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看完了请我吃饭!”甘晓璐一脸踌躇满志,催促着。
吴世庭被她感染了,满怀希望的抽过报告,快步走到路其钧身边,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研究。
“死者体内含有三百毫克的安定,三百毫克!是三百毫克哦!”甘晓璐夸张的比划着,然后一个漂亮的转身,挥挥手,留下了一句:“记得请吃饭。”
“正常剂量是二十五毫克,”路其钧沉吟着:“够多了。”
“哦?误食?”吴世庭猜测着。
“一个17岁的女孩子,想要误食这玩意儿还是要有点难度的,首先一个问题就是,她去哪里弄这么多?”
“家里?”吴世庭歪着脑袋回忆:“你想想啊,有这么一个恐怖的女儿,哪个当妈的能夜夜安眠啊,去开点药也是正常的。”
“好吧,是正常的,看看这个。”路其钧拿出另一张纸,上面是医生做的记录。
“哇,你还真找到她病历了?”
“真不巧,这个医生你还认识。”
“栾立?哇塞,我不知道他还看精神病。”
“不是,我去问过他了,孟斌和成燕夫妇当初带孟瑶去医院看的不是精神病,是外伤。就是……”路其钧向吴世庭递了一个眼色:“你明白的。”
“然后呢?”
“看到这些伤栾立肯定要深究一下的,况且栾立还是个经常和我们这些警察混的,更加要追究起因,看看是不是有伤害案什么的。”
“结果她父母拒绝了?”
“也不是,反正就是说了一下孟瑶的大概情况,栾立觉得可能是精神分裂,建议他们去找精神科医生,然后成燕就生气了,情绪挺不稳定,然后孟斌答应带女儿去看看,就走了,你知道,这不是栾立的专业,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他这个医生挺忙的,过眼就忘了。”
“我记得老大之前研究过这玩意儿的,我们去问问吧。”吴世庭想起了他们组的终极法宝,马上跳起来,朝梁乐森办公室奔去。
“小庭庭,干嘛啊,结案了?”沈之霖一脸悠闲地坐在梁乐森的椅子上,品味着梁乐森高档的咖啡。
“老大呢?”
“和莎莎出差了。太神奇了,办案都办到山村里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于是你就开始在这里撒野了?”路其钧跟着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仗着老虎不在耀武扬威的猴子。
“错,是他亲自嘱咐我坐镇照顾你们的,说吧,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你帮不上忙的,我们先走了。”吴世庭一脸的鄙视,就要走。
“你们的小精神病人是吧?”沈之霖一脸受伤的看着他们俩:“咱们大家都是一个工种的,凭什么你们只相信那只老狐狸,问我不是一样么!”
“精神分裂症嘛,小意思……”沈之霖听完路其钧和吴世庭的描述,清清嗓子,老神在在的说:“深奥一点来说就是精神活动脱离现实,与周围环境不协调,思维上出现不合逻辑的思考妄想,情感上,表现出无缘无故地哭、笑,过度悲伤或快乐等,还可能有一些奇怪的举动,好像重复一些动作啦,喜欢发脾气啦,有攻击冲动毁物行为啦,哎别说,跟你们的受害人还真符合。反正我觉得呢……喂!你们去哪里!”
“就你这些大家都知道的破常识还拿出来现!不知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专业的意见吗!专业的意见!”临走出门口,吴世庭丝毫不给面子的回过头来狠狠地嘲讽了沈副组长一把,沈之霖气呼呼的重新拿起咖啡杯,赌气的一口喝完。不知道人家现在被那个从来不肯搞文书工作的老大指派来当替身很枯燥无聊吗!就算自己说的话不如那只老狐狸那么精辟专业一针见血,但是好歹也没说错好不好!
“我敢说,孟瑶除了精神分裂,肯定还有自虐倾向,从目前为止我们做的调查可以看出,没有人会对孟瑶进行这种长期的身体虐待而不被人知道,倒是孟瑶自己,行为偏激古怪,很可能会经常病态的对自己做出伤害行为。”路其钧开着车对吴世庭总结道。
“所以你现在要向她的父母求证?”
“对,我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对孟瑶进行精神方面的治疗,而且还对我们隐瞒这些事情,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其他,但是作为朝夕相处的最亲密的亲人,他们不可能对这些完全不知情。”
“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你也别对他们太咄咄逼人了,这事儿轮到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吴世庭往椅背重重的一靠,揉揉疲倦的眼睛。
“你就是这样,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刻总心软。”路其钧笑笑,伸出手摸摸吴世庭媲美鸡窝的发型:“其实你的性格真不适合干这行,当初怎么就选了?”
“嗯?你不觉得当警察很酷?”吴世庭咧开嘴笑笑:“很英雄很MAN的感觉。”
“那你直接上前线当缉毒或者扫黑的算了,那个更酷。”
“嘿。”吴世庭摸摸耳朵,没接话,眼睛看向了窗外。
“怎么了?”
“没什么。”
路其钧也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但是总觉得身边的人有点隐隐约约的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反正就是……那样子挺让人心疼。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总有他自己的理由,等他愿意说的时候,自己再听吧。
“孟先生,我们在医院里,调出了一份病历。”路其钧把一张报告单放到孟斌夫妇面前的茶几上,示意他们自己看:“是你妻子成燕的。”
成燕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孟斌伸手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掌,然后拿起病历不自然的瞄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又放回远处,说:“是的,这是成燕的,我陪她去的医院,有问题么?”
“你的妻子有精神衰弱,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能说说原因么?”
成燕脸色越来越难看,孟斌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请问这和我们女儿的案子有关系么?”
“有,看见医生给你妻子开的药了吧?”吴世庭接过话茬:“里面开了安眠药,孟太太,你的药还剩下多少,能给我们看看么?”
“这……”成燕犹豫了一下,准备起身,孟斌却按住她,正色道:“我能问为什么么?”
“孟先生,你这算是妨碍司法了,我们只是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取证而已。”路其钧耐心的和他周旋:“只是想看看。”
“我也可以说你们在扰乱我们的正常生活。”孟斌很不高兴,倒是成燕,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就起身进了卧室。
拿到瓶子的那一刹那,路其钧确定他看到孟斌脸部的肌肉抽出了一下。
“钧哥,现在的安眠药为什么会刻上C+的标志啊?是什么的缩写?”吴世庭煞有介事的拿出一颗小药丸,对着日光灯研究。
“Vitamin C。”路其钧嘴角勾起,看向孟斌。
“这是怎么回事?”成燕看看在场的三个神情各异的男人,皱着眉问丈夫。
“这……我……”孟斌一时语塞,显得有点慌乱。
“我们还是回警局说清楚吧,孟先生。”
“我不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的女儿……我要是想她死,我就不会等到今天……”审讯室里,孟斌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平时看起来镇定自若的大男人此时显得无比的脆弱,成燕站在审讯室外,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都快忘记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这么歇斯底里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忍受着,总希望有一天她会好过来……”
“你可以带她去接受心理治疗……”吴世庭插嘴。
“没用的!”孟斌痛苦的抬起头:“你看见精神病院里的人没有?他们一旦进去了,就永远不可能出来,永远都只能是疯子了,我不想我的女儿变成那样,我要她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可是你却亲手杀了她。”路其钧冷冷的说。
“我没想杀她,真的没想……我偷换了成燕的安眠药,是想在孟瑶晚上没办法镇定下来的时候给她吃点……成燕只是需要心理上的安慰,她以为自己吃了安眠药,她只要以为……就能好好的睡……但是孟瑶不同,孟瑶是真的需要……”
“孟先生,别忘了你一下子喂了她三百毫克,而正常的剂量是二十五毫克。这么多的药,你偷偷收集了多久?”
“我不知道……我一定是疯了,我没办法看到她那样折磨自己,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又哭又闹,止都止不住,邻居已经投诉了好多次了,我……我不知道……”
“那她身上的伤痕呢?”
“她自己弄的,她一发病行为就完全不受控制,伤害别人,也会伤害自己,那天她回来以后就不正常,哭闹了很久,说有人欺负她。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她还要拿刀子刺她母亲,我……我没办法……只好往她嘴里塞药……我没控制好……我不知道喂了她多少……”
“那为什么你还要伪造成割腕?”
“她的刀子把自己的手腕划破了,我……我想……这是要引起怀疑的,就……”
“不可以原谅,但是可以理解。”看着被警察带走的孟斌的背影,路其钧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作了最后的总结。
“我不知道……这是孟瑶的不幸,还是她父母的不幸。”吴世庭喃喃的说。
“是这个世界的不幸。”路其钧很煽情的来了一句,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揪揪吴世庭的衬衫:“走吧,我们回家。”
“嗯。”
14.伤痕
路其钧穿着舒适的运动服,挽着袖子与锅铲共舞。
吴世庭照例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继续着前几天未完的使命,翻杂志。在终于费尽脑子搞懂了一篇晦涩难懂的文章后,他扔下杂志,抽动着那只狗鼻子就溜进了厨房。
“又干嘛!”路其钧瞥了他一眼,利落的拍姜,切葱,大手一挥甩下锅,继续翻翻炒炒。
“钧哥我爱你!”吴世庭看着旁边摆着的一盘热气腾腾的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乐得一把抱紧了路其钧的腰,用力的勒了一下。
“我靠!”路其钧一举起锅铲,作势就要打吴世庭。
吴世庭笑着一闪,说:“钧哥,我爱你我爱你我就是爱你,就算你要打我我也要继续爱你!”
路其钧哭笑不得,扭曲着一张脸瞪了吴世庭几秒钟,终于因为找不到词来接他的话而放弃的垂下手,转过身继续炒菜。
吴世庭笑嘻嘻的抓抓头发,说:“钧哥,你会喜欢我么?”
路其钧心脏抖了抖,但是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又瞎说什么?”
“我说真的呢,你不是gay吗?我是男人,长得这么帅,跟你志同道合,还同一屋檐下的生活,你不会喜欢我吗?”
“你!”
最后,吴世庭被一脚踹出了厨房,老老实实一脸畏缩的坐在饭桌前等开饭。
闲适的日子过得飞快,吃饱喝足的一天又到了尾声,吴世庭洗洗刷刷过后,一头扎进了被子里,满足的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路其钧帮他把空调打开,又开了一点点窗户透气,看见某人的死猪样,恨铁不成钢的上前去用力掐了他一下。
“钧哥!”吴世庭笑着反过身来,抓住路其钧的手,笑眯眯的把路其钧扯过去,路其钧顺势在床边坐下,摸摸吴世庭的头发,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吴世庭依旧一脸狼心狗肺。
“就一直觉得你不对劲,到底怎么了,说。”
吴世庭玩着路其钧的手指,嘴巴微微嘟起,在暗色的灯光下有那么一点点诱人。
“阿庭!”路其钧无奈的催促着。
“没事儿,真的。”吴世庭又翻了个身,转了过去,背对着路其钧,打了个呵欠:“好困啊,我睡啦。”
路其钧上了床,一只手撑着身体的重量,一只手从后面半抱着吴世庭,低沉的声音颇有镇定的作用:“阿庭。”
“嗯?”上扬的语调,藏不住微微的颤抖。
“阿庭,你怎么了?”路其钧心里没底,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吴世庭,他总以为他已经够了解吴世庭了,但是每一天他都会发现,在吴世庭身上,他发现的东西总是不够多。
“我困了。”吴世庭似乎真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声音里有点哀求的意味,却轻轻的碰了碰路其钧环在他胸前的手臂,好像是一种无言的挽留。
“睡吧,我在你旁边。”路其钧在旁边躺下,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安静的听着熟悉的,近在咫尺的呼吸。
第二天一早,路其钧把两个人的衣服通通塞进了洗衣机,听着洗衣机转动的声音,看着刚刚擦干净的明亮的窗户,觉得神清气爽,看了看墙上的钟,琢磨着那只小猪快要醒了,连忙去做早饭。
吴世庭窝在床上,把被子卷成一团抱在胸前,愣愣的,没有焦点的盯着前方。
然后,他听见了路其钧开火的声音。
钧哥。吴世庭在心里默默的叫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上一次肆无忌惮的窝在床上胡思乱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好像是很久了。
不想了。吴世庭在枕头上蹭了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爬了起来。
“起来了?去刷牙吧,刷完就可以吃了。”路其钧没有回头,背对着吴世庭招呼着。
“嗯。”
等吴世庭从卫生间出来,在裤子上擦干手准备想用美妙的早餐的时候……
手机铃声很俗套的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响起,路其钧和吴世庭习惯性的对看一眼,然后一个去换衣服,一个去接电话。
“你说为什么我们的任务总要在我们的非上班时间被分到我们身上?这样子我们的假什么时候才能休上啊?”吴世庭套着衣服,听见路其钧挂了电话,有点郁闷的问。
“因为万恶的犯罪分子永远不知道要尊重人家的休假。”路其钧晃荡进来,说:“收拾行李吧。”
“啊?”吴世庭正准备走,一听这话,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老大求援,全组集合,地点为……”
手机短信适时的蹦了进来,路其钧打开,照着上面他要梁乐森发给他的地址念了一遍。
“天啊,那个破山村,连车都进不去啊!”吴世庭绝望的捂着脸。
大男人出差本来就没什么好带的,吴世庭不是讲究的人,想想到了那里肯定就是一通风尘仆仆的忙乱,可能连洗澡都没时间没资源,于是干脆就塞了一件T恤一条短裤进书包,看见还有很多空余的位置,干脆把路其钧的也一起塞了进去。
路其钧看着吴世庭的行囊,有点脑内短路:“你连内裤都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