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聿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与以往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比起来，现在这种神情才是他自己真正的模样。就如同一直在黑暗世界里游走的人，但同时又是最厉害的那种。

“你受伤去医院也是我通知许尧天的。这个只是我的计划而已，没想到反而让你们两个人走得更近了。”古清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吐出了这些话。

从他微微变化的神情中，苏昊看到了某些信息。其实他可以不去追问古清聿和许尧天之间的关系到底亲密成什么样子。可是一想到其中的可能性，苏昊的心脏仿佛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击。

“清聿，难道说你……”

“我以为利用济舒的事情就能让你们两个人都冷却下来。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所做的竟然起到的是反作用。不得不承认我太低估你了。正确来说是低估了顾瑛的实力。他居然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先知道。”

听见他这么说，苏昊大约也猜到了后来他为什么要派人去对顾瑛下毒手。

“顾瑛为李僢办事，整件事情又跟我有关，我当然是最先得知的人。所以你对顾瑛下手，只会暴露你自己而已。虽然我们心里都明白，你接管了教父的位置，但是为什么你还要把济舒这样有能力的人往外推呢？”

“济舒那里我之后，自然会跟她解释。得罪她也是万不得已，这些都不需要你为我担心。”

“等等，”既然古清聿把这些事情都说了出来，为什么连济舒受伤住院的事情都不知道。苏昊觉得奇怪，“那么济舒受伤那天，约她见面的人不是你？”

“嗯？”古清聿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天济舒出事跟他没有关系。“我那天在公司，怎么可能约她见面。”

“那么晚上呢，为什么会在我家？”

苏昊的问题让古清聿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极为妩媚的笑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跟许尧天之间的关系，我以为你已经了解的十分清楚了。”

不想听见的话，还是钻进了苏昊的耳朵里。即便是他知道古清聿和许尧天之间的关系很亲密，但当他听见这样的话之后。心中刚才那股刺痛感又开始满溢了出来。

“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对你说实话？”

“这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喜欢许尧天，这个仍谁都看的出来。顾瑛他看出来了，李僢也看出来，即使是连无关紧要的人都看出来了。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不过我告诉你，喜欢上他可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你的不幸。”

“这些我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来对付我？还有那三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就那么想知道？”

苏昊微微地点头，“我刚才说过，我当你是我的亲兄弟。”

古清聿笑了起来，这种笑容说是凄凉也不为过。这样的笑容就像在说着，苏昊，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过去。即使你知道又怎样，能改变些什么？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样的发生了，那种身心俱裂的痛处你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如你所愿，听完之后后悔的，恐怕就是你自己了。”

苏昊凝着眉头，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凝重，“我听着。”

对于古清聿，苏昊就是没有办法冷漠，当初知道他跟许尧天合作来对付堕天，虽然也有过气愤，可是李僢提醒了他。三年，那个至关重要的三年，是谁都不知道。是什么让古清聿发生了改变。其他的他苏昊可以不理，但是这点他却异常的想要知道，因为他觉得也许这一切，牵扯到了上一代的恩怨。

“离开你的三年就如同你所想，我去了国外。说着好听是去留学，其实是被你家的人赶走的。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先是我的母亲，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父亲艰辛地带着我独自的生活。直到后来遇见了你父亲，他一直对我很好，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般照顾，对我的父亲也是很好。可是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的父亲要为你父亲挡住那颗子弹，为什么他死的时候一点怨恨都没有。为什么他可以好不犹豫的抓住你父亲的手，为什么你父亲却一点心痛都没有。那个时候我想无论如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不去计较。因为我身边剩下的人就只有你了。可惜，等我们随着岁数增加之后，事情似乎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刚进大学的那年我认识了许尧天。你猜得没错，我喜欢的那个学长就是他，我会喜欢他这样的男人，也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看着你身边的女人不停的换过，我比谁都心疼。”

古清聿说道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后来我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就被你父亲威胁，要我离开你。我想不通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许尧天。那个时候是他帮我渡过了难关。我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快乐。他很同情我的遭遇，于是我提出条件要他来帮我。他竟然也接受了我的要求。三年的时间，我为了让自己能有足够的能力来跟堕天的势力抗争，我不惜让自己跳入黑社会的圈子，过着小心翼翼，跌摸滚打的日子。唯一庆幸的是，我确实做到了，得到了我想要的位置。这样我就有足够的能力来跟堕天抗衡了。那三年非人的日子，我不想再提了。要许尧天来接近你，伪造了你的签名，可是我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连他都反过来帮你。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去了日本之后我才知道你对我的行踪起了疑心，我没想到这些许尧天都没有告诉我，我觉得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果然，回国以后依旧急着把我从你的身边支开。可是我无力拒绝你的命令，我只能坐上李僢的位置，纵使我知道这不过是你的计策而已。小林健悟也给过我警告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及你一根汗毛，不然就会成为他追杀的对象。我觉得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站在你这边，却没有人来理解我的困境？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也料想过，我完全可以让手下的人来做这件事情，可是我却没有，我就要让你知道，我跟许尧天在一起五年了，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一般床伴那么简单。我不要站在一旁看着你们两人在一起。”

这几句话让苏昊的表情阴冷了下来，一旁古清聿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有的竟然一种痛快感。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恶的，虽然这些感人肺腑的话，他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为之感动。即便是他自己，除了觉得可笑之外，别无其他。

突然，古清聿笑了起来，“不过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啊，不，我还是不说了，你还是回去问你的父亲比较好。为什么要赶我走的理由，只有他最明白不过。你说过你把我当做亲兄弟，知道事情之后你会不会还这么想呢？”

说完，古清聿趁苏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办公室的电梯走去。回神的苏昊快步跟上的时候，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无奈他只能从安全楼梯下到下一层，搭另一部。预想到古清聿手上还带着无限城的资料，应该不会傻到开自己的车回去。就直接往公司的大门跑去，果然在接近于门口的地方看到了古清聿的身影。

“清聿！”

被呼喊的人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苏昊尽力的追了上去，就在他抓住对方手臂的时候，一个人影窜到了苏昊的身后。接下来顶着苏昊背部的东西，苏昊自己当然明白。

“苏昊，我就说我们还会见面的。果然没错。我对你很有意思要不要考虑一下？”在苏昊背后用枪顶着他的人，他的声音是苏昊所熟悉的。

“是你。”

“当然，我的boss有难，身为手下的我当然不能不管。不过今天很抱歉，虽然我想跟你叙旧，不过麻烦你放开你的手，这样我们都好办事。”

“我不会放手的。”

古清聿拉开苏昊的手，坐进车里，落下车窗，对着苏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昊，我会记得你的好。接下来我保证不会再对堕天做任何不利的事情，我手上的无限城的资料不过是为了跟别人做个了结，我会负责销毁这个拷贝。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过于轻信身边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许尧天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跟他解决吧。或许，已经没办法和平的解决了。我们后会有期了。”

“今天就这样吧？bye。”那个男人小心的举着枪对准苏昊，钻进车里。

直到车子发动，离开了他的视线之后，苏昊才觉得今天这样的安排让自己很疲倦，已经疲倦到觉得除了李僢以外，谁都不能相信的地步了。他站在原地拨了拨自己的留海，心里想的不是古清聿，不是那些他无法舍弃的回忆，而是那个男人，那个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心头重要位置的男人。那个男人跟古清聿保持了五年的亲密关系，苏昊低头自嘲地笑了起来，那个男人还是用抱过别人的手来抱了他。

突然间他很想回去对那个男人发火，想狠狠地揍那个家伙一顿，想把自己今天听见的东西忘掉。可是他还是比谁都清醒。他回到了办公室，把一切整理干净，不留下一丝的蛛丝马迹，就好像刚才的时候根本都没有发生一样。苏昊自己也很难相信，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古清聿的话，他还是会相信。

驱车回家的途中，苏昊假设了很多种可能。他觉得是时候跟许尧天把话说清楚了。那个男人想要堕天的股份他已经给了，想要他的身体他也给了，甚至是不经意间，连他自己的心都已经给了对方。这个时候他想要说的，决然不是一句话而已。

停好车，苏昊拿着家里的钥匙。可是从窗户里看进去，却是一片黑暗。这样的状况是非常的反常的，这样想来苏昊今天的手机一天都没有响过，这点也非常不符合许尧天的作风。如果是平时他稍晚回家的话，一定是已经打了电话过来催了。但是今天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还没回来？”苏昊喃喃自语的打开了门，走进玄关脱了鞋子，就直接往房间里走。转了一圈之后，才确认了屋子里确实没有人。于是这是苏昊第一次担心许尧天的安危，掏出电话就按下了对方的号码。

“抱歉，您拨的电话号码已关机，请听到嘀声后留言。”

“怎么回事？”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边挂了手机，边打开了冰箱。仅仅是无意间的一瞥。苏昊僵立在原地，手上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僵硬只有看了镜子才知道，心脏被狠狠地撕裂，痛楚传达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那种感觉甚至夺去了他的呼吸。强忍着胸口的痛处，苏昊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拉开衣橱的门。

空空如也。里面除了苏昊的衣服以外，什么都没有了。苏昊四处的翻着。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都不见了，如同荆轲一梦，如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那个男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甚至没有留下片字片语，甚至连声道别都没有。

苏昊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垂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低声地笑了起来，然后声音逐渐地放大。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收起笑声之后，他紧咬着自己的微微颤抖的嘴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丝示弱的声音。但是不争气的水滴，还是划过了他的脸颊，落在了胸前。

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苏昊想着知道，可是没有人给他答案。

第二十七章

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苏昊想着知道，可是没有人给他答案。

苏昊觉得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只要去擎天直接找到那个男人就能让男人解释清楚，可是每当苏昊在发动车子的时候，还是忍住了这个想法。

电话，许尧天的手机已经整整一个星期都再也没有接通过。可每当苏昊想要删掉那个家伙的电话号码时，他都会犹豫，到最后还是放弃了。直到这个时候，苏昊才意识到许尧天在他的心里占有多大的位置，那个人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不过即使苏昊有了这样的认识，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那个先向对方低头的人，苏昊的自尊不允许。

打开屋子的门，苏昊看到的还是一副冷清的样子。以前每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那个男人总是会围着围裙，从厨房跑出来，说一句，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或者是两人叫了外卖，窝在沙发上看着那个人并不怎么喜欢的恐怖片。

现在他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露出一个称不上自然的笑容，或许是一种苦笑。仰倒在沙发上，解开自己的领带，手背搭在自己的额头。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一直处于胡思乱想的脑袋停止不必要的运作。也许这样他就能让自己稍微减少一些对许尧天这么做的各种猜想。

沉默的空间，最后还是被一通电话打断了。吵闹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一切，包括苏昊好不容易的短暂休息。他不情愿的接听了电话。

“现在给我马上回来。”

嗯？苏昊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今天那个老头子会莫名其妙的要他回家。他想到了古清聿说的话，你还是回去问你的父亲吧。因为这句话，苏昊想回去也许才是明智的做法。

“现在会不会太晚。”

“哼，你这个死小子，我不管你不代表你可以无法无天。你跟那个许尧天的事情我要问清楚。”

果然已经得到消息了，不然他也不可能会这么急着找自己回去的。苏昊压低声音，无奈地笑了笑，“好，我马上回去。”

确实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比较好，这样自己也可能放下那个人了。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虽然极不情愿，但苏昊还是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驱车去了自己以前的家。如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扇大门，还是那样的花园，还是那栋看似温馨的别墅。其实里面的艰辛只有苏昊自己才能真正的体会，苏父的严格是在他爷爷的影响下形成的。要一个辛苦栽培儿子的父亲接受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而现在自己的儿子又突然间跟那个男人分开了，那才是最难让他接受的。他和许尧天这样的感情正应验了苏父想的那几个字，逢场作戏。

“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来开门的是在苏昊家里服务多年的老管家。可以说老管家是看着苏昊长大的，心里也把苏昊当做半个儿子在疼爱着。

“嗯，我知道了。”

“少爷，好久不见了，您最近还好吗？我见老爷这几天一直在心烦少爷的事情。我们下人是不好打听些什么，但是少爷你一定要耐心的听完老爷的话，毕竟有些事也不是他想要做的。”

“你的意思是……”

“我们这些下人不便多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少爷还是亲自去问老爷吧。”

“奇怪了怎么所有人都让我来这里找答案。”苏昊不悦的皱起眉头，快步走上楼梯，走到豪宅的书房门口。站在这里的时候苏昊才觉得自己原来还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就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苏昊跟着自己的父亲走进了书房。苏昊有些奇怪，那个老头子今天的态度有些过于和蔼和平静，以往为了锻炼苏昊的处事能力，都是用足了心思，像是对付敌人一般的应对着。可这是第一次让苏昊有了一种父亲的感觉。苏父走到一旁的酒柜，打开一瓶酒，对着苏昊扬了扬，“要不要来一杯？”

“不用。”

“说起来真的有点不可思议，我们父子两个人竟然从来没有在一起喝过一杯酒。是不是真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