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红药
红药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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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玛……”老板站了起来。

“关我什么事。”卓皓淡淡而平静地打断了他。

老板一怔。

卓皓于是就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

“难道你们……”老板急匆匆地说。

“又关你什么事?”卓皓回头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走他的路。

老板紧闭着嘴,望着他的背影,没动也没说话。

难道老爷子又错了?

一直到走出那家店很远,卓皓才觉得人已经垮了,他停下脚步,感到手和嘴唇都在发抖。赶早市的人们从他身边匆匆而过,他站在人流中,觉得失去了所有力气,几乎是拖着脚步挪到一间小型公用终端旁,倚在上面,喘着气。


他感到心如刀割,尤其是刚才装作不在意的时候。

他如果能够真的毫不在意就好了,珠玛,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啊,但是他知道只要他流露出一丝关爱珠玛就会比现在的境遇再惨上十倍——事实上如果不是卓皓在过去的十年里和珠玛太亲近,她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所有他珍视的都会被毁灭。

而且,毁灭得体无完肤。

而他只能漠然地望着——如果他不想让它们更加支离破碎的话。

一想到那些肮脏龌龊,满嘴酒气的男人用狎昵下流的目光望着珠玛的时候,一想到他们亲吻她,拥抱她,握着她美丽的手的时候,卓皓就禁不住心颤,他们怎么能够如此毫不在意的毁掉一个像珠玛那样单纯明净的女孩子?


她会怎样?

难道他还是要忍受么?

卓皓一低头看到手里的小包裹,一瞬间他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了上来,他狠狠地把它扔了出去,然后几乎是红着眼睛走过去,想要把它挤成碎末或者踩成碎片,他咬着牙瞪着它,然而一种浓重的悲哀马上就淹没了他,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要活下去啊。


于是卓皓蹲下来,捡起那个包裹,掸掉上面的土,望着它,忽然觉得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他缓缓的把额头靠在那包裹上,不只是累,还有一种刻骨的厌倦,如果这就是生活,那么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卓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基地的,只是当推开自己的房门被肖恩一把抱住的时候他才猛然感觉到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终于回来了!”肖恩叫着,“让我们好等啊!”

卓皓这才看到阿尔伦和莫列克也在房间里。

“就是这个?”肖恩从卓皓手里接过包裹,好奇的瞧着并不常见的纸制包装。

“这还真是精致,”莫列克也赞叹着,“难怪别人要说你们中国人懂得吃的艺术。”

“是啊。”卓皓只能笑笑,并且尽量让自己笑的好看,在这一刻,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希望过自己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这时肖恩已经打开了包装,拿了一片放在嘴里,然后急忙又拿了两片吃下去,说:“太棒了……”

“真的,”莫列克也吃了一片,竖起大拇指,“棒极了!”

“没错,”阿尔伦也点着头,“幸好我们决定去拿来。”

“你们喜欢就好。”卓皓机械的说。

“来,你也别闲着,”肖恩一下子把很大一片牛肉塞进卓皓嘴里,“来尝尝,别只站在那儿傻笑!”

卓皓心里猛地一痛,脸色似乎也变了,他赶忙让自己笑起来,点着头,并且努力的咀嚼嘴里那快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的东西。

这时一切似乎都遥远起来,所有的笑声和笑脸都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真,什么也抓不住,卓皓觉得自己转进一个旋涡,越转越快,一直到头昏眼花。

直到最后卓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那些东西,只是当阿尔伦,莫列克和肖恩刚刚走出他的屋子的时候,卓皓就冲进卫生间,没命地呕吐起来,直到胃里的苦水全都吐了出来。


然后他蜷着身子汗涔涔地跪倒在抽水马桶旁边,胃里抽搐地痛着,喉头仍旧发苦,镜子里映出他被冷汗湿透的头发和疲惫的脸。

“卓皓……”忽然一个声音轻轻的说,“你怎么了?”

卓皓蓦地转身,看到阿尔伦站在卫生间门口,踌躇地望着他。

“没事!”他马上笑了笑,硬撑着站起来,匆匆的说,“没事,可能,是这些天吃的东西……太杂了……”

阿尔伦那时感到极大的震撼,从他认识卓皓的那一天起,卓皓就一直是谦恭温和的,甚至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过,那根本不是身体的痛楚,那是真真切切的灵魂深处的痛苦,淹没了这个年轻的士兵。


“卓皓!”阿尔伦走上一步,“出了什么事?”

“没有,”卓皓向他笑起来,“真的没事,别担心,现在已经好多了。”

阿尔伦叹了口气,看着他。

“……是不是,”卓皓看着阿尔伦说,“有事找我?”

阿尔伦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卓皓笑了笑,“有事就说吧。”

阿尔伦吸了口气,看着他,说:“上面决定让你去做个MOC检查,今天下午。”

卓皓怔了一下,觉得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然后他马上微笑起来,说:“好,几点钟?”

阿尔伦顿了一下,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卓皓沉默了一会儿,一笑,说:“我有必要知道么?”

“其实没有别的意思,”阿尔伦急匆匆说,“他们只是想了解你……”

“我知道,”卓皓温和的打断他,轻轻的说,“我什么也没有想,队长,我会去的。”

阿尔伦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卷第六章初次见面

我们相识很久了吗?为什么今天才像初次见面……

下午两点,卓皓准时地坐在反间谍部的MOC测试间里。沃克指挥官,哈瑟教官和阿尔伦都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前面是一面全息屏幕,右侧是玻璃隔板,透过隔板可以清楚的看到接受检查的卓皓,他身上,头上连接了传导信号的传导晶片,正处于催眠状态,闭着眼睛,像是正在熟睡。


“看看这张脸,”沃克指挥官叹了口气,说,“他还是个孩子……”

测试间里年轻士兵的脸上在此时没有平日的谦恭和温顺,也没有上午的绝望和痛苦,在此时,他显得十分平静,让人忍不住觉得这种平静对他简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如果早些年有MOC检查也许我们就用不着打这场懊死的仗了。”哈瑟教官摇了摇头,说。

沃克指挥官苦笑了一下,他明白哈瑟的意思。

现在的塔法星人是刚斯星人攻占塔法星的后裔,而地球人和刚斯人的渊源可以追溯到23世纪,从那时起刚斯人就一直对地球垂涎欲滴,直到25世纪地球人一举摧毁刚斯星,幸存的刚斯人才移居他们的一个人造行星。当时是一个地球特工人员救出了幸存的刚斯人,并且坚定地守住了这个秘密,地球人始终没有能够知道幸存的刚斯人的藏身之地。无论那个地球特工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就是给了刚斯人一个喘息休整和继续生存的机会,作为代价,那个特工人员26岁就被送到了苦役行星涅屠,而刚斯人则在300年后攻占了塔法星。


而200年前那次塔法对地球的侵略战地球本来是可以应付的,至少不会一败涂地到沦为塔法的殖民地的地步。只是那时地球军中一个年轻的女上校竟然爱上了一个塔法军人,星球联盟怀疑她背叛,缉捕了那个塔法人,上校为了救出她的爱人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炸毁了整个指挥中心,这使得地球基地刹那间瘫痪,直接导致了地球的惨败。如果MOC早些研制出来,地球人就可以分辨可疑者是否叛变,更早一点,也许可以破译那个特工的秘密,那么现在的战争就完全可以避免了。通过这种脑记忆检查,没有人能够掩饰自己的潜意识,通过分析,所有秘密都有可以被破解,尽避MOC不可能万能,但它仍旧提供了以往无法与之相比的信息。


这时卓皓的脑波转换已经完成,屏幕上一片黑暗,间或有刺眼的红光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惊叫出现,而后是一滩滩触目惊心的鲜血,这情景如此诡秘恐怖,让人无法相信这竟然是深藏一个8岁的孩子脑中的记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种恐惧,阿尔伦禁不住转过头看了看测试间里的卓皓,他双眼微闭,依然是一脸平静。


随即出现的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衣衫凌乱的美丽女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闪亮的匕首,惊雷和闪电;女人惊恐的脸,漆黑的眸子;淌着鲜血的匕首;天旋地转;一片漆黑;一滩滩刺目的鲜血……


“停!”沃克指挥官忽然低声喝道。

画面中止了,监控室的灯亮起来。哈瑟教官和阿尔伦不约而同的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想我们该往前看看他8岁以前的情形,”沃克指挥官沉声说,“看起来他和别人不大一样。”

监控室又暗下来,屏幕上是一片茫然的灰色,画面紧张的快速闪回,偶尔也出现一幅奇怪的画面,一个高大的人影,肩上坐着一个很小的男孩子,手里举着一架风车,突然画面骤然变黑,一个凄厉的声音尖叫着“爸爸”,在漆黑的屏幕上回荡。


蓦地,尖叫声戛然而止。

画面停止,然后屏幕再次黑下来,卓皓8岁以后的转换图象是一片模糊,充满了隆隆的爆炸声和枪支的金属撞击声,不时有血渍喷溅出来,真实得就仿佛能直喷到脸上,还带着滚烫的腥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色越来越重,交错着惊慌失神的漆黑的眼睛和满是鲜血的双手,有人凶恶的狞笑,突然一声惊叫响起来,画面陷入黑暗,只有那声惊叫,最后变成凄厉的哀号,在黑暗中久久回荡。在这些画面中不时会出现一个年轻姑娘的背影,长长的辫子,身上洒满阳光,伴随着清脆的细碎铃声,偶一回头,却仍是背影。突然之间,阳光全化做了血滴直洒下来,女孩猛的转过身,满脸血渍,面容扭曲,屏幕陡然暗下来,无数无法辩识的小字一层一层的覆盖住那姑娘的影象,挤满了屏幕上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声音,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监控室的灯亮起来,检索停止,三个人同时呼出一口气,从没有谁的潜意识是20年来一直处于这样的紧张和恐惧之中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受测者那种强烈的想躲避什么东西的欲望。


20分钟后反间谍部的西村权作推门走了进来,笑了一笑,说:“恭喜你们,结果出来了,他的叛变指数是2%。”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MOC装置是反间谍部的专利,分析报告都是保密的,只有西村这些专家才可以看到。

“我说不会有问题的,”哈瑟教官笑起来,“就算是我恐怕也要到5%吧。”

西村权作一笑,说:“不过他患有严重的潜在型厌血症,一般来说,患有这种疾病的人是不适宜从军的,他们的神经对暴力的刺激十分敏感,也会变得比普通人都脆弱,平时的表现应该可以算是个白痴,运气不好的话很容易就会死在战场上。”


“是啊,老朋友,”沃克指挥官叹了口气,说,“战争使我们都顾不得太多了。”

西村权作说:“治疗这种厌血症的办法只有一个,让他远离战场,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去静养。”

“别开玩笑了,”哈瑟教官一挥手,“就算我们放他,总部会答应么?”

西村权作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说:“你的急脾气又发作了,在现在这个时候,连八十岁的老人都恨不得抓来当兵了,谁会放一个成就勋章获得者回去?”

阿尔伦犹豫着问:“您的意思是……”

“训练时就别对他客气了,”西村权作笑了一笑,“动真的,他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不行!”哈瑟教官马上说,“这是不人道的!你知道那些训练设备,你想让他死在自己人手里么?”

“训练死不了人,”西村权作温和而严肃的说,“难道你们不想为地球缔造一个英雄,一个‘不败的天堂’么?”

哈瑟教官沉默了。

“那么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沃克指挥官沉声问。

“这会对他的心理健康造成一定的伤害,”西村权作说,“必须同时辅有心理治疗,当然,时间久了,也不排除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

“混乱?”哈瑟教官皱起眉毛。

西村权作顿了一下,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说:“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心理崩溃。”

“你是说他会疯掉?”哈瑟教官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房间里刹那间一片寂静。

西村权作随即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每个人的心理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问题……”

“你比我们都清楚!”哈瑟教官一挥手打断他,再次说,“西村,这是不人道的!”

沃克指挥官把手搭在哈瑟胳膊上,轻声问:“西村,没有别的办法吗?”

西村权作温和地望着他们,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阿尔伦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第一卷第七章是不是幸福

请给予我哪怕一瞬间的宁静,即使是在我再一次想起你的时候。

目标的再生能力似乎是无穷尽的,视界里有超过70%的物体是待攻击目标,轻型光弹不起作用,机身有23处擦伤。卓皓看了一眼主控区,从开始状态到现在不过1个小时,可他已经遇到31部轻机甲,56架自由战机的围攻,平均10分钟就会出现一台重型机甲,维生系统已经被破坏了20%,机舱里的温度高达摄氏39度,控制柄在发烫,他所有的忍耐力和控制力似乎都在随着汗水一起从体内蒸发,他觉得眼前开始眩晕,这已经是恢复训练的第10天了,没一天,训练都像是一场地狱的噩梦。


这时,一部机甲从右后方击中了他,巨大的震动使控制区的安全带断裂,一根护带匕首一样刺进卓皓的左肋,同时,前方出现了五架攻击体,卓皓咬着牙,尽力使自己在没有固定装置的机舱里保持平衡,然后,攻击。两个攻击体应声而落,另外三个却敏捷地避开了攻击,视界里同时又出现了五个攻击体,卓皓心里一惊,马上,他的侧翼被击中了,机身翻滚着,他猛地失去了平衡,在机舱里甩到另一测,撞在钢制的控制台上,手臂仿佛折断般疼痛,伤口在不停到流血,疼痛刺激着他,卓皓用尽了所有力气握住控制柄,刚刚找到平衡,一部重型机甲突然在视界里出现,卓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启动超速装置,但攻击者的发射口夺目的一闪,卓皓惊骇地发现那竟然是大范围光子剑,他慌忙想去按屏蔽按扭,但左肋的疼痛却使手伸不出去,只有一刹那的迟疑,机身可怕的震动起来,几束电流立刻贯穿了他的全身,那是一种巨大的疼痛和恐惧的感觉,卓皓想要叫,但声音刚刚到咽喉,他就痛得昏了过去。


“叫医生,马上!”哈瑟教官大吼了一声,几个工作人员慌忙跑了出去。

阿尔伦自己跑进训练间,把卓皓抬了出来,队员们都在稍远的地方望着,没有人敢走上前来。这种实战模拟训练事实上只进行40分种,攻击强度50%,可卓皓却在模拟空间呆了1小时7分钟,攻击强度是85%,队员们不清楚具体原因,但看哈瑟教官的脸色,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别多嘴也别多事。


医护人员赶到现场,把卓皓放上滑车推走,哈瑟教官仍旧望着训练记录出神,喃喃着:“果然不错,这的确又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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