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 中——渐蒙
渐蒙  发于:2011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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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一愣,随即将他抱得更紧:“可以,你先睡一下,等太阳出来我会叫醒你。”
程浮耳朵贴著男人胸口,听到对方心跳,觉得心情安定喜乐,几乎一瞬间就进入梦乡。
他睡得颇香甜,恍惚间梦到非常多心事,鼻子酸酸地想要流泪,可是心头是甜的,忍不住又要微笑。被弗兰摇醒的时候还非常懵懂,嘤咛著往男人怀里钻。
“嗳,太阳快要出来了。”弗兰低沈地笑,胸膛在程浮脸颊下震动。
程浮“嗯”地一声转头去看,只见远处极平极苍茫的地平线上布满白雾,隐隐透出金白色光芒来。他这才觉得冷,抖一下身子打个喷嚏,回头见弗兰冻得脸色青白,睫毛头发上都结了露水,一眨眼就泪水般滚落下来。他猛然意识到男人居然把两条毯子都裹在了自己身上,过去几个小时也把自己整个包在怀里用体温暖著的。
他满心都是感激,忙张开毯子把弗兰也包裹进来。男人浑身冰凉而湿,抱在怀里跟冰块一样,弄得程浮又连著打了两个喷嚏。
弗兰眯著眼去捧青年的脸庞:“怎麽著凉了?”
“胡说,你才是呢。”程浮急匆匆给男人揉脸揉手,满心愧疚,觉得自己怎麽就睡过去了,惹得弗兰挨了一夜的冻。
“……我不要紧的,”弗兰握住程浮手指吻一下,示意他看远方:“你先别管我这边,太阳要出来了。”
“啊,我不看了,你比较重要。”程浮径直去解男人的湿衬衫:“把湿衣服脱掉,你会感冒。”
“嘘,”弗兰一把揽住青年腰肢,把他整个按在自己胸膛:“我爱你程浮。”
“呃,现在说这个……”话没说完就给男人用嘴唇堵了回去。
程浮哭笑不得,心想这人也还真爱逞强。他心里满满地都是对弗兰的种种情感,觉得无法用言语表达,索性任由对方施为,环住他脖子回吻过去。
两人累了一宿,这次接吻就没那麽激烈,彼此用嘴唇揉搓对方的,湿润地磨蹭著戏耍。程浮吃吃地笑,正吮著弗兰舌尖轻咬著玩,突然觉得脸侧一亮,猛然转头去看时,只见金红色明晃晃的一轮太阳已经完全弹到净空当中。
那些灿烂的美丽的光线将迷雾一丝丝扯散,通天地间神清气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新生的一般,连身上汗毛都一根根舒展开来。
“很可惜,”弗兰耸一下肩膀:“错过日出了。”
“不可惜。”程浮抿著嘴笑:“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他搀扶著男人起身,踮脚在他下巴吻吻:“谢谢你。”
弗兰累得厉害,呼吸清浅,被程浮搀著走下山坡,一路上沈默不语,看上去满怀心事。程浮惴惴不安,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Cecil正在车里盹著,被程浮敲著车窗弄醒後脸色沈郁,忙不迭将弗兰迎进车後座躺下:“你们不下来也不打个电话,我操了一夜的心!”
程浮低头嚅喏著道歉,却被弗兰握著手腕摇一下:“你不必道歉,是我不想下来。”他声音嘶哑,满是疲惫:“Cecil,先送程浮回去。”
老人阴著脸欲言又止,干净利索地发动汽车,路上开得跟奔命一样地快。
程浮越发不安,弗兰头枕在他腿上,脸颊冷得离奇。他忍不住反复磨梭男人额头与嘴唇,提心吊胆地不住发问:“还好吗?出什麽事了吗?”
“我只是累了。”弗兰露出个清淡的笑容,握著程浮手掌在唇边靠一下:“你不要担心。”
抵达住所程浮也舍不得下车,他满心担忧,揽著弗兰亲吻:“我,我不去实验室,陪陪你好吗?”
“不必。”弗兰简短地拒绝,随即意识到青年那些忐忑,微笑著吻他一下:“我很开心,程浮。”
“我……我也很开心的,嗯,谢谢你带我去玩。”
弗兰盍上眼帘,说话间有些喘息,极度筋疲力尽的样子:“程浮,我开心,是因为,过去这一天,是第一次我们在一起而没有提到David,”他轻吻程浮:“谢谢你……我爱你,程浮。”
程浮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浑身不自在,然而Cecil已经脚踩油门做出要出发的样子。他不好再多说,只得回吻男人後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这一天在实验室青年都心神不宁。他给弗兰发过手机短讯与email,然而对方始终没有回应。想起弗兰离开时那种阴沈得发青的脸色,他心里一阵阵收紧,隐约觉得有什麽坏事要发生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总算收到Cecil的简讯,说弗兰有些急事,出国去了。
程浮握著手机有些愣,不明白为什麽弗兰连出国公干都瞒著自己。可能他出国去,不能接受手机短讯?然而随即便想起这人一向配有专机,之前在西班牙公干,路上也还发来过email的。
程浮越发烦躁,他咬紧下唇拼命忍住翻滚的心绪,在办公室劈劈啪啪地打论文,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一阵阵地发寒。
他正难受,打算出门找些热水喝,抬头却被人唤住:“嗳,程浮,有你的信件呢。”
一学生靠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笑,伸长了手递过来个信封,生怕被青年抓住了又得去洗地板。
居然是封请柬,按照中国人习俗大红烫金的底子,内里却用紫罗兰色银边英文印了“周六酒会,谨贺朱周订婚之仪”,下面用墨水笔签了两个名字。
程浮侧著头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来,其中一个与以前的同学朱珠的签名很是相似,而另外一个实在太过龙飞凤舞,猛一看简直就是堆积在一块的一大堆阿拉伯字符。他忍不住摇头笑,也不知道朱珠找了个什麽样的怪人,签名都签得如此繁复而谨慎,一副生怕被人仿冒的态度。以朱珠的性格只怕这请柬能发出去一千份,她那未婚夫可真是要签名签到手发软。
他在国内工作时也参加过订婚仪式,知道是得送礼的,何况之前跟朱珠隐瞒Douwe跟李道文的奸情,说起来也真是很不地道。难得人家不计较,这回得好好送份礼物表达心意才对。转念又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单身,那麽礼物得跟弗兰一同送……可弗兰现在人在何方都难讲,自己这个男朋友,做得也还真失败。
程浮有点沮丧,垂头丧气回家去。他心里想法太多,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怎麽也睡不著,忍不住拨个电话给弗兰,对方却连手机都已经关掉了。
次日便更难挨,程浮一夜没睡眼下带了黑眼圈,在实验室大杯大杯喝咖啡提神。好死不死安滕已经回转,见青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极其关心,大力拍他肩膀:“失恋不是大事!我请大家吃晚饭!”
程浮欲哭无泪,谁说自己失恋了啊?然而弗兰态度变得这麽快,真是鬼神莫测。他忍不住有些气,觉得就算自己做错事情、说错话,甚至说男人突然後悔收回感情了,也总要给个说法。连砍头都得给脖子後面插个罪名牌呢,何况还是那麽亲热,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个人。
想到这里他更难受,弗兰那麽诚恳地一次次说过“我爱你”,如果连这都是骗人,那这世界上又有什麽还值得相信。
他是个不擅长隐藏心事的人,被安滕触动後脸胀得通红,一会儿恼怒一会儿伤心,看得女教授啧啧称奇:“原来gay失恋也跟女人一样情绪激动呀!”
程浮无语问苍天。
然而自己也觉得这麽情绪化太不够男人,说实在的,无论发生什麽事情天也塌不下来,不过是受到弗兰冷落,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难受。他痛下决心要好好忘掉这些烦心事,目光炯炯抓住安滕:“你说请客的,不许拿速冻咖喱打发人!”
等真的率领实验室上下人等出了门,程浮还是忍不住把大家领到Silvia与Marco新开的那家意大利馆子。
他不住跟自己解释是因为要“照顾熟人生意”,可见到头发金黄的健壮厨娘却情不自禁扑过去,握著对方双腕也不知该说什麽,只觉得心里委屈到极点,连眼圈都红了。
Silvia见程浮那样,忍不住就笑,顺势把青年按到自己肩膀上,热情地拍打他後背:“嗳!谢谢你带人来捧场!”
程浮被朋友拥抱,心里暖洋洋地。见餐馆颇为忙碌,便抓著头发毛遂自荐:“啊,我们人多,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去厨房打下手,洗碗还是可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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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79-元宵节快乐*^__^*

程浮被朋友拥抱,心里暖洋洋地。见餐馆颇为忙碌,便抓著头发毛遂自荐:“啊,我们人多,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去厨房打下手,洗碗还是可以的呢。”
“那就谢谢你啦……”Silvia也不跟他客气,招待众人入座後带著程浮去厨房:“Marco生病了,留在弗兰那边。”
“呃,什麽病?”
“出水痘。Rose传染的……我怀了孩子不能去照顾……”厨娘手脚麻利给程浮穿上围裙:“怎麽你没去探望弗兰吗?他病得可也不轻呀。”
程浮愣在当场。
跟弗兰告别的时候对方面无人色,他也不是没想过或许是病了,然而Cecil又说弗兰是出国公干。他一向信任那老人,又觉得弗兰总不会连生病瞒著自己,所以什麽打算都往最坏了去想,回回都绕过了“生病”这一茬。
这两天他过得跟油煎一般,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听说弗兰不过是病了,立刻就浑身发软,觉得就要倒在地上了。
Silvia见青年不语,反手重重拍一下他肩膀:“弗兰身体不好,你该多体谅他……怎麽你们吵架了吗?”
程浮露出个恍惚的微笑,觉得脸上发烧,心跳得几乎要蹦出腔子外。他也不顾上说话,一个箭步窜出厨房,跟安滕等人稍微挥手示意便跑了出去。
荷兰并不是个可以随意在街上招计程车的地方。程浮一边奔跑一边拼命拨电话给计程车公司,几乎是大叫著要对方派车过来,等坐上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头一身的汗,连手机都抓不稳了。
他其实不是个急躁的人,在车上渐渐安静下来,这才发现身上还穿著围裙,忍不住就摇头惭愧地笑,觉得自己太失态。可心里是甜蜜的,一想到就要看见弗兰,立刻头皮都一阵阵发热。
按了许久的铃Annita才蹒跚著出来应门。
明明是夏天老妇人还裹著披肩,佝偻著腰,连头上白发似乎都多了些。程浮忙不迭过去搀扶住她:“Annita,你身体不舒服吗?怎麽Cecil不在吗?”
“风湿病犯啦,Rose又出水痘,我昨晚一夜没合眼。”Annita和蔼地笑,去拢程浮额发:“你跑得一头汗。”
“嗯,Annita”,程浮心里忐忑,就跟猫抓一样,他也顾不得多说,直接了当地问:“ 我听Silvia说弗兰病了,怎麽病得很重吗?我……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Annita稍微沈默,随即微笑著揽程浮一下:“你还年轻……我可以让你上三楼去见弗兰,但你要保证,下来後要先来看看我跟Rose,陪我说说话。”
程浮满头雾水,心想Annita从不是个多话的人,为何这时候罗里罗嗦。他来不及多想,只得满口应承下来。
“Cecil在上面帮弗兰换衣服,你现在去他应该也在。”Annita再次抚一下程浮头发,满脸慈祥:“你去看看就下来吧,弗兰病得很重,可能也认不出你。”
程浮心砰砰乱跳,顾不得回话就往楼上跑。他曾在这家庄园暂居过,却一直住在二楼,从未进入过弗兰独居的顶层。他这时焦急,在木质地板上跺出“咚咚”的声响,穿过二楼小厅一口气跑上去。
三楼格局与二楼相似,楼梯口正对著客厅,墙里砌了壁炉,暗红色天鹅绒窗帘沈郁地挡住一切光线,只有壁炉前小几上点著暗淡的台灯。这客厅与玄关连接在一起,黑压压地延伸到走廊深处,四面墙上都挂了装饰物,连壁炉上都摆满相架。
程浮无暇去多看,他也不知道到底那间是弗兰卧室,又不敢放肆打扰病人,只得咬住下唇放轻脚步,打算一间间推开房门去看好了。
这是老式楼房,紧靠著小厅的总是书房,再过去是游戏室,然後才轮到卧房。程浮忍不住就微笑,觉得弗兰这样的人原来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居然在游戏室安装了弹子机跟乒乓球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十几岁孩子的领地呢。
正摸黑往里走,长廊尽头一扇门打开,昏暗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来,Cecil托著堆衣物轻手轻脚掩了门,抬眼见到程浮就是一愣:“程浮,你怎麽来了?”
“嗯,”程浮呼吸热滚滚地,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了什麽激动,连著舔好几下嘴唇才嗫嚅:“我听说弗兰生病,来看他。”
Cecil又是一愣,随即微笑著推开门:“他是病了,”老人示意程浮进去:“不过就是感冒而已……他还在睡,你陪陪他也好。”
“嗯。”程浮轻轻应承,进了门直奔内间,见到大床上昏睡的男人,突然就一阵心酸。
弗兰原本就瘦,这时躺著,也不知是台灯光线不对还是怎麽地,他格外苍白,脸上长出金褐色胡茬,看上去特别憔悴而消瘦。
程浮鼻子发热,在床边跪下,轻轻触摸男人脸颊。
他也顾不得Cecil在看,探头去吻弗兰额头,觉得对方体温低得异常,忍不住发抖,转脸问:“他这样为什麽不去医院?”
“私人医生每过两小时来看他的,”Cecil微笑:“这边比医院好,防止交叉感染。”
程浮咬住下唇不语,他还是觉得难受。弗兰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那麽精明睿智,令人一见倾心。然而这人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生病倒下的一天,而他脆弱的这一面却瞒得死紧不肯让自己见到,尤其他这病还是为了自己任性要看日出冻出来的。
他看一会,忍不住用手掌盖住弗兰紧闭的眼睛,感到那人睫毛在自己掌心蝴蝶翅膀一样闪动,情不自禁微笑出来。
“小文,不要闹。”弗兰突然开口了,说的是中文:“你乖,我待会去陪你。”
程浮闻言愣住,他自忖没有听错,弗兰昏迷中叫的名字是“小文”。
Cecil见程浮突然变了脸色,忙沈声发问:“弗兰在说什麽?……他刚才叫错名字,你不要多心。”
“他在叫小文……是David吗?”程浮充耳不闻,他鼻子发酸,侧头仔细打量弗兰。男人鼻梁高挺,嘴唇形状秀美,纵然在病中也称得上英俊。
“小文……我当然爱你,”弗兰仍在喃喃地讲话,换了荷兰语极其温柔地倾诉:“我只爱你,世界上我最爱你。”
程浮默默收回自己的手,颓然往後坐在地上,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忍不住要笑,可一咧嘴泪珠就滚下来。
“嗳,程浮……你不要胡思乱想,”Cecil大为焦急:“弗兰是病傻了,他可能梦到以前的事情,你不要介意。”
“我,我才不是介意。”程浮仰头挤出个笑容,撑著地板站起来:“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弗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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