳莺却被她的突然转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才道:“你刚才在出什么神?我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啊?”莫言摇手道:“不是,没发呆,只是在想刚刚看杜太医,好像老了好多,柳姐姐,你注意到他的头发了么?”

柳莺顺着莫言的视线望过去,叹道:“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呢,小莫,若我们现在处在他那样的年纪,我们也会老不少的。只是,谁都帮不了谁罢了,去做事吧。”

任极心情虽糟,但还没忘了早朝,只是他刚刚吞并了符离,又连颁圣旨减赋养息大赦天下,如今朝中一片太平之声,所奏不外是歌功颂德。

任极在龙椅上听得乏味,脑袋里转来转去都是昨晚董贞妃和今早杜太医说的话,只搅得他脑中一团乱,到最后心浮气躁,在另一位大臣的溢美之词刚刚说到一半时,猛的站起来挥袖道:“退朝!”

那位大人正说在兴头上,任极的一句“退朝”不啻一桶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只能呆呆站在殿中目送他离去。

“午阳殿”在任极离去后寂静无声,所有朝臣都同那位大人一样呆若木鸡地目送任极离开,半晌后一片哗然,纷纷猜测是什么事让最近心情大好的皇上又变了脸,只是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只能大叹圣心难测,看来以后又得处处谨慎了。

任极在御花园来来回回也不知走了多少个圈,不知不觉已到午时。他正烦乱不堪,就听到一阵人声,莺声燕语的正是夏昭仪过来赏景散心,任极低咒一声,在夏昭仪还未发现前快步离开。

到最后,他仍是站到了偏殿外,四周的暗卫都已经按他的示意撤去,留他一人在殿外犹豫不决,暗骂什么狗屁宫帏,修得这么大,竟然没有他堂堂一国之君能待的地方!

偏殿不大,一眼几乎就能看个遍,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人影,就像是这里从未有人住过。任极没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握了起来,连走向殿内的脚步都有些僵硬。

推开的殿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浓烈的药味十分呛鼻,现在已是初夏,殿内却是门窗紧闭很闷热。

内间此刻没有人,帐幔都已放下,走到床边,服过药的莫纪寒睡得正熟,却不安稳。他的脸色依然苍白,闷热的空气也没能让他的脸添上点红晕,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皱的双眉在他的额间刻出深深的皱纹,显得分外憔悴消瘦。

任极站在床边看得有些发痴,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停在他额间,离紧皱的眉头不过毫厘,似是想将他紧皱的眉展平。想抽回手,手却不听使唤,就那么停在原处,呆呆的盯着莫纪寒的睡容。

外间又传来轻微的殿门开关声,声响惊动了发呆的任极,手也极快的收了回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莫言端了香片进来。

莫言正低着头想心事,没发觉殿中多了一个人,等到她将香片放下打算走到床边看看莫纪寒时才发现任极正站在床边。

不过相隔一个上午就再次见到皇上是莫言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礼也未行安也未请只管站在原地发怔,下一刻就觉得胳膊被抓住,身子一轻眼前一花,人就已经站到了前厅中。

莫言被任极盯得背脊发凉,只觉得跪下去不去看他更好,只是任极正牢牢抓着她的胳膊,五指都几乎扣进肉里,让她不敢稍动,只能等着任极开口。

但任极一直没说话,莫言觉得自己几欲窒息,只好先开口道:“皇上,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去做么?”

“告诉朕,他最近情况如何?一丝一毫都不许漏。”

第 45 章

郑海刚刚从越宁手里接过线报,在任极常去的地方全都转了个遍却没发现人影,偏殿他也找了个遍,仍是不见踪迹,一问在值的暗卫竟然均也不知,心下立刻狂跳不安,掉头又将越宁拉回来,急召所有暗卫一个殿一个殿的搜过去,最后发现任极原来是在太医院中。

接到消息,郑海拉着越宁一边往太医院赶一边叹息:真没想到,皇上连太医院都要亲临了,看来这次怕是要掉下去。

郑海赶到太医院时,任极正站在太医院附设的偌大的药库里,杜太医正站在他身边,和着另一位太医院的管事手上拿着几样药草正在说话。

郑海看任极听得专注,犹豫了一会还是试探性的道:“皇上,越统领有事要报。”

谁知“皇上”两个字刚刚出口,剩下的话便被任极皇袍一挥全咽回肚子里:“朕有事,先候着。”

接着任极转头继续问道:“你是说朕的药库里居然没有那什么‘独龙珠’?”

杜太医摸着胡子:“薛大人掌握药库各色药材进出,若他说没有,那肯定便是没有了。这‘独龙珠’本就是药材中极稀罕的,生长不易,待到结果采摘时更是要求颇高,不光对气候有要求,在时间上更是早一刻晚一刻都不成,千金难求。”

薛大人跟着连连点头,道:“而且‘独龙珠’保存起来也非常讲究,若有一点差池,药性就会散尽,不过成株杂草罢了。老臣在药库四十年有余,也只有幸见过一株,是被圣祖德武先皇拿来与先凤庄太后续命所用。”

“你是说是朕的皇爷爷拿这药草给朕的皇奶奶用了么?”

薛大人称是道:“回皇上,确是,那已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朕怎么还是没有得见皇奶奶一面?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她像是已经去世有四年了吧。”

“回皇上,先凤庄太后当时因为心绞之症心脉损伤甚巨,已是气若游丝吐血不止,当年见过那鲜血淋漓场面的人无不惊心,而那一株‘独龙珠’足足延她十年阳寿,让她康复得与常人无异,虽然到底称不上仙丹,但灵药却是当得的。”

杜太医轻叹一气:“这‘独龙珠’要五十年才成株,当年那株收进宫时是四十七年前。唉,看来……”

后面的话被任极横里打断:“你们,给朕好好说说这‘独龙珠’。”

两人遵旨,将“独龙珠”细细说了一遍,任极听得眉头大皱:“这么麻烦?”

杜太医听他语气不对,直觉此事不易成,只是暂时也无可奈何,只能道:“所以此药才如此稀有,价贵赤金,除了疗伤效果非常外这便是最大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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